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之泪 鸥十的故事

神的诞生之地在宇宙中心，是在无尽黑暗的宇宙中一个发光的白点。靠近才会看清，那是黑暗与光明交织的一片混沌，不分天地，热烈燃烧。 祂生于光明，燃烧散落的晶莹的尘埃凝聚成了祂的身体——雪白透明的肌肤，浓黑微卷的长发，明媚润泽的眼睛。火焰渐渐消失，白光聚汇成一个小球，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祂周身环绕，曾与之交织的黑暗之流隐没在无尽的宇宙中。 神踏出一步，落脚处凝结成土，踏出第二步，四周繁花盛开。光球落到祂的鬓角上不见了，染白了他的一缕头发。新生的神踏着滚烫的步伐跑了一圈，在宇宙中心踏出了一个漂浮的岛屿，形成了神界。神界光明永存，鲜花永开不败。

祂是宇宙中诞生的第一个神，拥有创造之力，万物皆因祂而现。年轻的神没有压抑创造的冲动，挥手在神界之外开辟了一方新的天地，照着神界的花在新的世界投下了许多植物。他减缓了新世界的时间流动，慢慢地欣赏植物生长的过程，这让祂觉得有趣。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团若隐若现的神识出现在了创世神的岛屿。创世神第一次有了可以交流的对象。 “你从何处来？” “我诞生于黑暗与混沌。” 生于黑暗的神识没有自己的身体，创世神在神界的土地上划下一横一竖，来确定那团神识的位置。又随手捏了很多种不同形状的身体，摊开手心摆在祂面前。神识都无动于衷。创世神将它们随手扔到新世界，化作了各种各样的动物。 最后创世神按照自己的样子精心雕琢了一具身体，神识终于满意了，很快占有了它。 祂适应了身体，指了指地上的十字，又指了指自己，决定了自己的名字叫做“十”。 创世神很高兴十喜欢他为十创造的身体，但又觉得面对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有些怪异的感觉，于是他割去了对方的头发，十从自由飘逸的披肩发变成了圆圆的寸头。

经过最初的交流后他们再次陷入了沉默。创世神重新看向了他创造的那方新的天地。因为有了动物，新世界变得更加丰富了，有的动物以植物为食，而自己又落入其他更凶猛的动物之口，他觉得很有趣，想指给十看。 十正坐在他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创世神对上十专注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从来没有被同类注视过。十的眼睛像一个深渊，像是可以把他整个吞噬，但十的表情又很平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创世神细细打量着身边的同类，他的全身都和自己一模一样，除了眼睛。从瞳孔看进去，创世神看到了十的意识世界，那里一片荒芜，混沌与黑暗中闪烁着暴烈的冲动。虽是同类，但创世神隐隐感觉到自己与十应当是互相对立的两个存在。 不过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创世神和十神奇地在神界和谐共存了。 两个神在神界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忙，十喜欢将眼神安放在创世神的身上，偶尔看看祂创造的一切；而我们的创世神很快又被创造欲淹没了：他心血来潮，又捏了好多与自己相似的生物投向了新世界。 为了区别于其他动物，创世神给了他们意识，让他们可以彼此之间交流互动——这样的世界会更有趣吧。祂在地上划下一撇一捺，给这类生物取名为“人”。太阳长期照耀会损坏人的身体，于是创世神让日月轮流出现在人界的上空。自此新世界也就形成了“时间”的概念。 创世神说：有了人，日月更替才有了意义。 最初的人类的意识由创世神引导，在新世界开辟自己的生存空间，学会了觅食与繁殖。后来人类繁衍生息，数量越来越多，创世神的神识与每个人的联结都大大削弱了，人类群体的意识渐渐变得独立起来。 人的意识来自于神的偏爱，是神赐予的本不应属于造物的礼物，所以，人拥有了很强的创造力，开始发展出自己的社会和文化。创世神乐得轻松，大多数时候从旁观察人类社会的发展，偶尔会化作一只鸟飞跃新世界的海岸去人界下达神谕，引导人类向善向美。于是“海鸥”成了创世神在人间的代称。 人类在人界壮大着种族，海鸥和十仍然是两个孤独的神。 偶尔海鸥会和十一起探索作为神的能力。海鸥抬手就可以在手心开出一朵花，抚摸石块都可以让它变成一头牛，挥动胳膊就能让空中出现云层和彩虹……一切都凭海鸥的意志而出现。祂可以创造万物，还可以控制时间的流动，人界的时间以日月更替为信号，生命在其中一分一秒地生长……但不论是创造活物还是控制死物，十都做不到这些事，他因为自己跟海鸥不同而有些沮丧。海鸥安慰他说，“没关系，你是年轻的神，探索自己的能力本来就需要很久很久。” 后来，在海鸥的提议下，十去人界游历了一阵子。海鸥认为或许在这趟旅途中，十会发现自己的能力。 不得不说，自从人界形成规模，人类特有的文化也辐射到了神界，海鸥和十这两个神的交流话题也越来越有“人味”了。 十从人界回来后，一本正经地对海鸥说：“人类管给了自己生命并抚养他长大的人叫‘父亲’，所以，你是我的父亲。“ 海鸥柔和地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我们不是这种关系阿十，你也是天生神，我只是一个比你更早的存在罢了。” 十似懂非懂，又问：“人类的父母常说他们爱自己的孩子，他们说的爱是什么？” 海鸥回答：“爱是愿意为之付出有限的时间和精力。” 十追问：“那你爱我吗？” 海鸥像是第一次思考关于爱的命题，可他也没能正面回答十，他只是说：“可我们是神，神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无限的。” 十也不知道自己期望得到的答案是什么，但他认可了海鸥说的话，对呀，我们是神。 十又问他：“每个人类从出生起都有自己的角色和职责，你创造了人界，如果说维护人界的时间流转是你的职责，那我的职责是什么呢？” 海鸥思考了一会儿，回答他：“神没有职责，我做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觉得有趣。你的兴趣是什么，要自己去发现呀。” 十盯着海鸥沉默不语，他心想，你的兴趣是注视着人类，可我只愿意跟你呆在一起，我想注视着你，也想让你多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