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607号房

就像魔戒中炎魔登场的场景，可疑的绿光从楼梯无限的上方和下方尽头传来。它就像是一种活物，一种扭曲的活物，在传染的过程中，将整个楼梯间都逐渐染上了一层可怕的腐败。

空间在光线中怪异地扭曲，然后整栋建筑都变得极度怪异，特别是楼梯，它几乎变得非常的非欧几里得，它初看起来就像是荷兰画家埃舍尔笔下那怪诞的几何视觉错位，而良久注视……雷感觉天旋地转，目光中的一切都扭曲不成模样。

他不得不也学着猫咪那样退到了走廊的阴影之下。他需要掩体，无论那光究竟是什么，那也绝对不是现在的他足以面对的。雷摸黑扶着墙面前进，由于他一时仍未从那股险恶扭曲的眩晕中恢复过来，他只能依偎着墙面勉强找回了一丝平衡感。

此时，六层的走廊似乎重新回到了那种破败潮湿的感觉，墙面斑驳，尘土飞扬。走道间黑暗时而与灰蒙蒙的黄色灯光相隔，老式的白炽灯泡在闪烁明灭，小虫围绕其间上下飞舞。

当怪异的眩晕感逐渐消退，莫名的恐惧——它也许是来自未知和孤独——才重新爬上了雷的心头。可那究竟是什么呢？雷在心中这样发问。然而，谢天谢地的是，无论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它都没有跟进走廊的深处。

但情况并没有好转，等雷找回了信念，重新变得“胆大妄为”起来时，他却惊讶地发现，楼梯间已经不见了。走廊里到处都是重复的房间和敞开的房门，当他随意地选择一扇门闯入时，他只是重新出现走廊的过道内。

这种鬼打墙的情况究竟持续了多久，雷已经无法确切计数，他记不清绕了自己究竟多少次，但不可思议的转机仍然出现在一条新走廊的边缘。那是一扇透着光的门扉，就像他最初跨出去的那扇。在正式迈向那扇未知之门前，雷还是犹豫了一下，但他明白自己必须跨出这一步。

尽管，生物的本能没有再度发出什么警告，但雷还是以CQB清房般的谨慎小心翼翼接近目标。但是——门被那种老式门锁的防盗锁链给锁上了！雷在心中发出感叹，这下操作可能要更加复杂了。为了避免引起任何潜在攻击者的注意，他暂时放弃了暴力踹门的打算，而是选择顺着发光的门缝向内窥视。

尽管门缝内的光线也非常微弱，它似乎源自一根燃烧的蜡烛。烛火昏沉暗淡，还时而抖动不已，但借助这一微光，尽管花了一些时间适应了光线的亮度，雷很容易就确认了自己的位置——他又回到了最初的起始点。

这里是607号房的客厅，塞满了美术生的学习用品——尽管雷是第一次仔细地端详此间的每一样物品——你看，这里有空白的稿纸、绘制好的画卷、散乱的颜料盒、高大的画架，还有……画架背后一个模糊的漆黑阴影！它看起来只有猿猴般高大，但职业经验告诉雷，这绝对是一个抱膝而坐的人影，他无比确定这一点。看起来，这里也许并不是最初的起始点。

几乎本能地举起了佩枪，雷将武器瞄向那个潜在的威胁。由于缺少夜视配件，他无法仔细识别那蜷缩的人影究竟是什么，它是人类吗？又或者是一头伪装的食尸鬼？这恐怕在与它进行正式接触前，没人能猜到。雷知道某些神话存在能够伪装成人类的外表，而且极具欺骗性，出于万全考虑，他必须谨慎一点。

然而就像是我们上面所说的，这片极似梦境的地方，雷的认知和逻辑都出现了问题。或许他确实是打算谨慎行事的，但梦的规则显然使得他的身体有些反应过度了。当他猛地一抬手，带动了身上零零碎碎的小装备。

它们无外乎是敌我识别器之类的小玩意，但剧烈的动作之下，发出的声音可不小。寂静的环境无疑是放大了这零碎的声响。雷对此懊悔不已，显然不论屋内究竟是什么，它也绝对听见了响动，倘若它有听力这种能力的话。

室内的人形阴影肯定是动了一下，雷甚至感觉那是一只手在尝试捂住嘴巴。那会是正常的人类吗？思虑了一下，他决定打破沉默：“郜凡？你是郜凡吗？如果你在这里，回答一声好吗？我们是来救你的——”雷说完前话，就自嘲道，“好吧，虽然我也被困了……”

“你……你真的是……人吗？”惊恐的声音颤抖着室内的阴影下传来，“你真的是来救我们的吗？”

“你可以开门吗？让我们进屋说？这外面可能不安全。”雷说。

“抱歉，我不能开门！”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实际上，我也有些担心你是不是人类！”雷尝试安抚声音的主人，“那不妨这样吧，假定我们俩都是人类，让我们隔着这扇门来聊一聊当下的情况吧？我在寻找如何摆脱这里的方法，你的经历也许会对此——额，对我们有帮助。”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雷蒙，雷电的雷，吕蒙的蒙！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雷子明——子明，吕蒙的字嘛！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一点都不欣赏吕蒙啊！好了，你的呢？”

声音消失了一会儿，它的主人终于答道：“郜凡……但是我不会开门！抱歉……我真的没法立刻相信……我必须确定你不是怪物，或者我的幻觉。”

“好吧，能说说你的近况吗？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你——确切的说是你的身体在沉睡，可你却说……”雷只能选择迂回。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被困住……我被在一场噩梦中了！我是这里最后一个清醒的人了！”年轻的沉睡者却神经质地做出回应。

“你是最后…清醒的人了？”雷问道。

“只剩下我一个了。我的室友在好多天前就昏迷不醒，他一直没有醒来过，没有吃喝，但呼吸和脸色却很正常，可这是不可能的！”郜凡回答。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呢？”雷又问道。

仿佛已经许久未曾与人交流了，当话匣被打开，郜凡就再也无法忍住话头，他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时钟都停了，连手机上的时间也是。食物早就吃光了，我不知道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外面一直狂风暴雨的黑夜什么都看不清，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我早应该饿死——不，我甚至一点饥饿感都没有！如果这不是死后的世界，那我只能认为我被困在了一场噩梦里。”

时间停止了？我好像一直都没有注意，是这倒霉催的梦的影响吗？雷疑惑道，他没有立即回话，而将左手伸向了兜里，翻找手机。

“时间确实都停止了，如果你不是怪物，或者是我想象出来的幻觉……”似乎感觉到雷没有答话的原因，郜凡立即补充道，“那你可以看看你的手机！”

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等了好一会儿，雷确认屋里的年轻人没有撒谎，不管原因为何，它确实停止了：“我相信你！确实如你所说，时间停止了！”

“其实……其实也不是所有的计时器都是这样，我的手表就不一样！”年轻人诚实地说道，“屋里的挂钟虽然确实停了，但我的手表却在一个劲乱转！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给你看看！”

“不，我相信！你不必冒这个风险，我理解你！”

“我可以丢过来，顺着门缝！”说罢他就从画架后小心地向门缝处丢出一块胡乱摆动的手表给雷看。接着这个机会，雷终于看清了人影的面容。那是一张消瘦的面容，雷翻动了一下记忆，很快就在记忆的宝库里找到了相似的影子。

他就是607的沉睡者，尽管在这梦中的世界，这个年轻人因为没有那么多胡子，显得更加地年轻，当然那张惊恐的脸也更加苍白，丝毫没有血色的痕迹。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长长的富有艺术气息的头发天然地卷曲着，似乎多日未曾打理。

就像在是被磁铁矿影响的指南针一样，雷确认了这一点，然后小心地将手表从门缝处塞了回去：

“呃……好吧！能讲讲你——能说说你最近一个月的见闻吗？租给你房子的那位……中介的经理是吧？他说你曾经看到一个高个子，身边环绕着一群旁人不可见的红皮肤小矮子？你能和我讲讲这件事吗？这也许对我们如何脱离这里——这块梦境有所帮助。当然如果你能把最近的经历都一一道来的话，那就更好了！”

第九章 问话郜凡

雷逐渐稳定住了年轻人，很快，年轻的沉睡者就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他的遭遇。不久前，这栋公寓住进了一群奇怪的人，一个高个子带领着一群红色皮肤的矮个子。这本身就很奇怪，因为除了年轻的沉睡者以外，包括租户、中介以及房东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看不见红皮肤的小矮子。

年轻的沉睡者以为自己疯了，但他注意到高个子房间每日吃喝产生的垃圾绝对可不能是一个人就能产生的，他这才相信自己并没有发疯。于是，他和住次卧的室友讲述了自己的发现，但室友却毫不理会，认为他完全是胡扯，他直接上前与高个子说了这个年轻沉睡者的可笑发现（他没有直接提年轻沉睡者的名字）。

