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牢笼外的碧蓝苍穹（雷恩-艾伦）
阴暗牢笼外的碧蓝苍穹（雷恩-艾伦）
暮偶小影
一
“雷恩，你怎么还不求饶啊？”那些讨厌他的，恐惧他的熟悉的面孔一步步向他逼近，凶神恶煞。
“为什么？你们是想杀了我吗？”雷恩扫视包围他的孩子们，无所谓的笑笑“首先，我并不觉得你们可以打倒我，即便你们团结起来。”
“其次，如果你们真的那么做了……”雷恩的眼神变得犀利，邪笑“……你们亲爱的爸爸妈妈会怎么看待你们所做出的恶劣行为呢？”
“毕竟，你们可是杀死了一个同村的男孩啊。”
“……你”领头的孩子下意识的别过头，眼神躲闪
“……这次就放过你！”他盯视着雷恩，随后向“弟兄们”招手“撤！”
“谢谢啦～”说实话，那帮孩子如果真的联合在一起，他恐怕难以抵挡。
不过，既然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多想了。
……现在，他的肚子饿的慌，急需补充营养。
嗯，回家吃饭。
因为爸妈长期在外打工，雷恩可以随意胡作非为，但因为同样的原因，他必须独自强大。
二
烛光，华贵的餐具，盛大的宴会，高谈阔论的兄长与父母……
这些出身于平民家庭的人大概连想都不敢想的事物却令艾伦•杰森厌恶无比。
“听说了吗？最近东部的那个老家伙说是要集结家族所有力量侵略不可探境界！”
“呵，对付那种低智商的种族还需要这样大张旗鼓？”
“你可别这么说，这么多年了，没有人能活着走出不可探境界！”
艾伦尽可能的屏蔽兄长们的声音，低头吃着自己盘中的食物。
看吧，又是这种话题。
“咳咳”坐在餐桌尽头的男人干咳两声“要我说啊，最近东部屡屡获胜，开始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他们也该吃点苦头了”
“对，父亲说的对”两位兄长几乎同时发声附和。
看似温馨的家族聚餐下暗藏着浓浓的火药味。
艾伦暗暗叹气。
父亲以加强家庭成员的团结度为由，要求每周末无论有什么事发生，所有家庭成员必须一起共进午餐。
作为杰森家族的“幼子”，他也不是例外。
但艾伦打心底厌恶这种聚会。
他不喜欢“战争”那种拿人的生命做赌注的话题，更不想参与到兄长们的“地道战”里。
“我吃完了”艾伦叉起最后一块牛排“我先回冥想室了”
他现在只想赶紧逃离这个“战场。”
“去吧，艾伦”餐桌尽头的男人勾起一丝微笑，看向艾伦的眼神带着一丝宠爱。
“好的，父亲”但艾伦知道那个人眼底的宠爱并不是给予自己的。
那种宠爱，来自于未来自己可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
冥想室的隔音效果很好，使得艾伦成功的将自己与门外的战场隔绝开来。
他靠在冥想室的墙壁上，深深的叹气。
本来，作为杰森家族的幼子，他成为下一任家主的几率大约等于百分之零。
而且，他也并不想成为什么家主。
——他不想成为父亲或是兄长们那样的人。
可是，也许是命运之神的玩笑。
杰森家族沉睡了几万年的魔法师血脉竟然在他身上觉醒了。
于是，艾伦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家族的重点保护对象
自打艾伦记事起，他的童年时光基本都是在这间“冥想室”度过的。
虽然他并不喜欢这里，也不觉得只要长期闷在一个据说被神官们祝福过的屋子里就可以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是，比起餐桌上的战场，他还是觉得这里要强的多。
而且……
艾伦看向角落里的侍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币
“今天的小费，拜托你了。”
巨树下，白发蓝眸的男孩眺望远方，仿佛是在等什么人。
当他看到向自己所在的位置走来的黑发男孩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邪笑。
“呦～小少爷，来了啊～”
“来了”艾伦与男孩对视，微笑。
“知道吗？艾伦”雷恩装作一幅认真的样子“其实你第一次来镇上的时候，我不应该保护你的。”
“那样你就会被那帮小混混打个半死”
“如果你们家族里的人发现你失踪了，你的父亲大概就会派人来找你”
“如果那个时候你还活着，你的父亲从此以后一定会加强对你的看管”
“我就不用一天天的为了等着保护你而失去自由了”雷恩装作悲伤的样子，神色黯淡。
“雷恩……你”艾伦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小声的说。
“……对不起”
“可是，如果那个时候你死掉了”雷恩凝视着艾伦“我……”
“……我好像也没什么损失”雷恩邪笑。
“……你！”艾伦心中的歉意与怒火相抵消。
“艾伦？你生气了？”雷恩仍邪笑着“那可真是抱歉。”
