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琴：我，三十五岁（六）
“唉？”悠然的湿润微风钻进嘴巴，涌出喉咙的火热像是遇到了极地寒冷，瞬间失去热度，惊诧的疑惑声音消融在冰冷的空气中，就像灵魂正在远离身体。
御坂美琴抬起头，一同撑着一把伞之后，他们第一次对视。上条不知道，无法理解，为何她可以笑着。
“你可别这么轻易放弃啊，土御门说你干的不错，我们每一天平静的日常都有你的奋斗不是吗？”御坂像是要让自己相信似的，清澈的音调逐渐提高，“年龄什么的，你不才三十多岁嘛，在当今这个时代，三十岁才刚刚开始啊。我不也在实验室里当助手吗，距离看到成果的那天，还很遥远呢。”
御坂深吸一口气，抿住樱花色的嘴唇，紧绷住脸颊的肌肉，极力克制将要颤抖起来的纤细肩膀。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清晰无比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所以她比人生中任何时候都要懊悔。就在刚才，她亲手推开了做梦都没有接近过的距离。她曾经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甚至不惜拼上性命，都想要站到他的身边，想要成为他的力量，减轻他肩头的负担，想要让他看到自己……可是到最后，无论她多么努力，将人生中多少珍贵的部分奉献出去，都没能实现理想半分，就连不成为他的绊脚石都做不到。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御坂美琴理解的时候，认清现实，知晓自己无法成为希望的样子时，她就已经长大了，就像现在——从那一刻开始，她怯懦了，知晓自己能够抵达的地方在那里，了解自己无法追上他的脚步——而他马上就跑远了。
“……你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吧……别跟我一样，把自己困在这里动弹不得……你要是不干了，我们都会很困扰的……大家都是看着你的背影才走到现在的。”
嗓音变得沙哑，御坂张大嘴巴，拼命将氧气吸入肺中，然而胸口的起伏却越来越剧烈。
——我当然希望你哪都不要去！
——我一直想要你停下来回到这里。
——我想要一次机会！
——可是啊！
——独占你是不被允许的！
即便如此，依然要微笑——成为大人就必须要舍弃小孩子的部分。
“你可是大家的英雄啊。”
啊咧，眼角怎么湿润了……一定是雨下大了吧。
“我……”
上条不认为一下子就能弥补超过二十年时光之间的隔阂，一点点，一点点来就好，他一直觉得他们的之间的时间从分别的时候起就没有继续前进过，可是停滞的也许只有他的时间……居然被毅然决然拒绝了。
他试着像御坂一样深呼吸缓和窒息的情绪，可是紧缩的胸口却将肋骨压得咯咯作响，内脏一起发出悲鸣。
上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都想不出来——他可能从来都没有知道过御坂对自己真正的想法。
她原来是这么看自己的吗？在她眼中，自己原来那么了不起的吗？即使落魄到如今这般模样，她依旧会鼓励自己……
不是这样的……我才不是什么英雄，仅仅是几次肆意妄为获得了成功，就觉得自己了不起，自命不凡，以为未来必须要成就一番事业才对得起天赋……可是不是这样的……我仅仅……
“我……”
上条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脚掌切实踩在整齐石砖上的触感宛若是再一次确认眼前的现实……
“不准欺负美琴！”
来自后方的冲击精准打中上条小腿关节出，纵然是跨越无数生死修罗场的他拿这一招也毫无办法，何况还是在他情绪激动时进行的奇袭。
上条跪伏在雨水覆盖的潮湿灰色砖石上，膝盖磕得生疼，匆忙伸出稳住身体的手掌大概是擦破了，钻心的刺痛一阵一阵袭来……可是对此时的他而言，这些痛都算不了什么，他要更加清晰表达才行——她一定只是没听明白……只要说明白了，告诉她——我想要留下，从今往后的时光想要在你身边……
可是上条没来得及挣扎起身，将他踹倒在地的幸子已经开始进行下一步攻击，对他的侧身和脑袋一阵胡乱攻击。似乎她一开始的意图是对上条使用关节技，无奈招式不精，加上手脚尚短，只能用不重的力道让上条失去反应过来的机会。
数秒之后，惊呆的御坂才反应过来，急忙抓住又踢又踹的幸子，上条这才得到喘息的空隙，他现在如同一头被考拉袭击的狮子，身体中的遗传因子根本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快住手，幸子！”
御坂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仍然拳打脚踢的幸子，同时她理解到自己确实是哭了……真丢人，明明是自己追不上，明明知道自己只会碍事，为什么还要像个悲剧角色似的哭泣呢。
上条的精神很快回到摔倒在地面上之前的状态，然而一度被打断的炽热却无法再重现——他似乎是想通了，幸子对他狠狠动手的样子就跟蹂躏他的现实一样，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却想要无伤回到起始的地方。
果然……不可能吗？
痛彻与彷徨在心间互相催化膨胀，上条听不清幸子还在咒骂着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个人想的太简单，又太自私……
“御……呜啊啊啊啊！”
正要说些什么的上条突然站起来，身体向前弓着乱跳，如同创作前卫的舞蹈。不过四溅的雨水，清冷的路灯之下，他无法理解的行为在人们眼中只会被定义为精神方面有问题。
一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状况的御坂直到听见按在身前的幸子说“活该”，她堪堪知道上条遭遇了怎么的待遇——这不是第一次，上条之前一定觉得只是玩笑。
可是理解和想出解决办法截然不同，御坂就算知道上条是后背黏上了一只青蛙才会做出怪异的举动，也没有办法帮他摆脱麻烦的局面——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祈祷。
可怜的上条一向都十分不幸，遇到的青蛙异常执着，竟然在他挣扎了三分多钟才从后背的衣服里被抖出来。
“你没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