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海魔音四
前情提要
安哲拉心绪不宁,夜不能寐,神秘女子对她下的毒还在她身体里流淌,她决定要深究自己身上的秘密,路上偶遇的煌帮她顺利离开了罗德岛。
Date 7.1 1:52
无人荒野 艾斯俄斯
罗德岛不过停在离艾斯俄斯直线车程一小时附近。
安哲拉却觉得自己像是在荒野里跑了半夜。
黑暗之中,四处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没有任何的参照物。
就算有,也会被这雨幕遮挡得严严实实吧?
安哲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怀里的指南针。
直到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座小山丘。
艾斯俄斯的远景,就是一座荒芜的乱石堆。
难以想象。
一座巨型的移动城市是如何变成如今模样的?
藏起单人沙地车,安哲拉在土堆碎块和源石结晶之间左右穿梭。
如此凄惨的景象,整座城市没有留下一处还能被当做建筑外形的东西。
遇到天灾……吗?
安哲拉回想起记忆中艾斯俄斯的历史。
传说艾斯俄斯原本和阿戈尔人毫无关系,直到某天,一对阿戈尔夫妇造访了这个城市,并与当时的领主结下了深厚友谊。
自此,艾斯俄斯便成为了伊比利亚境内最欢迎阿戈尔人的城市。
而相对的,阿戈尔人带了了大量的技术,这促使艾斯俄斯逐渐成为了伊比利亚中最发达的移动城市之一。
后来,这里聚集起越来越多的阿戈尔人,甚至到达了总人口的70%以上。
而在此时间内,阿戈尔人逐渐累积的影响力,慢慢大到让他们也能参与城市领主的选举。
至此,艾斯俄斯成为伊比利亚境内最大的,由阿戈尔人所掌握的移动城市。
然而,大静默改变了这一切。
灾难的降临没有使得伊比利亚团结一心。
反而点燃了国内所谓原住民对阿戈尔人的仇恨。
甚至伊比利亚官方都在刻意排除阿戈尔人,审判庭将阿戈尔人判为有罪,被惩戒军带走的阿戈尔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像是理所当然的,无数的阿戈尔人被剥夺了公民的身份,唾弃为劣等,贱族,灾星。
被赶出生活的城市,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每天拖着疲累的身躯苟活在世上。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两年,其中绝大部分阿戈尔人都死在了贫瘠无望的荒野。
能活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还算富裕的家庭,他们大多奋力逃向了艾斯俄斯,极少部分,则逃向了其他的国家。
那是因为,伊比利亚境内,唯有艾斯俄斯没有迫害阿戈尔人。
当时的艾斯俄斯领主亦是一名阿戈尔人。
艾斯俄斯顶住了来自教会和审判庭的压力,接收了众多的阿戈尔人。
然势单力薄,终究无法与一国相抗衡。
领主最后选择了与伊比利亚决裂,启动艾斯俄斯大城,与其国土彻底划清界限。
而审判庭此时正处于焦头烂额之际,几番阻拦无效,便只好放艾斯俄斯离开了。
艾斯俄斯逃离了祖国,一头攒进了伊比利亚与维多利亚之间的自由之地。
也许,颠沛流离的海灵,终于在陆地上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
未曾想……千年难遇的大天灾毫无预兆地袭击了这里。
灾难过后,艾斯俄斯城不复存在,所有的住民在一夜之间化为了空气中的源石尘埃。
若不是父亲因事耽搁,没能赶上去艾斯俄斯的最后一趟车。
恐怕自己一家也会在这天崩地裂的剧变下化为齑粉吧。
实在是凄惨……
安哲拉看着眼前被雨水拼命冲刷,却未曾改变过一丝一毫的源石结晶簇。
就算过去了十几年,只留下些废墟,也比录像里的切诺尔博格要凄惨十几倍。
不,是荒凉,是死寂,这里不容许生命有一丝反抗,甚至是挣扎。
不难想象,当时城内的人所迎来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诅咒之城。
就连拾荒者都不愿意靠近这里。
压住心中的失落之情,安哲拉加快了脚步。
穿过无人的街道,走进当时的城区之中。
四处依旧是那副寂静无人的荒凉景象。
雨水默默落在安哲拉身上,无声坠落,滑进大地。
白天听见的歌声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像是一头扎进海里,海的味道从浑身上下涌进身体。
但安哲拉的身体却不沉重,这些‘海’也没有让她窒息。
迈过墙根,按昨天的记忆,顺着依稀能够辨认的道路前进。
直到远处出现一个黑点,黑点静静地沐浴在雨中。
胸腔中血肉翻涌,是那种沸腾的感觉。
安哲拉压下怪异的感觉,走近她。
是那个披着大斗篷的家伙,她静静地驻立在那,像是在唱歌。
安哲拉走到了她面前,她依旧停在那,不知怎地,安哲拉感觉她很高兴。
陌生人:“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安哲拉:“是啊,毕竟你给我下了毒呢。”
陌生人:“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一个人来,你的同伴呢?还是说他们抛弃了你?”