于是就在那一天周五的晚上，郜凡的室友睡了就再也没有醒来。年轻沉睡者一开始并没有觉得异常，他只是以为室友通晓累了，但第二天（也就是周六）室友整天都没醒，他觉得有些异常，他想打急救电话，但根本就没有信号。他想外出求援，但当他看到隔壁高个子威胁的眼神，他立刻吓得缩了回来，甚至整个周末都没敢出门。

第三天（周日），为了确保能及时察觉室友的情况，他把室友搬到了自己的卧室。期间他多次他检查过，发现室友呼吸与心跳脉搏都非常正常，而且也没有脱水的症状，他开始觉得拨打急救电话也不会有人相信。

到了没有出门的第四天，食物快吃光了，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还真的活在现实世界，他怀疑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片永无尽头的梦。很快，他就证实了他的猜想。一方面，整天没吃喝的他丝毫没有感觉饥饿或是口渴，另一方面，尝试外出的他遭遇鬼打墙，他花了不知道多长的时间才重新找回自己房间的道路。

“那么……你有看到其他人吗？”雷突然问道。

“不，我没有真的看到他们，但我猜测……”郜凡回答，“自从那个高个子入住后，在走廊上行走的人就变得越来越少了。”

果然如此。雷暗自点点头，然后他继续问道：“那么你如何醒来的？你有什么看法？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不知道！反正……反正我没有胆量像盗梦空间里那样尝试，毕竟这个梦太真实了，更何况，如果我只是穿越了……”郜凡没有继续说下去。

“哦，对了！你遇到鬼打墙时，有没有碰到一只黑猫或者乌鸦什么的？”雷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突然问道。

“没有！完全没有！”

“那么绿光呢？”

年轻的沉睡者以一种死寂的沉默做出了回应。

他绝对看到过的。雷这样想道。可谁知，就在下一秒，郜凡就陷入了一种古怪的歇斯底里之中，他仿佛暂时摆脱了所有恐惧以及懦弱，猛地冲了上来，在一种极尽疯狂的求生本能中，试图用身体死死地抵住屋门。

那些流传在乡土之间的传言曾说，那些被附身的人力气突然大增，甚至连几个健壮的成年人都压制不住。眼下的情况，就是如此，年轻人突然爆发出的力量，几乎令雷怀疑屋内的这个郜凡究竟是不是一个伪装的食尸鬼。“冷静！冷静，你不会有事的。”他说，一边用力地抵住了即将完全关上的门。

“不，不，不！它来了，它来了！”郜凡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我能感觉到！”

“不，你这样做，才会把它引过来！”雷非常肯定地说道，“就算怪物没有听觉，你的恐惧难道不会把它引来吗？仔细想想看！冷静下来！”

雷和郜凡在门的位置对峙拉锯了很久，后者总算等到后者逐渐从歇斯底里的状态摆脱了出来的时刻。但如果说什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话，那么雷的乌鸦嘴可能确实灵验了一回。当他就这么用余光微微一撇时，那道可疑的绿光便在楼道的尽头突兀地闪现了。

不知是是否是一种错觉，雷感觉此诡异的光芒与平时可见的寻常光线有着太大的不同。实际上，它不像是光，反而像是一种会自我渗透的液体，或者说虫族的菌毯。

总之，它以一种缓慢却又势不可挡地向雷所在的方向蠕行而来。在它的所到之处，斑驳脱落的墙面、

湿滑的地板以及头顶蛛网纠缠的天花板仿佛都被立即腐化了，无数的细小的裂纹和缝隙不断蔓延，就像是被某种强酸甚至是时间本身腐蚀了一般。

雷的视力足够地好，但他仍然不确定自己所见究竟是实是虚。就像是延时拍摄中场景，雷感觉自己看到某种白色菌丝般的物质从缝隙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滋生蔓延，然后它们分泌出了一种深绿色、满是气泡的浓稠液体，它们仿若恶心的呕吐物，在空气中散发着半消化的海鲜般的酸臭腥味。

这股险恶的气味几乎立刻让雷干呕了起来，他甚至不再有那么多气力和心思与屋内的郜凡继续在门口拉锯，但年轻的沉睡者却表现地截然不同，就像是回光返照般，他仅剩的求生不能被激发了出来，他松懈下去的力量又一次爆发了出来。

最终，雷不得不重新抵住了门，他向里面的人示意自己还在外面呢！“你真的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且不说是来救你，还是一个可以和你谈天解闷——的人待在外面等死吗？”

年轻人思考了片刻，他决定咬牙做出某种冒险：“我希望你确实是个人类！”

“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雷对他说。

接着，郜凡手脚麻利地解开了防盗链，在放雷进来后，他立刻将门链重新锁上。

看着年轻人的奇怪举动，雷突然表示了疑惑：“等一下，你为什么只锁着链子？”

“锁坏了。”年轻人直白干脆地回答。

“我真不知道你怎样活下来的！光靠防盗链吗？"

“你知道规则怪谈吗？这怪物也许过不了关上的门！"郜凡奇怪地问道。

“我可不相信这套鬼东西！”似乎与现在的年轻人有了带钩了，雷这样感叹道。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故作哀叹的时刻，他们得赶紧为接下来的求生做准备，“快点来帮忙，我们用家具把门堵上！”

两个人一起协力，房门很快被堆积的桌椅书柜牢牢封堵起来。然后，没过多久，门外便传来了液体或者柔软躯体湿滑蠕动的声音，空气中充满了可疑的腐臭味，几乎令人眩晕。远不止如此，诡异绿光仿佛昆虫的触须般顺着门缝渗透进屋内，单靠家具显然是无法阻挡它们的。

眼下，这光就如同一头目盲痴愚的怪物，像一只不具备视觉能力的原生动物一般胡乱地探索着，寻觅着潜在的猎物，只是雷和郜凡早已经退进了主卧内部。在客厅内百般搜寻无果后，这反常的绿光重新退缩了回去，与躯体湿滑蠕动的声音一同消失在走廊的远方。

安全了吗？至少暂时如此。雷环视房间，他第一眼就瞧见躺在床上的微胖身影。他就是郜凡口中那位沉睡的室友吗？他看起来真的像睡着了一般，面色红润不说，他呼吸还富有节奏，甚至偶尔还会连打几个呼噜。确认这位睡美男幸存无误后，雷便将注意力转向了其他的方位，他可不是专治疑难杂症的老中医。

在雷所在的这间卧室里，它同样也像外面的客厅那样堆满了画稿，它们都有着一种独特的怪异风格，在轻微的疯狂之余，还带着一种梵高般的独特气质。

“你是美术系的学生？说起来，你的名字正好和梵高掉了个啊？”雷说。

确是如此，郜凡告诉雷，他和他的室友均是美术系的学生。当然了，他那位可伶的室友（他依然陷于沉睡中）没有郜凡那种怪异的艺术家的抑郁气质和疯狂的灵感来源。

年轻的沉睡者说，他正因为这些疯狂的画作，而遭到了循规蹈矩的美术教师的指责和刁难。

他从他那奇诡的梦境中发掘出这些古怪的灵感，它们其中的一些像翡翠梦境般绚丽多彩，而另一些则像是《巴洛的地狱》般怪诞疯狂、宏大孤寂、令人生畏，在那里，迥异于地球生灵的古怪生物茁壮生长着。

“我觉得我也许是被这个名字诅咒了。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落得个与梵高一样的命运吧？”

“郜凡，梵高；你们的名字正好相反，我觉得你们的命运不会有太多的相似性。”

看着年轻人逐渐有自怨自艾的倾向，雷立刻岔开了话题，他现在可不想和一个自闭患者当盟友。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门外的东西。”雷突然小声提问道。此时，周遭的环境随着怪物的离去重归于死寂的沉默，但隐约的恶臭味仍然在室内徘徊不散，它依然在提醒着屋内的居民们不祥的生物只是匆匆离去，他们并未彻底摆脱它。

但一提及绿光，郜凡的精神状态就有奔溃的迹象，雷好不容易才将他重新稳定下来：“冷静！冷静，好吗？你不会有事的！”他说。

“它可能只是个大号的阿米巴原虫而已，当然被它吃掉肯定还是很痛苦的！”雷这样安慰道。

尽管他对外面的怪物已有另一种隐约而模糊的猜测，那怪物或许是修格斯，或者修格斯在梦境中意识的投影？他这样猜测道，但确实没有什么证据去证明这一观点。

修格斯是一种相当难缠的对手。如果他们有充足的准备或者人手和武器，他们或许能解决一只小型的修格斯，但对于更大体型的修格斯，现有的武器是难以彻底杀死它们的。

或许氢弹爆心产生的高热火球可以彻底汽化它。所幸这一体型的修格斯几乎未见于人类的记录中，尽管某些未知来源的小道消息宣称，A国在二战后发起的南极跳高行动时，就曾在冰封的南极遭遇了巨型甚至是超巨型的修格斯，但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密大南极探险队幸存者在1931年遭遇的那只。

