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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四十一话:汤烟之后

2021-12-21 21:44 作者:IcebearSan  | 我要投稿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原文: <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11330841>

第四十一话 汤烟之后


「你们两个啊,还真的很像兄弟耶」


春末时期,高中前的林荫道上。掠过柏油路的风,卷起了散落在路上的樱花,令其在空中飞舞。这一瞬间,视野一阵模糊。在过于耀眼的世界中,我跟朋友们走在尚不熟悉的学校路上。


「与其说兄弟……更像基佬?」


「就是啊」


「诶」


「你们关系好过头了吧」


「才没这回事呢」


那些连长相都想不太起来的人正瞎起哄。虽说我跟小善的关系一直都有被人说嘴,但上了高中后更是变本加厉。儿时玩伴的挚友。看来这比我想象的还引人侧目得多。


「可是你今天也要去探望他吧?」


「就算关系再怎么好也有点那个啊」


「果然是在交往吧」


「不妙啊~」


「就说了,没有这种事啦」


没有营养的咯咯笑声扫过耳旁。我已经很习惯这种事了,随便装出差不多的笑容应付。这样就好,说不上什么愉不愉快的。大家能因这种事闹得欢腾,我倒还有点羡慕起来了。


因为我不太懂交往之类的事。他们这样奚落我跟小善的关系,我倒是觉得没差;另一方面,同是男人的交往也给我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就明天见啦」


到了T字路口,我草草跟大家道别,快步赶回家。处于话题中心的不高兴猫,现在不在我身旁。因为他在入学典礼完毕后,马上就因为发烧而在家中休息了。


跑到家前后,面对的却不是自己家。我从口袋取出钥匙串,赶紧打开邻居家的门,连东西都不放就直奔二楼。


「善……」


窗户开着。吹入的风让窗帘膨胀,将春天的气味送入室内。那只猫正睡在自室的床上。他的身子像避开从窗户照进的淡茜色光芒,面向房间昏暗的一侧。


「…………」


我搔着脖子放下肩包,静静盘腿坐在床边。因为昨天跟前天小善都是醒着的,这让我有点乱了步调。


「……嗯」


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的同时,小善转了个身。他安稳的睡脸没有一丝平时的不悦。;光芒掠过他的小鼻头,反射并照亮着枕边的细小尘埃。


「…………」


这次则是沉默的改变睡姿。被子蠕动一阵后,他把手伸到了床边。我本以为他要起来了,却好像没这迹象。


「…………」


我在夕暮中屏息盯着他的手掌,心中顿时萌生某种兴致。不知该称为童心还是好奇心,我就是不假思索地提起他五指之一,温柔地捏了一下。


彷佛会响起「啾」一般的效果音的弹力甚是舒畅,令我满足地放开了手。说时迟那时快——


「…………」


小善反而握住了我的手;由于手汗而湿润的柔软手掌,比我意料中还稳固地紧握住我的手。看不到他的脸。虽然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偶然,总之我的手就是被小善握住了。


「……嘿」


困惑之中,我还是哼了声鼻音,享受着这份感触。我并不讨厌。握住的双手间毛发相互摩擦的感觉,莫名舒爽。


「…………」


风、窗帘、木头香味、湿气、少许汗水、微暗、尘埃、呵欠、光芒洒落的床边、茜色、略有摇摆的毛发、朦胧的视野、眩目的夕暮中,胸中切实的安稳感。


我保持握住手的状态把身体靠向床,趴在床头区域。感觉好想睡;脑中好像一片模糊……的样子――

――醒过来时,我身处旅馆的一房中。迎接刚醒来的我的,是截然不同的崭新天花板以及从未感受过的偏头痛,令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移动模糊的视野,发现现在是深夜时分。在几乎没有可见度的一片漆黑之中,睦树跟学长安稳地睡着。


