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罪与血的反思
“这里是你们的酬劳，请收好。没什么事的话就可以走了。”萨尔纳罗把一大袋子银币（大概有五六十枚）交给蒂雅。至于商队的披肩，则是早就归还了的。
“那么，再见了。”商会分部的门前，蒂雅回应道。
“对了，大概在下午炎落时分，我们分布会开一场拍卖会。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萨尔纳罗介绍道，“虽然你们可能也买不起什么吧，哈哈！”
“这一趟赚的可真多呀！”心魔感慨道，“同样的时间里，赚的是之前的十倍。”
“话说，蒂雅，刚刚萨尔纳罗说的‘炎落’时分是什么意思啊？”陨儿想起来了一个问题。
“这个……好吧，那我就这样解释吧。这个世界大部分地区都是按照太阳与月亮的角度来划分时间的。分为‘半夜’即月亮在正上方90°时（12点），‘后夜’则是月亮东偏45°时（3～4点），‘黎明’就是月亮刚刚落下，太阳还未升起的时候（约5点半），‘日出’是太阳刚刚升起时（6点左右），‘炎起’是太阳东偏30°时（约10点），从此刻起，气温会开始越来越热……”
“所以‘炎落’就是太阳西偏30°的时候喽？”陨儿把话抢了过去。
“那时候还热着呢！这么会是呢？‘炎落’是指太阳西偏60°的时候！”蒂雅笑到，“而且这两个词在不同季节的用法还不一样呢！嘻嘻。”
“在夏天，人们一般习惯用‘炎起’‘炎落’，而在冬天，人们则习惯使用……”
“难道是‘寒落’‘寒起’？”心魔接话道。
“不是的！是‘寒退’和‘寒升’，心魔哥哥” 这一次是伊娃纠正了他。
“那春天和秋天呢？”
“天还热就随夏天，如果偏凉就随冬天呗。”蒂雅回答道。
“原来如此！”心魔和陨儿恍然大悟。
“话说现在距离拍卖会还有半天呢，我们干些啥呀？”心魔面向陨儿问道。
“姆，要不然我们跟蒂雅都会书吧。正好识字。” 陨儿提议道。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蒂雅。
“啊？”突然被三双眼睛这么盯着，蒂雅不免有些尴尬，“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不然凭这个天气，估计伊娃很快就会中暑的。”
“有道理。”
炎炎烈日不偏不倚地挂在天空正中，即使是厚厚的云层也不足以削减它的威力 。此时，在金轮镇大街上，来往的人们往往是一些为了生存，而不得不顶着高温，拿汗水换薪水的小人物。在来往人群的嘈杂伴奏中，陨儿一众正在城外树下的阴影里聆听着蒂雅讲述的故事。
“其实，这个被称为冒险王的人类的故事，我已经听巫师伯伯讲过好几次了。没想到人类也把他的故事记录了下来。”蒂雅看着第一页由冒险王探出的“世界”地图，向大家解释道（回忆道）,“那么，要正式开始了。
“大约在至今400年前……立于世界正中，平衡着四方气候的翡翠森林……西方的万兽山，和更远的无垠沙漠‘塔尔’……北方那一望无际的苔原，和难以穿越的暴风雪，以及穿越暴风雪后见到的，生机勃勃的‘格陵兰尔’……南海另一端的火焰山，与东海对面的神迹‘纪念碑谷’……”
“冒险王欧米巴罗活了120岁，弃婴出生。八岁时，被养父母卖到了一个巡回戏团里，从此开始四处漂泊。十六岁时，用自己这些年来的所有积蓄买了一把真正的斧头（因为斧头比剑便宜，而且他的钱也只够买斧头），从戏团里逃了出来。他就这么趁着黑夜，敲晕了守卫，去外面追寻他一直以来演绎的那片天地……”蒂雅已经读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吐槽，“为什么前言里的地域介绍会这么长啊？从炎起开始，这都快炎落了才刚开始读正文，怪不得巫师伯伯以前给我讲故事时不讲这些，如果真的把这些也讲了，我肯定听不下去的。”
“哈哈，真是辛苦了。”陨儿拍拍蒂雅的肩膀，“毕竟是商会的，肯定要以地形解释为主嘛。”
“我们是不是差不多该出发了？” 心魔提醒道。
“走吧。” “嗯。”
“欢迎各位嘉宾来到今天的拍卖会（以下省略一千字客套话）……”台上之人捋着胡须，带着满脸的老练精干开始了他的介绍。令人意想不到，或者说，令心魔一行人意想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本次拍卖会的主持人，就是之前那支商队的老板！“那么现在，请我们今天的第一份拍品上台！”
“今日的第一份拍卖品，是产自大陆西部依兹卡那山脉的魔导红石……”
“这魔道红石但凡是个稍微大点的地方都有卖，这场拍卖会难道就这么点东西？” 会场下面有人叽叽喳喳的议论道。但随着展品托盘上红布的揭开，所有的不屑都变成了惊叹。“拳……拳头大小！”要知道，一般的魔导红石最大也就是指甲大小，除非是尚未加工的半成品矿石。可那种矿石里是有非常多杂质的，想要将彼此镶嵌的红石和石头分离开，即使毫不出错，理论上也只能得到一个拳头大小的钢丝球状红石……而且里面还有碎渣。一般的贵族使用魔导红石时，都是磨成粉末，用来勾勒器具上的魔能回路的。可眼前这个……直接拿来雕琢都不成问题了！