“还有，我不得不提醒你”
“如果你再不回去，你的父亲大概就要发现他亲爱的小儿子‘失踪’了吧？”
“一想到艾伦你会被父亲关紧闭，而我却自由自在的”
“我就……好开心啊！”
“雷恩，你不早说！！！”还没等雷恩说完，艾伦就已经以他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家族府邸奔去。
雷恩这个人就是这样，说出的话几乎都能气死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比起府邸里与他血脉相连的那些人，艾伦更喜欢与雷恩相处。
大概是因为他这个人会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不会像自己的兄长们那样明争暗斗，阴奉阳违。
虽然说，他“真实的一面”也许有些过于恶劣了。
这样的时间在艾伦的生命里持续了很久，侍女对小费的要价越来越高，但艾伦觉得用金钱去换取一段自由的时光是笔很合适的交易。
而随着时光的推移，他和雷恩的关系也越来越友好
——至少，艾伦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那天。
一群年龄、性别、衣着各不相同的孩子们手里拿着不同的“武器”，将艾伦团团围住。
一切与他第一次来到这个镇子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曾经那个将他解救的人迟迟没有出现。
“哎？！贵族家庭的孩子？”
“他不就是雷恩那个小弟吗？”
“呦～就是他呀～”
孩子们打量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观赏一场盛大的马戏，令艾伦很不舒服。
他努力克服心底的恐惧，直视包围自己的孩子们。
“如果雷恩在就好了”
艾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是因为他是自己的朋友……吗？
艾伦苦笑，朋友什么的，也许只是自己的臆想吧？
雷恩他大概从来也没这样想过吧？
而且他不是也说过吗？
“如果那时候你能死掉就好了。”
“喂，你在想什么呢？”打头的孩子盯视着艾伦
“哦，你还在等着你的‘大哥’来救你呢吧？”
“那我告诉你啊，今天他来不了啦！”
随后，劈天盖地的痛觉笼罩了艾伦。
那是来自被贵族欺压已久的平民们的怒气。
“喂，艾伦！”恍惚中艾伦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谁啊？
“喂！艾伦！还活着吗？！”还是那个声音。
我吗？应该吧？
“喂！还活着就赶紧把眼睛睁开！别睡了！”
哦，好的。
睁开黑色的眼睛，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雷恩？”艾伦有些神情恍惚“我还活着吗？”
“反正我是还活的好好的”雷恩看到艾伦醒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救了我吗？雷恩？”艾伦凝视着雷恩的眼睛“谢谢。”
“艾伦，你也太弱了”雷恩神情严肃“不是说一般出身于贵族的人都会有一些魔法天赋吗？”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完全就是一个废柴呢？”
今天，是雷恩在外打工的父母回家的日子，可他没想到，就是一顿饭的功夫，艾伦就差点被人打死。
那样的话，他多没面子啊～
一日大哥，终身大哥。
自己的小弟只有自己才能欺负。
“我……”艾伦垂下头，没有回答雷恩的问题。
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明显的感知到一些元素波动，而操纵它们更是易如反掌。
但是那样，自己就会顺理成章的成为家族下一任家主，也就是，兄长们的公敌。
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那帮“政治狂”的手下。
“那么，你现在要去哪呢？”看样子，雷恩也不打算多做追问。
“反正我不要回去……”艾伦别过头。
如果父亲发现他把自己伤成这样，一定会加强对他的监管。
说不定还会被关进忏悔室……
“艾伦，我只知道你留在镇子上迟早会死”雷恩注视着艾伦，认真的样子和往昔那个性情恶劣的男孩判若两人。
“而你的父母一定不会置你于死地”
“所以，听话，我带你回去”雷恩轻轻将艾伦托起，向着杰森家族的府邸走去。
“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会被他们关起来的”艾伦挣扎着想要从雷恩的怀里挣脱。
“但至少你能活下去”雷恩邪笑“而且，我还少了许多麻烦事”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黑发黑眼的男孩蜷缩着身体，神色黯淡。