「…………」


当然,小善也不例外。睡在我隔壁被铺中的猫,正缩成一团面向另一方。我随兴地为了看他的表情而伸展身子,却又放弃了。


自从目击那幕场景以来,我就无法直视小善的脸了;「对那只狼展现的愉快眼神,要是不会向我展现的话」——内心有着这种想法,就没有办法。


我习惯性地叹了口气,重新把被铺旁卷成一团的被子搬回被铺上。虽然想睡回笼觉,但感觉这会是个难以入睡的夜晚。说到底,平时我就不会在晚上醒来的说。


辗转难眠之中,我突然看见小善把手伸出了被铺。我缓缓靠近,默默伸出了手,却又回过神来。


对方明明是在睡觉,我是想做什么啊?内心有点浮躁,怎么都静不下来。要以这种心情入睡是不可能的。我悄声无息地踏出房门,坐到了走廊上的高级沙发上。


「……睡不着吗?」


「喔哇」


我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回头。脸上浮现着恶作剧般坏笑的黑马打着呵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你别吓我啊,悟」


「抱歉,只是想说你露出了很罕见的表情。怎么了?」


「没,就是……睡不太着」


「这样啊」


悟明白似地点了头,把看到一半的书放在腿上。这书名我有印象。好像是晒德先生主演的电影的原作。内容是有关失去记忆的侦探为了取回被人盗走的人生而奋斗的故事。我因这奇妙的巧合而感叹。


「跟善人有关对吧?」


「…………」


代替回答,我搔着脑袋瓜。在睡眠中压往奇怪方向的毛发让人郁闷。


「记忆,没有回来的迹象吗?」


「……我不清楚」


偏头痛更严重了。猫跟狼和睦相处的场景历历在目,令视野一亮一暗的。被微光所照的树木,因窗外阴森的风而晃动。


「你还好吗,大智?」


「……大概吧」


「虽然这话你听起来可能不负责任,但记忆是会回来的」


「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回来啊?」


「只要你还有信心,那多半可以。这种事也发生不少啊」


悟笑着打开了书,我则对他「嘿」地哼了声鼻音。悟温柔的关心,现在也只是空虚地拂过我的脸旁而已。我所烦恼的,恐怕不是记忆一事。


「大智……?」


悟投来诧异的眼神。我连忙缓和表情,却无法如想象般顺利。都出来旅游了,我不是很想让人牵挂顾虑,但看来我的内心是渴望被人担心的。


「…………」


他琥珀色的双眸反射着淡薄的光。他是在注视着我、看穿了我、还是在同情我,我看不出来。我怎么都无法直视他的双眼。


「你别低下头啊」


「……抱歉」


「没事……啊啊,我没有要责备你的打算啦」


激动起来的悟摸着下颚。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我的态度明显跟平常不同。


「……果然,是那家伙的错吗?」


「那家伙是……啊啊」


奸笑的表情在脑中一闪而过,让我双颊僵硬。嫌恶感是有、不擅长应对的意识也有,但最重要的是,挥之不去的劣等感太过强烈;都到了让人想笑的地步了。但是——


「不对喔」


「这是在逞强……吗?」


「真的不是啦。确实他们处得很好……啊我是没看到啦、完全没有」


我笑着如此回答。这不是敷衍,我是真心这么想的。我的确是觉得羡慕嫉妒恨。亲眼目睹的话,就如同一肚子苦水都要沸腾一样难过。我本来认为那肯定是因为焦躁感的关系……但那不对。


「那该不会……」


「跟小善他无关啦」


「…………」


我下意识逃离那两个关系良好的背影时,才终于有所自觉。我并非是在焦虑,只是害怕承认他们而已。


「……是我的错」


悟的呼吸声很是嘈杂。我略微抬起头,就看到他一脸难以相信刚才听到什么的表情。


「是我擅自……嗯,该说是感到失落吗」


「说什么擅自,是为了什么?」


「好了啦。总之不要紧……不要紧的啦,嘿嘿」


我强行摆出笑容。悟貌似有所不服,但我倒也说不上有勉强自己。只是切实地明白了自己白费心力有多么愚蠢。


「…………」


他的视线刺痛着我。我提起勇气跟他四目相会,又马上把目光移往走廊旁。说起来,休养中的那家伙怎么样了?


