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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诡梅娘6-10作者知乎吾玉

2023-05-05 22:50 作者:mi米小奇奇  | 我要投稿

(六)


踏入镖局的姜涉,犹如投入一片新的天地,有了同门师兄弟,有了亲切如幺妹的家人,长了见识本事,多了欢声笑语。


他去镖局的次数越来越多,回来的时候却越来越晚,常常是夜深时分,走到房门口时,冷不丁发现一盏亮着微光的灯,灯下坐着一道冷冷清清的身影,守在他门边,嘴里慢慢地含着糖,等他回来。


那样的梅岳绾,总是会令姜涉想到幼时她抵着门,安抚他的那些稚言稚语,「糖甜丝丝的,我爹说,吃了就不会难过,不会想哭了……」


心头莫名一涩,他不愿再深想下去,只是每次都对她道:「你不必这样,更深露重,你身体会吃不消的。」


而梅岳绾也每次都会抬起头,白若琉璃的双眸冲他一笑:「我没有等你,我在看星星呢,你房门口的星星是最多,最亮的。」


这样的回答,姜涉还能说些什么呢?


只有一次的回答不同,那天梅岳绾像是有些失落,倚在门边似叹非叹:「其实,我今天偷偷去了镖局,看到你和他们一起练功、射箭、说笑……我很想过去,可我甚至都走不出手里那把伞下,太阳那样大,我也不敢让别人瞧见我,那些你们每天都能做的寻常事情,我却觉得遥不可及,或许更多的是羡慕吧……」


随着年岁增长,她的病症越来越严重,全身白到几近透明,也当然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的诡异,所以她基本很少出门,只是姜涉去了镖局,她实在太过寂寞,忍不住才去看他的。


似乎感受到梅岳绾的心绪,姜涉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在她身边坐下,说出一句:


「你的病会好的,世间灵药万千不尽,总有一种能够医治好你的。」


梅岳绾低下头,「嗯」了一声,其实,她更希望他说,他以后会早些回来,会多花点时间陪在她身边,可这些话,姜涉是不会说的。


她也不会说。


在镖局学艺几年后的一个立秋,姜涉接下任务,第一次离开浔阳城去押镖。


这是谷瑶儿的父亲,谷大当家极力作保,绝对会将人原样带回梅家,梅老爷才放手的。


可惜,离开浔阳城的时候,姜涉克制着,内心平静,确实没有「逃」的念头,押完镖回来的途中,他却鬼使神差,再压抑不住那些翻涌的冲动。


这一冲动,他便在悄悄驾马离队,镖局追来时,慌不择路地滚下山崖,摔断了一双腿。


仿佛老天爷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他人被带回浔阳城,躺在榻上,任何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心如死灰。


谷瑶儿来看他,他语气幽幽:「怎么会不想逃呢?我做梦都想找回阿娘和弟弟妹妹们……」


那种对家人的刻骨思念,大概只有平日总被他唤作「幺妹」的谷瑶儿才能明白,她转过身去,眼含热泪,忽然就出手捶打在几位跟来的师兄弟身上:「你们为什么要去追他,放他走不行吗,难道要把他一辈子困在浔阳城吗?」


那些与姜涉朝夕相处的师兄弟们,个个俱低下头来,饱含歉疚:「师父千叮万嘱,一定要把人带回来,他同梅老爷立了约,不能失信于人……」


纷纷扰扰中,一道纤弱的身影始终躲在门边,等到所有人都离去后,她才轻轻走出,一步步来到姜涉榻边。


雪白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将他从头看到脚,目光不知在他身上停留了多久,直到那道身影都忍不住哑声道:「看够了吗,我这样一个可笑的废人,还有什么好看的?」


梅岳绾在床边坐下,缓缓握住他的手,他一动,没有挣开,她便握得更紧了,甚至贴到了自己的脸颊上,有温热的气息溢出唇齿,一字一句,带着至柔至坚的力量。


「你不是废人,我会让你站起来的,你还能走,还能跑,还能去镖局练剑,就像从前一样。」


一滴泪水,终于在这个时候,潸然落下,坠入姜涉脖颈里。


他眨了眨眼,心头氤氲一片,好似下了一场江南梅雨。


(七)