看来父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然，怎么会把他，或者说，能在未来为家族创造巨大的利益的人关进这个近乎于监狱的地方。
不过，他最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这次风波过后，父亲必定加强对他的管理
……那样，他就连那段短暂却快乐的自由时光都没有了，男孩眼里有微弱的波澜一闪而过。
从小到大，父亲从来都不会在意自己的感受。
他用自己以为正确的方式将自己保护的滴水不露。
就像保护一卷珍贵的古籍一般。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要的，自己向往的。
艾伦露出一丝苦笑，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遇到雷恩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那些孩子受到的伤害确实来自于贵族的剥削，但那些人大多数来自于你的父辈之类的”
“所以这些事与你无关”
……是吗？
也许吧。
可是，我迟早也会变成那样的人吧？
变成一具为了权利与财富而活的傀儡。
艾伦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不去担心未来的事情，以及自己那个性情恶劣的平民朋友。
“艾伦，你太弱了”
可是有些东西越是想要刻意抑制，就愈发的清晰。
是啊，我太弱了。
艾伦叹气。
作为一个拥有魔法师血脉的人却总是被普通人打的遍体鳞伤。
也许，他是该认真起来了
——不是为了家族，而是为了自己。
毕竟，如果总是靠着自己那个性情恶劣的“大哥”的话……
……也太说不过去了。
与此同时，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
蓝眼白发的少年凝视着眼前的少女“你是怎么上来的？”
传说中，在镇子边境线上的凯晰山脉的最高峰上，遗留着神明最后的馈赠——一份几乎可以比肩神明的力量。
但是，无数年来，没有人能得到那份馈赠。
——那些企图得到那份馈赠的人都永远消失在了通往最高峰的山路上。
镇子里的老人说，那是因为神明只会把那份珍宝馈赠于她认可的人。
而现在，他正站在传说中那个神秘的地方。
“那你呢？”少女反问雷恩“你是怎么上来的？”
“当然是爬上来的喽～”雷恩回答。
“你不怕死吗？”少女又问。
“怕呀”雷恩与少女对视，仿佛猜到了她接下来要问些什么。
“如果你有个总被别人欺负的，既天真又弱小的朋友需要保护大概就能明白我的感受了。”
“而且，看起来，我的运气不错”雷恩邪笑。
“我可以将那份馈赠给予你”少女凝视着雷恩“但是……”
“但是什么？”雷恩打断了少女的话。
“我希望你能替我创造一个没有战争的，完美的世界”少女盯视着雷恩，似乎有些不悦。
“这样吗？”雷恩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
大人您可真是天真啊，就像我那个贵族朋友一样。
那样的世界，根本不存在的吧？
“我会努力的”雷恩做出了最后的答复，尽管他明白没有什么东西会是完美的。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希望能够实现的愿望啊！
盛夏，凯晰山脉上的异变无人察觉。
那时，不会有人知道少年出于“保护朋友”而做出的决定会对未来产生多大的影响。
乌云之下，少年斜倚着巨树，似乎在想些什么。
雷恩知道，那件事情过后，那孩子大概很难再从那座房子里跑出来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怀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艾伦那家伙不知道又用了什么鬼点子遛了出来呢？
那家伙太弱了，如果他溜出来的时候又恰好被镇子里的那群孩子撞见呢？
雷恩垂下头，看向自己脚边忙碌着的蚂蚁们，大雨将至，它们正在将整个族群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那样的话，就真的没有万一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乎“小少爷”的安危。
……或许是因为他太孤独了吧！
镇子上的孩子们都害怕他，但也只是害怕他。
在遇到艾伦之前，他似乎一直没有所谓的“朋友”
不知不觉间，蚁群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它们太弱小了，细微的风吹草动就会使它们命丧黄泉。
但是……如果弱小的力量能够凝结在一起。
