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不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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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的时候,沈巍冗长繁杂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正好沈念也在放假,就带他出去玩。
七八岁的男孩子精力旺盛,一路上把什么激流勇进玩儿了个遍,倒把沈巍累的够呛。眼见着到饭点了,赶紧领着人去吃饭。
沈念吵着要吃肯德基,中午人多,沈巍放儿子去儿童乐园玩一会儿,自己在旁边回消息。
眨巴眼的功夫,突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他吓了一跳,几步过去。沈念正在扶一个看起来才四五岁的男孩子,男孩子长的很好,眼睛很漂亮,因为摔倒脸颊上挂了泪珠,眼睛眨巴眨巴就又是一串,看的沈巍心里一软,赶紧拿手帕给他擦。
“沈……老师。”
沈巍肉眼可见地僵住,飞速撤回手。男孩子被穿休闲装的男人搂过去,温言细语的哄,毛绒绒的小脑袋埋在男人脖颈间,可怜可爱。
沈巍站在旁边看着,几乎不能把目光移开。沈念看看爸爸,看看对面,想了想,也帮着去哄小孩。
小孩儿也不娇气,一抱一哄就停了泪水,男人摸摸儿子的后背,偏头亲他一口,然后看过来,是一双和孩子几乎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
“沈老师。天天来,叫沈……沈伯伯。”
男孩子听话向前几步,怯怯地叫,“沈伯伯。”
沈巍的心几乎一下子就软了,也蹲下来,“天天是吗?你好。这是你念念哥哥。念念叫叔叔。”
“叔叔。”
“嗯,念念好。”井然摸摸沈念的头发,正要说什么,就有电话打进来,他听着听着,神色也严肃起来。
“有工作吗?你去忙,我帮你看着天天。”
井然看他一眼,又像触电一般立刻移开,“那谢谢老师。天天跟着沈伯伯和念念哥哥玩,不要乱跑,爸爸就在那边,一会儿我们吃饭,好不好?”
男孩子的手已经牵在沈念手里,“好!”
等井然弄完工作回神的时候,沈念和天天正头碰头的拿薯条蘸一个圣代吃,沈巍坐在旁边瞧着,眼神温柔。他几乎要在这样的眼神里逃跑,看见儿子露出大大的笑又镇定下来。
“完了?”
“嗯。”
“吃东西吧,我给天天喂了点饭,炸鸡没喂多少,圣代也刚吃开,不用担心。”
“嗯。”井然这才发现自己手边放了两个拆好的原味鸡,是正适口的太小,边上摆了他喜欢的辣椒粉。
井然也不说话,坐在那里慢慢吃,沈巍偶尔递给他张纸巾。
“天天真像你。”
“念念也是”看着沈巍略瞪大的眼睛,井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岐义,“咳,我是说,念念也很像你。”
沈巍笑一下,“我知道。”
天天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被沈巍抱在腿上。他也不认生,乖乖坐好和井然打商量,“爸爸,我能再要一个冰淇淋吗?”
“为什么?”
“给妈妈带。”
“给妈妈买不给我买吗?天天我伤心了。”
“你别逗孩子。”
“买!都买!天天拿零花钱买!”
“好,去买吧,记得跟服务员姐姐说谢谢。”井然逗了儿子,随手把钱包递给他。
沈巍看着那小小身影,还是不放心,“沈念,跟着弟弟一起去。”
两个孩子走了,就剩下两个人,却比方才更沉默了,两人比着赛似的当锯嘴葫芦。
直到天天买好东西,牵着沈念的手往回走,井然才喝完剩下的可乐,空杯子放在桌子上,
“老师,我……过的很好。”
沈巍也看着孩子们的方向,嘴角噙着笑,“我知道。”
他知道他年少成名,惊才绝艳,他知道他摘得挂冠,功成名就,他知道他娇妻在侧,喜得麟子。
他都知道。
天天献宝似的把圣代放在桌子上,“妈妈的,爸爸的,沈叔叔的。”
“怎么没有给念念哥哥买呢?”
“我和哥哥吃过了,冰淇淋不能吃太多。”
沈巍惊喜地去摸他的小肉脸蛋儿,“我们天天这么乖呀,伯伯这有糖,奖励给乖乖的小朋友。”小孩儿吃了糖,沈巍多给他塞了几个,“去给爸爸一个。”
井然接过儿子,含下那颗很熟悉的大白兔奶糖,腾出手给沈念也喂了一个。甜味在嘴里炸开,齁得要命。
饭吃完了,话似乎也说尽了,井然抱着儿子离开,小孩儿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一摇一摇的。现实不是小说,没有漫长的背影供人回味,沈巍只眨了下眼睛,就再也看不见了。
“爸爸,你和井叔叔很熟吗?为什么我没见过他?”
“他一般在国外,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井然叔叔是很厉害的人。”
“爸爸也厉害。”
“跟天天玩的开心吗?”
“为什么叫天天呀?”
“刚刚那个小朋友呀,你没有问人家名字吗?”
