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推文《飞船之梦》
同学聚会上我被嘲笑：「毕业十年都没有消息，你该不会是去研究宇宙飞船了吧？」
我愣了，他们怎么知道？
第二天，嘲笑我的人因涉嫌打探国家机密被约去喝茶了。
1
「哟，这不是麦花花嘛，当年的全校第一，怎么坐在角落里？」
随着话音落下。
在主桌最热闹的地方，簇拥的人群像是摩西分红海一般分拨开来，露出一张精致得略显刻薄的脸——
是刚才说话的马晓艺。
当年的小太妹，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家喻户晓的女明星。
而我就是她口中的麦花花。
马晓艺热络地招呼我，于是她旁边的那些人连拖带拽地把我推到她旁边坐下。
我刚一坐定，她就问：
「麦花花，你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就是后来再也没听过你的消息了，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我们有保密规定。
所以我含糊地说：「在航天科技领域……」
马晓艺极轻地一声蔑笑。
但是因为周围很安静，所以大家都听见了。
她身边围着的那些人也开始见风使舵。
同学甲：「现在人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干什么都加个科技两个字，好像这样就显得高端了。很多年前卖个小灵通叫通讯科技，后来推销个网上借贷叫金融科技，你这个航天科技不会是现在给飞机模型贴膜吧？」
周围一阵哄笑。
我也勾起嘴角笑了笑：「老同学还挺幽默。」
2
我当然不是给飞机模型贴膜的。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飞船研究员。
自 2050 年开始，全球太空竞赛就成了世界最关注的话题。
人类发展到现在已经开发完了陆地上的所有资源，当对于蓝星的索取到达上限的时候，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外太空，对于太阳系以外的星际探索是人类接下来发展得最宏大的目标。
因此，作为飞船研究员的我们任务也相当繁重。
但是最近，我们的实验项目获得了阶段性进展，研究所放了我半个月的假期。
恰巧高中班长在组织同学聚会，我就应邀参加了。
当时班长都震惊了：「麦花花？你是本人吧？毕业十年都没听过你的消息，没想到你竟然能答应来参加同学聚会！」
我有些不好意思。
我这十年都在参加宇宙飞船研究项目，生活相对封闭，确实不怎么跟外界接触。
3
我坐在马晓艺身边，似乎又给他们添了许多谈资。
同学甲：「麦花花当年还跟马晓艺争过班花吧？」
同学乙：「马晓艺现在可是大明星，她主演的偶像剧《飞船之恋》可是创下了收视纪录的！」
同学丙：「是啊，麦花花现在可比不了。你看她十年了还是那么土，扎着马尾戴着眼镜素颜朝天，看起来还像个学生妹。」
这话倒是没错。
从考入航天大学以后，我就加入了「祖龙飞船项目」，一转眼已经十年了。
我们在最艰苦的戈壁滩里进行着实验。
别说化妆品和新衣服了，就连脸上都经常是脏兮兮的。
但是那时候却很开心，因为他们说：
「人类最浪漫的梦是属于星空的，而我们就是实现梦境的人。」
想到这里，我无意识笑了笑，同时习惯性扶了扶眼镜。
有蓝色光泽从镜片上一闪而过，充满科技感。
马晓艺看了我一眼，突然出声问：「麦花花，你戴的是呜啦民航公司家的护目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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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啦民航是国内最大的民用航空装备公司。
而我的护目镜确实是呜啦民航送的。
所以，我大大方方承认：「是的。」
马晓艺笑容里多了几分轻蔑：「这款市场售价是 50 万吧，看来麦花花你贴膜赚得也不少啊。」
同学甲：「呜啦民航公司家的护目镜？麦花花穿得那么普通，怎么可能买得起！」
同学乙：「肯定是山寨货咯，听说现在乂乌现在已经做出外观一样的仿品了，不过也就外观一样。」
看来马晓艺还挺懂行。
市面上流通的是驾驶飞行车的民用款护目镜，售价确实在 50 万。
不过我戴的是呜啦民航赠送的军用款，有钱也买不到。
这款飞行护目镜，不仅有最简单的矫正视力功能，还可以联网操作，是为了以后宇宙飞行所专门准备的。
马晓艺又说：「麦花花，要不你借我戴戴，我还没戴过这款护目镜呢，确实很好看~」
我摇了摇头，耐心解释：「这是军用款，需要虹膜解锁，不能外借。」
每一个军用款都有登记，里面储存了大量的机密信息，是不让外借的。
同学丙：「骗人的吧！我是航天迷我懂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虹膜解锁版本的护目镜！」
同学乙：「某些人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说一个谎就需要更多谎言去掩盖哦。为了掩饰那破山寨货，竟然连虹膜解锁都编出来了，还挺有创意，不愧是当年的学霸。」