……事情也许就会有所不同吧？
雨滴落下，朦胧了整个世界。
风夹杂着雨滴吹过，打湿了黑眸少年的脸颊。
可他却毫不在意。
风雨中，他那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强壮了许多。
“呦～小少爷又出来啦”突破雨滴声的掩盖，熟悉的声音响起“还真是屡教不改呢～”
“雷恩？”艾伦愣了愣，向声音发出的方向“……你是在等我吗？”
“当然……”雷恩冲出雨幕，与艾伦对视，邪笑“……不是”
“艾伦，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
“哦，我明白”艾伦学着雷恩的样子邪笑。
在倾盆大雨里恰好路过？
雷恩，你也太不坦率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驱使一个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冒着生命危险从家族府邸里遛走呢？”雷恩没有对艾伦明晃晃的挑衅做出反击，他凝视着眼前的男孩，话锋一转，神色严肃。
“艾伦，为什么？”
“告诉我。”
“……我”艾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需要你如此正式的来问我吗？
……好像确实需要啊！
“……就是想出来玩玩啊！年轻人都喜欢追求刺激的吧？”艾伦看向雷恩，并没有如实回答。
毕竟……讨厌自己的家人，讨厌自己的血脉，讨厌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什么的说出来一定很矫情吧？
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真的？”雷恩微微挑眉。
“那么，假如你可以做选择的话，你是更愿意留在家族做“小少爷，还是做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者，在世间自由的活着却又要随时做好死去的准备？”
“要认真作答哦～”雷恩注视着艾伦，微微勾起嘴角“没准某一天梦想会成真呢～”
“我会选择第二种”艾伦与雷恩对视，眼睛里藏着一丝苦涩。
“这样啊～”
“那么，哪怕明天你就会死去，你也不会后悔吗？”雷恩深深的注视着艾伦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他的内心。
“我不会后悔”艾伦坚定的回答。
这样自由的时间，能真正为自己活着的光阴，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啊……
可是，我……不配吧？
“确定吗？”雷恩再次向艾伦询问。
“我确定”艾伦不明白雷恩为什么要反复向自己确认。
仿佛这样，一切就真的会实现似的。
“艾伦，抓住我”雷恩凝视着艾伦，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向他命令道。
“……好”艾伦并不知道雷恩心里藏着什么鬼点子。
那时的他也并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在艾伦握住雷恩手腕的一瞬间，强烈的白光包裹住了两个男孩。
“雷恩……你”艾伦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恍惚。
“艾伦，我说过的”雷恩的微笑依然非常气人“没准某一天梦想会成真呢～”
人呀～总是要有梦想的嘛～
既然啊，你这么想到处浪一浪，作为你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就勉为其难陪你一程吧～
毕竟这座镇子里的人都巴不得我赶紧离开呢～
“我们走吧，艾伦”雷恩邪笑。
“离开这个鬼地方。”
阴暗牢笼里的鸟儿孤独无比，他向往着蓝天，却又无比清楚那是自己永远触及不到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一朵白云飘到了金丝笼边。
他告诉他，他也很孤独。
而当两个孤独的灵魂汇聚在一起时，他们便不只是一只鸟与一朵云了。
三
盛夏天，太阳火辣的仿佛是想要把整个世界都烤熟似的，无比炎热。
但这并不能影响到人们的正常生活。
毕竟，比起战争时那些险恶的人心，自然灾害根本算不上什么。
斯可伊加集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道路两旁的商品琳琅满目。
“喂，小少爷～”雷恩看着自己身后的男孩，微微皱眉“跟紧点！”
“……嗯”艾伦随口答应，视线却仍未从道路两旁的新鲜事物上移开。
“喂！艾伦！有什么好看的？”雷恩有些不耐烦了，他用力拉住艾伦的衣袖“快走！”