当然这一切都与年轻的郜凡无关，即便不是出于保密的原则，雷也不会也不能将可怖的真相告诉于他。雷一直认为，克苏鲁神话相关的知识容易激发人类自我毁灭倾向的好奇，如果你没有莫大的意志力和自我控制力，那么你最好一点相关的信息不要知晓。

“这怪物……又是白头鹰做的好事吗？”年轻人问道。

“算……算是吧，他们一直想要利用它们。”雷想了想回答。

“这群可恶的白头鹰！”

“可不是嘛，要不他们怎么被叫做野心狼！”雷随之附和道。

一番闲聊下来，年轻人的恐惧消散了不少，而他最终也终于敢面对之前的问题了：“我没有亲眼见过它，只是隔着门缝看见那股光，还是听见声音，但我有一种感觉，只要被东西抓住，肯定活不了。”

“它经常在这里游荡吗？”

“偶尔……也许只要我们能保持平静，并且离房门远一点，它就无法发现我们？我之前就是这样做的！”

雷点点头，不置可否。

第十章 逃离？陷阱！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怪物在走道间来往巡视变得越加频繁。依靠一种纯粹的盲人摸象般的执着，它似乎已经逐渐摸清了猎物所在的位置。雷有这种感觉，而且这种感觉正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加显著。他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酸腥的恶臭正变得越来越浓厚，一种不妙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小心地从卧室房门的位置探出身子，雷注意到客厅防盗门前堆积的家具之下，一种黑绿色的光已经稠密到如液体一般的地步。它们快速地渗透进来，碎裂，重组，气泡如同万千只眼睛从中蜂拥而现，如开水般沸腾。如同般强酸腐蚀，乌木般的漆黑迅速在家具漆木表面蔓延开来，它们阻挡不了多久了。

“快！把卧室门堵上，要快！缝隙也一样！”雷立刻退了回来叮嘱道。他将卧室的房门狠狠带上，并在匆匆封堵房门之后，重新掏出了佩枪，尽管他也知道枪械对这东西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雷的注意力全被客厅的方向吸引了过去，他紧盯着门缝，两耳仔细地聆听着客厅里传来蠕动的声音。但就在这时，年轻人自他身后发出一声尖叫，似乎怪物从他忽视的方向袭来了。雷迅速回转身体，顺着郜凡惊惧的视线和几乎被恐怖凝固的眼神，雷看到发生在床铺上的恐怖一幕。

年轻人的室友正在七窍流血。血？确切的说是一种墨绿色的不祥浓汁，无数气泡如眼珠般显现又消失。

“我可能明白了那些沉睡者究竟是怎样消失的了！”

显然怪物利用这种极其特殊的能力，将那些在梦境中仍然沉睡的人统统吞噬。只是它为什么一开始不那么做呢？也许……也许，它这种的能力是有缺陷的，对距离或者其他因素有着严格的要求，又或者纯粹是怪物足够蠢罢了。雷猜测道。

随着那种恶臭的脓汁越积越多，不断从郜凡室友的七孔中如水柱般喷涌而出，怪物最终真的从室友尸体中渗了出来。雷和他身边的年轻人第一次目击了怪物的真容。尽管对雷来说，怪物的模样远不如在它朦胧未揭时的那般恐怖，但对于郜凡来说，它已经足够地恐怖了。

眼前的怪物本质不过是一大团探着伪足的不定形脓液，无数类似眼睛或是类似嘴的器官在其上浮现又消失。它的造型总是在一种难以明述的变化中，有时似乎更似章鱼，有时则更像是一堆腐败的原生质体，散发恶臭。

但它真正可怕的地方却并不在于此，是那些可怜的受害者，他们或惊惧、或狰狞的面容正如久远缠绕的怨灵般从这团不祥的胶质体中不断地飞舞、浮现，并在以一种毫无感情的模糊的声音呼喊郜凡的名字后，就立即延展的原生质所吞没。

雷和年轻人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可怕的面容和模糊的声音究竟是怪物对人类拙劣地模仿呢，还是说那些人的意识已经永远地被囚禁在一具恶魔般的躯体里了。没有人想要这种命运，也没有谁理所应当遭遇这种命运。

“是……是……我……他……同学……他……”当怪物向郜凡伸出不定形的伪足时，郜凡终于见到了他这一生最为恐怖的一幕，他竟然从伪足的顶部辨别出了室友变形的面容，他的声音因颤抖而变形不已，思维因恐惧丧失了逻辑。他的身体僵硬，以至于雷不得不费劲将年轻的郜凡拖了回来，拖到了背靠卧室房门的地方。

伪足仍然在接近，缓慢但极具压迫力地接近，雷果断扣下了扳机，但他明白这种尝试了除了短暂打出一个孔或几个孔外，毫无用处，甚至远没有怪物自愈更迅速。于是他搬起了用来堵塞房门的小家具——它们不过是椅子和床头柜而已——雷把这些东西狠狠砸向怪物，他用劲之大甚至直接将怪物拍了个扁，当然这些攻击实际上也是毫无用处的，怪物马上就能恢复到原状。

“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雷决定是时候放手一搏了，他狠下心来，拉着因恐惧而呆滞的年轻人，冒险得打开卧室房门，逃进了客厅之中。

此时，绿色的变形怪物已经占据了客厅的大半，从地面到天花板，它就像是一大坨绿色鼻涕，除了恐怖之外，也恶心至极。雷顺手操起一旁的画架，不断挥舞画架将袭来的伪足一一击退。

然而好景不长，画架很快就因腐蚀而断裂。这些伪足正变得更具有粘性，如果雷他们不赶快逃离此地的话，他们也将遭受其他沉睡者相同的命运。

雷陷入了一股更加焦虑和紧张的情绪之中，相对之下，恐惧反而不那么显而易见。他毕竟还携带着一个不会自己行走的大号累赘，在如此环境下，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带领郜凡活着逃离此地呢？一个意外之瞥，给予了雷灵感。

当雷偶然看见不定形原生质正缓缓吞没一台老式的、完全由厚重金属打造的立式电扇时，雷觉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如果梦中世界也会有这玩意的话），雷强忍着怪物腐蚀体肤之痛，将老式电扇从怪物的原生质体中扯出。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地抱起电扇，把当当做一扇攻城锤般冲向了本就因腐蚀而脆弱不堪的外门以及堆放在其后的家具们。

咣！第一次撞击，书柜碎裂开来！

碰！第二次撞击，桌椅化作齑粉！

咚！第三次撞击，外门的碎片散落了一地！

就是现在，快走！带着重新回过神来的年轻人，雷终于逃到走廊上。当肾上腺素的作用逐渐消退，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中传来，疼得他直嗷嗷（实际上雷怀疑是疼痛让年轻的郜凡从极度恐惧的冰冷中清醒过来）。如果不是怪物的反应实在太慢，雷几乎不可能带着郜凡从其中成功逃离，但不管怎么样，两人能幸存至今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

然而没时间感受疼痛，怪物显然不愿放弃此间最后的一对猎物，它就像是一滩墨绿色的腐臭浪潮般从房门后涌了出来，以一种不紧不慢地速度追击着猎物。

雷和郜凡在走廊中奔逃着躲避怪物的狂暴追杀。在他们的身后，修格斯般的怪物正在变得愈来愈适应快速的追击模式，它逐渐改变形态，以滚筒般的形式前进，摧毁挡路一切，尽管所有沉睡者的狰狞面容仍然不时地从泛着不祥绿光的不定形躯体表面浮现出来。

现在，雷和同伴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就是这里唯二的活物了。等一下，前面是那是什么？那只黑猫？！

楼道未知的前方一只硕大的黑猫突然现身拦下他们。它轻轻地喵了一声，然后转身朝着一扇房门跑了起来，似乎是要指引雷他们找到摆脱怪物的路径。已经没有选择，雷决定冒这个险，他带着已经气喘吁吁的郜凡紧紧地跟随在猫咪的身后。

如此，他们在无数的门扉间穿行不歇，他们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最终黑猫带着他们七歪八绕，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一座宽广高大的大厅之内。

大厅的两侧被巨大的廊柱所环绕，在每两根廊柱之间是狭长的哥特式落地窗，透过朦胧的磨砂玻璃，你可以隐约地看见那公寓楼外的场景，乌云和闪电的海洋，还有巨大的触须般的存在搅动着压抑的天空。

