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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zen】潘多拉之约

2023-04-03 17:26 作者:浮梦花语  | 我要投稿

瑞希的角是断的。 如果说满载星光的提灯是魔女身份的象征的话,那么弯角可以说是魔女等同手脚的身体的一部分。当我即将坠落,你无暇顾及掩饰而抓住我的那一刻,我才得以窥见你掩藏在长袍之下未曾说出口的秘密。 我们的故事始于这片白皑而没有尽头的世界。可笑的命运将我们从各自的世界剥离,成为怀抱着痛苦的碎片,却又将本该如那无终的脚印般溺毙于冰雪下的我们拼凑为一个整体。这样仅因巧合而偶然相遇的地方,逐渐成为了能让我们感到安心,足以称之为归宿的地方。 “呀吼,绘名!”瑞希照例坐在屋外守望着雪原,唯有门板的吱呀声能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也只有这段时间,那个一直吵吵嚷嚷的瑞希才难得能够安静下来。我已逐渐习惯瑞希的陪伴了,无论是靴子涉足雪地的沙沙声,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相互拌嘴,这些纷繁的声音时常萦绕于我的耳畔,即使在这严苛的苦寒之下似乎也能奢侈地开怀而笑了。 即便如此,我也从未见过瑞希的真容。她总是将自己藏在兜帽之下,仅露出及肩的粉色长发与带着浅浅笑意的嘴角。那抹浓重的阴影总能勾起我无限的好奇,我想我们应当是足够亲密的,可每当我弯着腰想要一探究竟时,瑞希总会更扯了扯帽檐,提灯中的星光也随之瑟缩起来。 无论多少次的追问,都是无果的徒劳。瑞希仍旧是无事发生般在门外等待着我的邀请,喋喋不休地分享着她的视野,却唯独保持对我所需求的答案缄口不语,用无关紧要的话题搪塞过去。被生硬拉长的距离隔开迷蒙的风雪,成为一道无法跨越的边界线。我在你紧闭的心锁前寸步难行,只能追随你的脚步,望着你沉入灰暗天空的孤寂背影。若我抓住你的手,能拉近我们的距离吗?不,瑞希一定会在我的步步紧逼下溜走吧?我只能咽下悬而未决的情感,酿作心照不宣的默契。 难道你要就这样一直躲在伪装之下吗? 仿佛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中听见我的心声一般,那个于风中飘荡的影子忽然转身向我跑来。 “绘名,危险!” 天空,失去支撑般坠落在我的面前,敲落下崖边的碎石与覆雪。在重力即将把失去落脚点的我拖入深渊的刹那,瑞希拉住了我的手。在这意外造就的角度下,你粉色眼瞳中的担忧,以及兜帽下一直掩藏的秘密,尽数落入我的眼中。一截断角突兀地暴露在长袍的掩饰之外,嵌在你的长发间如花丛中被拦腰斩断的枯木,使我的脑袋上似乎也传来阵阵幻痛。 瑞希,你的角怎么了? 又是一次没有答案的沉默。 交换信物这件事,是绘名提出来的。 魔女的信物能够一定程度上感知到对方的状态,或者说存在,因此常用以见证彼此亲密的关系。对于囿于这冰霜王国中的我们,即使无需信物,我们的关系也是不言而喻的。但奏和真冬或许也出于对我们的关心,而接受了绘名的建议。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希望能拒绝绘名啊。我不愿交付我的信物,这并非她们的责任,比起“不愿”,或许“不敢”形容得更为贴切。奏的信物是康乃馨头花,真冬的信物是切成兔子状的苹果块,绘名的是她用魔法创造的猫爪饰物。这些对于她们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物品,一直以伪装面对她们的我真的有资格收下吗?我真的能回报与之相应的礼物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谎言堆砌而成的我,无法交付出对我而言真正意味着约定的东西,只是继续用一个新的谎言粉饰着我的合理性。即便如此,我仍卑劣地期待着这虚妄的信物能成为她们心中我的象征。可当奏温柔地笑着说“我很喜欢瑞希的缎带”时,愧疚感又无可避免地填满了空洞的心。我唤着绘名前往雪原,将逃避伪装成一如既往的日常。 还是这样恒久不变的地方能冷静下来啊。早已习惯于独行的我,对于大家所给予的温暖依旧无所适从啊。可大家迟早会去往别处,遇到更纯粹的魔女替代我现在的位置吧?