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历史番外——江阴海战

莫忘国耻
1937年7月7日,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战争爆发后数月间,日军节节推进,华北战局岌岌可危。南京国民政府预见到战火不久后必然烧到南方,几乎就在日军开始进攻上海的同一天,在德国顾问团指导下制订的《国军战争指导方案》颁发了。 这个方案明确指示: “淞沪方面实行战争之同时,以闭塞吴淞口,击灭在吴淞口内之敌舰,并绝对控制其通过江阴以西为主,以一部协力于各要塞及陆地部队之作战。”
阻绝日军入江的具体战术,在海军高层的决策下此时终于出台,策略是沉船封江。1937年7月28日,蒋介石在南京最高国防会议中决定在日军尚未进攻长江流域之前制敌机先、封断长江航路,截断长江中上游九江、武汉、宜昌、重庆一带的日军第11战队13艘舰船和大批日侨的归路,作为与日交涉的筹码;并防止日军再度溯江而上。海军代表陈季良提出立刻实施沉船封江行动并获批准。会议决议在1937年8月12日执行封江。
谁料风云突变。担任会议记录的行政院主任秘书黄濬,早已被化名廖雅权、潜伏在南京汤山温泉当服务员的日本女间谍南造云子引诱下水。当晚,他即将绝密情报传递给与之接头的日军谍报人员(此事众说纷纭,尚存疑)。
1937年8月11日及12日两天,长江中游的日本舰船匆忙下驶。汉口、九江、沙市等地码头,日侨蜂拥而上。这一行动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好,陆续通过江阴“锁航要塞”的日舰并没有卸下炮衣备战,人员则在舰桥上游晃,居然没有引起中国方面的警觉。当时中华民国海军第1舰队的“逸仙”、“建康”、“中山”、“永绩”舰及第2舰队的部分舰艇正由第1舰队司令陈季良海军中将指挥在湖口集结,江宁和江阴要塞的火力也已作好准备。但因事起匆忙没有协调好,当日本军舰路续经过时,我军部分要塞单位因为警惕不足,未能及时作出回应;而注意到异常的海军舰队则因没有接到截击指令,只能按兵不动。等到中华民国海军部醒悟日军已经撤退时,截击的最佳时机已经流过。
直到13日中国方面开始封江时,总数13艘的日舰(包括旗舰“八重山”号)已经走脱一空。我参谋本部紧急由南京与江阴两面派队沿江搜索江面,一直到团山边境两个搜索队相会,才证明日舰已全部逃脱。最后仅在汉口附近捕获了日本商轮“大贞丸”,在江阴附近捕获了“大贞丸”。
在卢沟桥事变发生时,中华民国海军部长陈绍宽正在英国参加英王加冕,顺便向英、德等国采购军火舰艇。事变发生后,他急忙回国主持海军抗战机宜。第一个工作就是封江。 封江的前期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首先是破坏航标。
1937年8月11日,海军部派“甘露”测量舰、“皦日”、“青天”测量艇及“绥宁”、“威宁”炮艇破坏西周、浒浦口、铁黄沙、西港道、狼山、大姚港、通州沙、青天礁、刘海沙到长福沙、海北港沙、龙潭港、福姜沙等各处的灯标、灯桩、灯塔、灯船及测量标杆。各舰在两日内完成了航标的破除作业,使敌舰失去了导航标志。 在此同时,海军第1舰队与第2舰队主力由湖口与下关向江阴的集结已经完成,49艘军舰进入了长江待命,“拱卫京畿”。1937年8月12日,两个舰队主力在江阴江面集合完毕,这次甲午战争之后海军的第一次对外大型动员,全体海军全体官兵皆怀高亢斗志,誓与日寇决一死战!
