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的只是眼睛

　　我的眼睛好像坏了。视力应该没降低，看得很清楚；不痛不痒，也没有异样的感觉。可它确实有问题。看到会动的东西，就使我犯恶心，总想呕吐。今天已经吐出来好几次了，干呕不计其数。 　　发现眼睛出问题是在今天早上洗漱时。我被闹铃从梦中叫醒，匆忙穿上打底的衣服，直奔卫生间。 　　空气中还弥漫着昨夜大雨带来的潮湿，这几步路我走得飞快。往常也是这样，闹铃声响起的十分钟后，我便要出门去上班。时间总是很赶，迟到会被罚款。尽管我还没有迟到过。 　　牙杯接满水，挤好牙膏，清凉蹿入口腔，对着镜子开始验证洗漱的步骤。就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我恍惚了，镜子里的我有些奇怪。无以言表的奇怪。似陌生，又很熟悉。 　　停下刷牙的动作，仔细看。五官没有变，脸型没有变，发型一如既往地乱而合理。再聚焦脸上的每一处。发现，盯着某一处，多持续几秒后，身上就有点发痒的不适感。 　　我扭动身体，晃动脖子，一阵清脆又伴有闷声“咔”响结束了动作。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眩晕，可能扭动脖子时触碰到了某根神经，也可能是脑子中的粘稠血液撞破了血管。总之，我很不舒服，身体越来越别扭。镜子告诉我的。 　　目之所及，是一个会动的东西。我看到它很丑陋，引起我胃部的不适。 　　它，是镜子。它，是我啊。这肯定哪里不对。敏感的我，心思缜密的我，找到了罪魁祸首。 　　“我的眼睛！” 　　从它看见镜子开始的，绝不是因为镜子里的我。起初，我是这么下结论的。我试着不看镜子，看向周围其它的物品。牙刷、牙杯、洗手池、马桶、马桶刷，无一引起不适。 　　后来，我来到街上（这个班还是要上的）。更多的车和人，更多的会动的东西。我看见一些鼻子、一些嘴巴、一些耳朵，还有一些眼睛。尤其我的视线与那些眼睛视线相交时，那种反胃和身体上的别扭就席卷而来。 　　我在马路边呕吐，我听到有人讲“真恶心”。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形体，可看着呕吐物却不觉得恶心，即便我还有反胃的感觉。 　　他们还在动。我已经不能吐出来任何东西了，口水也流不出来。 　　那些熟悉的器官不停地通过我的眼睛，搅拌着我的胃。 　　他们和我一样，会动的人，或者是会动的人的工具。只有一种可能，我的眼睛出问题了。它大抵是坏了。 　　我还是到了公司楼下，身体轻飘飘的别扭着。玻璃电动门映着身后的人影，里面关着已经进入玻璃内壁的人。它开开合合，像正在咀嚼的牙齿。我不自然地咬紧牙槽，身体忽然没了重心。吐完食粮的我，已不能支撑我站着了。 　　我感觉他们围了过来，那些会动的我围了过来。他们可能以为我坏了，或者说是报废了。我想大声告诉他们，“我没有废，我只是眼睛出问题了。” 　　可是此刻，只能抽搐着的我，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更为癫疯地抽搐。 　　等会吧，身体稍好些，我就去看眼睛。我想，摘了它也没关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