而在大厅的尽头，一座高大的王座般祭台在那里耸立着，险恶又亵渎的壁画和浮雕装饰于其上。一个黑袍披身的高个教徒和一群环绕他的红袍小矮子，在祭台顶部大声地吟唱着不祥的赞歌。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雷不知道他们唱的究竟为何，这些人所用的是晦涩难明的拉莱耶语，在一种如同听力考试般的焦虑和恐惧中，他总算听明白了一个单词“Cthulhu”。转头望向了那只引他们来此的黑猫，雷一副你演我的表情。可猫咪只是喵了一声，无辜地把脑袋歪到了一边。

这是一个陷阱吗？黑猫难道只是我才仅有的幻觉吗？雷注意到他身旁的郜凡似乎并没有黑猫，他看起来根本不知道是黑猫带领他们，将他们引入了重围，就好像他们意外地闯入此间，只是诸多不幸中渺小一环而已。

但无论如何，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已经浮出水面，显露出真容。或许是时候来了解这一切了，只是可惜，他现在不仅没有友军火力的支援，甚至手上还多了一个需要保护的累赘。

如果但凡没有那头可怕的修格斯般的怪物，雷估计自己或许仍然有机会在克苏鲁教团祭司完成仪式或者释放强大的咒文前，击垮祭司的阴谋。但现在，他可能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

第十一章 最后一战？

当祭司们停下了吟唱，齐刷刷地回转过身体，雷终于看清了矮个子祭司的真实面容，那根本不是什么红袍，而是一个个围着兜裆布的丘丘人。让雷觉得这副场景分外诡异和滑稽的是，领导这群“红薯人”的却是一个高个子的人类。

他看起来皮肤苍白，眼窝深陷，鼻梁高大，末端如鹰勾般尖锐，一副狼顾鹰视之相，但总体而言，他仍然像是个正宗的人类，而非怪物伪装的。雷很难想象丘丘人竟然会听命于一个人类，这太滑稽可笑了。

似乎察觉了雷的嘲笑之意，高个子祭司立刻就像寻常电影动画的反派一样有问必答，他自顾自解释了自己究竟是何方神圣。

高个子自称受到了伟大克苏鲁的眷顾和感召，是伟大克苏鲁的星之眷族大祭司赐予了他这份祝福。这是一份操控梦境的能力，而作为获得这份能力的代价，他必须完成一项壮举。为此他在这里布下这个陷阱，等待着预言中料定那个的人类走进它，并将他们的力量在成形之前统统扼杀。

“如果我完成了这项壮举，大祭司将会再次奖赏我的，永生、不朽，还有更伟大的一切正等着我的加入，我将洞穿真相！”高个祭司娓娓道来，“你们能找到此处来，可能确实很有能力和悟性。如果不是任务重要，我或许破例允许你们作为侍僧加入我们在群星间的伟大教团，但很可惜，为了预言百分百不会应验，我只能委屈你们了！但是……别担心，这里不存在真正的死亡！你们，你们所有人的灵魂都将将与我的小宠物一起获得永生和不朽——当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所有人？这么说你也要加入咯？”雷突然反问道。

高个祭司愣了一下，然后发疯似地朝天大笑：“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你的幽默感和你的勇气一样愚蠢，不可救药！攻击吧，我的宠物！让他们享受享受永恒的折磨！”

当巨大的修格斯般怪物从大厅的入口涌入时，雷觉得是时候了冒险一试了。他刚刚有了一个计划，一个非常大胆的计划。于是他转身对身旁的年轻人说：“听着，郜凡！无论等下发生了什么，你都必须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明白吗？当我开枪把怪物从入口处引开时，我们一起向入口跑，全力去跑，明白吗？这是我们最后的生路了！这里显然是对方的大本营，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年轻人仍然一副惊恐状，但他强作精神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三……

二……

一……

雷扣动了扳机，把一梭子的弹药逐一都打了出去，他一边开火，一边向一侧移动，努力地吆喝咒骂着，很快就把堵着门的变形怪物从入口的位置吸引开了。

“快走！趁现在，快跑！”雷远远地朝年轻人大喊道，他重新换了个弹匣，但弹药已经所剩无几。

年轻人闷着头跑出了几步，然后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急忙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身后的战场。

“但是……你呢？”

“这是我的责任，我可是来救你的人啊！”雷对他吼道，“现在，快跑！跑得越远越好！跑啊，不要回头！”

看着年轻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雷笑了一下，终于可以实施驱虎吞狼之计了。今天也是一个够本的一天，说不定还能多赚几个。

祭台上，教团的祭司们对这突如起来的形式转变而感到措手不及。他们手忙脚乱地用咒文去约束他们那可怕的召唤物。无论它究竟是不是所谓的修格斯，但它也绝对是最恐怖的神话生物之一了。他们越是紧张，在诵念咒语的时候，就越是容易忙中出错。咒文不是一种毫无代价的力量，它就像是航天飞机上一小块脱落的隔热瓦一样，轻微的错误都有可能导致致命的毁灭。

高个子祭司匆忙地带领手下向雷释放法术攻击，阴影在他们的手中汇聚为巨大的触须，狠狠地朝着向他们奔跑而来的雷蒙鞭挞而去。这些鞭击势大力沉，几乎将砖石的地面击得碎裂开来，尘土飞扬。

雷狼狈地在追击的不定形生物和阴影长鞭的轰击中，四下躲闪，并一步一步地将怪物引向了祭司团。

匆匆抽冷子还击，雷以一个“精准的点射”击倒了一名矮小的祭司。尽管他本意是去瞄准高个祭司的，但是在眼下这副环境下，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瞄准，能够意外击中一名丘丘人便已经是幸运至极了。

最终，在雷的“指引”下，巨大的不定形怪物摧枯拉朽地碾过了整座祭台，它就像是一台横扫行星武力的巨型作战单元，任何抵抗都是无用的。在这场可怕的秽物冲击之后，只有两个人仍然站立在祭台上。

“为什么要放弃机会，让那个小鬼独自逃生呢？”祭司问出了他无法理解的问题，“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牺牲自己，就能靠这东西来消灭我们？”

“这需要理由吗？”我们所在的世界或许从来都不那么完美，自万古而来的黑暗阴霾萦绕不散，人类依然被种族内部的分裂所削弱，但那理应属于全人类的光辉和伟大的理想从未真正磨灭。当无形的黑暗和邪恶侵蚀而来，不要忘了，这里或那里仍然有一群沉默的守护者愿意像自己的先辈那样用生命去捍卫她。

“愚蠢的理想主义者！自我毁灭的天真者！”祭司嘲笑道，“为什么不接受现实呢？旧日支配者们才是唯一的真实，你们所追求的一切都将会在自我毁灭中灭亡！”

作为对祭司的回应，雷压上最后一发矢弹。如果黑暗将吞噬一切，那就让我们英勇牺牲！他对着高个子的祭司举起了佩枪：“那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然后他扣下扳机，在最后的火光中，可怕的不定形胶质将从祭台背后最后一次伸展出了腐蚀性的伪足，将此间最后的幸存者和灾难的始作俑者统统吞没。

与神话力量做斗争就是这样，它永远都不可能一帆丰顺，教团的祭司们是狡猾的，与神话生物战斗也往往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和牺牲的。

——

当大厅内的战斗重归于平静，年轻的画手郜凡，他竟然又跑了回来。也许他放弃抛弃同伴独自逃生的懦弱，尽管这可能不太理智，也辜负了雷的牺牲。但他最终还是跑了回来，也许他已经猜到了自己最终的命运，如果没有外人的帮助下，他真的能独自在这里生存下去吗？答案也许是显而易见的。

重返此地的郜凡目击刚才发生在祭台上的一切，他的情绪低落，或许此时的哀愤已经更甚于恐惧，尽管他与自己的这位新朋友相识不过是十几分钟。

在大厅之内，可怕的怪物仍然盘踞在祭台周围，它也许已经吃饱了，毕竟那么多的祭司、那么多的教徒，吃起自己人来总是那样的甜美。但也许这并一定就是我们的现实，当虚幻的面纱被撕开，真相也就暴露无遗了。

“幸好我多准备了一张底牌！”高个子祭司的身影从不定形怪物身旁的空地上逐渐显露出来，他在对着他同样从虚幻形态显现的丘丘人手下说话，“他到死斗都不会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在和一群鬼魂般的幻影在打交道！哈哈哈哈哈！”

郜凡目瞪口呆注视着一切，甚至忘记了再次逃跑。

“啊，还有一只小虫，去解决他！”祭司朝着年轻人的方向指了一下，墨绿色的不定形怪物重新移动起来，再次缓慢而又势不阻挡地前进着。

郜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以及紧随其后的无尽折磨的降临。恶臭正离他越来越近，然而，他所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他睁开眼，发现怪物仿佛消化不良般怼在了原地。

