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Leviathan)第十九章

总督宫殿
萨拉米斯巢都
萨姆省
雷基姆
赛瑞克总督透过玻璃向外望去,萨拉米斯在他脚下蔓延开来,这是工业与衰败的碰撞的画面。货物运输船、飞机和导航船在烟雾中穿梭,它们在城市中盘旋,灯光闪烁。他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数着他能看到的在居民区和仓库里几处熊熊燃烧的大火。事态崩溃的速度之快令人震惊。
他转身离开,对比他的前任在办公室里塞满了镀金的桌子、肖像和毛绒沙发,他本人的办公室装修可谓是简陋,在他上任的那天,塞罗克就把这一切浮夸奢靡的装饰都清理干净了。现在只有一张带划痕的金属高架桌子,上面放着图表、建筑的平面图和各种卷轴,还有几把看起来很不舒服的靠背椅子。除此之外,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柜子形状的沉思者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把一张张羊皮纸喷进一个金属篮子里。“那群极限战士说谎了吗?”他大声问。
他的助手拉内克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皱着眉头,用脚后跟敲打着地板,听到总督刚才说的她惊讶地抬起头来。
赛瑞克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把烟憋在肺里,直到他感到头晕。
拉内克在座位上拖着脚。“极限战士会撒谎吗?他们不是帝皇精心培养出来的吗?他们比我们强的多。”她舔了舔嘴唇,看着桌上的文件。“甚至来说是完美。”
赛瑞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努力保持他的手稳定。“现在这种情况可并不完美,你还记得他们说了什么吗?他们说他们会把异形彻底粉碎,”——他含糊地挥了挥手——“在太空的某个地方,我所要做的就是让大家保持冷静。”他费了很大劲才忍住不大喊出来。他已经听说过那些异形故事,他也亲眼看到了那些降落在田野和森林里的东西。
“你说话最好小心点,”她警告说。“忏悔者随时都会来。”她压低了声音。“批评帝皇的精兵是不明智的。”她走到窗前,站在他身边。他们从不在公共场合示爱,但在仆人不在的时候,她会紧握着他的手,轻声说话。“听着,我们经历了多少次地狱?太多了,而且掌舵的通常是一个自私自利的暴君,而不是一个像你这样诚实的人。”
“这次是不同的,你知道的。这次我们面对的不只是愤怒的暴民,他把额头靠在她的额头上。然后他松开她的手,走向桌子。“为什么他们以帝皇的名义选我为总督?我从不追求权力,我一点也不想这样。”
“也许这就是原因,也许是因为你比以前那些渴望权力的骗子要好。”
“那看来门槛并没有设定得很高。”
她移开一些文件,拿起一幅与众不同的画。与其说它是技术示意图,不如说它是一幅草图——萨拉米斯巢都的翻版,空间更开阔,空气更清新。“那可不一定,其他人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
他不确定地哼了一声。“它永远只是一个梦。”
“至少你做了那个梦。至少你还有点志向。”
他朝她微笑,希望自己也能像她那样看清自己。“我不知道忏悔者这次想要什么。”
有人敲门,拉内克走过去开门。“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赛瑞克在桌子上掐灭了他的烟头,等着迎接他的客人。
卡尔波娃上尉走在前面,神情紧张,怒目怒视,后面跟着四肢修长表情高傲的沃拉德中士。他们向他敬礼,就像他是军事总司令一样。然后,当忏悔者图尔高乌大步走进房间时,他们退到一边,双手合十,忏悔者对每个人微笑,表示祝福。陪同他的是他的魁梧的蛮人保镖——牧师沃斯。
赛瑞克意识到他应该尝试打一些官腔,甚至请他们先喝一杯。他也意识到,在如此有权势的人面前,他应该避免直言不讳,把脾气藏在胸膛里。他对这些事情的意识只会让他的情绪变得更糟,他直接大声喊道:“卡斯塔蒙错了。”
卡尔波娃和中士已经注意到桌子上的计划,他们皱着眉头试图破译他的笔记。忏悔者图尔高乌同情地对他笑了笑。“你这是什么意思,总督?”
