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刘秀的真实军事水平(1)
一说到刘秀,我相信大部分人第一时间会想到那一场久负盛名的昆阳之战。当时王莽发兵进攻起义军,号称有四十二万甲士,浩浩荡荡赶赴昆阳。时为太常偏将军的刘秀和更始政权的成国上公王凤一合计,决定去外面请援兵以解昆阳之围,于是刘秀带着13人在晚上突围出去了。《后汉书·光武帝纪》说新军有十万人到了昆阳城外,刘秀差一点没能出去;《东观汉记》说是五六万,我们在这里也不作纠结,快进一下。
王莽派来的将领是他的大司空王邑和司徒王寻,他俩在接下来大约一个月的攻城战里和王凤率领的八九千人打得有来有回,甚至一度逼得王凤想投降。如果王凤真投降了,刘秀带着援军远道而来又有什么意义?然而王寻和王邑坚持要堂堂正正打败王凤,《后汉书·光武帝纪》说“寻、邑自以为功在漏刻,意气甚逸。”
就在王寻、王邑觉得势在必得的时候,新军大营里突然掉下来一个流星。“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厌伏。”当然喽,这和刘秀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还在聚集援军。流星也没有对战局产生影响,希望各位看视频的观众在历史区可以少玩点陨石梗。
刘秀带着援军赶到,亲自带领一千多步兵和骑兵走在前面负责探路,被王寻王邑发现了。新军有几千人前来交战,“光武奔之,斩首数十级。”刘秀单骑冲向敌军,一口气斩杀数十人。
“光武复进,寻、邑兵却,诸部共乘之,斩首数百千级。连胜,遂前。”
刘秀又率军发起冲锋,几千新军逐渐支撑不住,向后败撤。援军很快就赶到了昆阳城下。
按照网上的一些文章,特别是营销号吧,都喜欢说这一仗刘秀以一万七千破敌四十二万。关于刘秀方面的具体兵力,班固在《汉书·王莽传》中有比较模糊的介绍:会世祖悉发郾、定陵兵数千人来救昆阳。说明刘秀这边只有不到一万人的援军。而《后汉书·光武帝纪》记载:光武乃与敢死者三千人,从城西水上冲其中坚。这是说刘秀选了三千人作为敢死队向王寻王邑发起正面冲锋。对于很多人来说,刘秀应该是用三千人打败了四十二万人。但是且慢,班固还有一段记载:“寻、邑易之,自将万馀人行陈,敕诸营皆按部毋得动,独迎,与汉兵战,不利。大军不敢擅相救,汉兵乘胜杀寻。”
这就说明,王寻和王邑认为刘秀的这支部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只带了一万多人巡视营垒,还特令各部按兵不动。结果,二王的一万人被刘秀的三千人敢死队冲烂了,兵败如山倒,王寻被刘秀阵斩。其余新军还没有行动,王凤抓住战机,带兵出城和新军进行野战。失去指挥的新军自然一哄而散,起义军缴获的辎重不计其数,史称“尽获其军实辎重,不可胜算,举之连月不尽,或燔烧其馀。”号称四十二万甲士的新军最终只有几千人在王邑的带领下逃回了洛阳,引发了关中地区的舆论恐慌,“王邑独与所将长安勇敢数千人还洛阳,关中闻之震恐。”刘秀也赢得了人生中最辉煌的一场大胜,在战略上成功扭转敌我局势。“于是海内豪桀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总体而言,刘秀这一仗虽然没有一些人说得那么玄乎,但还是以少胜多的,三千打一万嘛。但是,昆阳之战的胜利因素除了刘秀的勇敢和果断,还有很多,比如王寻和王邑不接受王凤投降,新军调度僵硬,王凤敏锐抓住战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时,伯升拔宛已三日,而光武尚未知。乃伪使持书报城中,云"宛下兵到",而阳墯其书。寻、邑得之,不憙。”王寻王邑拿到了刘秀伪造的的书信,反应一开始是“不憙”,最后却是“易之”,所以只带了一万多人去迎战。刘秀本想瓦解新军的士气,结果激发了二王的好战之心,很明显他的计策歪打正着了。
后来,刘秀携昆阳大胜之威南下进攻父城的时候却吃了亏。《后汉书·冯异传》记载:光武略地颍川,攻父城不下,屯兵巾车乡。很难相信这是一支缴获了海量辎重的得胜之师,居然连一个父城都打不下来。再看《冯异传》后面记载的事情:更始诸将攻父城者前后十馀辈,异坚守不下。更始政权的很多将领也打不下这个父城,难道刘秀的攻城能力只有更始部将的水平吗?