这场景仿佛似曾相识，郜凡感觉自己在一部名叫《进化危机》的老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怪物不停地臃肿膨胀，然后快速收缩，显然一场可怕的爆炸真正酝酿。郜凡一个机灵跑出了大厅的入口，在最终的可怕爆炸降临前逃出了这里。

——

雷记得那头修格斯般的怪物直接吞没了他，如同巨噬细胞吞噬病菌一般吞噬了他的全身。他感觉酸液灼身，那疼痛远胜寻常的痛楚，发自灵魂深处，但很快连疼痛感也都消失了，他的意识正在模糊，怪物正逐渐将他消化，消化，彻底地消化掉。

雷开始如走马灯般回顾自己并不长的一生，也许它不那么美好，也许充满心酸和苦难，留恋与别离，但是他仍然以我们民族特有的坚韧顽强地存续了下来。

雷感觉自己漫步于一条迷雾徘徊的堤岸，两侧是汹涌的潮汐，随时都有可能将他彻底吞噬。为了生存，他只有奔跑、奔跑，试图在浪潮将他吞没前，找到一条出路。堤岸仿佛没有尽头，但随着他不断的前进，一丝莫名的熟悉感突然涌现在他心头。

他听见了一声熟悉的猫叫，黑猫在堤岸迷雾萦绕的稍远处站定，它似乎凝视着他。你要再次给我引路吗？雷说。好吧，最后一次，可别再带错路了！

紧随着猫咪而行，巨大的石像在前方的迷雾中逐渐显露出其真容。一个巨人，一个奥特曼……

这就是你要带我找的东西吗？雷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变得透明，他在散发出光和热，仿佛他就是一个能够散发出无尽光芒的球形实体，期待在这超越睡梦之地完成一次伟大的相会。

他感觉自己越升越高，朝着巨人石像的头部飞去。在那里，他一头撞入巨人额头处的水晶之中。伴随着无尽光华和难以一一详述的多彩色泽，巨人克雷迦苏醒了。

第十二章 巨人归来

“不！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活着！”高个子祭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声音，其中还略微带着颤抖的颤栗音。就在刚才，他那不可一世的不定形宠物就化作一团灿烂的火花在一场爆炸中四分五裂。

当然仅靠这一点，还远远杀不死它，但这怪物显然需要时间重组自己的躯体。而眼下祭司和丘丘人侍僧仆从们就要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他，面对那个让怪物发生爆炸的人。

等等，人类？他真的是人类吗？高个祭司看着眼前这个令他极度不安的家伙，他真的怀疑这东西绝不是人类这么简单。那个站在大厅中间的男人，与其说是人类，倒不如说更像是披着人类躯壳的终结者。

在那些被酸性液体腐蚀掉的表皮下，显露出的不是属于人类脆弱的血肉，而是如活体金属般的红银色皮肤。他的左脸皮被彻底消化掉了，取而代之的是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面容，红色的卵形眼睛在其间似乎散发愤怒的光辉。

“Kthréga！他就是那个人！”祭司的脑子在片刻的短路后，终于认出了面容的主人，那是克雷迦，最初降临于姆大陆之上的原初巨人中的一员。祂被祂的同胞称呼为梦境守护者，这不是没有理由的，巨人克雷迦绝对是最擅长利用梦境的巨人，因此他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不，这不可能！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咒文！仪式！都给我动起来！”高个祭司发疯般地大吼大叫，指挥着他手下的那群丘丘人，决心在巨人彻底恢复过来前，先下手为强。

但化作等身巨人的男人并没有在原地等待，他缓慢坚定地前进着。高个祭司可以感觉到那巨人不可阻挡的势头，恐惧的种子竟然少见地在他的心间萌芽并开始茁壮成长。

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巨人一把扯下了那张如终结者般只遮盖了一半面容的脸皮，然后完全地显露出其真实的全貌。

那是一张类似旧特摄片奥特曼般的脸孔，对于祭司这种从未看过特摄的人来说，他确实无法——也不在乎去分辨其中的细微差别。

“快！快攻击！”祭司高吼。

“Y' uln n'ghftor nog geb！（我召唤黑暗力量降临于此！）”

应声而来，四簇巨大的触肢从砖石地面猛地爆出。触肢在诸多方面上不类于头足动物的腕足，实际上它们完全由紫黑色的阴影构成，每一簇都拥有十数根到数十根如蛔虫般作呕的细长触须，这些触须胡乱地纠缠在一起，如同真正的活物般诡异地扭曲着。

虽然单个的触须纤细瘦长，然而这些触须远具有比其险恶外形更恐怖的破坏力。伴随着清脆的音爆声，四簇触肢猛然抽向等身巨人所在的位置。石砾就像弹片一样在地面上飞溅，尖锐的触须深深地扎入了坚固的岩石地表。

然而克雷迦只是轻轻地一跃，在一个灵巧的前空翻，他已经悬浮在半空之上，俯视着地面上的惨状。等身的巨人头也没抬，他就像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右手，一道闪亮的白色光线便朝着一旁看热闹、试图继续召唤的祭司们高速飞袭了过去。

尽管祭司及时带领手下的丘丘人在这片由梦和精神构建的世界里筑起了无形的盾牌，但剧烈地爆炸仍然撼动了整座祭台。丘丘人们，人仰马翻，甚至有不少顾前不顾腚的家伙被头顶坠下的石板给直接砸得西瓜开瓢。

不过巨人克雷迦目前没有机会乘胜追击。在他的脚下，那四簇触须的集群已经重新展开了攻势。细长的触须朝着空中的目标迅速攀长，它们就像海葵开花一样展开来，试图把克雷迦整个吞下。

在那些细长触须之上是无数如同微小寄生蠕虫般的附肢，它们在空中密密麻麻地蠕动着，并从嘴中吐出细密的刺丝，这些刺细胞般结构正是利用这些宛如单分子线般的刺丝在空中构建起一道不可触及的死亡之网，不像的蓝色电流在其间蜿蜒穿行流动。

但等身的巨人仍然能灵活得在这些春华般盛开的触手中闪躲，当他那如同一双羽翼般的金色胸甲闪耀出红色的光芒，一只活灵活现的燃烧着的烈鹰在巨人的手中迅速成形。

烈鹰形的光弹扇动着火焰的翅膀，周遭的空气因高温而扭曲，微微颤动。然后烈鹰光弹收拢了翅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从空中俯冲而下。它就像是一把燃烧的火焰之剑，在那些过分招展的触须之间划下一条条火红的弧线。所到之处，“花朵”片片飘落。

烈鹰光弹最终消失在大厅尽头，但巨人的攻击没有结束，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交叉于胸前，两道绚烂的光彩从头部的水晶和胸口的彩色计时器中爆发出来。仿佛花朵枯萎凋零，又像是冬雪融于夏阳，触肢的又一次攻势被粉碎了。

但这阵强烈的闪光并未随着巨人双手的放落而宣告结束。它们就像两个顽皮的孩童，又像是两颗飞舞环绕的迷你星辰，两团球形闪电的等离子球体从克雷迦水晶和彩色计时器中猛地跃上了大厅的顶部。

在铁艺吊灯之下，疯狂地互相旋转飞舞。它们一颗是金色的，伴随着威严的怒火，另一颗则散发着青翠的光泽。触须在这强光中被完全溶解，当阴影无处遁藏，它们被迫退回到它们本该存在的阴影世界中。

“混蛋！”高个祭司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因为他手下的丘丘人被这怪异的场景吓坏。它们跪在地上，反常地表露出惊慌的情绪，口中高呼着索斯双星的可怕名号。

作为对巨人攻心攻击的回击，愤怒的祭司向克雷迦投出了一道绿色的闪电，后者如一只墨绿的蛐蜒般自空中飞快地游向了空中的巨人，它张开了闪电的獠牙朝着巨人的头胸处咬去。

克雷迦似乎没有对这一攻击做出什么可见的动作作为回应，但他卵形的眼睛中确实闪烁过一道微不可查的亮光。

就在绿色的闪电即将命中巨人之前，一道宛如透明水晶般的晶壁悄然无声地浮现在巨人身旁。闪电在晶壁上撞了出一大片的火花，晶壁却纹丝不动，水晶般的美丽结构仍然在吊灯的光线下反射着异样的光辉，丝毫没有破损。

