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走过乡间

春夜走过乡间 傍晚，刚下过一阵雨，我预备到乡间的小路上去走走。这时候正是春天，在湿润潮热的空气中，孕育着生命的躁动。然而在这躁动之中，还浮动着一股春末的颓靡。一切已近乎夏天了。 穿过黄昏时分静谧的街道，我走到乡间的小路上去。小路边有条小溪，溪水在春天里涨起来，浅浅漫过岸边青青草。草丛里四处传来蛙鸣，忽而在西，忽而在东，隐现在流水的淙淙中，像一颗弹珠，轻盈地跳动。 小路尽头是一片小小的翠绿的山头。走到坡顶，回头望，这个时节的天空仿佛为了迁就草木的生长而变得格外开阔高远。天边，“夕阳像一个守财奴似的，正藏起它最后的金子。”落日金红的余晖逐渐隐没在天际，于是从天边蔓延开一片朦胧缱绻的绯红。这绯红笼罩在山林间、竹林里，整个世界于是也化开一阵旖旎的雾气。 我在这朦胧的黄昏中继续向前走，“暗香浮动月黄昏”，月亮逐渐明朗，一条两旁开满粉红色野蔷薇的小道将我接引至一片种满油菜的旷野。金黄的油菜花这时已经开过了，饱满的油菜籽结满枝头，沉甸甸的坠下来，整片油菜田此起彼伏，如同春风的潮水。油菜田旁边是一弯碧绿的河水，河水凝固而又流动着，只在布满鹅卵石的浅滩上泛几朵浪花，与在浅滩上嬉戏的鸭们合出一曲快乐的奏鸣曲。但蛙们向来是不甘寂寞的，一支交响乐团正埋伏在这生机四伏的原野中，谱出一首浩浩荡荡的春雷交响曲。叶甲们在河边的榆树上飞舞来去，虽没有动听的歌喉，但却以曼妙的身姿，为这个春末的黄昏歌舞会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黄昏更昏，春意沉沉。劳作晚归的农家升起炊烟，炊烟袅袅，汇成天边缥缈的云。云是天上的草地，河是地面的天空。高高的天上飞机飞过，把人从河的此端，渡向天空的彼端。 同样是连接此端与彼端，水和桥看似交错，却往往错过，流水经过桥下时总是发出声响，那大概是她的叹息。 暮色冥冥，四野茫茫。天地已经看不清了，一切的声响也似乎沉寂，只是远远地运作着，让人感到春天的齿轮仍在不停转动。余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条春夜乡间的小路。 我有时候想象，人生也就是这样一条小路，兴起了，我们到这条小路上来随便走走，走累了，便回家去。 但是眼下的春天还很好，我们不妨继续走，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