首批自沉的军舰为舰龄最大的“通济”练习舰、“大同”、“自强”轻巡洋舰、“德胜”、“威胜”水机母舰、“武胜”测量艇(已停用)、“辰”字与“宿”字鱼雷艇(均已停用),这批军舰大多为清代遗留的旧舰。此外,海军还向招商局与各民轮船公司征集20艘轮船同时自沉以构成江阴锁线。当第1舰队抵达江阴时,等待自沉的28艘军民舰船已经停泊在君山江面。 [2]
12日上午8时,江阴江面各舰由“平海”号轻巡洋舰率领进行升旗典礼。8时整,“平海”舰举行升旗仪式,各舰官兵在舰舷“站坡”,向军旗行礼致敬。陈绍宽的上将司令旗在军乐声中冉冉上升到主桅顶端。
在各舰抵达位置之后,坐镇“平海”的陈绍宽发出沉船命令,各舰同时打开水底门,缓缓下沉。 自沉作业一直进行的傍晚才初告结束,陈绍宽站在“平海”舰桥上,黯然无语。 是日汽笛哀鸣,军旗低垂,令人欲哭无泪。
因为水流甚急,第一批各舰下沉时多半被水流冲离理想原位,导致封锁线并不完整。当海军部发现封锁线并不完整而空隙甚多之后,又征用了三艘民轮沉入封锁线,在镇江、芜湖、九江、汉口、沙市等地缴获的8艘日籍趸船也先后被拖到封锁线凿沉。海军部又请行政院训令江苏、浙江、安徽、湖北各省政府紧急征用民用小船、盐船185艘,满载石子沉入封锁线的空隙中。这些民船一共使用了30.94万立方英尺石子,合65020担。 如果加上1937年9月25日自沉(海战后)的“海容”、“海圻”、“海筹”、“海琛”舰四艘巡洋舰,在江阴的沉船封江作业之中一共自沉老旧军舰与商轮43艘,合计吨位63800余吨。
日军在上海前线不断投入兵力,尤其在重武器方面具有压倒性优势,淞沪前线的战局岌岌可危(事实上,1937年11月12日日军即占领上海全市)。自此时起,南京保卫战已经拉开序幕。 按照亚历山大·冯·法肯豪森将军的建议,自1935年冬起,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就秘密调集4个师的兵力,在上海、南京之间秘密构筑起两道国防工事,作为南京外围的防御线(因为1932年的《淞沪停战条约》规定上海周边不能驻军,所以此事一直是秘密进行的):吴福线北起长江南岸的福山,向南经常熟、苏州、吴江、嘉兴到杭州湾,系防御南京的第一线。第二线为锡澄线,北起江阴要塞,南至太湖边的无锡。而位于锡澄线与长江江防中坚位置的江阴要塞,无疑就成为了沪、宁国防工事的陆海军布防支点,长江江防作战中的总枢纽。
1937年7月19日,日军空袭江阴县,在江阴东南乡学社掷弹一枚,揭开了江阴保卫战的序幕。
上海开战之后,日军也高度重视江阴要塞的战略地位。日方认为,集结在江阴要塞的中国海军 舰队不仅阻碍南京方面的空中作战,其远程大炮的火力还威胁到沿长江下游行动的日军舰艇,因此无论是因为空中作战还是封锁中国东南海岸的需要,均须将中国舰队歼灭。
但忌惮于江阴要塞的强大火力和敷设水雷能力(实际并未实施),第三舰队司令长官长谷川清中将否决了直接进攻江阴的建议,转而出动第2联合航空队(辖陆基第2航空战队之第12、第13航空队)和海基的第一航空战队“加贺”号航母执行此次任务。具体的作战安排是先以舰载机进行压制,并以一部分舰载攻击机牵制炮台,再以主力全力进攻“平海”舰与“宁海”舰。遗憾的是,直至此时,中国海军还在根据一场水面舰队决战的模式安排迎战准备,对于日军以航空兵为主的交战手段缺乏心理准备。陈绍宽部长曾明确指示说: “敌人要用舰队从扬子江上驶,必需破坏我封锁线。