他敲了敲面前的文件。“这不仅仅是在星系边缘徘徊的几艘异形飞船,这是一场侵略,一场全面入侵。这里,在雷基姆,我收到了光之星轨道号在脱离电网之前的报告。它们展示了整个萨姆省,从库尔科山脉一直到瓦南半岛。他拍了拍报告上一个模糊的形状。“这是扎拉克斯堡垒,上面这个是萨拉米斯巢都,在这些黑暗的区域,这里,这里和这里,是一大群异形捕食者。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异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但无法抑制。“这就是异形摧毁埃雷扎加工厂的地方。”他从桌上抓起一张简报,举到忏悔者面前。“这是它在巢都之前的样子。”他掀开另一张纸。“这是在他们被毁灭之后,一无所有,只有废墟,贫瘠的土地和遍地尸体。整个前哨,几小时内就被摧毁了,就好像他们把这该死的地方直接吞噬了。”他又猛戳了一下打印出来的简报。“这里也是一样,还有这里,所有的前哨都被摧毁了,里边的每个人都死了。”
卡尔波娃上尉从手里拿过简报,又把它摊开放在桌子上,仔细地看了看细节,用手指在上面画着线。“他们朝扎拉克斯堡垒去了,这些从山麓向南来的人出现在不同的地方,但看看他们是如何聚集在一起的——他们如今聚集在一起,向南走向堡垒。”
“除了这些,”赛瑞克仍然无法稳定自己的情绪说道,“这些人出现在谢尔利布城附近。他们似乎是冲着我们来的。”
卡尔波娃点点头。“不过,与向扎拉克斯堡垒移动的异形相比,数量要少一些。”
赛瑞克盯着她。“极限战士说他们会处理异形,与此同时,我们所要做的就只是维持秩序。”
她盯着他。“情况改变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我试着联系卡斯塔蒙,但他不在扎拉克斯。我跟另一个士官谈过了,他只是让我保持镇定,等卡斯塔蒙从杜拉港回来再作指示。保持镇定?看在帝皇的份上,这是什么意思?”
卡尔波娃还在研究地图。“他的意思是你要服从给你的命令,维持巢都稳定,维护能源输出,捍卫萨拉米斯巢都。”她敲了敲另一张打印件,那是巢都的示意图。“你有虚空护盾发生器、能量护盾和激光防御,然后还有401团。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把这里守到世界末日。”
“没错。忏悔者图尔高乌笑了。“尽管……”
“尽管什么?卡尔波娃说,把目光投向了神父。
“嗯,自从我们在扎拉克斯见到卡斯塔蒙中尉后,我们就没跟他通信过。”他耸了耸肩。“有时候,上尉,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如果情况发生了改变,那么我们就要对应的进行灵活改变。”
卡尔波娃眯起眼睛。
“请原谅我。”他接过地图说。“这里是萨拉米斯,受到较小的异形部队威胁,由于卡斯塔蒙中尉拥有强大的虚空盾,激光防御和数千名当地部队,包括你自己的,卡迪安团,会被防守的非常好。而在这里,是扎拉克斯,被一个庞大的异形主力威胁着,却只有一个很小的守军保卫着。”
“卡斯塔蒙告诉我们要保护巢都,”赛瑞克对谈话进展的发展感到担心。
“可是为什么要保护巢都呢,总督?”图尔高乌又笑了。“他让我们坚守阵地,因为一旦萨拉米斯陷落,堡垒就会孤独暴露在北方。”他挥舞着文件。“现在有一大群人从北方来袭,这正是他所担心的。那么,我们应该坚持他的命令,看着他死去吗?”他环视了一下大家。“如果卡斯塔蒙和极限战士都被消灭了,那我们还有什么希望?雷基姆还有什么希望?整个圣都防线还有什么希望?”