就像是一只游移不定的蜈蚣，在一击不中之后，绿色的闪电狡猾地转换了攻击的方位，它不断从从各个方位发起攻击，但都在晶壁的严防死守中碰了一脸电火花。

轮到巨人反击了，在一次攻击不中的空档后，克雷迦抓住了这个时机，也抓住了这道受祭司操控的狡猾闪电。他右手紧握，任凭闪电如毒蛇胡乱挣扎和攀咬。

巨人额头的克雷迦水晶爆发出一阵奇异的闪光，然后一道融合了无数种色彩光芒的奇异光线就从中喷涌而出，几乎令巨人本身的纹路也染上了这般奇异的色彩。

这道光线以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最深邃的梦境——埃莱克·瓦达之王那五彩斑斓的迷梦——中塑造成形，只有极少数造梦者的想象力才能够与之相比。当这道埃莱克·瓦达奇异光线接触到绿色闪电时，一阵奇怪的转化就开始了。

在祭司惊恐的眼神中，闪电被重新投掷了回来。这次，它化作了一条蓝金色的大龙，在祭台上引起了巨大的骚乱和更大的破坏，以至于祭司不得不冒险在大厅的石壁开了一个“黑洞”，将这条该死的背主的闪电丢了出去。

祭司咽了一下口水，他明白在外面云雾中盘绕的不过是伟大克苏鲁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但很可惜，那一部分全无理智可言，开门可是注定要冒着被“好味”和场景杀的风险。

局势似乎在倒向巨人，但好在触须们已经争取了足够的时间，祭司的小宠物已经重新聚合成形。现在，让死亡从天而降吧！

克雷迦猛地抬起头颅看向了头顶的石板“天空”，又是一朵花，一朵恶臭至极的花儿。深绿色的不定形怪物不知何时已经吸附在大厅的吊顶之上。

利用其天生的变形能力，它化作了一朵丑陋的大王花，无数的脓包自其上浮现，而后又迅速膨胀到几乎要破裂开来的地步，在不久后重新收缩直至分解消失。就这样。依照祭司的隐秘规划，怪花从吊顶上俯冲落下，意图将巨人一口吞下。

巨人已经来不及躲避了，怪花在空中四散开来化作了一张巨大的毒网，将巨人的躯体和可能的飞行路径牢牢锁住。

最终，这一滩绿翔包裹着巨人从半空中重重落下，像一个肉蛋一样重重落地然后又复次弹起，如此循环往复了数次，方才重新平静下来。

然而仅凭这种攻击是无法击垮巨人的，在这滩臭臭泥的顶部，一道橙黄色的光柱猛地冲天而起，不定形的怪物立刻就被轰击出一个大洞。巨人克雷迦顺着破洞，重新飞升至空中，他双手水平展开，然后又迅速合拢成十字形，一副要开大的模样。

又是一道橙黄色的光线，它从天而降轰击在不定形怪物身上。然而与预料之内的情形不同，怪物身上类似的眼泡或者脓包的东西迅速膨胀开来，它就像是一个反射着怪诞颜色的气泡，竟然将光线本身都给弹反开来。

高个子祭司得意的看了巨人一眼，他的小宠物可不只有变形那么简单！这些令人作呕的眼泡与其说是散发恶臭的脓包，倒不如说是一种怪异的生体护盾发生器。

祭司觉得是时候让我的怪兽变大了！“让我们乘胜追击！一举将巨人击垮！”

“Cfhayak vugtlag'n Cthulhuor nog ulnagr！shagg ahthrodog！shagg ahthrodog！（我们祈求克苏鲁的力量降临召唤之地！让梦境滋长！让梦境滋长！）”

仅存的丘丘人重新环绕在祭司身旁，诵唱起那古老的赞歌。在那种神秘而又险恶的韵律中，大厅以及其内的某些东西正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它在横向、纵向和高度上迅速的扩展着，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将自己——大厅本身和那头修格斯般的可憎魔物扩展了四五十倍大小，并且仍在继续扩展。

这就是祭司所言的压倒性的优势吗？

第十三章 梦境之战

既然已经转换成了如此大的体型，那么眼前这个巨大如土丘的巨型阿米巴不需要跃起或是挥舞伪足就可以将等身大小的克雷迦一口闷下。

恶臭的胶质躯体从四面八方向巨人扑来，但克雷迦没有进行躲闪。他张开双臂，仿佛有无穷的光线在他的彩色计时器间汇聚。无数的光点应召唤而来，它们就像是夏夜中成群的萤火虫、又像是飞向世界之树的小精灵，围绕着克雷迦水晶和彩色计时器的位置汇聚成一个巨人——一个真正巨人的形态。

然而对手的“生长”速度实在是有些过于迅猛了，即使在巨人已经重新变大之后，修格斯般的怪兽就像一道巨大的活体城墙，像一面肉山脓海一般将巨人牢牢束缚于其中。巨大的如同乌贼腕足的触手在其内部形成，它们张开流着涎水的獠牙巨嘴，飞快地缠绕上巨人的躯体，恶毒地啮咬着。

巨人对此似乎毫无动容，他没有选择挣脱或者防御，而是蛮横地选择以攻代守。灌注全身的力量，让白炽的光与火焰汇聚于双拳，这个真正恢复巨人模样的奥特曼对着身前活体墙壁狠狠地打出一记克雷迦烈阳拳。

剧烈的爆炸在不定形的魔物身上炸出了一个大块缺口，巨大的冲击还有因高温而汽化的物质瞬间化作了一个七八米半径的高温等离子火球，它迅速开始膨胀，将周围的胶质躯壳蚕食一空。然后过热过压的空气化作一道更大规模的冲击波，将满是眼睛的活体围墙猛地撕扯成两段。怪兽的围困计划失败了。

趁你病要你命，在其再生能力完全恢复伤口之前，克雷迦又狠狠地打出第二记烈阳拳。在第二场猛烈的爆炸中，怪兽再也维持不了巨墙一般的模式，轰然倒地，重新化作一滩烂泥，如泔水般在地上不洁地流淌着。

“释放魔种！”一旁看戏中的祭司气急败坏地重新下达了指令。无数溃烂的孔洞在怪兽体表浮现，它们喷吐着高速的气流。在这些恶臭的狂风之中，是无数微小的仿佛透明鱼卵般的密集颗粒物，它们随风飘散，并触及任何坚硬表面的同时猛地炸裂开来，黄黑色的强酸从中倾泻而出，将岩石的地表腐蚀出了一片片或大或小的孔洞和洼地。

但巨人克雷迦的身体却像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当克雷迦水晶再次闪烁出那万般色彩的奇异光芒后，无数的酸性爆炸孢子便奇异得从他的体表穿行而过，随即又从他身后快速冒出，仿佛它们所面对的东西只是一个海市蜃楼般的幻象。

他看起来也确实像一个幻象，一个黑白的幻象，灰黑色的纹路仿佛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色滤镜，他就像是静止的黑白山水画中的人物，与此间的存在根本不再于同一个维度上。

但这些灰色的纹路其实也并非是完全静止不动的，如果有人能仔细观察，他就会发现那些纹理实际上正如罗夏的面具般，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改变。

在另一边，不定形的怪兽仍然尝试着徒劳的进攻，它重新生长出三瓣伪足，像一头巨大的沙虫一般朝着空中的巨人猛然扑来。它快速地演化出来了鲨鱼般多层的锋利牙齿、旋转的角刃和厚重研磨锤般的钝角，猛地咬住了克雷迦的幻影；它摇晃着“脑袋”，翻滚撕扯，却终究只战胜了一个梦幻般的泡影。

在不远处的空地上重新显现出形态。当梦境形态的克雷迦开始行动时，来自梦的想象与创造的活力，使他身体那些的灰色纹理就会重新焕发出多彩的、几乎无法一一描绘的颜色和光泽。将想象和创造力在梦境的维度倒转，一道毁灭性的光线便形成了。

当克雷迦将左手置于腰际，以右手扣住额头的水晶指引射击，一道缠绕着多彩闪电的奇异光线从克雷迦水晶中激射而出。

仿佛有个紫薯精打了个响指一般，这道破坏光线几乎将沿途胆敢阻挡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仿佛感觉到什么，变形怪兽立即做出了壮士断腕的举动，它迅速断开与“脑袋”部分的联系，任凭其在“响指”中灰飞烟灭。

但埃莱克·瓦达破坏光线并没有在完成了一次攻击后便消失于虚幻，它继续前进，直至一头撞在大厅的岩石墙面上。

尽管这些石头的本质并非是现实的清醒世界里的某种岩石——它们同样由想象力构成，一种充满恶意的想象力，在其疯狂的主人的驱使下，打造出了这座恐怖的公寓迷宫，吞噬人心的灵魂陷阱——但仍然无法阻挡埃莱克·瓦达破坏光线的脚步。迷宫的边界被撕碎，黑暗虚空的狂风暴雨从那些黑洞般的裂口汹涌而入。

祭司恐惧地看着黑色洞开的裂隙，但尽管他竭尽全力也无法将这条可怕伤口从他的精神世界愈合。他感觉伟大克苏鲁的触手正在他意识的边缘窥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降下一种更可怖的赐福。