再来说说所谓的“单车定河北”。这段历史可谓一大历史盲区,我看好多人都是这样说的:刘秀只带了更始帝给他的符节。可能他们的史料是这些:
“十月,持节北度河,镇慰州郡。”——《后汉书·光武帝纪》
“窃见明公单车临河北。”——《后汉书·耿纯传》
让我们翻到《耿纯传》的其他部分:“会世祖度河至邯郸,纯即谒见,世祖深接之。纯退,见官属将兵法度不与它将同,遂求自结纳,献马及缣帛数百匹。”也就是说,耿纯看到这些官属们统帅军队的法度与别的将领不同,就要求投入刘秀麾下,献上了一些马匹和数百匹缣帛。这段记载就证明刘秀不是什么单车定河北,而是武装定河北。
既然刘秀有自己的武装,为什么还会被王郎这个江湖术士搞得无地自容?很简单,他约束不了自己的官属和军队,也招不到兵,在战略上也犯了错误。
《后汉书·耿弇传》:闻邯郸兵方到,光武将欲南归,召官属计议。弇曰:『今兵从南来,不可南行。渔阳太守彭宠,公之邑人;上谷太守,即弇父也。发此两郡,控弦万骑,邯郸不足虑也。』光武官属腹心皆不肯,曰:『死尚南首,奈何北行入囊中?』光武指弇曰:『是我北道主人也。』会蓟中乱,光武遂南驰,官属各分散。
就是说,刘秀在蓟地听说王郎发兵从南往北打过来了,却想去南方,这不是往王郎枪口上撞吗?耿弇制止了刘秀,还说:“渔阳太守彭宠是您的同乡,上谷太守是我爸。发动起这两个郡的人马,您就有骑兵上万,很容易夺取邯郸。”刘秀又派王霸去招兵,结果被河北人嘲笑一通,空手而归。随后王郎的追兵杀过来了,刘秀仓皇出逃,官属走散了很多,耿弇也回到了上谷郡。
《后汉书·王霸传》:及王郎起,光武在蓟,郎移檄购光武。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将以击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懅而还。
《后汉书·任光传》:更始二年春,世祖自蓟还,狼狈不知所向,传闻信都独为汉拒邯郸,即驰赴之。
《后汉书·邳彤传》:彤闻世祖从蓟还,失军,欲至信都,乃先使五官掾张万、督邮尹绥,选精骑二千馀匹,缘路迎世祖军。彤寻与世祖会信都。
《后汉书·刘植传》:王郎起,植与弟喜、从兄歆率宗族宾客,聚兵数千人据昌城。闻世祖从蓟还,乃开门迎世祖,以植为骁骑将军,喜、歆偏将军,皆为列侯。时真定王刘扬起兵以附王郎,众十馀万,世祖遣植说扬,扬乃降。
刘秀一路逃亡,连军队都丢了,想去信都避避风头。邳彤听说刘秀就要到了,赶忙带来了两千精锐骑兵在路上迎接刘秀。守卫信都的任光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打开城门迎接了刘秀。刘植带着几千人也加入刘秀阵营,还帮刘秀摆平了真定王刘扬。
刘秀在信都安稳下来,委派冯异去征召河间郡的士兵。
因复度虖沱河至信都,使异别收河间兵。——《后汉书·冯异传》
刘秀对任光说:“我想投靠城头子路和力子都(两个盗贼),你意下如何?”任光立刻反对,刘秀又问:“你的兵这么少(精兵四千),怎么对抗王郎啊?”任光就给刘秀出了个主意:“可招募快速部队,出攻旁县,如不投降的,就任其掠夺。人贪财物,这样兵就可以招到了。”刘秀拿不出替代方案,直接同意了。
世祖入传舍,谓光曰:『伯卿,今势力虚弱,欲俱入城头子路、力子都兵中,何如邪?』光曰:『不可。』世祖曰:『卿兵少,如何?』光曰:『可募发奔命,出攻傍县,若不降者,恣听掠之。人贪财物,则兵可招而致也。』世祖从之。拜光为左大将军,封武成侯,留南阳宗广领信都太守事,使光将兵从。光乃多作檄文曰:"大司马刘公将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遣骑驰至巨鹿界中。吏民得檄,传相告语。世祖遂与光等投暮入堂阳界,使骑各持炬火,弥满泽中,光炎烛天地,举城莫不震惊惶怖,其夜即降。——《后汉书·任光传》