要坏我封锁线,又不能不先歼灭我守卫封锁线的海军。以长江的地势和海军的性能看来,要达到‘它’的战略目的,应该运用‘它’们的海军的。……”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打响。在旗舰“平海”的会议室中,每隔一小时就从无线电中传来前线战报。几乎所有的军官都聚集在这里,时而忧心忡忡,时而为陆、空军的英勇战绩感奋,同时也预感到,在江阴江面将要爆发的战事绝不会逊色于淞沪战场。10时,海军司令部命令各舰进入一级战备,舰炮脱去炮衣,随时准备对空射击。
11时05分,“宁海”舰防空瞭望哨报告:“飞机10架,由上游向江阴飞来!”“宁海”舰立即拉响警报,这是自开战以来江阴的第一次空袭。各舰闻警而动,水兵们纷纷跑向炮位,转动炮口,瞄准飞机,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开火射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又收到“立即解除警报!万勿射击!”的命令,使已振奋到极点的官兵们大惑不解。
原来,海军刚刚得到报告,中国空军一个机群,自南京起飞,经江阴上空飞往上海轰炸敌舰。消息传出,令水兵们啼笑皆非;总算避免一场悲剧。之后几天,又不断有中国空军飞机经封锁线上空飞往淞沪战场,而几乎每次“宁海”都发出空袭警报。虚惊几场,人心惶惶。因飞机速度极快,飞得又高,待发出警报后飞机已飞临上空,而这时才能辨别出是中国飞机。防空哨为此亦大伤脑筋。 当时,中国海空军各自为战,彼此间并没有有效的通讯联络。
为避免因误会而导致悲剧,海军司令部与航委会会商,提出今后中国飞机再也不从江阴上空经过;因为几乎所有的海军火力都集中在江阴,万一弄出事来不好向国人交待。经数次会商,此事得以圆满解决:中国空军凡飞往淞沪战场参战的,都绕道向南或向北,不再出现在江阴上空。
1937年8月16日江阴海战拉开序幕。7架日机贴着江面向江阴飞来,侦察我军部署。舰上水兵发炮进攻,日机不敢低飞,在高空掷下两枚炸弹后逃走。
1937年8月19日上午7时30分,日军从“加贺”号航母起飞的12架舰载机飞抵江阴要塞上空。中国军舰与要塞两岸对空火力齐发,织成密集的火网,12架飞机仓皇逃离。从16日到20日,敌机或进行侦察,或投石问路,均未发生实质性战斗。 瞭望台报告发现敌水上侦察机一架,在舰队左舷上空飞行。海军立即令高射炮准备射击,但该侦察机盘旋一阵即掉头返航向北飞去。11时,瞭望台又报告:有敌机12架(“加贺”号舰载机)在黄山炮台后方出现,黄山炮台也悬挂出报警信号。片刻间,敌机出现在上空。中国军舰与要塞对空火力齐发,织成密集的火网,共轰击15分钟,消耗弹药近万发。敌机慑于中国炮火威力,始终不敢低飞;加之技术生疏,手忙脚乱,队形亦被打乱。失去队形的日机围着江阴乱窜,12架飞机中只有2架仓皇掷下炸弹两枚,均落于黄山脚下。11时30分,警报解除。
1937年8月20日,天气晴朗,风清日丽,是江南地区典型的秋天。上午8时,日军侦察机一架突入舰队上空侦察,遭“平海”舰射击,急忙逸去。8时半,炮台发出紧急警报,瞭望兵报告:敌机7架在下游高空出现。少顷,敌机群便飞临要塞上空,但再度被防空火力击散。见中国炮台有所准备,敌机知道难以得逞,随即向下游方向飞去。只有几架飞机投下炸弹,其中1枚炸弹投在距“宁海”舰约1000公尺的江面,激起巨大的水柱。