恢复的过程是那样漫长,梅岳绾每天亲自替姜涉上药,搀扶着他在院里走路,晚上替他按摩无知觉的肌肉,甚至累了来不及回房,就直接与他和衣而眠。


院里的花道上,姜涉开始一次次跌倒,一次次再爬起,他的情绪也时好时坏,有一日,当他好不容易走到一百步时,双腿却又控制不住猛地发起颤来,他终于暴躁不堪,一把推开梅岳绾:「滚开,别再管我了,放弃我这个废人吧……」


梅岳绾紧紧扶住他,苍白着脸摇头,姜涉发了狠:「松手,你给我松手!」


他身子摇摇欲坠,说话间,两人已相拥跌在了一起,尘土飞扬,随梅岳绾的泪水仓皇落下。


「我不会松手的,我永远都不会松手的,哪怕你真的瘸了,我也会照顾你一辈子……」


她跌在他身上,仍然死死握住他的手,不知过了多久,他另一只手才一点点回抱住她。  


「怎么办,你这种钻牛角尖的劲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讨厌……」


日子一天天过去,夜深人静的时候,姜涉会借着窗棂洒进的月光,久久凝视身边那张熟睡的雪白脸庞。


有些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就悄然发生变化了……


就在姜涉的腿开始一日好过一日,慢慢恢复到七八成的时候,谷瑶儿来了一趟梅府,与姜涉说了一番话,待她离去时,梅岳绾再次来给姜涉送补汤,却被姜涉冰冷的眼神吓到了。


「你爹是不是同你说,担心我好了,又成天去镖局不理你,或是生出想逃的念头,让你干脆在我的补汤里下药,让我的腿永远都瘸着,是不是?」


梅岳绾脸色一白,端着汤碗的手差点不稳,她想到谷瑶儿出门时望她的眼神,心中了然过来,当是父亲那几句抱怨的话叫她听去了,让姜涉生出误会了。 


「不,不是的,我爹只是随口胡言罢了,他并没有真的想要……」


她话还未完,姜涉已经猛地一抬手,打翻她手中那碗补汤,碎瓷飞溅中,她差点惊呼出声,他却仰头目视着她,恨恨咬牙:「我为什么就不能逃?就一定要死守在你梅家,做你囚笼里折了翅的鹰?即便没有真的下药,那其他行径又与下药何异,扣着我的当票,与我师父立约,将我困在浔阳城,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


许多东西不能想不能提,如一根导火索,过往种种又被再度翻上心头,彻底冲淡那些本已悄然滋生的温情。


姜涉的怒吼中,梅岳绾身子僵了许久,她雪白的睫毛颤动着,终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蹲下去收拾满地碎瓷。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来,你消消气,晚点我替你按摩双腿,扶你到院子里再走两圈……」


「不必了,别再惺惺作态了,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冷冷的声音打断梅岳绾,姜涉与她目光对接:「谷门镖局明日就会来人把我接去,这些活你以后都不必再做了。」


梅岳绾手一颤,碎瓷划过她指尖,「可是你还没有完全……」


「差不多了,难道还留在这,哪天不小心被人下药毒瘸吗?你能保证你不这么做,但你能保证你爹不这么做吗?」


犀利的连声喝问中,梅岳绾双唇动了动,却到底没发出声来,她低下了头,有什么坠在碎瓷上,同她指尖被划伤沁出的血珠交融在一起,晶莹殷红。


姜涉强忍着别过头去,一只手死死抓住被褥,等到身后终于再无动静时,他才一把掀起被子盖住头脸,在那无边的黑暗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姜涉整整半月未回梅家,梅岳绾拦住要去镖局讨说法的父亲,自己悄悄撑起竹骨伞,趁没人注意摸出了门。