卡尔波娃慢慢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地图。“他把整个401团都派到这儿来了,我想他知道可能会有一支大军从北方逼近。但他只是觉得它会一头撞上巢都而不是绕过巢都。异形的表现和他预期的不一样。你可能是对的,我们可能需要适应不断发展的形势。她指着地图上的另一个地方。“这个异形部队的南边是什么地方?”
“科拉萨峡谷。”赛瑞克说,抑制着一阵作呕。
“这是穿过那排山峰的唯一路线吗?””
“嗯,是的,除非向东走500英里,进入森林,绕过库尔科山脉。”
“这就解释了异形群体的分布,看,他们都在往那边跑。这是去堡垒最快的路线,但如果我们在这里狙击他们,我们可以无限期地拖延住他们。”她急切地点了点头。 “也许不仅仅是阻止他们,这些生物以数量取胜。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没有思维能力的,它们的主要策略是从各个方向蜂拥而至,不顾自己的损失,压倒防御工事。但在像峡谷这样的狭窄空间里,这种策略对它们来说是行不通的。先头攻击部队的规模将很小,我们将完全控制住局势。如果我把大炮部署在周围的山坡上,这里和这里,我们可以对后面的异形部队造成重大损失,我们可以创造一个非常有效的交叉火力。”
“上尉,”忏悔者图尔高乌说,兴奋地盯着她。“让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今天早上我要跟你们所有人谈谈,自从我们到达巢都,我一直尽我最大的努力履行我的职责。我曾向濒临毁灭的人讲道,向信仰动摇的人讲道。”他向他的同伴,那个怒目张视的蛮人点了点头。“我的弟兄们对付过许多已经失去信仰的群体,惩罚了他们的邪恶崇拜和不信的行为。从布道到处决,我们取得了稳步的进展。”他恳切地看着赛瑞克总督。“总督,我们正在逐步清除萨拉米斯巢都的罪恶。你不再需要担心你的公民的灵魂。但是……”他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挥舞着权杖。“我几个星期前就知道帝皇如今对我的要求更高了。”
他看到了赛瑞克脸上的皱眉。“让我解释一下,我的职业生涯是以不同寻常的速度晋升的。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出于虚荣和炫耀,而是因为我感受到我的成功背后有帝皇的推动。我所做的每一个重要决定都是由一种我只能称之为愿景的东西驱动的。”
赛瑞克瞥了拉内克一眼,知道她会像他一样对这番话持怀疑态度。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目光,在他的目光来回扫射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个大眼睛的忏悔者。
“每当我陷入困境时,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世俗的事情上,我都会一直祈祷,直到答案出现。”他朝大家咧嘴一笑。“我指着王座发誓,这招每一次都真管用。而在这里,在雷基姆,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感受到帝皇的存在。他和我是如此的亲密,我的朋友们。离他如此之近,我几乎可以触摸到他。如此接近,甚至在我向他寻求指引之前”——他向地图和图表挥手——“甚至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他就对我说话了。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向我展示了我被派来这里要做的事情。”
赛瑞克觉得他和一个在街上跟他搭讪的疯狂瘾君子在一个房间里,但他担心看到卡尔波娃上尉目不转睛地盯着牧师,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你看到了什么?”她问。
忏悔者在窗前停下脚步,双手紧握权杖,仰起头。他闭上眼睛,像唱歌一样说话。“就在我们站在这个房间里谈话的时候,我现在就能看出来。愿景永远伴随着我。”
“赞美帝皇,”牧师沃斯闭上眼睛,嘟囔着。
“我看见我自己,举着卡迪亚的旗帜,骑在装甲纵队的最前头。我率领着一支光荣的军队。奇妙的是,”他睁开眼睛,用权杖指着桌上的文件,“敌军正开进一条狭窄的山谷,就像卡尔波娃上尉在地图上指出的那条一样。”
卡尔波娃点点头。“那山谷里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你看到什么了?”