「……泰利呢?」


「嗯……啊啊,还在睡。嘛啊,到明天就会有起色了吧」


悟说着便看向房间,我无意间发现他手上有黄色的毛。看来是握手握了好一段时间。那时我也一样。被汗水稍微染湿的黑毛上,夹杂了好几根茶色毛发。


我下意识看向手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稍嫌长的平凡黑毛。不管我如何开合手掌,都什么也没有;什么证明都没有。


「……我说悟你啊」


「什么事?」


「那个,悟你对泰利……」


「我喜欢他」


他毫无保留的真诚声音传入我耳中。他的态度这么大方,反而像好奇的我才是奇怪的一方。


――「果然是在交往吧」


――「不妙啊~」  (本话)


……可是,实际上并非如此。我再怎么样,也有察觉到我跟小善的关系对周遭人来说不太正常。关系过度亲昵的同性交情,会招致他人以好奇的眼光看待。


即便如此我也只会敷衍搪塞的原因,是我自身对这种事情不太敏感。是这种关系又怎样?就算互相喜欢,也不代表就是恋人关系啊。说到底,男人之间怎么可能有恋爱关系。


「…………」


我以为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毫无疑问是儿时玩伴、死党、相当于家人、孽缘。在此之上或之下的关系,就算突然跟我说也……


这不是会否讨厌或感觉恶心这种感情论的问题。单纯是根本上没法作为选择之一成立;跟小善成为那种关系——这种可能性,一丁点都没有。


啊不过,我是有稍微想过。某个时期,当我疲于同学们的嘲弄时开始。我心里就想着如果我们其中一方是女性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这样另眼相看了。


比方说,我或小善是女孩子的话。我应该会毫无疑虑直接交往,像爸妈一样建立家庭,怀抱着暧昧的幸福平稳地过着一般的人生吧。毕竟这就是我一直以来的认知。


「……真厉害啊」


我喃喃自语。虽然悟把眉毛都皱到眼角旁寻求我的说明,我却无法直视他清澈的眼瞳,苦笑着低下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不,没什么大不了的啦」


我见到了泰利、被悟开导、被梓马摆显、然后,被小善表白。我这才知道自己所相信的世界多么狭隘。


我就这样呆呆站在拓展开来的世界正中央。没人告诉我该如何是好,就跟小孩一样懵懂无知。虽然我靠自己思考,结果却是如此。


「悟」


我想起了那天屏幕上的内容。为什么其他人有,就只有我自己没有呢?为什么大家都理所当然地挂在嘴边的感情,就只有我自己缺少了呢?一直抱持的疑问,在知道只有自己背负后格外沉重。


「喜欢……是什么感觉?」


「你在说什么啊大智?什么感觉不感觉的……」


黑马的眼睛睁得老大。我想意思应该是有传达到,但我为了确保而继续说道:


「我搞不懂啊」


「大智……」


「该怎么办才好啊,我?」


堆积起来的感情,化为牢骚一吐而出。悟只是叹着气,默默皱着眉头一阵子,然后才严肃地开口:


「大智你啊,之前说过了吧。说善人是你重视的人」


「嗯」


「要是你现在还这么想,就遵从你的内心吧」


「…………」


「我……恐怕,无法给出更多建议了」


悟接着只抛下一句「抱歉啊,大智」,就离开了走廊。我在喘一口气的时间后,确认背后富有庄严感的挂钟指着两点过半,便站了起来。


我一面感受着变得不大不小的偏头痛,穿好浴衣走回房间。进房后,大家还是一样安稳地睡着;我还是一样无法去看小善的脸,只好钻回被窝里。


遵从内心。啊啊、嗯,悟说准没错。心中想着小善才是我能做到的事。剩下的……就只差觉悟了;我所不足的,就只有这一项。

「呼啊……」


结果一整晚都没怎么睡的我,侧目着大家恍惚的睡脸换了衣服,走到旅馆的展望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在鼻头感受着清晨山上的寒冷空气同时,绷着脸暸望曙光夺目的山棱。


