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芽】龙的契约（十）
第十章
阳光正好。
在灿烂的阳光中，雷电芽衣低头翻阅着手里的这本以前的自己留下的书籍。她已经全然接受了自己留下的魔力符文，可那些陌生而熟悉的记忆依旧盘旋在脑海之中。它们在她脑海中肆意舒展，可总有无形的障壁在阻拦着它们。
这是很常见的魔力符文贮藏书籍，只是材质特殊了点，只要密封好，就算是成百上千年，这本书籍都不会损坏。书籍封面上是雷电芽衣自己的笔迹，人类语、龙语和精灵语三种语言都共同表明了一个意思。
这是以前的她留给她自己的线索，还是告诫？
雷电芽衣伸手抚摸上面的字迹，不由得呢喃出声：“我即是我……那时候是想提醒我什么呢？”她抬起眼，看向一边陷入沉睡的幼龙，在几个魔力符文的护持下，幼龙发出细微的呼噜声。从捡到龙蛋开始，她的人生就开始发生变化……不，不是从龙蛋开始。那是两年前的变故之后，她开始追寻心中的那份怅然若失吗？
雷电芽衣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自身做出的选择都出自她权衡结果和本心，正因为她是雷电芽衣，因此一路行来她才会成为现在的她。
一个人在失去部分记忆后会变成不像自己吗？雷电芽衣从来不会这么认为，也因此，这四个字理所应当不是告诫。
那么，这四个字就是线索了。
“我即是我，原来如此……也对，记忆和灵魂这本就该如此追寻。”雷电芽衣轻叹出声，随即她深吸了口气，凝神闭眼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之中。
精神之海，又称魔力之源，拥有魔力者均需拓延精神方能更好地驾驭魔力。在世间普世传颂的真理之中，灵魂便是永恒地位于精神海的中间，黑暗是精神之海中永远的主题，唯有海中央的灵魂散发着乳白色的温柔的光。所有的生灵在沉入精神之海时，最先到达的就是灵魂所在，而后便是向外面，在黑暗中开拓精神之海，而永远散发光芒的灵魂自身将是指明归路的光炬。
雷电芽衣自然不会例外，她“睁眼”时已处于海的中央，灵魂的所在。不同的是，因为她的灵魂有过融合分割又融合的经历，位处中央的灵魂虽然也呈现出芽衣自身的人形轮廓，但部分区域显得黯淡了不少，而其他区域还明显夹杂了金色的灵光——这是属于龙族琪亚娜的灵魂。她朝着四周看去，在被灵魂之光照亮的区域之外，黑暗中还飘荡着许多的光芒，形如火焰，色泽乳白中夹杂着金光，那是未被她融合和吸收的灵魂之光。
雷电芽衣一怔，黯淡的灵魂和散落在外的灵魂之光意味着她的灵魂并不牢固，可……这两年多以来，她为什么从来没有感知到过？而且……这两年多来，她确实一次都没有进入过精神之海，甚至都没想过要拓展。诚然，锻炼魔力有许许多多的途径，但按她以往的习惯，每个月都应当进入精神之海梳理拓展。
雷电芽衣沉默着往外行去，想要将那些散逸的灵魂之光重新整合，没想到走了几步后就被迫停了下来。
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她的身前。
“这就是……我之前感应到的屏障？”这几日她时常能感知到自己的脑海多了什么，有些记忆片段能被她立即得知，大多数的感情和部分记忆她却触摸不到，看来就是因为这屏障的缘故。雷电芽衣去感知这道屏障，这屏障的来源她也不甚明了，但估计还是两年多前遗留的问题，或许就是这个屏障加固了她的灵魂，屏蔽了她的感知，还引导她再未沉入精神之海。
直到今天，在她自己留下的线索指引下，她才恍然地沉入此地，此情此景，她前几天才经历过。在见到龙蛋之时，她的认知就被短暂的影响过，但那也只是影响了短短几个小时，像她现在的这个情况，被影响了两年多，而且能如此地不着痕迹的，肯定是需要更加专业的人士加以施为的。
雷电芽衣沉思良久，才从圣芙蕾雅学院里的老师中找到相应的老师。在圣芙蕾雅学园中，阿波尼亚的存在感非常低，她不像爱莉他们那样负责某个课程的教导，只是偶尔会开展精神与灵魂相关的公开课，听课的学生也是寥寥无几。阿波尼亚甚至连办公室都不呆，雷电芽衣能这么快想到她，还是因为另一个希儿的经历。