“胜利。”他平静地说着这个词,但他的眼睛却闪烁着光芒。“帝皇的光芒正照在我和我后面的士兵身上,上尉,你的团也看到光了。他们相信着光明!它激励着他们做出了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努力,即使是如此坚强的战士。你的部队不只是阻止了异形,而是正面击溃了他们。他们像外科医生的刀片一样切开异形阵型,从敌人群中切出心脏。”当他想象着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场景时,泪水涌上了他的眼睛。“他们与我、光、宇宙和帝皇合而为一。他们是神的拳头,击打那些来吞吃他儿女的怪物。”
忏悔者靠在墙上,喘不过气来,眼睛仍然盯着卡尔波娃。“这是一个奇迹。”他摇了摇头,恢复了镇静。“但直到你看了那张地图,我才知道它会在哪里或如何发生。现在我们知道名字和地区了,我们必须打击科拉萨峡谷的敌人。我们必须这么做,因为这是异形最薄弱的地方。”
“卡斯塔蒙的命令是保护巢都,”赛瑞克说。
“没错,”卡尔波娃说。“但如果我们让这个异形大部队继续前往扎拉克斯,我们怎么能做到保护巢都呢?看看这些图表,极限战士此时已经面临来自南部和东部的攻击。如果异形能穿越海洋,甚至可能从西方进攻。我相信他们能守住,但卡斯塔蒙绝对不会猜到会受到来自北方的攻击。他认为敌人主力会在这里,在蜂巢向我们进攻,所以他才给了你这么多资源。他的逻辑是合理的。但是异形的行为很奇怪,他们无视了巢都,把一切力量都扔给了扎拉克斯堡垒。”她抓住刀柄,用她那只愤怒的眼睛盯着他。“我们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卡尔波娃转向忏悔者。“我对神圣的幻象一无所知,但你所描述的东西与我将要采用的策略完全吻合。我们可以把他们的先锋困在交叉火力中,然后炮弹像倾盆大雨一样杀死后卫,把他们赶进杀伤区。我们可以迷惑他们,让他们陷入疯狂。在我们制造的所有的混乱中,我将能够领导我最精英的部队,并试图找到似乎是什么首领生物在指挥他们。一定有什么东西——一个比小型泰伦更大或更奇怪的捕食者存在。”
“你知道这行得通吗?”赛瑞克问。“你对这些怪物到底了解多少?”
她继续瞪着他。“他们是敌人,敌人总有一个领袖。我会把它挑出来,砍了它的头。几个小时就能搞定。我们将安全到达北部的扎拉克斯,然后返回这里,准备保护巢都免受任何敌人的反击。”
“这太疯狂了。”赛瑞克无法掩饰他的沮丧。“我们不能把整个策略都建立在你的胡乱猜测和一个……”他朝忏悔者图尔高乌挥了挥手。“在一个愿景上,一个可能只是精神失常的梦。这是愚蠢的行为。”
他的爆发之后是充满意味的沉默。图尔高乌似乎被他所说的话吓了一跳,卡尔波娃瞪着他。
沃斯把头歪向一边,疑惑地看了赛瑞克一眼。“精神失常?”他的声音很低。“你是这样形容一个教会高级教士的信仰吗?”
赛瑞克可以感觉到拉内克的目光灼烧着他的脸。虽然他的助手对他的话很生气,但赛瑞克从来没有掌握过掩饰内心的艺术。他说”我们不能把整个军事战略建立在如此模糊的东西之上。”
沃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伸手去摸袍子下面的什么东西。
“等下。”忏悔者图尔高乌举起一只手。“我们都对我们所看到的感到不安。”他抓住了渥斯的肩膀。“总督是个虔诚的人。我相信他并不是想暗示迷你教义是疯狂的。”他和蔼地看了赛瑞克一眼。
赛瑞克感到一种绝望的感觉。“绝对,”他平静地说。
图尔高乌点了点头。“但您不希望妨碍我和卡尔波娃上尉讨论过的计划吧?”
赛瑞克伸手拿起一根烟,用颤抖的手指点燃了它,看着桌上的地图。“我的祈祷将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