刘秀拜任光为左大将军,封武成侯,带兵跟从自己。任光于是写下了很多檄文,大概意思是说:“大司马刘公(刘秀)率领城头子路、力子都的百万大军从东方到来,征讨各部反贼。”同时,任光派遣使者快马加鞭前往巨鹿郡,给刘秀造足了舆论优势。
同时,刘秀拜邳彤为后大将军,依然让他做和成太守,担任自己的前锋。邳彤到了堂阳地界,得知这里已经归附王郎,就让自己的两个部下去城中晓谕官吏民众,方便刘秀里应外合。
拜彤为后大将军,和成太守如故,使将兵居前。比至堂阳,堂阳已反属王郎,彤使张万、尹绥先晓譬吏民,世祖夜至,即开门出迎。——《后汉书·邳彤传》
刘秀和任光在日落时率军进入堂阳界,令骑兵手持火炬,形成强烈的视觉效果,震动了堂阳守军,当夜就投降了。
世祖因发旁县,得四千人,先击堂阳、贳县,皆降之。王莽和成卒正邳彤亦举郡降。又昌城人刘植,宋子人耿纯,各率宗亲子弟,据其县邑,以奉光武。于是北降下曲阳,众稍合,乐附者至有数万人。复北击中山,拔卢奴。所过发奔命兵,移檄边部,共击邯郸,郡县还复响应。南击新市、真定、元氏、防子,皆下之,因入赵界。——《后汉书·光武帝纪》
及王郎起兵,光武自蓟至信都,使禹发奔命,得数千人,令自将之,别攻拔乐阳。——《后汉书·邓禹传》
这一段表现,刘秀和部下分工配合得还行,拿下了很多城邑,重新攒出了几万人的军队,还有邳彤的两千精锐骑兵。但刘秀主要是依靠任光的对策才起死回生。接着,就是刘秀带领新到手的几万人开始对抗王郎。
当时,王郎的大将李育在柏人县屯驻,刘秀没探到敌情,贸然进军。毫不意外地,先遣部队偏将朱浮、邓禹被李育击败,辎重都丢失了。刘秀在军队后方收到了前线的败报,收聚了朱浮、邓禹的溃兵,与李育在城外激战,大败李育,夺回了李育刚才获得的辎重。李育退守柏人,刘秀发起攻势,没攻下来,于是带兵攻下广阿县。
从这里我们可以看见刘秀在情报工作上没有下功夫,不然前哨战的失败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时,王郎大将李育屯柏人,汉兵不知而进,前部偏将朱浮、邓禹为育所破,亡失辎重。光武在后闻之,收浮、禹散卒,与育战于郭门,大破之,尽得其所获。育还保城,攻之不下,于是引兵拔广阿。——《后汉书·光武帝纪》
与此同时,耿弇说服了父亲,带着四千突骑和一千步兵南下中原,以一敌六,击杀王郎的三万士兵,几乎打穿河北,在广阿与刘秀会合。刘秀军中突然出现流言,说这五千人是从邯郸来的,刘秀的士兵都以为是王郎派来的救兵,军心大乱。耿弇带领士兵们来到刘秀军营拜见,刘秀高兴的不得了,说:“扫平王郎的功劳要和渔阳、上谷两军的士大夫们共享!”
弇走昌平就况,因说况使寇恂东约彭宠,各发突骑二千匹,步兵千人。弇与景丹、寇恂及渔阳兵合军而南,所过击斩王郎大将、九卿、校尉以下四百馀级,得印绶百二十五,节二,斩首三万级,定涿郡、中山、巨鹿、清河、河间凡二十二县,遂及光武于广阿。是时,光武方攻王郎,传言二郡兵为邯郸来,众皆恐。既而悉诣营上谒。光武见弇等,说,曰:“当与渔阳、上谷士大夫共此大功。”乃皆以为偏将军,使还领其兵。——《后汉书·耿弇传》
更始帝刘玄得知刘秀出事,也派兵前来支援。刘秀立刻给将士们开了一场party,然后开了个会,决定进攻巨鹿。结果,刘秀连攻几十天都没有打下来。
会上谷大守耿况、渔阳太守彭宠各遣其将吴汉、寇恂等将突骑来助击王郎,更始亦遣尚书仆射谢躬讨郎,光武因大飨士卒,遂东围巨鹿。——《后汉书·光武帝纪》
此时,耿纯就提了个建议:“我们打了王饶这么久,军队很是疲惫,我们还是趁着兵锋尚存先打邯郸为好。假如王郎死了,王饶不就会拱手而降吗?”
