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剥（高启盛/孙志彪x高启强）14
虽然经过粉刷，摆设也有所变化，但医务室还是那个医务室。
高启强脚步沉重地走进屋子，打眼就瞧见了浑身湿透、面色惨白的少年。看见来人，男孩毫无血色的嘴唇张了张，叫了一声哥。
啪地一记，清脆的声响，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孙志彪猝不及防地向后趔趄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刚扇了自己一巴掌的人，目光中闪动着讶异。
高启强走近了男孩，似乎还余怒未消，他的手掌发麻，声音克制不住地颤抖：“你跟我保证过些什么？！没做坏事……孙志彪，你说你要听我的话，好，好一个听我的话，我难道就是这么教你的，教你把自己的同学给推进水里？！”
高启强一口气说完，感到浑身的血都是凉的。
他不明白孙志彪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个掉进水里的孩子被捞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现在正在医院里。
万一……万一那个孩子没能救过来，他的家人该怎么办？
孙志彪他、又该怎么办……
高启强简直不敢想。
他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好像有无数的蜂子在振翅飞舞，发了疯般地轰炸着他的神经。高启强用力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试图那些声音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那个，孙志彪的哥哥，其实——”班主任老师似乎因为高启强刚才的举动，有点吓到了，她小心翼翼地试图搭话，却被孙志彪打断。
“我没有。”三个字，男孩盯着高启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班主任老师忽然小声尖叫了一声，因为她看见有血从男孩的唇缝间冒出来，一下子将苍白的唇瓣染得殷红。
她是个胆子很小的女人，尤其害怕见血。再加上自己班上的另一名学生至今生死未卜……想到自己的未来，竟就这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医务室里一阵鸡飞狗跳。
抬人的，掐人中的，高声呼唤的，出主意的……乱成了一团。
高启强被隔出包围圈之外，像是瞧着远处戏台子上闹哄哄的场景，自己的头脑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她没事，顺一顺，气上来就好了。”一道声音在近旁响起，正是孙志彪。男孩冷眼瞧着乱作一团的人群，依旧是最事不关己的那一个。
他的半边脸浮肿着红了一大片，仔细看还能瞧出隐约的巴掌轮廓，印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之上，显得格外鲜红刺目。
高启强咽了一口唾沫，挥出巴掌的那只手，指节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
一定很疼吧。他想，可是为什么偏偏就不长记性呢……
似乎是读懂了青年的想法，男孩再次开口说，不是我。
“我没有推他下去，也没有不听哥的话。”孙志彪稍显吃力地说道。那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他咬到了舌头，血不停地冒出来。
“别说了。”高启强忍不住出声制止，“我信你。”他俯下身对孙志彪说道。
孙志彪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在验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可是，就连高启强自己都无法确定，自己是真的相信男孩，又或者只是想要去相信对方所言非虚……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校医接起电话，喂喂了几声，听到对面说了些什么，她露出惊讶的神情，迅速瞥了眼站在一旁的两兄弟。
然后简单交流几句，结束了通话。
“那个学生已经醒了。”她向众人宣布，这本来是一个好消息，可是校医的神情明显透露着尴尬，“而且他说推他下去的人不是孙志彪，相反，是孙同学救了他。”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一脸虚弱的班主任老师睁开眼睛，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激动地又晕了过去，不过这次是高兴的。
……太好了，我的职业生涯似乎又可以看见未来了。她情不自禁地想道，心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感恩之情。
一场彻头彻尾的乌龙。
搞得之前问责的校领导极为尴尬，他用眼神把相关下属狠狠谴责了一遍，赔着笑脸表示都是误会。
——误会吗？
可是，高启强却因为这样的误会，狠狠地打了孙志彪一巴掌。他感到荒唐，更多的是无地自容。
“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情了。”高启强丢下这句话，转头去看坐在凳子上的孙志彪，刚刚接电话的那个校医正在给他检查口腔，用棉花止血。
“好了，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近两天不要食用辛辣的东西。”校医叮嘱着。
孙志彪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径直走到高启强的身边，伸手碰了碰青年的胳膊。
高启强读懂了他的意思，询问校领导他们现在是否可以离开了。
“当然当然。实在是不好意思啦。这个事情我们校方一定会调查清楚。”校领导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当然，孙同学的见义勇为也是要大力宣传表扬的。”
学校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高启盛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说实话，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惊讶。在印象中，孙志彪行事虽然向来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并不是个没脑子的人。
【那又如何呢？】
有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头鬼鬼祟祟地说，如果孙志彪真的摊上什么大事，最好是以后都无法回到他和哥哥两人的家，那该有多好。
——可哥哥会难过的吧？
【那又怎么样？哥哥不是还有你吗？你才是和他完全血脉相连的同胞兄弟，才是命中注定和他相依为命的那一个，只要等待稍许时间，哥哥就会忘了那种家伙……】
然而，没过两节课的功夫，就传出了完全相反的说法，推人者变成了救人者，经过当事人证实，下手的另有其人。
高启盛虽然对这个结果感到惋惜，却不得不承认，如果在这个档口，孙志彪真的出了什么事，恐怕连带着他们两兄弟都要倒霉。
——所以，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