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何归

“我想去看看琅汀区的湾湾河…”

“等你长大，哥哥陪你去。”

“哥哥最好了！”

……

“今夏，抓住我的手！”

“对不起了，哥哥，这次，好像抓不住了…”

……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许家的孩子！”

“为什么？就因为…”

“闭嘴！”

“哥…”

“我不再是你的哥哥。此后，老死不相往来。”

……

许今夏醒了，枕头又是湿的。她又梦到八年前的生活了。再也睡不着，她起身点了一只凉烟。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回来看看我？”她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的灯火璀璨，吐出了一圈烟。“我觉得你很快就会回来看我了…”

陌生的气息塞满了她的家。她笑了。

"今夏……"许昨冬在一个重重的点头下惊醒了，他赶紧看看躺在床上的她。昨日的交手以她失血过多晕倒为结局。老实讲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伤害了两个人，今夏的身体，赤歌的精神。他本不应该开枪的。但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的身体被他人侵占，这怎么可能。虽然他们两个名义上已经决裂，但是分道扬镳从来不是他的目的。他只是想以此为要挟，逼她远离娱乐圈。

芒杖国的娱乐圈不干净，不仅仅是金钱，还因为偶尔的政界勾搭。从来没有一个顶级明星成为区长夫人，但是有无数的顶级明星曾做过高官的情妇。许家是芒杖国来自旧时代的贵族，虽然贵族在暝昼时代早已没落，但他们却依旧遵守着别扭的规则。比如，不参与娱乐行业，现如今与政界勾结的娱乐圈更不行。

许今夏去参加演出的时候，许父许母早已离世。偌大的许家只留了他两人。许昨冬在皇家警校修习，许今夏在圣德女子学院上高一。皇家警校管理严格，一月归家一次，一次一天。圣德女子学院可住宿可走读。许今夏背着哥哥办了走读证——事实上，为了演出，她还偶尔逃课。（虽然她知道那不对。）每次哥哥回来的时候，她都装作一切安好的样子，在哥哥敲第三次门的时候，乖乖打开门露出得体的笑容，提起麻烦的白色长裙行淑女礼，然后在起身的时候砰地一下顶到哥哥的下巴哈哈地大笑。许昨冬则会在这个时候给她一个轻轻的脑瓜崩——很响，但不疼。

这次许今夏正打算顶他的下巴，却被硬生生地按了下去。

"许今夏，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斯特妮的味道?"他面容严肃。

"唔……是吗？"她慌了一下飞速地反应道"可能是同学在吸的时候不小心带到了我身上。"

"嗯………"他顿了一下回应道"记得用熏香把气味去掉。"

"知道啦！"许今夏乖乖回应道。

……

如果不是那次演出，她想，她可以一直这样骗下去，或者是，他可以一直这样假装下去。

为犒劳国家的相关工作者，芒杖国上层举办了一次典礼。许今夏本以为许昨冬还是学生不能参加高层典礼，但是偏偏他是个优秀的一等功章持有者。

也许就是这样心有灵犀吧，一向不近女色的许昨冬偏偏在她上场时看了一眼女戏子的脸，好巧不巧，正是她。

"我的老天！"她差点惊呼，但理智支撑着她完美地完成了这场演出。她像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至少在他看见一名军官挑起她的下巴前，他还可以这样说。

"不好意思，这位是我的妹妹。"他得体地行了一个军礼。

"啊……"他可惜地摇了摇头，离开了，嘴里轻轻地说:"可惜了这个小妞儿。"

许昨冬一把拉走了她，步伐很快，她近乎奔跑。

到了无人处。

"许今夏!"他一巴掌扇了上去。

"哥哥!"她捂着自己的脸。

"许家不做供人娱乐的戏子!"

"那都是多久远的观念了！"

"这是许家家训!"

"国法尚能修，家训岂无改?"

"你到底知不知错？芒杖国的娱乐产业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像刚刚那种事，只是平常。"

"我知道，但是，歧途不改!"她此刻格外地执拗。

"回去领罚!"

"是。"她平静地答应了。

此后，她依旧没有停止她的演出活动，虽然许昨冬的鞭子在她的身上落下了痕迹，但是她都能以巧妙的方式遮住。后来她的衣服颜色开始越来越鲜艳，直到有一天她只留下了一件白裙子——只有在哥哥回家时才穿。

有很长一段时间许昨冬只是在闻到她身上有斯特妮的时候给她一顿罚（毕竟斯特妮凉烟是只有女演员才吸的特级货）。虽然很疼，但这让许今夏以为一切可以就这下去。

直到她一天清早醒在不知名的房间，许昨冬破门而入。一切都完了。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许家的孩子！”

“你听我…”

“闭嘴！”

“哥…”

“我不再是你的哥哥。此后，老死不相往来。”

此后八年，他们未曾见面。真没想到，再见面，人已去，物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