腿脚早已好利索的姜涉,才一跨出镖局,看见的便是那样一幕——


梅岳绾跌在地上,一群顽皮孩童团团围住她,一边扔着小石子儿,一边唱着嘲笑的歌谣,更有甚者,还去抢她手中紧紧握住的那把竹骨伞。


「丑八怪,白毛怪,梅家出了个鬼小姐……」


梅岳绾在地上蜷缩躲闪着,死死护住手中的伞,生怕被阳光照到一点,她苦苦哀求着:「不要,别拿走我的伞,我不是鬼小姐,求求你们……」


姜涉瞳孔骤缩,热血几乎一下冲到他脑袋上,他想也未想地就奔上前,拎着几个顽童大力甩到一边:「走开,都给我走开,别碰她!」


顽皮的孩子们被姜涉吓得面无人色,哗啦一下四散开去,梅岳绾抓紧手中摇晃的伞,冷汗涔流的一张脸还来不及看清姜涉的模样,已经被一件外袍从天而降地牢牢裹住了,姜涉覆住她握伞的手,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说话,谁让你独自出门的,你知不知道很危险?!」


梅岳绾被姜涉的外袍罩得严严实实,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总算舒服了些,她缓了一阵后,才闷在里面呐呐道:「我,我想来看看你的腿好了没……」


姜涉一顿,习惯性地呛人道:「当然好了呀,又不是骨头都碎成粉了……」却是说着说着,不自觉地就将梅岳绾往怀中拉了拉,胸膛抵着她的脑袋,半晌才道:「你快把伞撑好了,我现在就背你回去。」


 


(八)


斜阳西沉,风掠长街,两个人的身影交叠着,摇曳间染了金边,如梦如幻。


回去的一路上,姜涉起码问了梅岳绾几十遍,身子还难不难受,梅岳绾每次都不厌其烦地回答他,他脸色才好一些,未了,哼了哼,也不知在怪谁。


「你爹给你吃了那么多药,难道一点用都没有吗?」


梅岳绾默了良久,就在姜涉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却在他背上忽然开口:「没用的,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病。」


「那是什么?」姜涉一怔。


「大概是……因果吧。」


长风掠过梅岳绾的衣裙,她纤细的手臂勾住姜涉的脖颈,有幽幽的叹息飘入斜阳中,揭开那从不曾主动提起的隐情……


梅岳绾其实并不是天生「诡症」,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一只白狐——


不知从哪跑来的白毛雪狐,钻入她家藏书阁,坐在各种角落,捧着书卷看得津津有味,也未化作人形,只用毛绒绒的爪子抓取一本又一本的书,窗下月中的倒影诡异万分。


梅岳绾的母亲第一次撞见时,简直吓个半死,那白狐也乖觉,立刻扔了书逃之夭夭,但没隔几天,又会下人慌张来报说见到那只窃书白狐。


彼时梅岳绾的母亲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出不得一点岔子,那白狐搅得府里人心惶惶,梅老爷也终是坐不住了,请来岐山的天师,悄悄布下法阵,那白狐果真上当受困。


是夜寒风呼啸,白狐拼死逃出了法阵,虽捡得一条性命,一只眼睛却被梅老爷当场射瞎,鲜血四溅中,那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回荡在梅府上空。


白狐负伤而逃,临走前另一只眼睛睁得大大的,饱含怨毒地望了梅老爷一眼,让久经商场,处变不惊的梅老爷都心头一悸。


此后一晃眼就过去几个月,白狐一直未再出现,梅老爷提起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下,只当事情终归过去,风平浪静了。


而梅夫人的产期也将至了,就在她诞下梅岳绾的那一夜,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一件事情发生了,白狐又出现了。


瞎了一只眼睛的白毛雪狐显然有备而来,瞅准时机,一口咬住产婆的手,衔住那坠落的襁褓,眼底散发出幽怨的光芒。


满堂众皆变色间,它赶在梅老爷进来前,狠狠往襁褓里的女婴身上咬了一口,然后蹿出窗外,逃得无影无踪。


那一口并未让梅岳绾身上出现任何血迹,却让她瞬间从上到下彻底「变白」!