“不，主人！还是让我在外面继续为您服务吧！”祭司孤对着眼前的空洞哀求道。但他其实也明白，这座迷宫所在的奇异空间也只不过是伟大克苏鲁力量的微小显现，祂们是伟大克苏鲁的诸多化身这一，只不过有些是心灵与梦境，另一则具有具体的形态；有些是本我般的意志，而另一些则是纯粹的食欲。

此时，祭司身边的丘丘人仆从已经所剩无几，它们对眼下的局势再也不能发挥出更有用的效果了。因此，高个祭司定下了决心，并对前一秒的手下和同袍挥舞起了屠刀。鲜血在祭台前的金盆里灌注，来自域外的狂风似乎也停歇了不少。但这种效果可能不会持续太久，尤其是他们在梦境中的躯体并非是他们的全部。

大厅中部的战斗仍在继续。尽管强大的埃莱克·瓦达破坏光线足以重塑万物，但它更适合于应对单一、具体的目标，而非微小的集群目标。即使是使用连续的扫射模式，它在面对一个个广泛分布在三维空间内的微小的目标群时仍然会力有不逮。

与寻常的神话生物（尽管神话生物本身就非寻常之物）相比，修格斯类的变形生物具有极其强大的生命力，它们的每一个部分都具有完整的功能和独立生长为单独个体的能力。

因此，当怪兽如同一个巨大的成熟种荚那样炸裂开来，将自己分裂成难以计数的微小个体时，巨人就有必要使用其他形式的力量了。

羽翼状的胸甲爆发出一阵炫目的红光，克雷迦躯体的纹路重新自变化莫测的奇诡色彩中稳定下来，他再次变回了那个红银色的巨人，一个烈阳形态的巨人，并准备用高温和烈火清洗此间的污秽。

双手交叉于胸前为L型，能量在右小臂汇聚，它们在巨人手掌中凝结成一道橙黄色的光轮。然后，宛如朝阳初升，巨人就像掷铁饼一般将这道光轮朝着大厅中怪兽分裂体最为密集的区域投掷了出去。

光轮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由弥漫的高温等离子体构成的闪亮弧线。它就像一只脱缰的圆锯，其锐利的边缘围绕着圆心高速旋转，以高频的切削将沿途的任何挡路之物一一斩为两段，并以白炽的高热将其付之一炬。而后，在这一切的尾声，光轮将会以一次剧烈的爆发宣告一切的终结。

一个比太阳还要炽热的等离子火球将会从光轮内部破壳而出，在付出了温度迅速降低的代价后，它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就迅速扩展到几千米半径的大小，将其间的一切统统都蒸发殆尽。

将自己分裂成无数微小个体的不定形怪兽遭遇可怕的滑铁卢。极度的分散意味着自身的防御力也被平摊稀薄，构成躯体的大量物质被白热的冲击中化为灰烬，而更远的那些部分也遭受了严重的烧灼。

怪兽不得不再次改变策略——也许是在它重新冷静的主人的建议下，也许仅仅是出于一种模糊的本能代码（如果它果真便是修格斯的梦境投影，那么这一本能极有可能是“秃头”的古老者们为其编写的）——仅存的微小个体拖拽着甲烷般恶臭的尾焰试图重新汇聚成为一体。

只是这一回，它不再拥有体型与质量的优势了。在连续的攻击中，它损失了大部分质量，如今的体型已与巨人的大小不相上下了。

白热的能量再次在巨人手中汇聚。与上述的那道日轮光线不同，这次以更传统的光线形式直接从右臂发射。橙黄色的光线几乎瞬间就击中了怪兽，可预想中的爆炸和燃烧并未出现。

修格斯般的怪兽发挥了自己变形的优势，它在遭受攻击的前一秒，及时重新生成了那种生体护盾发生器，将自身转换至防御模式。

无形的屏障将光线阻挡，随后怪兽继续贯彻这一理念，它不仅继续生长出更多的眼泡状的生体护盾产生器，密集得足以上任何一个密恐患者当场阵亡，它还将自己继续团缩，直至变为了一个紧密的实心球体。

眼见在无形屏障的加持下，光线技能的效能变得非常尴尬，巨人克雷迦立即改变了策略。他迅速地冲上前去，以一记势大力沉的踢击将球体形态的怪兽一脚踢向了大厅的末端边缘。这颗巨大的血肉之弹丸旋转着飞越了一片狼藉的祭台，一头撞进了埃莱克·瓦达破坏光线所造的“黑洞”之中。

接着，在怪兽主人惊慌的眼神中，巨人形态似乎又发生了改变。克雷迦胸口水晶般的彩色计时器释放出一道蓝白色的光芒，蓝灰色纹路悄然爬上了克雷迦的身躯，它看起来就像是青铜器上的几何线条。

远古形态的巨人将左手置于腰际，右臂自计时器的位置伸展向前，从中抽出了一道闪电缠绕的蓝白色箭形光束。

这道箭形的光束在电光火石之间击中了依旧卡在“黑洞”口、努力试图自救的不定形怪兽，后者正顽强地生长出强健的触肢，试图紧握住“黑洞”周遭仍然健在的石壁，同时仍然设法维持了相当数量的眼泡状的护盾发生装置。

但这一回，这些眼泡状的结构却未能发挥应有的功能，蓝白色的光束直接无视了对方的护盾屏障，它就像是一个幽灵一样穿盾而过，然后径直钻进了怪兽的内部。一场猛烈的内爆从怪兽内部传来，尽管它仍然不足以彻底摧毁怪兽的躯干，但这一记爆炸足够使怪兽松开了抓握石壁的触手。

仿佛发出了无以名状的嘶嚎，怪兽不可避免地坠入了这座公寓迷宫之外的恐怖风暴之中。在那里嗷嗷待哺的巨型触手自无限压抑的云层中隐匿等待着，渴望满足自己那无止境的饥饿感。它的命运已经注定了。

——

大厅内的战斗归于寂静，最终只余下巨人和祭司两人。高个子祭司显然明白自己将会是巨人下一个动手消灭的目标，他想要逃跑，口中早已念念有词，仿佛在诵读某种可以使他摆脱此境的咒文。在咒文的影响下，他的身体几乎立刻就变得虚幻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逃离这座梦境迷宫。

“你所消灭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在彻底离开前，为了发泄怒火，目睹了结局终了的高个祭司转身向光怒吼道。

但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似乎多了些什么。黑猫，那只硕大的黑猫不知何时悄然地现身在祭司的背后，她只是一个朴实无华的虎袭飞扑，便成功地将祭司拽回了大厅所在的空间之中。

巨人克雷迦没有放弃黑猫为他创造的大好机会，他的手中再次发射出一道蓝白色的箭形光束。就像和之前发生的情况一模一样，尽管祭司仍然努力地支撑起一面肉眼难以察觉的屏障，但这道光线根本就不屑于与能量屏障发生任何的反应，它再度穿盾而过，猛地击中祭司身上。

“我会清醒世界里找回场子的！”这是祭司最后的遗言了。他的身体就像是台风下的沙堡，转瞬间便归于灰飞烟灭。

这才是最后的战斗！

随着祭司的“死亡”，这座梦境迷宫也开始表现出崩溃的迹象。墙面上不断出现空洞的黑色锈蚀，然后大块大块的石壁垮塌下来，暴露出公寓外狂风暴雨的黑暗世界。

随着这些隔绝公寓和外部世界的岩石壁垒的崩溃，那些在窗外云雾中翻滚巨大的触须似乎也终于察觉到了公寓这一特殊存在。它们从四面八方袭来，猛烈地敲打着窗户。玻璃出现裂纹，然后被迅速攻破。

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了，巨人克雷迦朝着渐渐消失的黑猫点头致意，他转身朝着公寓内侧楼道走廊的方向飞去。庞大的触手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它们每一个都比巨大化的巨人还要大得多得多，就像是碾蚂蚁的巨手一般狂挥乱舞，毫无章法。

巨人试图以光线还击，暂缓那些巨型触手的捕食追击，但在这狂风暴雨的世界里，他的能量迅速耗竭。

彩色计时器红灯闪烁，巨人不得不抛却了巨大化的形态，重新恢复为等身大小，在公寓的楼道中急速飞行。他必须找到那个年轻的画师，此间灾难的唯一幸存者。这是他留下来而没有选择立刻离去的最终原因。利用巨人的特殊视觉模式，克雷迦很容易便洞穿了那些虚幻的墙壁并从中找到了郜凡的所在。

巨人几乎转瞬而至，他一把抓起仍然不明所以的郜凡，携带着他飞离这个可怕的风暴地狱。触手们仍然紧追不舍，但并不比巨人的空间转移能力更快。由于缺乏心智，它们注定无法捕猎成功。