明明平时随便就能跑回去睡个两三次,果然有什么不对劲。睡意这么浓厚;头朦朦胧胧的;眼皮也是十二分沉重。但我竟然怎么都睡不着。


我再次盯着手掌;尾巴左摇右摆;五根手指不规则地运动;目光扫过毛的间隙;缓缓地一开、一阖。


「Hey boy,我们又见面啦」


昨天听过的声音伴随着响指声传来。还没等我回头,屁股就被拍了一下,身旁出现了粗犷的猎犬。


「晒德先生」


「怎么啦,背影很寂寞喔」


「没有啦,那个……没什么事」


晒德先生无视我的假笑,伸了一把懒腰,然后跟我一样靠在栏杆上。虽说有昨天的那件事,但对方是电影明星。我作为一介平庸大学生,身子下意识地往后弹了一下。


「看着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没事啦,真的」


「啊啊,是None of your business的意思吗」


屁股又被他拍了一下。虽然听不太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睡眠不足跟双方兴致的差距让我有点昏昏沉沉的。我转而看向四周,但这一大清早的也没有其他人了。然而下一瞬间我就对分心大意这件事感到后悔了。


「喔哇」


我又被他恶作剧,吓得直往后跳。这人到底是怎样啊?虽然以前也有跟同学这样闹着玩,但都到了他这个年纪还真有点出人意料。


「哈哈,you are wide open!」


晒德先生愉快地大笑,在山风吹拂中瞇起眼睛看着日出。他脖子上挂着的戒指闪着光芒,让我想起昨晚查询的事。


「怎么啦,表情不对劲哦?」


「啊、没有」


「……good boy,有确实去搜寻呢」


「……对不起」


我挤出谢罪之辞。虽说是被他指点的,但我去调查他的八卦也是事实。猎犬一脸开朗地向低着视线的我笑了。


「用不着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啊」


「可是」


「嘛啊,倒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啦」


「诶」


我惊呼一声。虽然他的态度像是在开玩笑,让我以为肯定是说着玩的,但从他意味深长的表情看来却又不太像。


「啊等等,话说在前面我可是异男啊。这点可别搞错啰」


「异……那个,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这样啊。嘛,就是指我的恋爱对象是女士们啦」