打了几十天都没想到擒贼先擒王,让士兵白白流血,我没法形容刘秀的悟性了。
议者以为守柏人不如定巨鹿,光武乃引兵东北围巨鹿。郎太守王饶据城,数十日连攻不克。耿纯说曰:『久守王饶,士众疲敝,不如及大兵精锐,进攻邯郸。若王郎已诛,王饶不战自服矣。』——《后汉书·王郎传》
就在刘秀顿兵巨鹿城下的时候,王郎发兵袭击了信都,俘虏了信都太守和李忠的老母、妻子和儿子,邳彤的亲人也没有幸免。打开地图,你会发现王郎这一手直接让刘秀腹背受敌了,巨鹿在邯郸和信都之间,只要王郎继续推进,刘秀就有危险了。而刘秀最终是如何脱险的?是更始帝派人消灭了袭击信都的王郎武装。
进围巨鹿,未下,王郎遣将攻信都,信都大姓马宠等开城内之,收太守宗广及忠母、妻,而令亲属招呼忠。时,宠弟从忠为校尉,忠即时召见,责数以背恩反城,因格杀之。诸将皆惊曰:『家属在人手中,杀其弟,何猛也!』忠曰:『若纵贼不诛,则二心也。』世祖闻而美之,谓忠曰:『今吾兵已成矣,将军可归救老母、妻、子,宜自募吏民能得家属者,赐钱千万,来从我取。』忠曰:『蒙明公大恩,思得效命,诚不敢内顾宗亲。』世祖乃使任光将兵救信都,光兵于道散降王郎,无功而还。会更始遣将攻破信都,忠家属得全。世祖因使忠还,行太守事,收郡中大姓附邯郸者,诛杀数百人。及任光归郡,忠乃还复为都尉。——《后汉书·李忠传》
信都复反为王郎,郎所置信都王捕系彤父弟及妻子,使为手书呼彤曰:『降者封爵,不降族灭。』彤涕泣报曰:『事君者不得顾家。彤亲属所以至今得安于信都者,刘公之恩也。公方争国事,彤不得复念私也。』会更始所遣将攻拔信都,郎兵败走,彤家属得免。——《后汉书·邳彤传》
信都是刘秀南逃的落脚点,可谓是灭王郎的根据地,结果刘秀把信都丢了,依靠更始帝的力量才收复信都。事后刘秀没有对信都的大户人家们手下留情,命令李忠把他们集中起来,一次性杀了几百人。
说回刘秀这边。王郎在偷袭信都之后,还真的派出几万人来攻击巨鹿城外的刘秀军。
刘秀一开始,让铫期去冲锋陷阵,斩杀了五十多人,但最终被倪宏顽强打退,丢掉了几辆鼓车。鼓车是一种指挥工具。刘秀退却后,景丹突然杀出,指挥突骑冲垮敌阵。铫期整理好头巾,转身加入战局,跟着景丹的突骑部队追奔敌军十几里,斩首数千级。值得说明的是,景丹并不是得到刘秀的命令才行动的,刘秀把鼓车丢了,怎么指挥景丹?所以这是景丹自行组织的反击。何况,战后刘秀赞叹景丹的突骑是这么说的:“我听说突骑是全天下数得着的精锐,今天看到突骑是怎么打仗的,我简直快乐的难以收敛。”刘秀并不知道突骑的威力有多大,谈何运用呢?
郎遣将倪宏、刘奉率数万人救钜鹿,光武逆战于南䜌,斩首数千级。——《后汉书·光武帝纪》
南䜌贼迎击上营,得上鼓车辎重数乘。——西晋司马彪《续汉书》
从击王郎将皃(倪)宏、刘奉于巨鹿下,期先登陷陈,手杀五十余人,被创中额,摄帻复战,遂大破之。——《后汉书·铫期王霸祭遵列传》
从击王郎将宏等于南䜌,郎兵迎战,汉军退却,丹等纵突骑击,大破之,追奔十馀里,死伤者从横。丹还,世祖谓曰:『吾闻突骑天下精兵,今乃见其战,乐可言邪?』——《后汉书·景丹传》
刘秀带着军队回到营中,被附近的百姓围观了。刘秀一边吃饭,一边慰劳各位将士,一举一动颇有威严。于是吃瓜群众都说:“刘公真是天上人啊!”