魔导工艺最初发源于翡翠森林东北部的一个矮人部落，那时的魔导工艺还很简单。比如，从刀柄到放血槽挖一条管道，等到需要用时，把蓝纹浆果酱填充进去（大多书水果果酱都是魔力的良导体），以便在🔪插入猎物身体后朝注入魔力将其伤口撕开；再比如，在铁砧和铁锤相对的面上刻上对应的螺纹，以便引导注入的魔力流，而同向旋转的魔力流会有相吸趋势，这样就可以增加敲打的力度等。
而现在的魔导技术则是将两种路径以一种更巧妙的方式结合起来——用魔力的良导体构建出主要的通路，用相对绝缘的材质进行包裹保护……总之，就像地球上的光电技术一样。而红石粉和这种红石块的区别，就像是最原始的“导线”，和最先进“光量子储存单元”一样。这样一来，我想各位读者，也就明白这颗红石的价值有多高了。
看到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商会老板——啊不，根据他刚才的自我介绍，现在应该称呼他为卡密尔先生——卡密尔先生报出了魔导红石的起拍价：“起拍价——四百块黄金，支持以物易物！”（一块黄金约一千克）
不出意外，这件商品流拍了 。这种价位的商品，可不是镇里能消费得起的。虽然这里确实有几个买得起的魔导世家，但对他们而言，买得起的代价，是倾家荡产（当然只是流动财产，但这样立马就会被其他家族打压死的）。所以，这件商品将只得与预料中一样，到大城市里再被拍走……吗？
虽然商品流拍了，但卡密尔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要勾起客人买入的冲动。“真是可惜啊，这件商品流拍了。不过接下来的拍卖品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就这样，琳琅满目的商品一件件被人拍走。当然，也有少数商品流拍。虽然大多数搬上拍卖会的商品的价格都是金币起步，但还是有一些起拍价稍微低些的字画之类的（起拍价低不意味着成交价低）。虽然陨儿一行人确实什么都买不起，不过这一趟也算是涨见识了。太阳越落越低，而拍卖会也已经接近尾声……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陨儿一行人，将会成为卡密尔此生最大的失误（为保护与会者的人身安全，会场会为与会者准备带兜帽的斗篷来遮盖身份，单价三银币）。
“接下来，我们将会展示本场拍卖会最珍贵的压轴商品……”随着他的介绍，那个穿着性感的送货员再次推着一个被布部蒙住的推车上了台……蒂雅感到了一缕熟悉的气息。
“那么，现在……”卡密尔把手搭在了蒙布上，一把扯了下来……
“唔，怎么突然这么亮？”昨晚发生的事依然令她身心俱疲，如果不是被光线刺激到，她还得再昏迷好一会呢。“身体……使不上劲……”她想抬起头确认一下周围的情况，却发现身体完全使不上劲，而且稍一发力，便疼痛难忍。
“怎么会是她？！”
“让我们向大家展示，本场拍卖会的压轴商品——灵兽，通心灵狐幼崽！”说话间，他拿起笼子上绑着的铁棒敲击了一下笼子的栏杆。顿时，一阵魔能流转了起来，整个笼子从敲击点开始，一圈圈仿佛被激活了一样，略微闪了一下，随后，这股能量便顺着锁链传导到了媚儿的头箍和项圈上……
“啊啊啊˃̣̣̥᷄⌓˂̣̣̥᷅~”一阵剧烈的疼痛再次刺穿了媚儿的大脑，虽然这样的剧痛她早在昨晚经历过很多次了，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种剧痛可以被习惯。她本能地想要站起来保护自己，而她也确实站起来了……但这只是徒增她的痛苦罢了，甚至还如了卡密尔的意。
“住手！”
“众所周知……”卡密尔的介绍还在继续。
心魔两只爪子地紧紧攥住，而陨儿也开始准备调整空间结构，至于蒂雅……她黑着脸，正在回忆巫师伯伯给她讲过的一些两百年轻用来惩戒某些人类的刑罚。伊娃害怕地紧紧贴着陨儿；察觉到他的恐惧，陨儿将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而一只幼崽，则不会再有这样的顾虑。现在，让我们开始吧，起拍价……”
听着这样的介绍，陨儿一行人感到一阵恶寒。而媚儿自己……她已经无力反抗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她所能做出的最怨毒的眼神盯着卡密尔……即便这眼神已经被泪水糊住。
“50块黄金！”
“50块黄金两百金币！”
“50块黄金三百金币！”
……这根本不是他们有资格参与的……
“指甲大小血玉一次”
“当~”
“啊啊啊~!”