13日至20日,江阴要塞虽然空袭警报不断,但或是中国空军飞机造成的虚惊,或是敌机投石问路,均未发生实质性的战斗。
1937年8月21日,中国海军流下了在抗战中的第一滴血:在上海江南造船厂修理的“永健”号护卫舰(舰长:邓则勋中校)遭日机轰炸沉没。 沉船封江后,中华民国海军第一舰队司令陈季良中将率领海军主力“宁海”、“平海”、“逸仙”、“应瑞”、“海圻”、“海容”、“海琛”、“海筹”8艘巡洋舰在沉船封锁线后方布防,第2舰队的小型舰艇则部署其后。中国方面希望通过这种“堡垒”战术发挥巡洋舰主炮的远程打击能力,因而大型舰艇集体下锚,几近固定不动的水上炮台。
中国海军大概万万没有料到,日后当日军机群袭来的时候,既缺乏海陆防空配合,又无小型舰艇错杂支援,连机动也缺乏空间的的大型军舰,会遭遇什么样的牺牲。
双方真正的接触发生在1937年8月22日。 日军进攻上海的同时,已派出大批谍报人员前往南京附近和上海至南京长江沿线各地,侦察中国军队的布防情况,同时也不时派出侦察机核实谍报人员的情报。 受日本军部直接领导、总部设在上海的一个谍报组,派出了最得力的特务原田直三前往江阴。
原田出生在中国天津的一个日本五金商人之家,从中国学校毕业后即被日特务机关招募,返回东京参加了2年的专门训练。此人对中国的历史、风俗、地理无不了解,更能操好几种方言,被誉为“中国通”。 原田1937年8月上旬到江阴后,伪装成上海钱庄催款的老客,住进一家小店。他每天都到江边视察中国海军的布防情况;有时还雇一只小划子,称到北岸去会朋友,将见到的海军舰艇位置、炮台位置默记于心,晚上回到客栈再悄悄绘成详图,派助手送给日军。
不到10日,日本海军已经将江阴要塞的布防情况弄得一清二楚,并制定了具体的攻击方案,决定于22日对江阴水面的中国海军进行突袭。 这天下午4时05分,瞭望台发出紧急空袭警报。警报响起的同时,自“加贺”号起飞的敌海基第2航空战队94舰爆12架已经飞临要塞上空,分成3个机群袭来,扑向江阴要塞与电雷学校。
为保持队形,12架敌机分成两个攻击波次,在逼近要塞上空之后马上向黄山山顶的炮台以及山脚下的电雷学校快速掠击,俯冲投弹。 要塞与军舰上的中国高射炮群立即开火,双方打得难分难解。因当日有云,日机暂时躲入云层。片刻,第一编队6架敌机从云端钻出,直扑要塞准备俯冲投弹。靠近岸边炮台的“平海”舰立即与炮台协同对付这6架敌机,一时间天空烟花朵朵,爆炸声震耳欲聋。
不一会,“宁海”舰3号高射炮位发出的一弹击中第3架敌机油箱,日机在空中冒出浓烟,一头扎进黄山炮台背后的树林中,大火冲天而起。海军官兵为抗战海军的第一个对空战果鼓舞,精神大振。与此同时,敌第1编队第5机在向要塞俯冲时也被山下电雷学校炽盛的机枪火网命中爆炸,化为一团火球坠入学校食堂前方。
在一连损失两架轰炸机之后,敌第1编队其余4架飞机放弃了攻击,慌忙向东逃逸。与此同时,第2编队马上进入俯冲位置,目标为“平海”舰。“平海”与一旁的“宁海”立即集中炮火向敌机群射击。日机显然忌惮于该舰炽热的炮火,瞬时间队形散乱,掷下的两枚炸弹都落入距“平海”号数十米的江中,激起壁立的水花。只有一架日机冒险向“平海”俯冲而来,但当这架飞机扑到“平海”舰中部上空时,却因投弹装置故障而无法实施攻击,只得却加速爬升飞离。有两架敌机在中国炮火射击下负伤,摇摇欲坠,与机群一起向南逃窜。下午5时,警报解除。
1937年8月24日起,日军第三舰队宣布对长江以南的中国沿海实施第1次交通封锁。