“他跟我说,他叫井葳。葳是……”
“葳蕤的葳。”
“对!爸爸怎么知道呀?我好喜欢他,可以下次再跟他一起玩吗?”
[老师,想那么多干吗?实在不行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就叫葳,葳蕤,草木茂盛的样子。]
少年人清亮的嗓音仿佛仍在耳边,沈巍没说话,良久问一句。
“为什么喜欢啊?”
“他长的好看呐,我也很喜欢井叔叔。”
“这样啊,爸爸也喜欢。”
“爸爸,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啊?”
“买菜,回家。妈妈今天加班,我们提前做好菜等她好不好?”
“好。”
这日的云很好看,太阳很大,看一眼便叫人眼睛酸疼。他想起自己前几日一句一句教沈念读的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
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
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
夜里,妻子带着沈念去睡觉,沈巍洗好碗,拖了地,去书房坐一会儿,摊开本书,慢慢点了一枝烟。
书的扉页里夹了一张照片,他也就这么一张照片,还是当年偷偷抠下来的证件照。
当年明明是他说不要再见的,想起来还是生疼。
他摩挲着照片,打了一个电话。许久才有人接起来,“你最好有什么要紧事,不然我明天就把你那些实验兔子全给你弄死。”
“不要这么暴躁。”
“暴躁?你怎么不看看点儿啊大哥,打断女人的美容觉是很过分的行为。”
“佳佳,我碰到井然了。”
陈佳梗了一下“他回龙城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烟吸到未尾,沈巍又换了一支,“但我没想过还能碰见他,龙城真小啊。”
“龙城不背这个锅”陈佳在电话那端叹一口气,下床去冰箱拿了两罐冰脾酒,ci-地一下拉开,“说吧。”
“我原先总觉得他还是孩子,现在他都有孩子了,已经是男人了。”沈巍叨着烟,妄图隔着电话线描摹出那孩子的样子,“你见过吗?眼睛很大,特别漂亮,睫毛也长,扑扇扑扇的。特别乖一个小孩儿。”
“后悔吗?”
“不。”
井然叫他一声老师,他总不能带着他走弯路。他可以不顾父母亲朋,可以不要前程似锦,可以不在乎流言蜚语,可以把什么理想梦想团吧团扔沟里去,井然可以吗?
他记得二十岁的少年眨巴着眼腈,说要让世界听到中国的声音。
他记得井然趴在他胸口上,说我去读研读博,留校任教是不是也很好。
当然不好,他舍不得。
那样明媚灿烂的眼睛,该是永远笑着的。
所以他不后悔,他知道怎样的路才是最好的,再来一次也依然会这么做。
“是吗?”陈佳喝口酒,默默想,可他看你的眼神,你看他的眼神,从来不清白。
但到底是不太甘心,他们也曾耳鬓厮磨,抵死纠缠,也曾紧密拥抱到恨不得融进对方骨血里,也曾一起期待过一个明天,却终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如果是你来选,你要众叛亲离,与爱人相依为命,还是要被所有人喜欢。”
“沈巍,我不是你,也不是他,我没法真正地感同身受,也没法理解你们的痛苦挣扎。也许在我看来,你们应该有更好的结局,但也许这已经是你们努力后所得到的最好的了呢。我不知道。
既然已经选择了,也不后悔,那就好好走下去吧。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已经让很多人羡慕了。”
“是吗?”
“我给你放个背景音乐,哭吧。哭完了明天收拾一下,给我嫂子做顿饭,带念念出去玩。”
陈佳喝完了最后一点啤酒,捏扁罐子,在渐渐响起的前奏声里,提了这晚的最后一个建议,“你们当时不是没删联系方式吗?只是不联系,那就联系联系呗。送孩子上个辅导班,偶尔周末吃顿饭,就算不是爱人,做朋友也很好。”
他真的能和井然做朋友吗?他不知道。
[联系太易碎
成年人不会
自找伤痕
……
还未行至五十岁
就没资格说一生
甚至只在限定期限
才对彼此坦露诚垦
当局者早看清只是普通友人
不是爱人]
沈巍直接拿手指掐掉烟,指尖传来细碎的疼痛,让人清醒,他一点点笑起来。是啊,他是我的学生,我的朋友,我想爱的人,不是爱人。
不能是爱人。
只是原来疼痛也不会随着时间减弱。
已经不早了,明天要开例会,沈巍站起来去洗漱。书房里早已被浓厚的烟雾充满,门一开,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刺激的他呛咳出声,眼睛都是红的。
沈巍洗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头发乱了,掺了几许白色,眼角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纹路,整张脸上全是疲倦。
他今年四十岁,中国男性的平均寿命是七十二到八十,怎么算也过去了半辈子。他得到了一些东西,但好像失去了更多。他自问对得起学生师长,父母妻子,却好像唯独对不起一个人。
他不是同性恋,可再没有谁的眼睛,能像井然那样,一下眨到他心里去。
被子闷头盖在脸上,沈巍慢慢闭上眼睛,如十年来仅有的四五次一样,放任自己做一个美梦。就像书房里藏的照片,二十岁的少年朝他笑开,眼睛一眨一眨的,
“老师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