上率邓禹等击王郎横野将军刘奉,大破之,还过邓禹营,禹进食炙鱼,上大餐啖。时百姓以上新破大敌,欣喜聚观,见上餐啖,劳勉吏士,威严甚厉,于是皆窃言曰:「刘公真天人也。」——《东观汉记·帝纪一·世祖光武皇帝》
消灭了倪宏和刘奉,刘秀开始围打邯郸。谢躬在邯郸城下和王郎保持对峙,等到刘秀来了以后,两人一连打了二十几天,终于依靠内应拿下了邯郸,把王郎杀了。
郎数出战不利,乃使其谏议大夫杜威持节请降。威雅称郎实成帝遗体。光武曰:『设使成帝复生,天下不可得,况诈子舆者乎!』威请求万户侯。光武曰:『顾得全身可矣。』威曰:『邯郸虽鄙,并力固守,尚旷日月,终不君臣相率但全身而已。』遂辞而去。因急攻之,二十馀日,郎少傅李立为反间,开门内汉兵,遂拔邯郸。郎夜亡走,道死,追斩之。——《后汉书·王郎传》
更始遣尚书令谢躬率六将军攻王郎,不能下。会光武至,共定邯郸。——《后汉书·吴汉传》
霸追斩王郎,得其玺绶。封王乡侯。——《后汉书·王霸传》
弇等遂从拔邯郸。——《后汉书·耿弇传》
纵观刘秀“单车定河北”的整个过程,刘秀不但不是单车,还走入了“失军”“官属各分散”的窘境。在得到了刘植、邳彤、任光、更始帝、耿弇父亲耿况、彭宠的支持下,才打败王郎。这期间刘秀遇到的危险我们也看得到,而整个事情的起因是刘秀得罪了赵缪王之子刘林。刘林不满刘秀对自己“不答”的态度,就把江湖骗子王郎包装成了汉成帝的儿子,利用人心思汉的舆论,从“车骑数百”发展为一个以邯郸为政治中心的“赵汉政权”。
进至邯郸,故赵缪王子林说光武曰:“赤眉今在河东,但决水灌之,百万之众可使为鱼。”光武不答,去之真定。林于是乃诈以卜者王郎为成帝子子舆,十二月,立郎为天子,都邯郸,遂遣使者降下郡国。——《后汉书·光武帝纪》
时赵缪王子林好奇数,任侠于赵、魏间,多通豪猾,而郎与之亲善。……林等愈动疑惑,乃与赵国大豪李育、张参等通谋,规共立郎。会人间传赤眉将度河,林等因此宣言赤眉当至,立刘子舆以观众心,百姓多信之。更始元年十二月,林等遂率车骑数百,晨入邯郸城,止于王宫,立郎为天子。——《后汉书·王郎传》
你看,王郎自称汉室宗亲,就拉起了一大票追随者。而刘秀这个货真价实的高祖九世孙居然征不到兵,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后汉书·王霸传》:及王郎起,光武在蓟,郎移檄购光武。光武令霸至市中募人,将以击郎。市人皆大笑,举手邪揄之,霸惭懅而还。
分析完了单车定河北的谎言,我们再来看看刘秀最为知名的败绩:顺水之战。
我见过有人说,刘秀一生只打了一场顺水的败仗,不够强吗?
直接上史料吧。
光武北击尤来、大抢、五幡于元氏,追至右北平,连破之。又战于顺水北,乘胜轻进,反为所败。贼追急,短兵接,光武自投高岸,遇突骑王丰,下马授光武,光武抚其肩而上,顾笑谓耿弇曰:「几为虏嗤。」弇频射却贼,得免。士卒死者数千人,散兵归保范阳。——《后汉书·光武本纪》
光武北击群贼,汉常将突骑五千为军锋,数先登陷陈。——《后汉书·吴汉传》
刘秀可能在景丹身上领略了突骑的威力,于是非常喜欢在实战中把突骑作为先锋部队。顺水之战,刘秀使用突骑多次战胜农民军,追击到顺水北岸。刘秀不顾士卒劳累,继续进攻屡战屡败的农民军,结果被打得“汉军大坏”“自投高岸”。
于是悉发幽州兵,引而南,从光武击破铜马、高湖、赤眉、青犊,又追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弇常将精骑为军锋,辄破走之。光武乘胜战顺水上,虏危急,殊死战。时,军士疲弊,遂大败奔还。——《后汉书·耿弇列传》
追至顺水北,汉兵乘胜薄之,贼皆殊战,汉军大坏。王亲挥刃以禦贼,未交锋,耿弇射之,贼不得前。岸高不得上,王自投马下。值突骑王丰,丰以马授王,王抚丰肩曰:“几为贼所突。”马武在后,战甚用力,故贼不得进军。——东晋袁宏《后汉纪》
