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斯普林特大学”袭击事件
她打开了空无一字的笔记本。
窗外的樱花树随着冬末仅剩的寒风摇摆不定。萧瑟中却是别有一番雅致。
“坐在窗口的那位同学,专心听课。”
.......似乎自己选择的课程比预想中还要枯燥不少。除开那些真心想要学习这些没用的知识的书呆子之外,只剩下了她们这些闲来无事而又无处可去的家伙。
她叹了口气,将视线从窗外的樱花树上收回。视线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教室另一角的那群同学。是错觉吗?她似乎看到那群假装认真的家伙在偷笑着。
算了,随她们去吧。
教授枯燥的讲解和粉笔摩擦黑板的声音再一次钻入她的耳膜。真是烦透了......她干脆从口袋里摸出了轻巧的耳机。
“下一章节,疫苗的研究与实际应用........”
灰白色的天空,失真的旋律,如同自己枯燥的人生一般乏善可陈。她无聊地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左手腕上手表指针一点一点地挪动着。
怎么还有半小时才下课......真是有够无聊......
“啪。”签字笔不经意间从指间滑落,她赶紧弯下腰去捡。视线穿过了课桌脚,一直延伸到讲台边缘。紧接着,一道闪烁的红光吸引了她的注意,与地面碰撞。不知为何,她对这打破了乏味的光芒居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慰藉。
仅仅就是这一瞬间,教室的一角就已经被烈火点燃。随之而来的,还有烈性燃油熊熊燃烧的噼啪声。他们无助地呼喊着,从窗口一跃而下,妄想着用这种方式逃离这片人间炼狱,但随后便是重物从高空坠落发出的沉闷响声。
“莫洛托夫!”“是袭击!”混乱中,她被推倒在教室的一角,看着互相争抢,踩踏,尖叫着踉跄着从门口涌出的人。除此之外,眼前只剩下了那片被炽焰渲染的天空,如梦幻般的绯色融于其中,织成了一片绚丽的似血残阳。
......
“F3小组,注意外围,控制人群!”“收到!”
“F1小组报告,D区域肃清!”“明白!”
似乎一切都十分顺利。指挥官长出了一口气,这次袭击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随着大部分骚乱者被抓捕,“F·A·T·E反抗军”这个名字,也随之进入大众的视野。
“F2潜入小组,你们的目标为潜入内部并且救出人质,其余小组外围待命!”指挥官最后下令道,“请务必保证疫苗样本安全!”
“Yes,sir!”“收到!”
“3,2,1。”她向其他队友比划出一个“出发”的手势,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快速绳降带来的失重感,但......这是错觉吗?亦或者是一种警告?她从未感到自己的心跳如此之快。
不,别胡思乱想。保持警惕,专注于你的目标。
“建筑内部情况很差,我们完全不清楚对方的动向。”队伍里的侦查员看着一片长叹了一口气,“无人机跟踪到了地下室,随后就遭到了强烈的信号干扰。”
“干扰......”此时她们已经完全站在了教学楼的屋顶之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有我们在呢。”一向乐观的侦查员拍了拍身边略显不安的队长,“集合吧,该行动了。”
她点了点头。
夕阳慢慢褪去,暮色渐沉。
......
“别乱动。”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她的头部,“想活命就老实点,明白吗?”
可恶......如果当时......能跑得再快一点.....
“我说了别乱动!”随之而来的,保险打开的声音从对方手中传来。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她强装冷静,但被反绑在背后的双手却止不住颤抖。
他没有理会女孩,转过身走向另一名人质。总感觉是很熟悉人.......她看到男人从枪套中拔出了那把粗制滥造的左轮手枪,那是在笑吗?可恶,还是看不清楚......靠近一点,再......
“砰!”
“喂!”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喊出了声,“混蛋!你疯了吗?!”