我淡定回他：「人总是无法接受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情，我不怪你的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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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的宠辱不惊，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马晓艺又虚情假意地添了一把火：
「麦花花，我最近接了呜啦民航的广告，回头我找他们要一副护目镜送你吧。假的护目镜还是别戴了，戴多了肯定会伤害眼睛的呢~」
桌上其他人顿时又将狂热的目光移向马晓艺。
同学甲：「天呐，呜啦民航那可是国内最大的民航公司啊。」
同学乙：「这一个广告最起码得赚个几百万吧？」
马晓艺享受着大家的恭维，她用戴着鸽子蛋的手指撩了一下头发，漫不经心地回答：
「也就比那多一个零吧。」
6
马晓艺一句话把聚会推向了高潮。
全桌都是惊叹声，就连我也惊叹了一声：「这么多！」
没想到现在呜啦民航竟然这么赚钱！
呜啦民航和我们研究所有许多合作项目，而且他们的老板和我是私交很好的同学。
当年他大学毕业就去创业了，还是我借了一笔资金给他，后来呜啦民航在港股上市了，他说要归还我股份。
可我因为身份特殊，名下不能有上市公司股份，所以我拒绝了。
他总是说：「麦花花，你是我见过最纯粹的人。既不贪图钱财，好像也不执着权力，或许正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我国的科研才能发展起来吧。」
……
7
可此刻，马晓艺看着我，略带挑衅地说：
「几千万对于我们这个行业来说，只是一般般啦。麦花花你一个月赚多少钱？」
我想了想，上个月银行账号的到账数字应该是——
「八千块。」
我的生活相对封闭，研究所包吃包住，平常也不让随便出入，所以我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科研上，对于其他事情也没有什么追求。
所以银行卡里的数字我平常也不怎么关注。
8
马晓艺和周围人都哄笑起来。
马晓艺更是得意：「麦花花你那张脸也算能看，一个月怎么才八千块钱。不如我给你介绍几个导演，你也来我们这里拍拍戏，肯定比你现在赚得多！」
我一脸平静地回马晓艺：「谢谢，不用了，我现在的工作我很满意，而且我也不会演戏。」
马晓艺一噎，在旁边小声吐槽，好像是说「她不会真以为我要给她介绍吧」。
同学甲接着说：「我就说她的眼镜是假的吧，工资八千怎么可能买得起那副眼镜！」
我尝试耐心解释：「虽然我没有义务扩展你们的认知，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的结论是错误的。我说过我的是军用眼镜，它必然不是光靠金钱所能获得的。只要从逻辑链上满足所需，那么这件事情就是可行的。」
同学甲一噎，在旁边小声吐槽，好像是在说「虽然我不太听得懂麦花花在说什么，但是为什么我觉得她说得都很牛逼」。
同学乙：「毕业十年都没有消息，现在还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你该不会是去研究宇宙飞船了吧？」
同学丙同时说道：「我是航天迷我知道，前段时间有个导弹命名叫『麦小姐』，麦花花你要是说你上面有人，这导弹是你亲戚研制的，我说不定都信了呢。但是八千块钱工资买这么贵的护目镜哈哈哈，撒谎也不打草稿的吗！」
我一愣，他们怎么知道「麦小姐」是我主导研制的？
而他们看我没话说了，终于露出了笑容。
同学乙和同学丙相视一笑，在旁边交头接耳，好像是在说「你看她没话说了吧」。
9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一道尖细的声音格外突出：
「晓艺姐啊，我陈大成啊，当年坐你后面的啊，你还记得吧？我现在在当地电视台做记者。」
「我这里有一个飞船专访任务。你看看你现在这么厉害，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下呜啦民航的人啊？」
众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马晓艺。
在一声声恭维里，马晓艺的笑容有些飘。
她连忙说：「这有什么，我现在就可以把呜啦民航的总经理介绍给你。」
她当场打了个电话：「喂，是高总吗，我是马晓艺，我有一个朋友想介绍给您认识一下。对对对，您有时间吗？好的，您待会就来是吧，没问题！」
马晓艺一个电话，高总就准备开车过来了。
周围人纷纷开始拍起来新一轮马屁。
同学甲：「真不愧是大明星啊，就连这种公司的高管也能一个电话就过来。」
同学乙：「一个电话你叫不来老公，但是马晓艺可以叫来一个高管！」
同学丙：「这就是大明星的魅力吗！」
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也夸得太离谱了。
不过这个高总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也不知道是在公司里负责哪一块的。
10
不一会，高总就到了。
以马晓艺和陈大成为首的众人冲出去迎接。
只留我一个人坐在原地不动声色地喝茶。
陈大成尖细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怎么还敢劳烦高总您亲自上楼！」