安哲拉:“我一个人来就够了,没必要把他们也扯进来。”
陌生人:“呵呵呵,你要是不来,我可就很头疼了。”
安哲拉:“是我自己要来的,并不是被你的毒所胁迫。”
陌生人:“哦?你既然有解毒的把握,却还是来了,你可真有意思。”
安哲拉:“……我们还要在这外面待多久?”
像是厌倦了这无聊的对话,安哲拉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陌生人:“你不喜欢与水相触的感觉吗?”
安哲拉:“弄得身上湿漉漉的,我并不喜欢。”
陌生人:“嗯,是这样啊……你,已经忘记水的滋润了。”
收起了略略的开心,她声音冰凉,带着隐隐的惋惜。
她不再停在原地,而是引路一般迈开脚步,安哲拉便跟上她。
而她只是走进了一间还算完整的屋子,在这满是废墟的城市里,算是一个奇迹了。
只是四周的墙壁里,仿佛透着一股无声叹息的压抑。
女子坐在一块废石上,示意安哲拉也坐下。
安哲拉则正对着她,远远地坐在了另一块石头上。
陌生人:“在对话开始之前,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哲拉:“安哲拉。”
陌生人:“安哲拉,你们是什么人,隶属于什么组织?”
安哲拉:“罗德岛,一家医药公司,致力于研究并治疗矿石病。”
陌生人:“你还挺诚实的,呵呵,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安哲拉:“你要是不相信我,何必叫我到这里来,说谎又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陌生人:“你知道吗?每当我捉到陆上人问话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利用他那点小聪明来欺骗我,以寻求脱身的办法。”
她冷笑一声,安哲拉感觉她好像在注视着自己,就像是被掠食者盯上的食物。
陌生人:“下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对那帮人下手。”
安哲拉:“落日城的边境侯,委托我们去劫一样东西。”
陌生人:“哦?所以你们是边境侯的朋友?”
安哲拉:“算不上,就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陌生人:“是吗?那么最后一个问题,那东西,你们抢到了吗?”
安哲拉:“不,那个车队就是个空壳,东西不在他们身上。”
陌生人:“你的答案把你和你的罗德岛撇的也太干净了点,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
安哲拉:“……你不相信我也没什么办法,但假如我是来骗你的,我不会没解毒就来找你,这栋房子也会在我们进来之后,立刻被包围起来。不,在这之前我们就会对你采取行动。”
陌生人:“呵呵,我能感觉到,毒液还在你身上。这里也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她从石头上起身:“好吧,我相信你说的。”
陌生人:“毒的问题你就自己解决吧。”
安哲拉:“等等,你别走,我还有很多东西想问你。”
陌生人:“我为什么非得回答你的问题?”
安哲拉:“……还有别的深海猎人在我们罗德岛。”
安哲拉没有看清她是怎么做到的,就一瞬间,她就冲到面前,将自己整个提了起来。
陌生人:“我就知道你和那边境侯是一伙的,说!你把他们怎么了?”
安哲拉:“呃,不是,你误会了,咳,先放开我。”
“咚。”
脖子间的力道松开,安哲拉摔在地上,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感觉自己颈骨都快被捏碎了,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片空白,还以为真要死了。
而这个怪人,杀气腾腾地站着,安哲拉都不敢抬头看她一眼。
安哲拉:“她们,她们现在和罗德岛是合作关系。”
陌生人:“……你最好把事情说清楚。”
她收起了杀气,重新坐在那块石头上,石头似乎传来了断裂的声音。
陌生人:“否则我就杀了你。”
安哲拉从地上爬起来:“呼,呼,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陌生人:“……”
女子身上的氛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将蓝黑的帽子脱下,一头珍珠白发顺滑地落下,女子抬起深红诱人的眼眸看向安哲拉。
陌生人:“我确实是个深海猎人,我的名字是莉奥娜斯。”
安哲拉:“莉奥娜斯,罗德岛上有三个猎人,歌蕾蒂娅,斯卡蒂和幽灵鲨。”
莉奥娜斯:“歌蕾蒂娅?啊,那家伙没逃掉才奇怪呢。”
察觉到女子气氛的改变,安哲拉看了看,然而莉奥娜斯躲在帽檐下,她什么也看不见。
莉奥娜斯:“歌蕾蒂娅,阿戈尔执政官,荣誉军团长,‘深海猎人’战争设计师,第二队队长,傲慢的贵族,是的,我认识她。”
她放松地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
莉奥娜斯:“至于另外两个,斯卡蒂我似乎还有点印象,幽灵鲨则是毫无头绪。”
安哲拉:“是嘛?我对她们也不太了解。”
安哲拉也是第一次知道歌蕾蒂娅有那么多头衔。
安哲拉:“不过,幽灵鲨的状态不太好,她的精神情况不太稳定,还患上了矿石病。”
莉奥娜斯:“那歌蕾蒂娅和那个……斯卡蒂呢?她们也患上矿石病了吗?”