我更加混乱了。既然晒德先生说了那个传闻不是空穴来风,那他就应该跟小善和悟,还有梓马一样是那一边的人才对啊。喜欢女性的话就矛盾了。


「……交往过了」


「哎?」


「我跟搭档,交往过了」


「……咦?」


「一脸疑惑呢。挺老实的不错嘛」


明明是在跟刚认识没多久的大学生聊着很不得了的话题,晒德先生却笑得好像很高兴一样。不过,我还有很多其他疑问。


「那个,您刚刚不是」


「啊啊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很奇怪……啊啊,我很清楚」


猎犬一瞬间沉默,忽然看向远方。他的身姿被太阳光笼罩,因为逆光而显得暗沉。


「在『Hounds Crime』第三部杀青几天后,我跟搭档去了酒吧。两个人在包厢独处,喝着各自喜欢的酒,心情大好」


「…………」


「聊了不少事情。梦寐以求的发达让我们欣喜若狂。两人就这样喝了个痛快……到了差不多该回去的时候,搭档他就突然讲出口了」


「讲出口……他讲了什么?」


「I love you」


「诶」


「你知道这什么意思吧,boy」


「作为朋友……吗?」


「这点是no啊。我立刻就明白了。一看到那不符合他的柔情眼神,立刻就」


不知道是逆光还是眼皮沉重的关系。我看不清如此说道的猎犬的表情。能确定的是,我自己也想起来了那只不高兴的猫哽咽的声调。


「怎么啦?」


「啊,没事……」


「……总而言之。我被搭档告白了」


光芒之中,猎犬温柔地微笑着。由于那笑容不知怎么地带有寂寥的色彩,我搔着脸颊移开目光。


「然后,那个……您的回答是?」


「说来惭愧,但我很犹豫。我从来没发现他是这么看我的……而我也不是那边的人」


「可是,您不是说……交往过了?」


「是我太怯懦了」


「怯懦?」


「问题很单纯。要么拒绝搭档的感情,要么接受,这两者其中一个」


晒德先生竖起两根伤痕累累的手指给我看。这景象莫名跟之前梓马对泰利竖起的两根手指重合,令我倒吸一口气。那个难道,就是这种意思吗。虽然现在不得而知就是了。


「况且那家伙大概想着我会拒绝吧,还接着对我说了啊」


「说了……什么话?」


「……『Will you follow me?』」


我背肌一震。反复在电影预告中听闻的这句台词;这是我忘都忘不了,跟小善重复看过无数次的那部电影的高潮情景中,两只猎犬必定说出的台词。


「往后也、请多关照……」


我嘀咕道,猎犬应声而「哈哈」一笑。他爽朗的声音融入渐渐转蓝的天空。刚才为止的睡意消退,我不知不觉中已经无法把目光从晒德先生的嘴边移开。


「被他这么一说,我的回答不就只剩一个了……你说是吧?」


「…………」


往后也请多关照啦。  (Will you follow me?)


嗯,那当然。  (Of course!)


我回想着最喜欢的电影的名场面,不禁握紧拳头。不可思议的感觉溢满心胸,感觉很是苦闷。


「所以就……交往了吗?」


「啊啊。我那时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一想到是为了搭档……不——」


晒德先生说到一半便停下,摇了摇头。然后,以「在这点说谎可不好啊」为开头,缓缓说道:


「我是在害怕。无论是会跟那家伙疏远,还是没法再拍Hounds的续集」


「您说疏远,有这么——」


「你是想说小题大作吗?」


「毕竟就算不能成为那种关系,你们本来也就是挚友啊……」


「哈哈,你真单纯呢。有点羡慕你喔」


被他说了单纯,我就无言以对了。我是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但从晒德先生的反应看起来,事情貌似没有那么单纯。


「嘛啊,也有些人就像你说的一样,只是回到本来的亲友关系而已」


「也有不是这样的人吗?」


「反倒是那样的比较多啊」


「可是,为什么?」


「那还用说吗boy,因为意义改变了啊」


「意义……?」


「就算是朋友间微不足道的互动,一旦知道这点后就不同以往了……应该说,看待这些的眼光不同了」


「这是,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觉得被对方触碰是可耻的行为』」


「被对方……触碰……」


我下意识地反刍着晒德先生的说明,看向自己手掌。说起来,以前小葵也说了什么来着;握住我的手,然后问我……有没有什么感觉。


「关系越是亲密,变成那样时的伤害就越大」


「这……」


「就连我跟搭档的关系,也不例外。虽然我说了OK,但随着时间越来越无法直视搭档的眼睛了」


晒德先生一面把玩着太阳戒指,一面以背靠着阳台。他再度被逆光遮掩的表情,恐怕会令人不忍直视吧。


「保持了这种不伦不类的情侣关系一段时间后,搭档终于对我说了;说了抱歉」


「…………」


「那时,我才明白自己有多么愚蠢、不惜让那家伙露出那种表情都想守护的事物,究竟又有多少价值」


「……晒德先生」


「结果,我们还一直处于尴尬之中时,那家伙就因为事故而蒙主恩召了。Hounds的续集理所当然告吹,我则失去了一切……然后——」


他突然握住一直把玩着的戒指,望向山对面的太阳。不知不觉间,晨光已经照到脚边了。我站在浅蓝色的光上,把目光投向猎犬的侧脸。


「就一直在后悔」


凄绝故事的最后,猎犬如此说道。这段话让我无言以对,只好抓了抓脖子。


「所以昨天……才跟我那样说吗?」


「哈哈。你就当作是亲切的大哥哥对你的关照吧」


「可是,为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虽说是关照之名,但堂堂大演员居然跟一介大学生聊了这么壮烈的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


