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我说相声是因为您
怕张云雷多想,不等他问,杨九郎就把前后经过都告诉张云雷:只提了你的名字……
张云雷:“然后你就发疯?”
杨九郎张嘴想说哪是他发疯,那明明是师父发疯,可是话到嘴边,嘴巴跟骨气一起软了下去。
对,然后他就发疯了。
脑子一热什么都忘了,只想咆哮,想把心底最愤怒的话喷出来,问问师父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他们还不够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吗?
黄昏美丽又短暂,走这几步的功夫,天完全黑了下来。
杨九郎问张云雷冷不冷,要不要回家,张云雷指另一边,杨九郎推着他转向。
张云雷:“走慢点儿,你好好想想等会儿见了师父怎么说。”
杨九郎急刹车:“我还去啊?”
“杨九郎你是不是傻?知道你师父去了医院也不跟,从医院回来你也不看?”
杨九郎:“那大林他们都在呢!”
“跟着怎么了?”
“人家亲儿子在跟前,我去干什么?”
“杨淏翔!”张云雷揪住杨九郎的领口把他拖到面前,杨九郎狼狈地弯着腰。“你什么意思?师父有亲儿子在,当徒弟的就不能去探病?要是你亲儿子在,我连上你家探病的资格都没,是这意思不?”
“不是,你胡扯什么?”
杨九郎左右挣扎,张云雷就不松手。轮椅被带得往前跌,杨九郎只好蹲下来抓住两侧的扶手,让轮椅安全定住。
张云雷揪着杨九郎的领子,一定要他给个说法!
杨九郎差点哭出来:都2020年了,怎么还出这道送命题!
“我去,行吗?我徒弟就是我儿子,我生病我不靠我儿子我靠谁?我就我徒弟一个指望,行吗爷?”
张云雷松手。
杨九郎嘟囔:“老的惹不起,小的也惹不起……”
张云雷:“说得跟我们惹得起你似的!”
杨九郎嚷嚷:“能不能不要一句句都顶着我肺管子戳?”
张云雷毫不示弱:“是你先气我们的!”
“我们!我们!你他妈到底跟谁是我们?”杨九郎愤慨地推着轮椅往前走。
张云雷吸吸鼻子:“我们就是我们啊。”
到家摘口罩、脱衣服、洗手,杨九郎直奔厕所。
张云雷切几片姜开两罐可乐,用中小火煮上。
姜汁可乐很快煮好,杨九郎却还在厕所里不肯出来。
躲有用吗?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宝宝,你好了吗?杨淏翔!再不出来要得痔疮了你!”
杨九郎颤颤巍巍地出来。
张云雷找个好看的玻璃杯,把可乐倒进去,滗掉姜片。
拿好吃好喝哄住杨九郎,张云雷问他:“要我给你做思想工作吗?”
杨九郎喝着自己的一份,觉得肚子里甚是熨帖,于是又去捞张云雷跟前的那杯:“感谢优待俘虏,您请讲。”
看着杨九郎怀抱两个杯子左一口右一口,张云雷突然想起九郎小时候的样子。
小小的,胖胖的,笑起来很秀气,有点像女孩子。
怎么就说了相声呢?
杨九郎开一瓶小青柠汁,放在师父跟前。
老郭从眼镜上方瞟了一眼。
杨九郎坐在书桌侧面,贴住双手夹在两腿中间,没有看师父的反应,只是低着头,说自己准备好的话。
师父您问我相声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要不是您,我肯定不会说相声,起码肯定不会是从业者。
喜欢相声我可以听,想学可以玩票,我可以请亲戚朋友介绍,找哪位名家学个一招半式的,过我这瘾。
但我一定不会说相声。
我学相声就是想离您近一点儿。
杨九郎有点失神。
那时候他和大林、九华、九龄他们天天混在一起,有时候还有陶阳、九春……
他第一次脱开学校的管制,一头扎进德云社,像一只羊混进一群羊,好快乐。
是没有限制、没脸没皮的快乐。
他终于成了郭德纲的人。
他终于可以和栾云平、烧饼、岳云鹏当同事。
他很快乐。
那快乐不仅来自于观众的掌声、笑声,也来自于师兄弟的嬉闹玩耍,更来自于他成了郭德纲的徒弟,那对他来说不啻于位列仙班。
他以为他可以一直快乐下去,直到16年。
原来生死只在瞬间。
他回忆起了以前所有对张云雷的苛刻,每一件事都是一把刀,剐得他痛不欲生。
活着,你要活着,只要你活着,我可以不说相声,可以给你我还来得及给的一切。
然后就是没完没了的征战。
八队开了,三庆要填满。
走三宝,开专场,剧场要填满。
他们填满了。
不仅填满,还秒灰。
所有人都承认张云雷红了,能挂头牌。
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又从中国品牌日的舞台上掉了下去。
掉掉吧,他们再爬。
可是这一次,他们好像爬不起来了。
好像所有的过错都是他们的,谁也不喜欢他们,谁也不靠近他们。
大哥远了,待他们冷冷淡淡。
饼哥四哥因为个刺绣大褂,他们谁见了谁都别扭。
大林和脑袋哥各有去处,很少回来。
以前厮混过的九龄、九龙,亲热过的孟哥、九良、张鹤伦……现在还剩下谁?
“从未得到”和“得到了再失去”,哪一个更痛苦?
好,姑且算是他们的错,张云雷不说,他不问,他们沉默地接受德云社的一切安排。
后援会换人,个站关停,哪怕张云雷难受到蹲在录音室里哭,他们也没在脸上带出一分一毫。
可是师父,我们还要怎么做?还能怎么做?我们还能失去什么?还要失去什么?
您让张云雷不要上封箱,让我跟老秦走双人,我们如何能不惊、不惧、不畏、不疑?
书房里,安静得只有老郭捏空瓶的响声。
杨九郎低着头,不敢看师父的脸色。
张云雷教他两句话,一句是“是恩,不是仇”,一句是“别怕师父不理你,你就想以前我惹你生气的时候,你心里盼我怎么做?”
现在,他把一切敢说不敢说能说不能说的都和盘托出,师父会怎么看他?
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