安哲拉:“他们两个,应该还很健康。”
莉奥娜斯对矿石病一无所知,但既然歌蕾蒂在那,她们的处境也不会特别艰难。
安哲拉:“深海猎人,究竟是什么?”
莉奥娜斯:“呵呵,一种……怪物。”
她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死气沉沉,语调森冷可怕。
像是低头凝视古井,平静的水面,寒气涌动,浑黑的内里深不见底。
脊背上似有幽灵抚摸,像被紧紧捏住喉管。
莉奥娜斯沉默着,像是等待着安哲拉的后续,又像是在独自思考着什么。
安哲拉早已肯定,若是眼前的女子动了杀心,自己连四分之一秒都活不过。
安哲拉:“……你为什么找上我?你对我身上发生的事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莉奥娜斯:“呵呵,原本对于你这种实验品,在见到你的一瞬间,我就打算直接杀掉的。”
莉奥娜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应该感谢我,没有一时冲动。”
莉奥娜斯:“但我却发现你给我的感觉很特别,很像一个深海猎人,并且从你那无知的眼神中,我发现事情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所以我需要一个人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安哲拉:“你刚刚提到了实验品?和我详细说说。”
莉奥娜斯:“看来你确实对自己的情况一无所知。”
莉奥娜斯:“你也早就不是一个阿戈尔人了,而是个怪物。”
安哲拉腾地站了起来,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又重新坐下。
莉奥娜斯像是看穿了她一样,继续解释着:“你知道海嗣吗?”
安哲拉:“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莉奥娜斯:“它是一种海洋怪物,而你的体内现在就流着它的血。”
莉奥娜斯:“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但可以肯定,你是被教会做了什么。”
莉奥娜斯:“不过不知道你身上产生了什么变化,你并没有完全的变成海嗣,而是和我们一样,介于二者之间。”
安哲拉:“我不清楚,我在很小的时候,出过一次事故,但我什么都……”
是吗?难怪无论怎样,父母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而自己唯一关于这方面的回忆,就是一个有着浓厚海水气息的长袍家伙,时不时造访自己的梦境了……
安哲拉:“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莉奥娜斯:“在我看来,会这样做的,呵呵,想必是那该死的教会吧。”
安哲拉:“教会?你一直有提到它,它到底是什么?”
莉奥娜斯:“一个来自深海的组织,崇尚深海的古神,从猎人身上窃取了很多技术。”
感觉到室温,似乎随着这句话降低了几度。
莉奥娜斯:“他们拼命地在我们身上做实验,目的就是完善用在你身上的技术吧。”
安哲拉:“我大致明白了。所以你应该明白了吧,我们和猎人是合作关系。”
其实安哲拉并不明白,信息太多,搅得她脑袋一片混乱。
莉奥娜斯:“我姑且算是相信你了,但假如我发现你骗了我……”
安哲拉:“咳咳,你在追踪的那个物品到底是什么?”
安哲拉已经不想再强调让她相信自己了。
莉奥娜斯:“我也不知道他们会送什么东西,但假如你说的一切属实,那教会很可能已经截获了物品,然后派了那群人来嘲弄我们。”
安哲拉:“嘁,这还真是恶趣味,你还有什么线索吗?”
莉奥娜斯:“……”
沉默,恐怖的沉默,空间里再一次充斥起那浓烈的杀气。
莉奥娜斯将帽子戴好,站起身,打开了门,门外依旧哗哗地下着大雨,寒冷而潮湿的空气灌进屋子。
安哲拉:“你要……”
这次,莉奥娜斯不等安哲拉说完,就像一阵风,倏地冲了出去,不留痕迹。
安哲拉:“等……”
安哲拉冲向来回摇晃的木门,朝外面望去,不见莉奥娜斯的身影。
艾斯俄斯的夜空漆黑一片,只有豆大的雨滴连续不断地砸在废墟上,地上,溅起泥水,沾到安哲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