榻上的梅夫人只瞧了一眼,便尖叫一声,晕了过去,梅老爷抱起襁褓中发生骇然变化的爱女,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而远处已有梅府下人惊慌失声,大喊着火了,着火了,梅府的藏书阁火光滔天,就那样一夜之间被尽数烧光……


白狐的报复惨重到人人都不忍目睹,藏书阁没了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梅老爷的妻女,女儿从出生就染上怪疾,妻子也受惊吓过度,没多久就撒手而去,梅老爷一下子就成了孤家寡人,带着幼女泪洒衣襟。


他一方面恨煞了那只白狐,一方面又怪自己太过冲动,为家人惹上祸灾,于是满心愧疚的他,从此以后再也未续弦,只一心照顾自己唯一的女儿,对她好得无微不至,有求必应。


他还花大价钱去请天师四处捉拿那只白毛雪狐,但辗转多年,始终未有下文,因为对白狐一族的怨恨,让他从小就替梅岳绾做了不少件狐裘,以泄心头之火。


幼时梅岳绾不知这其中隐情,最爱父亲送给她的漂亮狐裘了,但自从得知自己的「诡症」来源后,她便再也未穿过那些衣裳,也苦求父亲不要再四处逮杀白狐一族,剥皮拆骨了。


她只觉冥冥之中有因果循环,一番纷纷扰扰后,到底谁对谁错也说不清了,但她不愿意再纠缠在里面,不得解脱。


 


「所以,我这不是病,是世上任何神医都无法治好的因果,我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做个不见天日的怪物了。」


斜阳中,梅岳绾伏在姜涉脖颈间,泪水漫出眼眶,一点点浸湿姜涉的心,他忽然一记低吼,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胡说些什么,什么狗屁因果,一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的……真是岂有此理,别叫我逮到那只畜生!」


怒不可遏的恨骂中,梅岳绾雪白的睫毛颤了颤,胸膛奇异涌起一股暖流,让她不由又向他贴近了些,再近些。


后来梅岳绾一直在想,如果时光能够停在那个斜阳微风的午后,他一直背着她,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完,那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浮云飘到生辰这一天,她把他的当票还给了他,从此两不相欠,一切到此结束。


 


(九)


梅府,隔着一道屏风,姜涉来向梅岳绾辞行。


梅岳绾去镖局还当票时,第一次精心梳了妆,此刻皮肤红肿溃烂,她坐在屏风后,不想以这样的面目见姜涉,也没有必要再见。


姜涉就将启程,离开浔阳城去寻找他的家人,真到了心心念念的这一天,他反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为什么忽然……就因为我没有答应陪你回来一起过生辰吗?」


到底没忍住,姜涉握着剑,语气有些发颤地问了出来。


屏风那头静了许久,梅岳绾似乎轻轻笑了笑:「也许吧,也许我终于发现,不管我做再多,也不会真正等来你,你也知道我身子不好,我现下累了,也没有力气再做更多了……不如就放手吧。」


姜涉呼吸一窒,上前一步,喉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开口。


他怀里就揣着准备亲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那是一支他精挑细选的梅花簪,他觉得很配她,可他大概是没办法再送给她了。


他如何能跟她言明,这么多年来,他从不陪她过生辰,只是因为天意弄人,她的生辰与他母亲恰巧是同一天,多荒唐,他怎么能告诉她这个苦衷,怎么能彻底放下这个心结?


说来说去,终归还是他自己……伤了她。


屏风后,梅岳绾声音幽幽,仿佛看破了什么。


「万物皆为因果,当年我父亲射伤白狐一只眼睛,招来终身悔恨,而我无心夸了一句你的眉毛,便让你郁郁困在梅府数十年,到了今天,我实在不愿再重蹈覆辙,与其相看两厌,不如就此放你远去,因果结束在此,你不会再恨我了吧?」


姜涉鼻尖酸涩,无意识地摇着头,有些什么就要脱口而出,却被梅岳绾轻声打断。


「姜少侠,时候不早,快上路吧,趁我爹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未来不可期,山高水长,珍重。」


她压抑着起伏的胸膛,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可身上的痛楚还是铺天盖地般袭来,提醒着她她就将命不久矣,放姜涉离去的事情再也拖不得了。


耳边似乎回荡着父亲沉痛的话语:「你放心,爹不会让你孤单的,就算你走了,爹也要让姜涉那小子替你终身守墓,你那么喜欢他,有他陪着你,九泉之下你也不会孤零零的了……」


人总是要死的,可她怎么舍得让姜涉一辈子替她守墓呢,他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还有那么多未实现的心愿,不该被她耽误,就让他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代她看看外头广阔的天空。