怎么说呢?打败刘秀的农民军主将没有留下名字,而且屡遭败绩。刘秀捏着精兵强将,输给一个手下败将、无名小卒,这要是称得上“最会打仗”也太离谱了。哦,我顺便做一次辟谣工作,网传毛主席说刘秀是“三个最会”,也就是“最会打仗、最会用人、最有学问”。这个我找不到切实的记载。其实毛主席在晚年说过:刘秀是个大学士,比较蹩脚。如果“比较蹩脚”是“最有学问、最会打仗、最会用人”,那我也无话可说。
关于刘秀,还有一个射犬之战,一些刘秀的粉丝说刘秀以几十万破十几万。这也是老掉牙的谣言了,我们就来还原一遍这个“射犬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悉将降人分配诸将,众遂数十万,故关西号光武为「铜马帝」。赤眉别帅与大肜、青犊十馀万众在射犬,光武进击,大破之,众皆散走。——《后汉书·光武本纪》
一些刘秀粉信誓旦旦地说,射犬之战是刘秀带几十万人打败了十几万人。而因为刘秀指挥过几十万人打了胜仗,刘邦指挥几十万人被项羽杀得屁滚尿流,所以刘秀的军事能力比刘邦强。且不说刘秀有几十万降卒不代表刘秀出动了所有降卒,再者说,项羽是什么怪物大家都知道,刘秀面对的青犊军能和项羽相提并论吗?
那我们接下去看:
从击青犊于射犬,大战至日中,贼陈坚不却。光武传召复曰:『吏士皆饥,可且朝饭。』复曰:『先破之,然后食耳!』于是被羽先登,所向皆靡,贼乃败走。诸将咸服其勇。——《后汉书·贾复传》
“射犬之战”刚开始的时候,贾复冒死冲杀敌军,刘秀却在后方稳如泰山,没有参与前线的指挥。
从击青犊、赤眉于射犬,贼袭期辎重,期还击之,手杀伤数十人,身被三创,而战方力,遂破走之。——《后汉书·铫期传》
时,赤眉、青犊、上江、大彤、铁胫、五幡十馀万众并在射犬,世祖引兵将击之。纯军在前,去众营数里,贼忽夜攻纯,雨射营中,士多死伤。纯勒部曲,坚守不动。选敢死二千人,俱持强弩,各傅三矢,使衔枚间行,绕出贼后,齐声呼噪,强弩并发,贼众惊走,追击,遂破之。驰骑白世祖。世祖明旦与诸将俱至营,劳纯曰:『昨夜困乎?』纯曰:『赖明公威德,幸而获全。』世祖曰:『大兵不可夜动,故不相救耳。军营进退无常,卿宗族不可悉居军中。』乃以纯族人耿伋为蒲吾长,悉令将亲属居焉。《后汉书·耿纯传》
贾复打退青犊军后,铫期和耿纯作为刘秀军队的前锋继续深入,结果遭到敌军偷袭。这个时候,刘秀在后方不动如山,见死不救。最后是耿纯带2000人的敢死队手持强弓劲弩绕到敌后一波猪突才打败这十几万人。
请问刘秀的指挥在哪里得到体现了?
说到刘秀的指挥,我这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刘秀指导朱祐攻打秦丰,朱祐根据刘秀的指示“尽力攻之”。结果秦丰靠着一千残兵,硬生生坚持了七个月,马上就超过章邯坚守废丘的时间了。注意啊,秦丰此前连着三年被岑彭暴打,损兵九万。刘秀指挥朱祐打成这种战绩,不是秦丰太强,只能是刘秀的指挥有大问题。
彭攻秦丰三岁,斩首九万馀级,丰馀兵裁千人,又城中食且尽。帝以丰转弱,令朱祐代彭守之。——《后汉书·冯岑贾列传·岑彭》
帝自至黎丘,使御史中丞李由持玺书招丰,丰出恶言,不肯降。车驾引还,敕祐方略,祐尽力攻之。明年夏,城中穷困,丰乃将其母、妻、子九人肉袒降。祐监车传丰送洛阳,斩之。——《后汉书·朱祐传》
十一月丙申,幸宛。遣建义大将军朱祐率二将军围秦丰于黎丘。十二月丙寅,进幸黎丘。……(次年)六月,建义大将军朱祐拔黎丘,获秦丰。——《后汉书·光武帝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