停滞不前的我,到时候还能适应离开了她们的生活吗?这样,能与某个人同行的生活。 阴郁的天空下仍是我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唯一有所不同的只是这次绘名迎着未霁的雪走在了我的前方。她解开了发绳,将我赠与的缎带递还给我。 果然,绘名也该厌烦了吧。 “瑞希,帮我系上吧。” 那未曾放晴的风雪,此刻也如息止了般,默不作声了。这可真是个相当犯规的要求啊,总是在我的边界徘徊,一步步压缩着我们之间距离,又恰好停在最为悸动的位置等我向前,这样的绘名真是相当狡猾啊。仅仅是编起头发而已,很简单吧,困难在于我需要去触碰你罢了。理性警告我不可沉溺于这段脆弱的关系,我明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仍身不由己地想去抓住这样微弱而渺茫的幸福,即使它如荆棘般时时刺痛着我,也舍不得放开。不,绘名那头秀发怎么能用荆棘比喻呢?可我确实疼痛着,这样的痛楚只有我自己能体会到,也太不公平了。 如果那时长袍把我的一切都好好遮住,我一定不会因你的突然靠近而乱了分寸,能够继续一成不变的日常了吧? 如果那时长袍把我的一切都暴露出来,我一定会失去得到你们关怀的资格,不必再小心翼翼地伪装了吧? 可我落入了可能性的夹缝,这份如蜂蜜般甘甜的情感黏腻在心口,既难以咽下,亦无法吐露,令我窒息。 好了。绘名又蹦跳着跑去前头了,就像翻飞的蝴蝶,只是在花朵上暂作停靠。蝴蝶是自由的,留给花朵的只有得而复失的怅惘。那发带在风中恣意飘摇着,牵动我的心脏不断顶撞着胸腔,又是一阵不可言说的痛苦。剧烈的心跳声几乎盖过了绘名的絮叨,只能以更多不着边际的对话麻木我的感官,可是这些欢声笑语终究只是在为注定的离别徒增难以割舍的情愫罢了。 所以,在我尚能承担这份苦果之前,还是及时抽身吧。 对不起,绘名。 我时常会回忆起与瑞希同行的日子。穿过枯朽死木的残败形体,那千篇一律的雪色想来与现在没什么不同,那个沉默着倾听你我谈话的世界,如今还是被呼啸的风雪所掩埋了。不过,瑞希所见的孤寂雪原或许比现在还要更清冷些吧。 这个冬天真冷啊。 若是在算不上太寒冷的阴天,或者是无风飘着细雪的天气,瑞希应该会照常陪我出来收集素材吧?我记得我曾和你说过,哪些水晶可以作为媒介,哪些颜色的性质不太稳定,可你总是自作主张地捡来白色或是蓝色的晶石,更多的往往是与你相称的粉。你是更钟情于这些可爱色彩的啊,就如你长发一般那抹阴影下唯一的亮色,总教我也忍不住去试试这样的材料。可惜我的头发是褐色的,如果是更浅一些的颜色,你会对我更坦诚一些吗? 我不记得是否曾和你说过,在我的提灯燃起之后,并没有黑猫回应过我,因此我才执着于创造独属于我的使魔。倘若你那天没有找到我的话,我恐怕没机会继续这绝望的尝试了吧。你是怎样忍受住这孤独到残忍的寒冬,才使我们得以相遇的呢?为什么待在一起时你有时会显得无所适从?我们之间有好多没有结果的问题啊,不过也有我已经找到答案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的使魔也许不必非得是黑色的猫,要不就画一只粉色的吧。 我一定不曾和你说过,我所极端重视的事物,往往会走向不完美的结局。那天我推开门看见空空荡荡的长椅,我总会不由得想起我所创造的使魔,在我还没来得及拥有时,便匆匆消逝了。在我下意识地冲出去找你时,我才明白我确实是非常珍视你的。那么瑞希,你也是因为这而消失的吗? 我偶尔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当我踏入失去荫蔽的森林,你仍旧会从某棵树后面忽然窜出来捉弄我,抑或是又找来什么我没有察觉的东西,说一些能让我们都笑出来的话吧。这里可真是安静啊,你会说的那些话渐渐模糊了,而我对你的感情也朦胧不清,我对你的印象似乎也是如此,还是说你给我的印象本身就不算明晰?被兜帽遮蔽的面容,永远说不完的繁多话题,明媚的笑容也如隔了层雪雾般看不透了。当我们重逢时,我一定还能一眼认出你来吧,那永远清晰的,你抓住我时流淌在粉色眼眸中的悲伤。 我能找到你的足迹,指引我的未来吗? …… …… …… 在一个摇摇欲坠的悬崖边,我最终找到了那盏熄灭的提灯。 天气可真是糟糕啊,雪稠,风也稠,使得本该宁静的地方也显得喧闹了。