我的问卷发放日记2023-11-23
今天下午,又去发问卷了,昨天上午刚去。下午阳光明媚,感到开心与幸福。我本以为去C医院是先做公交,没想到是在地铁站集合。我这里只有三提抽纸了,看到抽纸发的快,我很开心。
一到地铁的候车区,就开门了,我和我的同伴一同上车,而且有空供我们去坐下,我感到很幸运。
坐了一个不同车次的公交车,路上的风景也不同了,解锁了很多新的地点,我家乡的江南糕点,这里也有。
到了C医院,感慨没有下午来过这里。到了科室,刚好看到护长,便向前说明。护长说电脑被用,又重新开了一个房间的电脑。护长全程热情且尊重我们,我感到很高兴。
现在三点半了,四点多有医生要开会,所以我们查的时候很着急,以至于看不清楚信息,幸好我同伴的眼睛好,很快就能锁定信息。
找了候选的病人。便开始问。
因为这一次问的多,拒绝的也多。我感到心里难过。难过的不是他们拒绝了我,因为任何问卷研究基于知情同意原则这是基本公理,我不觉得对方拒绝有什么不对。我难过的是某些被调查者不尊重我们,并且将所有的怒火向我发泄。我们是正规的调查者,是基于平等与被调查交流。
第一位阿姨问到一般就拒绝了我们的调查,一旦问到基本信息就已经涉及到敏感问题。患者也在床上喊说拒绝调查。阿姨的每句话都是带着愤怒回答我的。我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降低。我也理解患者的心情,但是由于很多人文字阅读能力并不是很好,文化水平也不高,所以大部分人很难了解我们在做什么。
第二位叔叔在看手机,我向他介绍来意,没有理我,他说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感到很难过。好像我在做的东西是一个丢人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好像它是见不得人的,和难以启齿的。然而,我的初心不是这个,我想做的是不仅仅是发一篇论文,而是做一个对社会有帮助的研究设计。
第三位叔叔躺在床上,我向他的妻子询问。一开始妻子是不理解的,也是带着攻击性的眼神看着我,是惶恐和不信任。当然,她没有理由信任我。后来我向她解释,说要做一个课题,她勉强同意了。一般要取得调查,征得陪伴者的同意比征得本人更重要。后面问的还很顺利,但是我能看到我把对于她对于经济压力的担忧又引发了出来,我很愧疚。
我对此感到难过,我不想伤害被调查者,包括心理的不适回忆。最后我们很善良的道别。他们说我们是大学生,理解我们的不容易,我很感动,终于有人理解我了。
又去了一位大叔的病房,大叔一开始是同意的,但是问到经济问题的时候,开始拒绝调查,我同意他的选择,因为被调查者有随时退出调查的权利,研究者不能因为贪图问卷而强迫他人,这是不道德的。他的妻子在一旁劝说和解释,说他脾气不好。我们表示理解,然后表示了抱歉。
每一次病人拒绝,我很难过,难过的不是他拒绝了我,我没有样本量分析,而是为了无法缓解他们的现状,无法摆脱他们的病痛而难过。我为了无意伤害了他们而感到难过。
后面又问了一位阿姨,她很随和,每次我问她的时候,她都真诚的看着我的眼睛。她很乐观,希望她早日战胜病魔。
如何将悲伤记录,如何将悲伤掀开,如何让它疗愈世人。这是残忍的难题,是无解的答案。药物的应用,手术的创新,理论的更替,如果一旦和人产生了联系,就不能忘记,每一粒药物背后,每一种技术背后,每一个教条背后,都充满了无数为世界贡献的人们。
最后又去了几位病人那里,他们都拒绝了。最后一个病人家属看了我的问卷之后很愤怒,指责我会泄露他的隐私,指责我的问题很敏感。我听后很惭愧和有点生气。这是我日日夜夜反复修改的问卷,是最大化去除敏感因素的问卷。或许这就是问卷的难题吧。
最后,我感觉到我的内心被创伤了,虽然后面还有几位病人,我对我的同伴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调查了,太痛苦了。
我是一位调查者,不是八卦事的乞讨者。问卷发放者所遭受的“调查毒性”,值得进一步研究和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