他并没有理会她的吵闹,只是表情略有些不耐烦地侧过头去,啐出一口血水,“......碍事的家伙,添了这么多麻烦......”他拧了拧酸痛的脖子,空荡的地下室内,骨节绞合发出的“咔咔”声在寂静的地下室中显得十分清晰。
如果仅仅是单纯的保险箱,完全用不着让自己如此头疼。
“该死......如果能把保险箱带走......”他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用旧报纸卷起的香烟——那一定是混杂了许多不同种类的烟草混合而成的,你甚至会觉得那里面还混有许多不属于烟叶范畴的杂草——不耐烦地用打火机点燃,跃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僵硬的面部......
那是一张充满疲惫的中年男人的脸,那种属于你看一眼就会忘记的脸。但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就这样一道道横陈在脸上,她一辈子不会忘记。
男人转过头去,准备再一次和顽强的保险箱做抗争......
突然,剧烈的爆炸声从头顶传来。男人叼着烟的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扬,低语随着烟雾从他口中缓缓溢出:
“呵......好戏......开演......”
......
“砰!”
一阵天旋地转,她感到四散的破片和重物向她涌来。即便和爆炸中心有一定距离,但产生的气浪和火光依然让她晕头转向。显然,对方在这里布置了一些“简单”却致命的陷阱,等待着这群冒失的倒霉鬼踏入其中。
“......这群混蛋.......!求救!请求讯号接入!求救!”刺鼻的血腥味冲击着她的大脑,她踉跄着爬到距离她最近的队员身边,但等待着她的只有他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躯体,还有那双因为不甘而无法闭上的双眼。
完全......联系不上......可恶的信号干扰......
走廊尽头,同样传来强烈的爆炸声。她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她的队员也同样遭此不幸,于是她只能愤怒,但一切的愤怒最后终归转为无助。
就算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也必须坚持。
“保持冷静.....芬里尔......保持冷静......”
她在碎石堆中挣扎着,一边咳嗽一边勉强支撑起身体,随后在天旋地转中又一次扑倒在地。
摔倒,爬起。
再摔倒,再爬起。
不知名的疲倦感如同涨潮,一波一波地向她涌来,这种要命的疲倦如同大海,一涨再涨,直到一点点地将她吞没。
她必须活下去,活着完成这次任务。
再一次爬起,再一次摔倒。该死的左腿.......她明白,它的情况只会比想象中的更加糟糕,她能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忘记这一事实。
......
这是第几次了?记不清了......
再次回过神,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残破的砖墙边,费力地喘着气。不行,保持专注,芬里尔,还有人在等着你......
她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
“......好极了。”
没想到出人意料的顺利。
他将文件仔细审视了一番,随后边折起放进了贴身的衣物口袋中。是的,除了特制的保险箱之外,这份文件几乎没有任何安保措施,早知道就没必要带这些麻烦的东西进来了......呵......那群狂妄的家伙。不过显然,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至于这件麻烦的东西嘛.......
他转过头,看着因为害怕而蜷缩在一角的少女。
......
“IPTU!不......不许动!”
眼前的景象让她颇为震惊。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面前。
而那支粗制滥造的左轮手枪,早已指向了她所处的位置。男人嘴里依然叼着那支卷烟,不过现在也仅剩下了一截烟头而已。他在笑,笑容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狂妄。
而作为人质的女孩,她的双手被铐在渗水的水管上,胸前的计时器正在做着最后的倒数。她没有挣扎和喊叫,像是在和神明祷告一般,平静地闭着眼睛。
“砰!”
中年男人并没有留给她任何反应时间,一颗子弹迅速击中并贯穿了她的左肩。强大的作用力让她再无法支撑住身体。而几乎是被子弹同时,她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至于有没有击中.......
“砰!”“砰!”
又是两枪,枪声间隔很短。
她狼狈地翻滚到一侧的墙体之后。对方显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想法,这让她颇感奇怪。难道.......
“砰!”又是一枪。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大家都会死在这里......
她一咬牙,用她最快的速度从掩体后方探出了头,并尽她最大的可能瞄准刚才男人所站的位置,随后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了扣下扳机的那只手指上——
“砰!”
......