所幸,我并不是来欣赏的,视野的好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无人打扰的高处是扪心自问的最好去处,毕竟我们,我与你们的安心感是背道而驰的啊。不管这是我第几次逃避,都将会是最后一次了。 这样的天气,真希望绘名能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啊。 不被期望的事物,其存在的意义即是毁灭,以及在毁灭前为拥有者带来不幸。于是,我将那些绝不能分享与任何人的秘密吞下,用枷锁彻底封闭了自己,并亲自保管唯一的钥匙,以求它们永远不会再重见天日。我多像那封存着灾厄的魔盒,而绘名,你又与充满无限好奇的潘多拉何其相似。 可命运之于我最仁慈也是最残忍的地方在于,无法得到幸福的我遇到了如此温柔的你们。如果是大家的话,如果是绘名的话,一定会接纳真正的我吧?好想说出来,好想不必再忍受如鲠在喉的煎熬,可我又害怕伤害到这样温柔的你们,觊觎着近在咫尺的幸福,却谨慎地从幸福面前逃开,骗自己,也骗着你们说只要远远望着你们就满足了,企图以此卑鄙地延长一点与你们相处的时间。或许怀抱着名为拥有的痛苦的我,才是那个可悲的、明知盒中之物是什么却期盼着打开它的潘多拉啊。 所以,还是结束吧,就让潘多拉与魔盒一同消失,永远结束人世的悲剧吧。 “瑞希——” 失坠感在那个我永远不会认错的声音出现的同时中断了,和那天相似的情形,只是我们的立场对调了过来,而我也没有勇气抬头看绘名的脸。我宁可这是临终时走马灯的幻想,也不愿那个绘名冒着风雪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你会因为我擅自逃跑而生气吗?还是会因为险些没赶到而哭泣?一定,只是出于同情吧。 “为什么?” 即使是简单的三个字,我也能从绘名的颤音中猜出来,你所求的一定是一直以来我所隐瞒的所有问题的答案吧。那个从来不肯放弃的绘名,总是会让我爱恨交加。最终,你也会和埃庇米修斯一样,后悔与我产生交集吧。 我将兜帽扯下,露出从未示人的另一面——一只长角。 长角的魔族是受夜之神诅咒、被星光排斥的种族。可我向往着星光,而收到了排挤,同时也不被魔女所接纳。星光是魔女的专属,于是我折断了长角,用它剖下心脏,将那脏器雕刻成为星辰的形状关入提灯,才伪装成现在的模样。魔族是不以信物见证永恒的,我赠与你们的缎带,也是如我一般的谎言。 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提灯中的星光早已黯淡了,留下一颗紫黄晶的星星。我既是陈述罪行的被告,同时又是宣判自己的法官,只等唯一的行刑人——绘名对我执行最后的判决。作为长久以来欺瞒的代价,就像这样将我扑倒在地,死死揪住我的衣领,厌恶我,抛弃我,让我在痛苦中消解对你的悔恨就好。 “喜欢。” 绘名的眼角尚残留着余绯,但并不影响那决绝的眼神洞穿我的想法。我的顾虑、我的怯懦、我的退却,都被绘名牢牢按住,退无可退。 “不管是戴着斗篷的你,还是长着长角的你,我一直都喜欢着。我唯独讨厌那个什么事都自己藏着,擅自逃跑的瑞希。” 温暖的水珠落在我的脸上,是春雨吗?一定是春雨吧,绘名所在的地方,总能使我忘却冬日的严寒,就好像未曾见过的春天踏着绘名的脚步朝我走来。我想我确实是希望留在绘名身边的,也确实是希望把我的烦恼全数告诉你的。你一定也愿意让我以原本的面貌相处,不必再处心积虑做着伪装。或许我确实是无知地想要打开魔盒的潘多拉,而你是能够容忍我好奇心的埃庇米修斯。 “如果信物无法见证我们的羁绊,那就用魔族的方式来吧。”她将湿润的吻送入我的口中,与我,与一个魔族联结起象征永恒的契约。其实我们的心也在此时串联在一起了吧,那么你能感受到我因你而停拍的心跳吗?绘名,你知道吗,其实过去那么久,我的断角早已没有知觉了,但我还是忍不住在你抚摸它时欺骗你,只求你的手能多逗留一会儿。你应当是知道的,我仍是满嘴谎言的恶魔,而你是永远不会拆穿我的魔女。其实不需要那样的契约,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了,可我还是想再向你索取一点,再贪恋一点,荒诞地就像下着春雨的冬天。 潘多拉的魔盒开启,但众神的礼物唯有Elp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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