26日,负责长江上游警戒及破交的日军十一战队的军舰第一次沿江上溯,驶近江阴要塞,并向中国军舰攻击,似乎形势正在向中国海军高层预料的舰队决战发展。
对抗日战争中双方海军的第一次接触,“宁海”舰舰长陈宏泰回忆道: “……1937年8月26日晨6时30分,旗舰‘平海’号令全军备战,我当即命令我舰各战位的官兵各就各位,严整以待。此时,无线电报房得知正在下游作业的测量舰‘曒日’号(500吨,舰长谢为良少校)报告,称他们在通州水域见敌巡洋舰2艘由狼山水域上驶。紧接着,又看到炮台信旗,表明有敌舰3艘(据日方资料为第11战队旗舰“八重山”号轻巡洋舰和2艘驱逐舰“拇”、“莲”)正向我驶来。我立即命令舰上所有人员进入一级战备,密切注意敌舰踪迹,准备迎敌。第一次将和日军舰进行对射的年轻水兵们都很兴奋,擦掌摩拳。我复命令其沉着待战。至11时25分,炮台又另行通报:3艘敌舰驶到通州江面时,将天生港码头摧毁后即转舵下驶(这只是一次针对天生港的突袭,无疑令中国海军上下万分失望)。 我不禁为‘曒日’号万分担忧,该舰在通州担任炸毁白茆沙航路标志作业,因敌舰经常在那一带活动,须以隐蔽状态工作。今晨,该舰很可能在刚才被敌击毁的天生港码头靠泊,看来凶多吉少。当日稍晚些时候,消息终于传来,‘曒日’号已于上午被敌舰击沉,舰上官兵大部殉国,不禁黯然。”
下午2时,敌水上侦察机两架由下游飞至我舰队上空盘旋侦察,经我舰发炮驱逐后遁去。3时10分舰队接瞭望台报告,敌机4架(仍为“加贺”的舰载机)由东来袭,立即以汽笛发出紧急警报。敌机4架分两部向我舰队袭击,高射炮及机枪对空猛烈迎击,炮台亦发炮拦截,一时敌机翱翔之声与枪炮爆炸声杂然并作。敌机投弹5枚,均落在“平海”舰舰尾附近,浓烟水柱,矗立如山。中国高炮炮兵在爆炸声中仍奋不顾身,精神百倍。敌机见不能得逞,乃转向下游飞去。飞越封锁线后,又向正在巡逻的我“绥宁”号炮艇投弹8枚,均落水中;“绥宁”号的20毫米厄立孔机炮亦发弹80余发,未中敌机。 入夜,连续传来警报两次,均未见敌机来袭,但全体官兵皆处在紧张之中……
1937年9月19日,规模更大的战斗开始。
这一天,日本第三舰队司令长官长谷川清下令所属第2联合航空队(1937年9月10日刚刚从大连转场到新落成的上海公大机场)对南京市区进行“无差别级”轰炸。
上午8时15分,警报声大作,江阴要塞瞭望台报告:大批敌机正自下游向江阴飞来!海军各舰炮手均各就各位。几分钟后,只见一个由33架敌机组成的庞大机群在3000米高度向西南飞去。
这天正是著名的“9·19空战”日,敌机被我空军第四大队击落4架,击伤1架。中国空军后来的传奇人物刘粹刚自此一战成名。 9时20分左右,警报声又起,海军见1小时前西飞的敌机群正杂乱无章错落地返航,料定必是被我空军击败,便以排炮“欢送”。敌机惊魂未定,无心恋战,未发一枪,未掷一弹,均高速向东逃窜。下午2时30分,又传来警报声,见敌机28架,又在南京被中国空军击溃。这次,该机群未敢沿江飞行,绕开中国高射炮火有效射程返航。
据日本海军作战档案记载,1937年8月底,第三舰队就已经根据多次侦察所得的情报,制定出了进攻江阴要塞的作战方案:决定在1937年9月20日前,主要是以袭扰为手段,给支那海军造成精神压力,使其长期处于紧张中;自1937年9月20日起,要使用优势的空军力量(“加贺”号和第2联合航空队)围歼江阴水面的中国海军,务必一鼓荡平。攻击的主要目标是彻底摧毁“平海”、“宁海”这两艘中国海军最大的轻巡洋舰,从历史上抹掉中华民国海军!