高总略带冷漠的声音响起来：「要不然呢，你背我？」
被回复的陈大成声音里略带羞涩：「也不是不行的高总~就是我这里想做一个飞船项目专访，您看您有空参加吗？」
高总：「……」
我捧着茶杯差点笑出声来。
虽然不认识这个高总，但是我觉得他现在心里可能在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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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迎着高总走进来。
门刚推开，就听到了马晓艺咯咯笑的声音：
「咯咯咯高总~您能来真是太好啦~」
「对了，我们这里有一个老同学，非说自己戴的山寨货是呜啦民航研制的军用护目镜，您帮忙看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高总的声音沉稳且似乎有一丝重视：
「哦，是么？我们公司正好最近在打击山寨货，你那位朋友在哪里？」
随即，在马晓艺的指认下，我和高总对视了。
一刹那，我恍然大悟，这张熟悉的脸不是——
「兔兔？」
我叫出声来，全场哗然。
马晓艺颤抖着指着我：「你怎么敢这么称呼高总？」
高总原名高兔兔，因为名字过于可爱，所以一般不喜欢人这么叫他。
但是呜啦民航的董事长是我朋友，他也经常来所里，成为了我很要好的朋友，所以我也跟着叫他「兔兔」。
叫「兔兔」多了，我都忘了他姓高了。
马晓艺继续喊：
「高总~就是她麦花花，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不仅买山寨货还敢对您不敬！」
高兔兔剑眉一横，反手就给了马晓艺一巴掌：
「放肆！不尊敬的是你！这是航天界国宝级的麦教授！你怎么敢这么对麦教授说话？！」
12
一言既出，同学甲乙丙丁都炸了锅。
「什么，麦花花竟然是真的航空领域专家！！」
「所以我们在这里求了半天，原来真的大佬一直坐在旁边！」
「我就说她说话有哲理吧，一听她说话我就觉得她不是普通人。」
「滚蛋吧，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这波她真的在大气层！」
而刚被甩了一巴掌的马晓艺站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
高兔兔在旁边添油加醋。
他音量不低地对着马晓艺说：
「就你那个代言，不还有几个明星也都看上了么，那个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拍板呢。」
「你早说你跟麦教授是同学啊，有你和麦教授的关系，还怕这代言跑了吗？」
「麦教授可是我们董事长最好的朋友，她的话在董事长那里可是相当有分量的。」
马晓艺面目有些扭曲。
面对高兔兔，她连忙低头不敢多说什么：「是是。」
但是其他人却明显听出来高兔兔话里的意思了。
同学甲：「原来马晓艺和呜啦民航的代言还没有敲定吗！那她刚才还吹牛上千万的代言费。」
同学乙：「可她刚才还在嘲讽麦花花啊，麦花花怎么可能帮她说话！」
同学丙：「岂止，高总的意思是只要麦花花一句话，她的代言就直接没了啊！」
马晓艺当然听到旁边人说话的声音了。
她的脸色红了又白。
显然是明白自己踢到铁板了。
她最后纠结半天，走到我面前低头道歉：「对不起麦花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刚才不该那样对你！」
不愧是女演员，她现在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像跟刚才颐指气使的是两个人。
我看着她道歉的样子觉得有点可悲。
毕竟混到她这个层次，可能早就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折辱了。
不过如果不是高兔兔来了，可能她今天会一直这样对我。
她就像是这个畸形社会的受害者，又最终成长成为了加害者。
我只能安慰她：「没关系，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做的事情放在眼里。」
可她听完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只挤出来一个笑容。
正尴尬着，她的目光扫到了旁边的陈大成，这些年在权力场摸爬滚打的她堪称人精，很快就祸水东引：
「唉哟，不是陈记者你要专访吗。你看我费尽心思给你找来了呜啦民航的总经理，还吃力不讨好了。」
「她麦花花这么厉害，竟然就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一看就是不把老同学放在眼里啊。」
13
于是陈记者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奔向我：
「麦教授！！我是陈大成啊，当年坐你后面的啊，你还记得吧？」
「我现在在当地电视台做记者，你看有个专访来采访一下你可以吗？」
我看了看陈大成，从记忆里搜刮了半天也没能记起来这个人。
而且他刚才不还说坐在马晓艺后面的嘛。
我告诉他：「这位陈总……」
他羞涩地推了一下我：「叫什么陈总啊。叫~小~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