“抱歉……”艾伦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雷恩，有些窘迫“我只是，从来都没见过……”
“……啊？”雷恩愣住了
难道……小少爷他从来都没有逛过集市吗？
雷恩不知道对于这种情况是应该大喊“好奢侈”还是“好可怜”
……算了，小孩子好奇心旺盛也是挺正常的事。
雷恩暗自叹气，默默放慢了脚步。
“艾伦，跟紧点！”雷恩回头看向小少爷。
这孩子如果真的走丢了，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卖到贵族家庭做仆童了吧？
艾伦穿着女仆装的样子浮现在脑海里，雷恩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即使那样，也够他受的了。
“雷恩……”身后的男孩突然停止了行走“……她”
“怎么了？”雷恩回过神，顺着艾伦的视线看过去。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与其他摊位不同，她的面前只摆了一只破碗。
叫卖的吆喝声也被类似于“好心人，给点钱吧”的乞讨声代替。
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如躲避瘟疫般避之不及的“摊位”却让那位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少爷久久停留。
“艾伦，如果你真的觉得她可怜的话，就拿些钱放进那个碗里”雷恩明白小少爷又在同情心泛滥了“不过我的钱是绝对不会借给你的。”
“嗯”艾伦往破碗里放了一枚银币。
“谢谢，好人一生平安”女人机械一般的念着道谢的台词。
“不客气”艾伦却还是认真且礼貌的做出了回答。
“好了，大慈善家，做好捐献工作就赶紧走吧”雷恩实在看不下去了“我饿了，我想我们应该找一家餐馆”
“哦，那走吧……”
正午时分，太阳越发火辣，急着赶路的男孩们都感觉自己快要被晒成“小人干”了。
“老板，两份凉拌面”
而这家背阴的面馆就像是沙漠里的绿洲，给人救赎与希望。
“好嘞！”店老板点头哈腰，极其热情
顾客就是上帝！！！
不一会，两碗拌好的面条就被端上来了
“艾伦，快吃吧。”雷恩微笑着叮嘱艾伦
“嗯”艾伦低头认真干饭。
其实雷恩不说艾伦也不会再和这碗面客气，毕竟两人赶路许久，早已饥肠辘辘。
但是……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艾伦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算了，不管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也懒得再想了。
两个人“火力全开”，不一会，装着面条的碗见了底。
“老板，结账！”雷恩抹了把嘴巴，叫唤店老板。
“来了！”这次店老板的态度似乎比两个男孩来的时候更加热情，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顾客就是上帝！
金钱就是我爹！！！
跟谁过不去都不能跟爹过不去啊！！！
“我的。”雷恩将三枚铜币放在桌角，示意店老板。
“谢谢，欢迎下次光临”老板点头哈腰，随即将视线转移到了艾伦身上。
“您的那份……”
“……我”艾伦支支吾吾。
我好像……没钱了……
“老板，他没钱了。”雷恩倒是干脆的很——反正尴尬的又不是他。
“没钱？！”你竟敢绑架我爹？！
店老板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紧盯着艾伦，咄咄逼人。
“你这是想吃霸王餐？！”
“我不是……”艾伦向雷恩投去求助的目光。
“老板，要不就这样吧，”雷恩替艾伦解围“我这位朋友虽然没钱，但他很勤快，他可以在您的店里免费打工，您就把面钱免了吧～”
“至于打工的时间，就由您来定吧！”
呵呵，我可真是善良～
“是吗？”店老板上下打量着艾伦，对雷恩的话将信将疑“那今天下午你就留在店里吧！”
“我来监工！”雷恩自告奋勇。
“艾伦，客人口渴了，你去拿水！”
“艾伦，桌子太脏了！”
“艾伦，动作快点！顾客都要走了！”
于是，整个下午，艾伦不是在干活就是在去干活的路上。
而雷恩不是在给艾伦下达任务就是在挑他的毛病并用“再做不好就永远留在这里吧”来威胁他。
看着艾伦忙碌的样子，雷恩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明白那些贵族少爷小姐的快乐了。
傍晚时分，太阳散发出的光终于柔和了下来，不再炽热夺目。
“刑满释放”的艾伦坐在面馆外的台阶上，第一次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艾伦，累吗？”雷恩坐在艾伦身边，有明知故问的嫌疑。