在初开学时，另外一个希儿比现在还要闹腾许多，只不过她从来都是口上逞威风，布洛妮娅和希儿也没有太多管，雷电芽衣当时出于某些另类的既视感，也未觉得这样的室友有太多的不便。然而某一天，另一个希儿突然安静了下来，不同寻常地安静了一整天，布洛妮娅都担心坏了，直到晚上另一个希儿才后怕般地拍着胸脯说，她遇到了一个老巫婆。在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布洛妮娅和雷电芽衣刨除了另一个希儿特有的心口不一和嘴硬，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起因经过。大概就是有人把另一个希儿的口嗨当真了，吸引了当时路过的阿波尼亚前来，阿波尼亚当然能看出这是玩笑，但还是给了小小的一个警告。阿比尼亚能够影响他人的认知和心神，另一个希儿因此安静了一整天。
“改变认知……巩固灵魂……”雷电芽衣抚摸着无形的屏障，念出了名字，“是阿波尼亚老师吗？”
屏障顿时如石入水一般，泛起了无声的波澜，在雷电芽衣的感知中，这一切十分清晰明了，她有预感，她找对了。
一个声音在四周响起，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是阿波尼亚，但不是作为老师的阿波尼亚。在琪亚娜破壳而出的时候，雷电芽衣曾因为莫名的原因晕倒，在那时脑海里出现的近乎于神明的声音便是如此。
“雷电芽衣，你做好准备迎回此前的记忆了吗？”如同神灵般缥缈的声音如此空灵，让雷电芽衣的心神为之一荡，但她旋即便清醒了回来，她点了点头，话语中满是坚定。
“当然——”
“那么，去吧。”
阿波尼亚的声音四散而去，屏障如同融化了一般，最终只剩下几样东西悬浮在雷电芽衣面前。
其中一片是雷电芽衣的灵魂碎片，正因为阿波尼亚的术法是以碎片为基础，因而才能使得屏障长存几年而不被芽衣自身所排斥。另外一样则是一片火红的羽毛，在屏障消失之后，羽毛也渐渐化作了灵光，消失在精神之海中。随着屏障和羽毛的彻底消失，精神之海中散布的灵魂之光均缓慢朝着芽衣飘荡了过来。
只是此时，雷电芽衣的心神已经被眼前的灵魂碎片给吸引住了。
眼前的这块灵魂碎片纯洁无暇，上面没有琪亚娜的灵魂痕迹，生物的本能让雷电芽衣怔怔地伸出手去，碎片中回荡着嘹亮清婉的歌声，还伴有深海的低鸣。
雷电芽衣触碰到灵魂碎片，只觉得轻微的疼痛闪过，随后迷梦便笼罩了她的心神。
精神之海中央的灵魂随即大放光芒，芽衣所触碰的灵魂碎片带着芽衣直直冲向了灵魂。二者甫一接触，便如水乳交融，再也不分彼此。随后四散的光芒也聚拢而来，将精神之海的中央照耀得如同白日，黑暗一步步褪去，显露出底下郁郁葱葱的草地。
光暗同源，自此而分，生色始现，在被世人传颂的成神之法中，这称为“始源”，有此灵魂者，即便肉身陨灭，灵魂也能长存。
无声的波澜从内向外扩散，在雷电芽衣身边的琪亚娜最先察觉到了不同。沉睡中的她已经从梦中醒来，幼龙的眼眸中透着复杂的情绪，她仰头从喉咙中挤出几声低语，龙角支撑起偌大的屏障。在屏障中，幼龙的身躯起了变化，前肢逐渐变化成纤细而有力的臂膀，而后是其他的部位……头颅、肩膀、胸膛、腰腹、双腿。短短几分钟，一个白发少女便出现在了原地，只是她头顶依旧留有小巧温柔的龙角，而尾巴则变得细长拖在了身后。
她赤裸的身躯上也还保留有代表着龙族的纹路，纹路金色，从尾椎而上直至后颈，从这条主纹路外，还有分支绕行至腰腹。
少女伸手捂了捂眼金色的眸子，嘀咕道：“唔，芽衣说，平常不喜欢看这个样子。”她再一次念出几句咒语，头顶的龙角，身后的尾巴，以及身上金色的纹路也一同消退了。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伸手抱住了雷电芽衣，额头抵着额头，随后她也闭上了眼，沉入了自己的精神之海。
波澜再度向外扩展而去。
雷电龙马和帕朵正在谈论着什么，帕朵眼睛中全是惊喜，随着波澜而至，两人都跳了起来。
“芽衣！”
“是芽衣姐！”
雷电龙马和帕朵面面相觑，而后他们才感知到另一个生灵的气息。
