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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化道历险记》 第九章(一)

2021-01-09 16:55 作者:未琢  | 我要投稿

          嗜食活食者,反死于活食之口?注1

       这种貌不惊人的小甲虫有哑光的黑色外壳,但它在幼虫时期的名字——黄粉虫却家喻户晓。黄粉虫与它黑色的近亲大麦虫是广受欢迎的“活食”,常被作为宠物的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活吃掉,因为这些动物不吃死掉的食物。多年来,一个令人不安的传言一直在“herp(两栖爬行动物herpetofauna的缩写)”饲养者中流传。一位名叫Fishguy2727的网友在Aquaticcommunity.com网站上写道:“我跟很多有第一手(FIRST-HAND)经历的人聊过,他们亲眼目睹动物吃下黄粉虫,然后10-20秒内,黄粉虫咬穿动物的胃爬了出来。”

       我从野生动物学家汤姆·皮奇福德那里听到过类似的传言,不过是二手的(SECOND-HAND)。当时我问他是否知道有非寄生性的生物可以在其他生物胃里存活若干时间的,我先想到了黄粉虫,他则说一些herp论坛网站会建议喂食前先碾碎黄粉虫的头,“蜥蜴会在虫子垂死时过来吃掉它们。”

       黄粉虫饲养者对此嗤之以鼻,Wormman.com网站评价:“这简直一派胡言。” 贝塞特蟋蟀(和黄粉虫)饲养场的老板告诉我,黄粉虫啃掉一片胡萝卜都需要两天时间,“它们决定不可能啃穿躯体”(但显然很多人都相信这个,以至于有专门的词来描述这个过程)。不过黄粉虫饲养者毕竟在此事上很有些利害关系,那些卖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的人又有什么见解呢?卡洛斯·哈斯兰在我家不远处经营一家名为“东湾生态缸”的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商店,他告诉我,他干这行已经四十多年了,从没目睹过这样的场景,也没听顾客反映过。他还指出,蜥蜴在吞下食物前会进行咀嚼。青蛙不会嚼,但蜥蜴会,而大多数这样的故事主角都是蜥蜴。              Fishguy2727并没有感到安慰:“仅仅因为有1000人没见过,并不意味着这种事不存在,毫无疑问,此事有可能发生。”

       像所有虚构的故事一样,想找到“朋友见过这种事”的人很容易,找到“亲自见过这种事”的人就难得多了。约翰·格雷自称为亲历者,他是内华达大学特雷西实验室负责照顾实验动物的技术员,他的雇主理查德·特雷西是一位生理生态学家,研究方向是预测未来物种灭绝的热点区域,重点关注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约翰·格雷照顾着18只蜥蜴,40只蟾蜍和50只青蛙,不过故事的主角并不在其中。那是发生在约翰12岁时候的事,他在后院捉到了一只篱笆蜥蜴,当晚他给新宠物喂了一条大麦虫;次日早上,蜥蜴死了,大麦虫“从它身体的一侧伸出来”。

       特雷西对此表示怀疑,而且他有一个理论:是1979年上映的电影《异形》把这种印象带给了公众。《异形》描述了一种怪物,它在飞船中的一位船员体内孵化,并在某次会议过程中从腹部破体而出。他也怀疑格雷的记忆力,谁能如此准确地回忆起发生在三十年前的一件事,连细节也清晰无误?亚利桑那大学黑甲虫/黄粉虫资料表中有一篇标题为《有趣的行为》的文章,其中说道“黄粉虫喜欢黑暗环境,喜欢把身体贴在其他物体上。”相比而来,黄粉虫能够咬穿胃和体壁钻出来似乎更不负“有趣”之名,可文章的作者提都没提。与前文腹泻后出现的蛞蝓和蛇一样,这虫子更可能只是偶然在场,在找一个黑暗的地方躲藏。

       然而,像绝大多数研究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的科学家一样,特雷西从不轻下结论,他做了实验生物学家在这种情况下会做的事:做实验。

       特雷西教授借了一个内窥镜,尺寸比绝大多数的要小,因为它本来是用来检查尿道的。这个内窥镜原本属于一位泌尿科医生,他女儿在内华达大学研究乌龟,就借了老爸的内窥镜观察乌龟的挖出的洞穴,特雷西又从她手上借过来观察胃里的黄粉虫。真是流通往复,总也逃不开进进出出。