尾声 星辰大海的期望

头……好痛！雷蒙醒了过来，仿佛之前的经历都只是一场梦。苏晴仍然在问他，你没事吧？

雷摸摸后脑勺，看起来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时磕到了脑袋。“嘶，好痛！”

“亏你还是个大男人呢！”苏晴开玩笑道，“你的头晕没事吧？难道说这座公寓的空气里真的有什么我们没有察觉的致睡病菌？”

雷摇摇头向苏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却继续遭到了无情“嘲笑“

“没事？那你也太逗了吧？磕着脑袋，你摸着左手干嘛？”她说。

“可能是在波纳佩留下的后遗症吧？”雷这才注意自己的囧样，难道梦境里的东西也会映射入现实吗，他自我猜测道，“对了，你听到什么声音吗？”

“啊，是那个沉睡者！叫梵高的……”

“郜凡。”

“对，郜凡……他醒了！”

——

“下面是最新消息……灯塔的海军陆战队发言人确认，不久前，该国海军航空兵在复活节岛附近空域的演习中发生了重大的事故，目前，已有多架F35战机确认坠海，具体原因尚在调查中……“

正如，波纳佩海底金字塔内的壁画和碑文所言，怪兽正在复苏，神话存在的爪牙们也展开了行动。

最近，夏特队对公寓楼的初步调查已经进入尾声。除了年轻学生郜凡外，其他的沉睡者均未能成功醒来。

根据侦查员和医护人员提供的报告，就在郜凡苏醒的那一瞬间，其他的沉睡者几乎立刻就衰老了无数倍。他们的身躯迅速枯萎消瘦下去，在短短地几分钟内化作一具具木乃伊般的干尸，暂停的时间仿佛在梦醒瞬间回到了他们的躯体。

初步的尸检表明他们的躯体几乎完全脱水，木乃伊化。但造成这一事件的幕后凶手仍然未被抓获或者消灭。后续调查工作将交由相关兄弟单位继续追查。这不是第一次袭击，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很显然，与神话力量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根据雷达系统和卫星照片显示，我们已经可以确认，日本的北方确实出现了两头怪兽……它们显然与蒙古的坑洞，还有复活节岛的地震有所关联，并且与密大探险队对波纳佩海底金字塔碑文的翻译相印证。现在，我们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它们是受到加塔诺索阿教团控制的！”

在夏特队内部的情报会议上，侦查员苏晴描述了情报部门的发现。

“我靠，这东西……这该归奥特曼管吧？”大个子队员吕鹏飞看着情报简报感叹道，“6马赫巡航，一个接触就报销了四等人一个中队的肥电！”

“我们只是地面上的战斗单位，就算我们能像猛虎那样战斗，这也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吧？”神射手张朝方也这也说道，“这应该由EX-COM负责，他们才有强大的空天力量！”

“那么……子明，你是怎样想的？”龙一雄向雷蒙询问道。只有有道理，他非常乐意听取队员们的意见和建议，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可是，如果加塔的教团真的能控制如此强大的生物……那我们的责任就更重了！”雷蒙试着分析道，“作为一种强而有力的生物，怪兽肯定会被那些有心人用于……实现某些目标。”

“那么，如果我们能在敌人成功控制怪兽前，先一步侦破对方的阴谋，将其斩首。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将一场灾难消弭于无形呢？一头没有人指挥的怪兽，即便我们暂时无法杀死它，但也可以通过诱饵战术，将它引离人烟密集的区域吧？”雷蒙说道。

“可是……教团只要偷偷摸摸举行献祭仪式，等待万古归来就可以了，它们犯不着大张旗鼓地引来我们的注意！”凤严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最不济，它们也能利用怪兽来玩一场声东击西，同时在另一处窃取某样受到保护的神器，以推进自己的计划。”雷蒙回答，“怪兽总能派上用场！”

“嗯，雷子明的分析还是有些道理的。我希望大家能明白，即便我们夏特队并不像EX-COM那样掌握着空天力量，但怪兽并不是我们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事情。”龙队长作出总结，“我希望你们早做好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准备！”

“好了，我们进入下一关环节——这是我们接下来的新任务——任务的简报已经发到你们手上了，现在打开密封袋吧——这是一个保卫任务！我们要挑选两到三名队员去保护我们前往九良岛的科学团队。

当然，我们只需要负责领队林思峰博士的安全，其他的科研人员将由兄弟单位负责。你们也许已经从网上听说过了，日本的九良岛最近出现一种奇怪的石肤病！”龙队长说。

“可是这和石肤病有关系吗？为什么选林思峰博士作为领队呢？”雷蒙突然发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凤严问。

“林思峰是一位物理学家，一位核物理学家！难道不应该选一名医学方面的专家吗？”雷说。

“实际上，我们的情报渠道显示，九良岛采石场盘踞着一头怪兽。当地人称呼其为加库玛！”队长没有卖关子，“具体的情况，请由张怡队员来介绍吧？”

“是，具体的情况是这样的，根据我们……”

当张怡在台上详细介绍九良岛的情报时，雷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觉，以至于他不禁对身旁的凤严小声开口说：“瞧她和苏晴一唱一和的，她们难道是双胞胎吗？长得也这么像！”

“怎么？你的脸盲病情加重了吗？除了她们都是一张嘴、两个眼儿，我可不觉得她俩长得有一样的地方！”凤严交头接耳道，然后很快就在队长关切的目光中闭上嘴来。

很快，情报简报简述完毕，但会议并未结束。随后，一位特殊的嘉宾，便在龙一雄队长的热切介绍中，出现在众位队员面前。他正是队员们将要要保护的对象——林思峰博士。

他是一位干瘦的高个子老人，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穿着一件老旧的深红色外套。看起来约莫六七十岁，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实际上已有八十多岁的高龄了。不过他的身体依然强健，甚至超过了许多不思锻炼的年轻人。

“我们认为怪兽的存在，本身就具有极大的价值。它们是如何维持自身巨大的体型，而不被巨大体重压垮的呢？类似的仿生技术能不能应用到我们的实际生活和科学探索中来呢？想想看，如果将这种技术应用到建筑中，我们就可以极大减少因地震造成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同样的道理，应用于交通工具也是一样的。”

在这个小会议上，林思峰简述了他们为什么要冒着怪兽发狂的可怕风险，前往危机重重的九良岛，去追寻一种看似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我们能将这种技术运用在我们的火箭和宇宙飞船上，使它们能够承受更大的G力和加速度，如此人类才不会被束缚在大地上！

你们也许听说过八尾博士对亚光速引擎的研究，以及泽弗拉姆·科克伦博士对曲速航行技术的探索。但我要说，现今没有一种飞行器的材料能够承受哪怕是百分之一光速的速度，更不用说电子设备了。我相信，在怪兽身上，我们或许能找到上述问题的答案。

俗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为了星辰大海的未来，我和我的同事愿意冒这个风险！人类就不应该钉死在土地上！”

怪兽加库玛出现在了九良岛，并且看样子，和国很快就无法压制这一信息了。要不了多久，全世界都会了解到怪兽的存在。届时，怪兽无疑将会成为世界注目的焦点，也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谁能在其中拔得先机，谁就能遥遥领先对手一大步。

会议过后，龙队长将雷蒙单独留了下来。他似乎有些话要嘱咐。

“林博士似乎认得你，他点名要我们夏特队来执行接下来的这次保卫任务。我们都未曾和林博士打过交道，我想也只有你了……”龙队长说。

雷蒙点头回答：“我曾有幸参与过保护林博士的任务。那是在三年前，当时有情报现示有人要对一些科学家不利——是真正的科学家，而不是那些沽名钓誉的败类！只可惜，我们没能逮住那个刺客。说来可笑，我们甚至不知道对手长得啥样！”

“那么这份危机可能并没有解除。那名刺客仍然在逃——不管她或者他——是为神话力量或者宇宙人服务，她都显然具有极强的伪装和反侦查能力，能躲过你们几年的持续追捕。”

“是的，她很狡猾，而且绝不会轻易出手。我相信这次任务，她一定不会动手，直到我们在下一次任务中放松警惕！”

“人选，我大致已经想好了。你，我，还有凤严！届时，由我们三人出发，其余人留守基地，以防止突发状况。如果你和凤严没有意见，那我就定下来了！”

“没有问题！”

“好，去吧！”

下集预告

神秘疾病令人石化，KCB电视台的一则新闻不胫而走；在九良岛上，怪兽加库玛把人变成石头；迫于舆论的压力，劳动省向TPC移交了采石场的管控；全球科学家齐聚于此，意图从加库玛身上，勘破物理学的阴霾；巨人在镜头前的曝光，又会对世界造成怎样的影响呢？欢迎收看《迪迦奥特曼》的下集《石头的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