1937年9月20日上午7时13分,瞭望哨报告:下游发现敌机!海军各舰列阵以待。7时16分,敌机两架飞至中国舰队上空盘旋,各舰开炮猛击,敌机即爬升高度,隐入云层,又不时俯冲下来扫射投弹。双方相持30分钟后,敌机投弹5枚,落在“宁海”和“平海”两舰之间水面,随即向东返航。
下午3时,海军总司令陈绍宽中将乘“中山”号护卫舰到江阴要塞视察,并召集各舰长至“中山”舰开会。询问近几日战况后,陈绍宽告诉各位舰长:“据我方的情报,日本海军将于近几日,对我江阴要塞实施大规模的攻击(陈仍以为会是舰队决战),战斗将会极为惨烈,请各位舰长回舰后做好准备迎敌,要抱定殉国的信念,决死抵抗!”各舰长也都很清楚,自1937年8月13日至今约40天的防空战,肯定是大战的前奏。
作为南京唯一的水上屏障,江阴要塞必然要遭到敌人更为凶猛的攻击,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大家纷纷表示誓与舰共存亡。
大战前夕的江阴水面上,微风轻拂,波澜不惊,月色如银。各舰都在抓紧时间擦拭枪炮、检修轮机、清理弹药,准备与日寇血战。是夜10时,敌机又来袭,防空哨未发出警报,待听到轰鸣声时,敌机已出现在军舰的头顶上。因是日有月,各舰遂根据机影进行反击。敌机向“海容”、“应瑞”舰投弹,“应瑞”被落在前段右舷外的两枚近失弹破片损坏了舱面铁板与前炉烟囱计十余处,其余无战果。一场虚惊,更使空气紧张。在月夜下,官兵大多不能入睡,甲板上到处有人在向江面远处和空中眺望。 1937年9月21日,天候阴雨,不适合空袭,日第3舰队中止了当天的攻击计划。
1937年9月下旬,日本海军增派舰只70多艘、飞机300多架和战斗人员10万人,力图打通江阴防线。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1937年9月22日和23日,日海军轮番轰炸中国海军及岸上阵地,旗舰平海号遭到80架以上飞机的轰炸,平海号的姊妹舰宁海号也遭到至少70架次飞机的轰炸。
1937年9月22日,天气阴沉无风,江阴战役中最残酷的部分揭开了序幕。
上午10时20分,瞭望台发出空袭警报,各舰炮位随即进入一级战备。5分钟后,传来紧急警报,片刻18架敌机出现在视野中,由下游向“宁海”、“平海”两舰左舷方向扑来——这是属于日军“加贺”号上原陆基第2联合航空队第12航空队的92舰攻12架和95舰战6架。
两舰舰舷的机炮立即调整射击位置,将炮口对准钻过江阴峡口几乎呈水平状超低空扑来的敌机。 日军此次采用的是集团轰炸战术,18架飞机组成紧密的队型扑向“平海”和“宁海”舰。海军各舰与江阴要塞立即对空猛烈炮击。日军机群在火网中突然分编为两队,第1队由东南向西北,第2队由北而南,以倒“V”形大编队向舰队两面夹击过来。
第1队日机冒着猛烈炮火扑向舰队上空,坚决保持队形并禁止个别投弹。“平海”、“宁海”、“应瑞”、“逸仙”舰与要塞的防空火炮猛烈射击,均未能击落敌机。第1队日机渐渐逼近并降低高度,终于到达舰队上方的攻击阵位。第一批10多枚60公斤炸弹落在“平海”舰与“宁海”舰之间,冲起一阵红光,继之以天崩地塌的一声爆炸,激起巨大的水柱,竟将“平海”全部船影遮住。这些落在“平海”左舷的近失弹虽然没有伤及舰体,但是破片对甲板上的人员和仅有薄弱装甲防护的装备造成了巨大损害。前部米舱开始浸水,舰尾亦被多块破片击中,正在发令的舰长高宪申腰部受创,伤势甚重,但他命人找来绷带,将伤死死缠住,坚守在指挥位置。
“宁海”号舰尾亦被弹片击中。第一攻击波转瞬即逝,中国炮火未能击中敌机。 第2队日机见第一波攻击得手,从上游钻过云层,以“平海”为目标再次进行水平投弹。20余枚炸弹分别落在“应瑞”舰前后以及“平海”、“宁海”舰之间。“平海”舰的舰尾又遭到近失弹碎片击中,第1炮位见习指挥孟汉霖殉职,机枪手负伤。汽艇舵手二等兵郑礼湘看见机枪无人操作,奋不顾身地冲向机枪,手握到枪柄时胸部即被击穿,壮烈牺牲。