       本次实验没有基金支持,只是纯粹基于兴趣。特雷西找了些同事和熟人,告知自己的实验计划,然后大家量力而行伸出援手。大学里的兽医沃尔特·曼德维尔自愿对动物进行麻醉,特雷西的研究生李·莱梅纳格则负责操作内窥镜。李的脸如同孩子们刚开始学画脸时画出来的,圆而温和,没有一丝邪恶。早些时候,当他把胃酸滴到大麦虫身上时,都显得这件事异常轻松友好。

       “这两位是弗兰克和特里,他们来自OMED。”当又有两人进入实验室时特雷西向我们介绍道。内华达州的OMED销售二手医疗器械。“他们借给我一台价值数万美元的录像设备,不过考虑到它已经有四十年的历史了,也可能一文不值。欢迎!”特雷西是位极受爱戴的教授,他的学生往往在毕业后很长时间还会与他保持联系。特雷西实验室的后墙上挂满了他给他的研究生拍的照片,他满头的白发说明他已经接近退休年龄了,但我却很难想象有一天他会去打高尔夫球或无所事事地看日间电视节目。

       特雷西把一只牛蛙以坐位固定,同时李把内窥镜从牛蛙的嘴里伸到胃里,我们想观察牛蛙两分钟前吞下的一只大麦虫的情况。内窥镜其实就是一个柔性的光纤管子,一端有微型摄像机和照明光源,它与一个闭路视频监视器相连,这样在场每个人都能看到牛蛙胃里的情况,特雷西也可以录像。

       牛蛙被施用了镇静剂,但还保持清醒,像一台装饰灯(不足以照明阅读,但可以营造氛围)一样闪着光。屏幕上是纯粹的粉红,这是充分照明后青蛙胃里的颜色。一般情况下,你不会期待从青蛙身上看到粉红色,但它们胃里却很粉,粉得像Pepto-Bismol药瓶(注2)。

       突然,有棕色进入了我们的视野。“在这里!”李把镜头聚焦于大麦虫特征性的棕、褐、黑条纹上,我们能看到大麦虫一动不动。为了判断大麦虫是否还活着,兽医沃尔特将一把活检钳插入青蛙食道滑下的临时窥镜中,用钳口轻轻挤压大麦虫的腹部。大麦虫开始蠕动,我们异口同声地惊呼:“它还活着!”

       “它在撕咬咀嚼吗?”有人问道。然后大家又不约而同地把脑袋靠近屏幕。

       “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尾部。”沃尔特说。他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是多年从事家禽检验员锻炼出来的(“每只鸟只有4.8秒的时间检查”)。

       李拉动内窥镜,让它指向大麦虫的另一头。大麦虫的口器静止不动,身体也并不动弹。沃尔特给我们讲了一个现象,他称之为“毯子效应”,说的是为了让野马安静下来,兽医会把马带进两侧堆着成袋花生的狭窄沟槽,这会在侧面给马带来轻柔的压力。把婴儿包进襁褓、拥抱心烦意乱的朋友,以及给怕雷声的狗穿上安定背心(可选颜色:粉色、海军蓝、石楠灰)都依据于此。对此时的大麦虫来说,胃壁就像一件安定背心。

       在大麦虫被放进青蛙胃里之前,李用一条线拴住了它的身体中段,并用外科胶水固定好,以便于随时把它拉出来,现在是时候了。青蛙被迫放弃了它的午饭,不过情绪似乎还稳定。大麦虫则被放到一个培养皿中,等待恢复。约翰·格雷去找了只大蜥蜴,以同样的方式把一只大麦虫放进其胃里,结果也是一样。大麦虫很快会陷入静止状态,但依然活着。

       从这些实验中我们能确定一件事:黄粉虫并不是那么怕胃酸(也就是盐酸)。当我开始写这本书的时候,我和很多人一样会把盐酸和硫酸看成相似的东西,想到硫酸又会将其与电池、下水道清洁剂以及为了报复而向女人脸上泼硫酸的可恨男人相联系。硫化物偏爱和蛋白质结合,并彻底地改变其结构,而如果这个结构是你的皮肤,那你就惨了。但盐酸没有腐蚀性。


注1  原文“Dinner’s Revenge CAN THE EATEN EAT BACK?”直译为“晚餐的复仇:被吃掉的可能反过来吃掉摄食者吗?”

注2  一种肠胃药,特征是瓶子是显眼的粉红色。——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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