屋里,暖烟缭绕,一股哀伤的气氛弥漫在每个角落。


「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姜涉握紧手中剑,一字一字艰涩地开口。


「没有了。」那头轻轻道,顿了顿,声音更轻:「姜少侠,谢谢你陪了我这么多年。」


握剑的手陡然一紧,听着这个陌生的称呼,姜涉心中墨浪翻涌,堵得他几乎呼吸不过来。


隔着一道屏风,谁也看不见谁,梅岳绾看不到姜涉眼中的泪光,姜涉也看不到她将一颗糖轻轻放入嘴中,溃烂脸孔下无声的悲恸。


屋檐下的风铃清脆摇曳着,如梦般美好,还像曾经难得温存,少年少女相互依偎看过的漫天繁星一样。


 


就在这一天,姜涉揣着当票,离开了浔阳城。


他在暮色四合中,扬剑看向远方,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先找到家人,找到之后再一起回来,回到梅岳绾身边。


他不信因果,他只知道,他早已经放不下她了。


 


(十)


姜涉骑着马才出浔阳城不久,便被一道绯红身影追了上来,马上的谷瑶儿肩负包袱,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笑得俏丽狡黠。


「阿涉师兄,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找家人!」


姜涉眼皮一跳:「你怎么跟来了,师父知道吗?」


谷瑶儿策马上前,与姜涉并肩而立:「知道啊,就是爹让我来找你的,让我跟你长点江湖阅历。」


姜涉看着兴高采烈的谷瑶儿,半晌,才无奈地牵起嘴角。


两人就这样共同上路,一路上,姜涉也将话说得明明白白,他只当谷瑶儿是妹妹,别无他情,让谷瑶儿暂且相随一程就行了,早日回到镖局才是正经。


谷瑶儿撇撇嘴:「兄妹就兄妹,日子长了,变成什么关系谁也说不定。」


姜涉哑然,只别过头,将手摸到了胸口,摸向那支贴身不离的梅花簪,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日,两人在一处茶摊落脚,姜涉又掏出那支梅花簪,久久凝视着,谷瑶儿哼了哼,将杯中茶一口饮尽,正要开口,邻桌却传来对话声——


「十三王爷的反军真的攻入浔阳城了?」


「那还有假,攻了城再一路北上,直捣皇都,十三王爷的野心可大着呢……」


「那浔阳城的守将就没抵挡住?」


「怎么可能守得住,城里早就尸横遍野了,几家金铺都被抢光了,多亏我拼死拉着一家老小逃了出来,不然也成反军的刀下亡魂了。」


「啧啧,难怪过来的路上看到不少难民,想必都是浔阳城逃出的百姓吧……」


茶杯咔嚓一声捏碎在指间,邻桌的对话戛然而止,几人齐齐抬头,只看到一道俊挺身影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跟前,腰间持剑,脸孔煞白,双唇都在发颤。


「你们说的可是浔阳城?可知梅家当铺现下如何?」


 


无论谷瑶儿怎样劝阻,姜涉仍是铁了心要回浔阳城,他目光坚定,从没有一刻这样确认自己的心意。


「如果她出事了,我余生都不会快乐,找到家人也没有意义了,因为那个家已经不完整了。」


谷瑶儿跺了跺脚,欲言又止,最终无法,只得目送着姜涉策马而去。她与他约好,等他一救出人来就与她汇合。


那是谷家在南边的一处老宅,谷瑶儿把地址给了姜涉,自己驾马直朝那个方向进发,她并不担心镖局上下的安危,因为她知道,父亲与镖局的师兄弟们,已经在那个老宅里等着她了。


早在父亲让她追随姜涉,离开浔阳城的时候,便已经告诉了她本意,她当时不明白,现在大概是明白了。


避乱,避开杀戮和战火,避开浔阳城里一场早就注定了的大动荡。


父亲算无遗漏,唯一的意外也许是……姜涉会偶然得知城中变故,奋不顾身地折回救人。


斜阳山道上,尘土四扬,一人一马飞掠而过,惊起鸟雀扑翅。


大风猎猎中,姜涉的一颗心狂跳不止,他按紧缰绳,苍白的面孔不住呢喃着,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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