这次投弹也击伤了“应瑞”舰,致使该舰的左鱼雷发射管被击穿,前桅与舰侧铁板被击穿十余孔,并有士兵三员负伤。 中国防空炮火仍无斩获。 11时30分,警报声再次响起,“加贺”号上海基第2航空战队的6架96舰攻片刻便飞临要塞上空,首先向“宁海”号发起攻击。此时中国海军各舰高炮存弹量已经不足,但仍英勇地开火迎击。在弹幕中敌机被迫提前投弹,数十枚250磅重型炸弹均落在“宁海”、“平海”两舰附近,无一命中。但是这批重磅炸弹的威力却使“宁海”军舰的船舷及甲板被击穿10余孔,水兵4人被炸成重伤。“平海”轻重伤十数人。
下午4时30分,敌第2联合航空队第12航空队的92式舰攻6架与95式舰战3架再次来袭,攻击矛头仍是“平”、“宁”两舰。海军以炮火远距组成拦截火网,打乱敌队形,使敌机无法接近俯冲投弹。敌无奈,高飞钻入云端,向“海容”、“海筹”、“应瑞”舰仓促投弹,但均未命中。后敌机将剩余炸弹全部投入江阴县城进行报复,中国无辜平民伤亡数十人。
1937年9月22日这天,从早上8时至下午5时,中国集结在江阴水面的诸舰和岸边炮台的官兵作战达9小时,“宁海”军舰消耗高射炮弹400余发,机枪弹8000多发;“平海”军舰消耗高射炮弹265发,机枪弹4000余发。敌机的空袭未造成太大损失,仅“平海”舰阵亡5人,伤23人。 当晚,陈季良司令召开各舰舰长会议,下令“平海”绝不能因为避开日机重点轰炸而降下桅顶的司令旗,各舰也不得为了机动,向上游驶去。
1937年9月23日清晨5时,下游监视哨突然报告:日军10余艘军舰正向江阴前进!旗舰挂起了备战的战旗,备战的笛号在江阴江面回响着。“平海”、“宁海”与“逸仙”舰三舰官兵冲上甲板,在炮位中安静地等待最后的厮杀——舰队对决。 然而新式战争注定不会给旧思维的中国海军这种机会。
日舰只推进到长山附近就折返了,中国海军官兵莫不感到万分失望。上午7时,“平海”舰下令各舰收炮。 10时30分,瞭望台报告:敌侦察机两架在“宁海”右舷上空盘旋,但距离较远。指挥部预料今日必有恶战,便命令各舰提前开午饭,同时命令水兵抓紧时间休养生息,准备决战。 下午1时55分,警报声响起,2时5分,紧急警报再起,几分钟后,敌第13航空队的12架94舰爆自舰队右后方的西面袭来,距离尚远,似乎在空中等待战机(实际上右舷这个机队只是牵制机队,所以只在远方盘旋待命),同时左舷又发现敌机14架(第13航空队的96陆攻)!左后方则有一个20架敌机的编队(自“加贺”号起飞的94舰爆和96舰攻各8架,96舰战4架)!舰尾方向还有作为要塞火力压制的敌12航空队9架92舰攻和3架95舰战在虎视“平海”、“宁海”两舰! 共有敌机58架前来攻击弱小的海军舰队,可见日军已决心通过这仗一劳永逸。
中国军舰的高射炮兵急忙开炮迎敌,但难以抵挡敌机的轮番轰炸。日机冒着猛烈的炮火,一架接一架地向中国两艘主力舰俯冲投弹,但无一命中。反而有一架敌机被炮弹直接命中,坠入江中。第一波攻击结束后,敌机又分散成10余个小队,由四面八方向“宁海”俯冲而下,大量炸弹随之落在军舰四周。“宁海”舰陈宏泰舰长临危不乱,急令高射炮专打空中敌机;高射机枪改为平射,对付俯冲低飞的飞机。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虽然两架敌机在中国两主力舰的炮火中坠落在江心,技术拙劣的日机也没能投中任何一枚直接命中弹,但中国战舰仍被敌机破片屡屡炸中,大量密集的近失弹使“宁海”薄弱的舰体遍体鳞伤。
下午3时30分,“宁海”舰进水已经甚多,舰体向右倾斜。如再在此处挨炸,军舰沉没就只在转瞬之间了。因为舰首的起锚机已经损坏,舰长陈宏泰命令:“斩断锚链向上游转移!”轮机兵江铿惠下士在横飞的弹片中,操起一把消防斧冲上舰首,迅速地砍断了锚链销;随即主机启动,“宁海”在硝烟中蹒跚向上游驶去。
由于进水过多,“宁海”的舰身向右舷和舰首方向倾斜,只能勉强航行;因轮机和指挥系统受损,操作亦极不灵便。敌机群见“宁海”受重创,更是组织了10余机跟踪轰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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