男人确定刚才那一枪打中了她的肩膀,但同时,自己的腹部也实实在在地挨了一枪。他的意志使他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此时,另一边的女警察也在他的火力压制下暂时退回到了掩体后。
不对,怎么没动静了?如果自己的意图被识破.......
他试探性地开了一枪,但这一枪也仅仅是打中了那堵厚厚的砖墙而已。
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开始冲击他的大脑,让他略微有些站不稳,他扶住了左手边的水管,尽力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
而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他眼角的余光已经发现了从掩体后闪出的女警,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回击。但对方在速度上显然更胜一筹。
“砰!”
......
坚强的意志最后还是出卖了他。
那颗从子弹从枪膛中被推出,精准地在他的喉咙上穿出一个血洞,这一枪或许直接撕裂了他的大动脉,鲜血如同泉水般喷涌。他捂着伤口,痛苦地倒在地上。
她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点点靠近被铐住的女孩。女孩胸口的炸弹在做着最后的倒数。
3:00。
女孩依然紧闭着眼睛,微仰着头。
她一点点靠近躺倒在地的中年男人,此时的男人早已失去了意识。她费力地在他的身上摸索着,时不时的晕眩还在尝试侵入她的大脑。她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脏再用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搏动着,但她必须镇定下来,钥匙,钥匙......
钥匙就藏在他衣服的贴身口袋中。当然,和钥匙放在一起的,还有被自己第一枪就击碎的疫苗样本。
她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女孩身上的锁。
炸弹还在倒数。
1:30。
她看着眼前还在倒数的电子表,没有任何动作。她明白,只要让它爆炸,就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打碎了疫苗样本。但至于这样做的后果.......
1:00
时间不多了。
她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
......
强烈的爆炸声传来。这所造价高达上亿洛德的建筑就这样一点点地垮塌,变成了一堆废墟。很难想象,几小时前它还是一副完好无缺的样子。
“通话F3小组,有没有看到F2组的人?”
“报告!F2小组队员似乎并没有从建筑物内撤出。”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似乎是明白了什么,整条通讯频道内,除了讯号干扰导致的杂音外,没有一个人说话。
最后,指挥官面色沉重地打破了沉寂,半天方才缓缓吐出那条令人痛心的报告,“F2小组,全员K·I·A......”
“等等.......!”
沉沉夜幕中,建筑物中时不时爆发出强烈的火光。就在这片火光中,闪烁出一片模糊的影子。等到那片模糊的影子靠近时,他们才发现那片影子属于两个人。
“是卡罗队长!还有一名年轻女性!”
......
她被安置在担架上,面对着璀璨的星夜。耳边是医护人员和其他队员的喧闹声。
至于疫苗样本什么的.......
她看着同样躺在身边接受各项检查的少女。
“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有些虚弱,但她确定对方可以听见。少女转过头,对她淡淡地笑了一下,从口中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名字的构成让她很容易就联想到新港,或许那是她的家乡吧?又或者,这并不是她原来的名字呢?
米拉·杨.......
她被抬上了救护车。她最后看到的,是点点繁星缀在夜空的画布之上,绚丽且神秘。
以后再说吧......
......
时光如梭,四个月后。
距离那次袭击案已经过去很久了。其中具体的细节,她或许早已记不明确。尽管上级十分明确地要求她保护好疫苗样本,但无奈一切都已经化作一堆废墟,现在想再查出些什么来几乎等同于徒手登天。但迫于各方压力,她最终没能回到她曾经所属的岗位上。
她从桌前拿起签字笔,在那片属于她自己的心灵慰藉中寻找着解脱。
“哦对了,今天也是斯普林特陷落的第四个月了......”
“听说那天晚上,她离开之后没多久,一大群拥有着粗劣武器的家伙就冲进了那片废墟,随后便是激烈的交火。遗憾的是,奈何对方人数占优,而且似乎早就做好了相当充分的准备,最后我方寡不敌众,被迫带领平民撤出了斯普林特。”
片刻的思考后,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了这么几句话:
“其实这样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
“或许,当时若能换一个选择的话.......”
“结局也许会不一样吧。”
她淡淡地合上了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