他在拿媚儿的笼子当计数！
“我说了住手！”
但是没人理睬，大家现在都在关心通心灵狐的得主呢，谁会有空去关注一个小人物的警告啊？
“指甲大小血玉二次！”
“住手啊！”不知从何时起，心魔眼眶中空灵的的灰色瞳孔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一双血色的眼白。伊娃害怕地蜷缩在陨儿怀里，为媚儿哭泣着。
……又是一声惨叫，可台下的人们好像因此更兴奋了。
“风元素结晶！这位客官愿意用一块风元素结晶做交换！”
“……一次……”
“我说了给我住手啊啊啊啊啊！”如果此时有人能从看见心魔的脸，那他一定会被吓到——这双眼睛原本应该是瞳孔的地方，现在只剩两道纵向的裂纹……而且这两道裂纹还不断向外渗出着不可名状的黑色液体……恐怖万分。
蒂雅已经黑着脸把弓拉满，但这次，心魔出乎意料的比所有人都快 。只见他一步踏出，便已经从后排来到了台上，这是他以往从来都做不到的瞬移……不，不是瞬移，它这是直接用空间把自己强行扭曲到了台上。他的剑顺势横扫，先是切开了关着媚儿的笼子，随后，变成了黑色。
如果说之前镜子般的全反射是极强的斥力将光线推开的结果，那现在的黑色又是什么呢？陨儿比心魔更了解——那是空间密度几乎归零的体现，在地球小说《三体》中，就有一种达到这种状态的空间——“死线”。
当空间密度几乎归零，对于时间而言，在该范围内空间介质减少时，它就会更加倾向于流向其他空间的空间里。这就意味着如果一段的空间的密度归零，那他就将失去时间的概念，也就是——沦为虚空，既无时间，也无空间。而当一段空间的密度几乎归零，那么该空间范围内的时间流速，也将无限接近于停滞。
听上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啊？只是时间停住了而已……真的那么简单吗？要知道，这只是“几乎”停滞而已，并非完全停止。因此，这里的一切还是在时间中流动的。只是相对于外面世界，这里的光速实在是太慢了……还记得相对论提到的，当物质超光速时会发生什么吗？
黑色的二次函数带着微微发光的拖尾在空间中滑动着，心魔的前臂随惯性砍爆了卡密尔的小腿后，便转向了他的身体——速度真的很快，以至于失去了支撑的身体还没倒下就被劈开成了两半。其实，卡密尔的身体没入那片黑色的空间时并未引发什么，真正的崩坏发生在起身体离开黑色空间的瞬间。你猜那些物质会被转化成什么形态的能量？鲜血与肉块的飞溅覆盖了整个舞台乃至前排。
“快走！”不知什么时候，陨儿也已经用传送把大家带了上来。蒂雅抱起已经彻底昏迷的媚儿，与陨儿对视了一眼。
“Σ_(꒪ཀ꒪」∠)呕~”心魔趴跪在小溪边，以一种很不雅的方式为小溪里的藻类提供着养分。陨儿强忍着不适，在一旁帮忙照顾着伊娃，因为他也吐的稀里哗啦的。
“我……杀人了？”心魔难以置信的喃喃着。
“不就是杀人了吗，又不是什么善类。”正在照顾媚儿的蒂雅，用她那温柔的嗓音，以她的方式冷冽的安慰着。经过她的检查，除了笼子留下的内伤以外，他的皮毛下还隐藏着两三道鞭伤。甚至体内还有毒素的痕迹——火蝎棘的兴奋毒素和水棉菇的致幻麻醉毒素。为了抓住她，商会可真是比卖身给蚂蚁来祈求保护的蚜虫还不择手段。
随着气温渐凉，中午堆起来的厚厚的云也降下了陨儿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雨。清凉的雨水多少能带走一丝丝疲惫和痛苦，但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心魔依然记得，当他杀死卡密尔时感到的兴奋……那本该被封印在灵魂深处的“恶之印”仿佛找到了什么零食一样，直接把卡密尔的灵魂吸了个干净。然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蒂雅会有那样的感觉了——卡密尔的灵魂确实被另一枚“恶之印”碎片侵染过……这就说明他当初没能抵挡住的“恶意”远比他想象的要多……也许，如果卡密尔的灵魂没被污染过，卡密尔也会像关心人类一样，去在乎其他种族呢。难道两百年前的大战也……
雨渐渐大了起来，冲刷着心魔身上的污秽。蒂雅借助伊娃的泪水帮助着媚儿进行解毒。拍卖厂里乱作一团，但那已经不重要了。陨儿还在为心魔担心。而心魔……正在压制“恶之印”带来的反噬……
“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