“当然了。”艾伦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化为了一坨面条，与面馆合二为一。
“可是那个女人大概要比你这种小少爷更擅长这种活计吧？”雷恩凝视着艾伦，神色严肃。
“……你是说”艾伦愣住了
“谢谢，好心人一生平安”雷恩模仿着女乞丐的腔调大喊。
“艾伦，为什么你辛辛苦苦打工一下午的钱别人只要随便喊喊就能得到？”
“我……”艾伦垂下头，有些底气不足。
“所以艾伦，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吧。”雷恩抬起艾伦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有的人，不值得同情。”
“我明白了。”艾伦别过头，不去看雷恩那凌厉的眼神。
“好了好了，道理讲完了”雷恩却露出了微笑“我们继续赶路吧～”
“不能休息一会吗？”艾伦愣住了“我好累啊……”
“你那是自作自受”雷恩将艾伦从台阶拉起“艾伦，以后的日子里，这种事情会有很多，你要学会适应呀～”
上了我这条贼船你就别想下去了！
想要得到自由的话，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四
水晶灯投下的的光亮夹杂着星辉，照亮了这个房间。
“所以，雷恩先生，你的意思是将家族圣女教堂的遗址改造成一座学院，对吗？”异瞳男子上下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少年们，眉头紧锁。
“没错，奥罗拉先生”雷恩与男人对视，露出自信的微笑。
“抱歉，雷恩先生，我恐怕不能满足你的请求”半晌，男人对雷恩的请求提出了反对，他明白眼前的少年拥有极其强大的力量。
只是……
“圣女教堂已经屹立了万年以上，就这样轻易改造的话，恐怕……”
“可是，奥罗拉先生”雷恩打断了男人“比起那些形式化的祭拜，我想“她”，哦，我是说那位大人，她也许更愿意看到一个美好的世界吧？”
“而且，我想她也会希望曾被自己眷顾的人能够按照自己的意志自由的活下去吧？”雷恩直视男人，眼神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好吧，也许你说的对，雷恩先生，我会为学院的建立捐献一定的资金”沉思良久，男人缓缓开口“如果学院后期的发展达到了我的预期的话，我还会继续提供资金”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疑问。”
“您请讲”雷恩示意男人继续讲下去。
“学院建立后，你会亲自担任校长吗？”
“我不会”雷恩耸耸肩，直言不讳“我讨厌政治家门之间的勾心斗角”
“所以，他才是即将成为校长的人”雷恩指向艾伦，微笑。
“……雷恩”艾伦感觉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没关系，艾伦，我相信你。”雷恩拍了拍艾伦的肩膀，随即再次看向异瞳男子。
“而我会在校长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给予建议，并教育其成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雷恩微微眯眼，重音落在了“教育”上。
“我希望你们能让我满意。”男人，看着两个少年，神色严肃。
“一定”雷恩拉着艾伦一起向男人行礼“那么，再见”
“……再见”
五
“艾伦，为什么要把那些孩子交给他？！”雷恩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抑制住的愤怒。
他凝视着艾伦，质问道。
“抱歉，是我的错”艾伦垂下头，不敢直视老友的眼睛。
“我毁掉了一切。”
雷恩看着艾伦愧疚的样子，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镇子上的贵族小少爷。
只要他人向自己迁怒，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他都会露出这副模样。
艾伦，这么多年了，你可真是一点也没有变啊……
“艾伦，你并没有毁掉一切”雷恩盯视着艾伦，微微眯起眼。
“……但，你的确毁掉了那些孩子们的未来”
“……对不起”艾伦仍垂着头，就像是失去了养分即将枯萎的花朵。
“先不说这个了”雷恩打量着艾伦，微微皱眉。
说实话，雷恩很讨厌艾伦这副模样
——那种脆弱到仿佛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摧毁的模样。
“艾伦，为什么你魔力的进步那么慢啊？”雷恩邪笑。
“我觉得，我的那个学生都比你进步的快呢～”
“雷恩……你……”艾伦不明白雷恩为什么会突然转变话题。
“所以，我觉得，也许我应该助你一臂之力了”
雷恩注视着艾伦，就像是猎手在打量他的猎物。
