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期望着怎样的技术乌托邦?
写在最前面:这是因为突然刷到一篇“曾经的友人“所写的ai绘画杂谈而有感而发,说是曾经大抵是因为我们已经到了连基本交流都没有的程度。但我自幼就是个不能忍受放着自己不赞同的观点而不去反驳的人,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章
当然,如果碰巧看到这里的你了解过某个游戏模组二次创作的井深大和盛田昭夫人物形象,可能你会产生一种微妙的代入感
简单而言,这位曾经的友人认为【在支持与尊重持有“抵制AI侵权”观点的画手前提下,无比期待AI包括AI绘画技术的发展】(为了避免争议我选择引用原文,至于会不会产生版权问题我也不想去思考了),不过这只是他对于ai绘画现象的态度;真正诱使我认为不得不写些什么内容的,是他对于技术乌托邦非理性的追求(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全人类机械飞升、AI管理社会等内容)
我并不想用“支持”或是“反对”这样的词来概括我对追求技术乌托邦的想法,与其讨论判断对错这样的经典而又无趣的话题,我更关心的正如标题所示,我曾经也称为“挚友”之人啊,你所追求的乌托邦,究竟是何等的一番辉煌景象呢?
不如先设想一个情景吧,某一个各项指标处在上世纪后半叶的regime,其公共安全部门技术研发分部取得了类似《文明6》中村庄尤里卡那般的技术突破,建立了一套技术水平和今日相当的体系(譬如说监控、战斗人员装备、拘留场所设备等)——这个安全技术乌托邦,对民众会是一种赐福吗?
很显然如果乌托邦的剧场名为冰岛或是新西兰,那或许确确实实算得上一种对民众安全的赐福;然而若是在上沃尔特、中非、刚果、印尼有这样的乌托邦拔地而起,或许只能称之为恐虐赐福了吧——我不想拿某些著名反乌托邦小说来举例,所以不妨想想自己身处全景监狱时会有何种感受吧
自然,我会面临着使用了诱导性叙述诡计的指责,毕竟“资产阶级暴力机关”这一事物本就存在消极含义,所以我们还是转过头来,观察一番机械飞升后的社会日常吧
我们的主角瑞雪君(关于瑞雪是谁,可参考我的第一篇文章,我不想格外创作角色了)诞生在标准化的培养池中,从小被植入了无数种用于提升各系统机能的芯片,而脑与脊髓以外的肢体几乎都换为了机械部件以——
好的,我们暂停一下,是时候分析这些机械元件了
首先,【标准化】的培养池对吗,这是否代表,整个社会内所有新诞生的个体都使用了完全同规格的培养池与培养液呢?如果答案为“否”,那么区分不同种类培养池的标准是什么?是生殖细胞来源的纳税额,功勋抑或是别的什么?还是说——虽然我声明了我不想用反乌托邦作品举例——依靠某些复杂算法将新个体分配给几个不同社会等级?不同的培养环境,对新个体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究竟是演都不演的显著生理区别,还是至少会在表面装一装?
接下来,芯片与机械部件,我需要承认的是,以此提升人类机能确实是有效的,但我颇为不解的是,为什么没有乌托邦的追寻者告诉我这些元件的生产来源?元件究竟生产自合作社、自发集体生产部门甚至是自由人对劳动的自发追求;还是来自于各类科技集团以及其旗下的子集团子公司?如果答案是后者,我则好奇,更有可能发生的,是各大集团都属于慈善性质,还是瑞雪自诞生起就欠了数个甚至数十个数百个科技寡头天价部件费、改造费、维护费?瑞雪是否需要为寡头永久工作以偿还费用?
如果瑞雪对这样的社会格局不满,迎接他的又是何种未来?上文已经提到过的全景监狱足以导致瑞雪在产生反叛情绪时便被逮捕,但是否存在更为可怕的可能——芯片厂家并没有告知所有客户芯片的全部功能,以至于植入的芯片可以在第一时间攻击反叛者的神经系统?
我不愿继续延续我的假设,更不愿去提出更多的可能性,这样的技术乌托邦,我想是任何还保留着一丝基本道德感的人都不愿看到的
当然,设想我的上述推演会受到的指责同样是并不困难的,乌托邦的追求者会指责我“将制度问题上升到技术问题”或是“将未来的技术与现存的制度强行结合”
请容许我在这里做一个极其武断的估计——较大比例的理工科从业者是不关心制度、矛盾、对抗、意识形态等客观因素并以此为荣的。但问题恰恰在于,喊着要设计未来人类社会的口号, 却仅仅关心脑内社会蓝图中属于技术的那一部分,本就是极其荒谬之举;而当这样的荒谬思维被“技术人才”封为圭臬时,也就注定了他们对未来社会的构想中将带上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元素——而最终的技术乌托邦,也不过是造福或许是他们将自己代入的“技术精英”。而我是一个厌弃任何类型的精英统治的人,更遑论一个完全无法通过自组织对精英统治进行反抗的世界。如果技术进步最终只不过造福了一部分精英,我情愿成为卢德第二,尤其是在一个,为了最大化效率而能够扼杀大部分人“独立思考”这一人的存在基础的技术乌托邦
也曾有人讨论过【机械飞升下的康义社会】之可能性,我显然也不会认为一个所有新个体培养环境平等、改造身体只为了能更好满足自身劳动需求的社会会有多糟糕,但有两个因素仍然致使我不选择对这样的乌托邦抱有多大希望。其一则为,如我在上文所述,以现今乌托邦追求者对制度的普遍态度,我难以想象一个现今状况可以导向此类乌托邦的理由;其二则为,即使是在一个康义社会,我同样希望享受,即使是和这位曾经的友人争论到忍无可忍的地步,也能以原原本本属于我的肌肉发力,给原原本本属于他的脸部来上一瞬间的肉体接触,而非只能发出可以被轻易屏蔽的一连串数据流
在期望着这样或那样的乌托邦时,不如思考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是【技术】的乌托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