晒德先生默默地目光游移一阵后,往前靠近我一步,盯着我的脸。跟我一样的碧蓝双眸,直勾勾地看向了我。


「Same」


「咦?」


「因为眼神一样啊,你跟一直敷衍着搭档时的我」


「…………」


「也不是错觉……对吧,boy?」


他盯着我的眼瞳当中,倒映着窝囊的黑狗。因为太惨不忍睹,我只好把脸连同目光移开。根本用不着我回答,完全命中了。


鸟鸣声响起。风掠过了我空空如也的胸膛,整个阳台开始被早晨的气息笼罩。周围已经能感觉到稀疏的人气了。


大家差不多要起来了吧。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手机就响起了来电铃声。我还来不及反应,晒德先生就将手伸进我口袋,一把接起了电话。


「Hello?」


「啊、欸、我说」


「喂~,你˙是˙谁˙呀?」


突然变得一字一字讲话风格的晒德先生在大概一分钟的对话后,把手机丢回给我。不出所料,电话已经挂了。


「为什么要擅自接起来啊?」


「好啦好啦。啊对了,他说就要回去了问你在哪里。好像是在找你喔」


猎犬像个是恶作剧的小鬼一样脸上浮现奸笑。这人是个和梓马不同方面的麻烦人物。虽然他是我超喜欢的演员,但感觉要对他改观了。


「对了boy,你的死党叫什么名字?好像没听你说过啊」


「是这样没错」


「刚才那孩子,说了是……善什么的,他就是你烦恼的朋友吧?」


「咦、善……」


我连忙查看通话记录,确实是小善打来的。这该说是时机正好还是不好呢。话说小善居然愿意打电话给我。最近处得这么尴尬,还以为肯定是泰利之类的人来叫我呢。


「你好像很开心啊」


「……没这回事」


「别后悔啰,boy」


拍了一下我的背后,晒德先生就离开了。这份别离太过平淡,惊讶得我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呆站原地。朝阳遍照的露台反射着光芒,只剩我的影子还留在脚边了。


后悔。背后被拍中的部分感觉火辣辣的。对啊……嗯,就是啊。正因为重要,才不能以后悔收场。我把手机放进口袋,也从露台离去。觉悟,已经做好了。

「哈啊……累死了」


小善把旅行包丢在地板上,整个人倒进沙发。虽然是两天三夜的温泉旅行,但以坐两个小时的山车作结,疲劳感会一涌而上也是自然。我也把包从肩膀卸下,坐到沙发前。


「玩得真开心啊」


「对啊」


「…………」


「…………」


许久未见的客厅,正充斥着沉默。大家解散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但感觉,不太像是尴尬,而是两个人都在找话题。就是这样的状况。


「……真热啊」


听到小善这么说,我就伸手打开空调的开关。小善坐起身睁大眼睛看向这边,才像是想起来似地说了「谢、谢谢」。


再次躺倒在沙发上的小善翻来覆去一阵子后,小小的寝息声就传了过来。真稀奇啊,平常他几乎都不会睡午觉或打盹的。


午后闷热的日光照进窗户。小善的身子像是要避暑般缩了起来,尽可能往暗处靠。由于反作用力,他的手从沙发边缘垂下。


「…………」


我把手伸出,却又停住了。已经,不能再做出这种麻烦的举动了。因为我下定决心了;因为我希望小善他能够幸福。


「……对不起啊,小善」


我轻声说道,拨起电话。


对象是,那只一脸奸笑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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