“影之囚笼•丧钟”
尘埃落定，原本精致完美的建筑物化为灰烬。
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苦战。
黑发少年跪倒在地，原本洁净的衣装被鲜血沁红。
而白发蓝眸的少年则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的向他逼近。
“艾伦，疼吗？”白发少年蹲下身，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疼”艾伦努力抬起头，与雷恩对视。
仿佛这样，就可以使他显得不那么弱小。
“求求我啊～”雷恩注视着艾伦。
“求求我我就让你继续活下去。”
“……不用了”艾伦抬起头，勉强微笑“这次是我做错了。”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你”雷恩微微皱眉。
我那么多次在你垂死之时救下你就是为了亲手杀死你？！
随即，露出释然的微笑。
“艾伦，这可是你说的哦～”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你大概早就死了吧？
下一刻，雷恩紧紧的握住了艾伦的手。
撕裂灵魂般的痛苦传来，黑发少年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心脏，苦笑。
——我要死了吗？
“艾伦，疼吗？”熟悉的声音传来。
可是意识却又要比往昔任何时刻更加清晰。
是的，好疼，好痛苦。
“很疼吧？超级疼吧？”
雷恩，求求你，停下。
潜意识里发出的求饶声不断的在艾伦脑海里回荡。
可他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艾伦，我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愤怒而杀死朋友”
“不过，你也要学会反抗啊”
“你也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啊”
雷恩注视着艾伦，神情严肃。
“艾伦，你的善良与天真既是你最大的优点，亦是你最大的弱点”
“我希望你能将这些永远铭记，就如同铭记你此刻所感受到的痛苦一般”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要过于在乎任何人”
“包括我”
“能主宰你的命运的人，只有你自己。”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使得四周本就辉煌的一切显得更加辉煌。
“所以你这次来是有什么目的呢？”异眸男子打量着艾伦“是为了蒂芙尼吗？”
“额……对……”艾伦有些心虚“……是战后损失”
“……大概需要十万金币”
“十万金币？！”男子神色凝重。
他的确想过这座学院的建立会很烧钱。
但没想到它竟然这么烧钱。
“所以艾伦，到底发生了什么？”男子平复了一下心情，正色道。
“抱歉，都是我的错”半晌，艾伦垂下头“那位陛下说他能给予那些孩子们更好的保护，所以，我就把那些孩子们交给了他”
“结果……”
艾伦不再说下去。
他不想再次回想起自己曾亲眼见证的残酷画面。
不想再回忆起那些孩子们惨死时的样子。
……他们明明还拥有着光明的未来啊！
都是我的错……
“所以，你的意思是，蒂芙尼学院的巨大损失是那位“神之子”造成的？”男人微微皱眉。
“……是也不是”艾伦的回答模棱两可。
“到底怎么回事？”
“学院的损失确实是“神之子”造成的，但并不是那位陛下”艾伦顿了顿，勉强微笑“是雷恩。”
“是他对我的惩罚”
“什么样的惩罚能把学院毁坏成那个样子？！”男人看着艾伦，一脸震惊。
……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毕竟，我罪有应得嘛”艾伦无所谓的笑笑。
比起细细回味雷恩的惩罚带给自己的痛楚，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到一笔足够对蒂芙尼进行维修的金钱。
“艾伦，其实我觉得现在的你作为一个领导者来说还欠缺许多”男人笑笑“不过，在你那位老友的帮助下，我相信你会有所进步的”
毕竟，那可真是个狠人啊……
“至于学院维修所需的资金，我会派人送去的”
“谢谢您”艾伦躬身行礼。
呼，任务完成。
与此同时，蒂芙尼，校长室。
雷恩看着满桌的美食，陷入了沉思。
这些食物都是他用后花园的珍贵植物制作而成，很难想象，尊贵的雷大魔导师竟然还对烹饪有一定的造诣。
其实艾伦那家伙认错态度还是不错的，诚恳且卑微。
虽然他不喜欢他那副模样，但雷恩不得不承认，艾伦那家伙大概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但是，如果要让人把曾经犯下的错误铭记，躯体与灵魂的巨大痛苦大概要比那些轻飘飘的说教有用的多。