“琪亚娜？”雷电龙马眼神茫然，“她们这是清醒了？”
“……这是小琪亚娜！”帕朵对于这些倒是更敏感，也更看得开，“爱莉姐说过，这场奇迹如果能成功，灵魂的进阶是必然的。尼亚姐也说过，二人交汇之时，命运将有馈赠。哎呀，雷电老板，这是好事呀！”
“啊？”雷电龙马更加困惑了。
帕朵却已经乐滋滋地抱着尾巴欢呼了：“好耶，罐头这次亏大了，又一个走向成神之路的和我做朋友啦！哦不对，不止小琪亚娜，芽衣姐也是！那就是两个！”
“成神之路……”雷电龙马看了一眼书房，开始祈祷塞西莉亚能够请到那两位上古之龙，否则婚礼现场他绝对镇不了场子！
波澜继续向四周扩散开去。
海边，伊甸和爱莉希雅换好泳装，准备再一次下水，忽然她们停住了，望了一眼后方，那是雷电家的方向。
“爱莉，芽衣小姐和琪亚娜小姐她们成功了。”伊甸欣慰道，“这样也不负当初唱得那首歌了。”
“是呀，那时候梅比乌斯都开口唱歌了呢，要不是有那一次，我都不知道梅比乌斯的歌喉是海妖中顶尖的！哎呀呀，好想再听梅比乌斯唱一次呀~”爱莉希雅挂着笑容，“奇迹发生了呢，千劫他应该也会很开心吧，这可是世界对他火焰中生机的认可呀。”
“千劫吗？千劫好像之前被凯文叫去做面条了……”伊甸却有些无奈，“恐怕他也没时间开心吧。”
爱莉希雅怔了怔，然后难得地露出了苦笑：“凯文还是喜欢吃面啊，作为一条龙，还真是难得，也亏得梅能受得住。”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无奈地摇头。
圣芙蕾雅学园中，德丽莎和齐格飞面面相觑，他们也感知到了那新生的波澜，齐格飞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啊我的小琪亚娜，我都没让她感受到父爱！”德丽莎瞪了齐格飞一眼，然后打开抽屉翻阅起了自己的存款，她觉得礼物需要加码了！
难得来到办公室的阿波尼亚微笑着落下一子，对着苏道：“苏，这局你输了。”
苏叹息着点头：“难怪他人都说你是命运女神的眷顾着，下次你想出去我替你掩护。”
格蕾修和科斯魔低着头讨论：“科斯魔，你的努力没有白费，你不要难过了。”
“……”科斯魔想起两年多前五音不全的歌唱，在心里摇了摇头，但他看了眼格蕾修，只是点了点头，“我不在意。”
格蕾修盯着科斯魔看了会儿：“那就好。我给她们画了画，你觉得给她们当新婚礼物怎么样？”
科斯魔点了点画作：“这里改一改比较好吧，她们会比较喜欢靠在一起。”
樱倚着墙壁抚摸刀鞘：“玲，我做到了。”
坐在她身边的华侧头看了一眼：“你又在想你妹妹了？”
“是啊，可惜玲不喜欢出来，否则切割有她帮忙，我会更顺利。”樱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办公桌上呼呼大睡的小凰鸟，“小识的睡眠症状还没好吗？”
“快好了，芽衣那边的屏障已经消失了。”华笑了笑，伸出手指按了按小凰鸟的肚子，“这次辛苦她了，没有她凰羽的气息，芽衣恐怕也会被牵连进浴火重生的状态，她们并非是凤凰，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了。”
“维尔薇呢？”樱点了下头，“她我想找维尔薇定制一套刀具，作为她们新婚的贺礼。”
“维尔薇去找特斯拉去了。”华委婉地道，“不过就算她在，我觉得，她不会接下这个委托的。”
樱无奈地叹口气：“看样子，这个礼物不太妥当？对了，凯文和梅他们会来吗？”
“如果是齐格飞去邀请的话，他们应该不会来，但如果是塞西莉亚去的话，他们肯定会来。”华想了一会儿，“毕竟塞西莉亚和琪亚娜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波澜继续扩散开去，直至一个山谷。
众多的幼龙在山谷中玩耍，塞西莉亚看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敲开了一扇木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