雷恩无奈叹气。
艾伦，我也想对你温柔一点啊！
随后邪笑。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
午后的阳光温柔遣倦，可艾伦却没有心情去欣赏景色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到校长室处理完余下的公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但他并不知道，校长室里，一份惊喜或是惊吓正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呦，艾伦，回来啦”雷恩看着门口的少年，邪笑“你饿了吗？”
然而艾伦看着满桌的美食，却没有感到惊喜。
雷恩……你这是什么意思？
鸿门宴吗？
“雷恩，我错了”艾伦看向雷恩，深呼吸“我已经成功的获取到了蒂芙尼维修所需的经费了”
“所以，看在我们相处多年的情分上，您就饶了我吧！”
我是错了，但我罪不至此啊！
“艾伦，你在说什么？”雷恩被艾伦的反应搞得一愣。
这老贼，想到哪去了？
“我就是想给你补补脑子”雷恩无奈的耸耸肩“学的聪明点，以后不要再被骗了”
“啊……哦……”艾伦叹气“谢谢。”
……原来不是鸿门宴啊……吓死我了……
“所以艾伦”雷恩再次向艾伦询问“你饿了吗？”
“......我饿了。”艾伦回答
不知为何，艾伦觉得那顿饭格外香甜
……仿佛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美
六
“艾伦，把斯达弗家族的叛徒交给我”对手的眼神冷若冰霜“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霍尔，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艾伦逼迫自己直视对手。
……即便是在几万年以后。
“那好吧。”黑发银眸的少年的身边凭空出现了千万支冰剑，一齐向艾伦刺去。
“艾伦，让开，把那个孩子交给我。”霍尔盯视着自己的对手“你不可能打败我的。”
“不要。”艾伦与霍尔对视，勉强微笑。
他明白在此刻放弃的结果。
那个孩子也许不会像曾经的她们那样被制作成傀儡，任人摆布。
但是，她也会因此失去自由。
……其实，也都差不多吧！
所以，他不能放弃，绝对不可以放弃。
对手仍在发起攻击，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闪避。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
他就要坚持不住了，他就要……死了。
“艾伦，保护好学生们，顺便保护好你自己。”熟悉的声音传来，帮他挡住了对手的攻击。
“唉？！雷大魔导师是在关心我吗？”
......雷恩，谢谢你。
“笨蛋，快走！”
他再一次在濒死之际被他拯救了，如同曾经在镇子上一样。
“艾伦，你应该知道你根本没有胜算。”事后的一个夜晚，雷恩问向艾伦“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会尽全力保护好蒂芙尼的每一个学生”艾伦注视着雷恩，半认真半打趣“毕竟比起那位陛下，雷大魔导师您要可怕的多～”
“那孩子属于斯达弗家族，是霍尔的亲信”雷恩看向艾伦，叹气“即使她被冠上了“叛徒”之名，霍尔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可是艾伦，你可是差点就再也见不到这个美丽的世界了啊！”
……虽然说你如果放那个糟老头子进来了我也许会生气，但我至少不会杀了你啊！！！
“叛徒吗？”艾伦细细品味着这个词语“那么作为杰森家族的叛徒，我和她还真是相似呢……”
“艾伦，你竟然还记得自己的姓氏？”雷恩微笑，意味深长“看来你对那个地方还是有深厚的感情啊～”
“当然，毕竟那是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艾伦坦然“……虽然说留下的回忆都不太美好”
“不然，你也不会成为叛徒啊～”雷恩邪笑。
“是的。”艾伦看向雷恩，微笑“雷恩，既然美丽的鸟儿向往天空，就不应该再次被关进牢笼”
“……艾伦，你是这样想的啊”半晌，雷恩点了点头，似乎理解了艾伦这样做的理由。
那是一种执念，因为“感同身受”，所以希望对方也能自由的做出选择。
囚笼里的鸟儿向往天空，可却并不知道远方的危险
也许，一切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至少，它的命运，曾由它自己主宰。
想要得到自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