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

狗看见了钱。

狗摇着尾巴，兴奋地扑了上去。

丢人的狗。

老鱼没钱了，或者说，老鱼已经有段时间没钱了。

老鱼摸了摸兜，比他自己的脸都干净。

老鱼本靠给一个富豪女写些对她胃口的三流小说而活，而最近老鱼联系不上她了，再去别墅问的时候，她已经做了脑机接口，沉浸在虚拟世界里了。

想到这里，老鱼气得破口大骂：“他妈的，本就没几个钱，这下好了，从头开始，真他妈是个最坏的时代。”

“我说真的，现在谁还看书呢？有钱人买块存了一整个图书馆的记忆体，往自己大脑后面那个接口一插，就能在虚拟图书馆里泡上个三天三夜。当然了，没人买就是了，有钱人都去买更高级的东西了，咱这小老百姓有他妈什么钱，过几年空气都他妈收费了，你说是不是？”

骂了一通后，他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多好，反而更糟糕了，认真听他宣泄的破纸箱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老鱼自觉没趣，叹了口气，抽了根烟，刚准备往外走，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躺着的人，黑夜里那人躺在巷子里一动不动的，把老鱼吓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很想骂他，但是老鱼还是和他道了歉：“抱歉啊哥们，我没注意，不小心碰到……”

他说着，习惯性地蹲下来，想看看那人的情况，但是看到那人的脸后，老鱼不说话了，只是把自己没抽完的烟递到了那人的手上，自己则离开了小巷子。

那人并没理会老鱼，也并没抽他递过去的烟。

那是具尸体。

老鱼一个人走在大街上。

和贫民窟比起来，富人区显然是天差地别，甚至可以说是另一个世界，干净的大街，时不时路过的自动清理车，无不彰显着住在这里的人所拥有的，截然不同的身份。

老鱼这样的人是可以自由进出的，他们被定性为拥有一定文化的半自由人，而虽是如此，在老鱼进入区域的时候，也会立马飞来一架无人机，全程跟着老鱼。

老鱼亲眼目睹过天上正飞着的那个东西，把一位实在饿坏了的，忍不住冲进补给站的老人一枪爆了头，而那老人据说原本是位教师。

这个时代衡量人价值的东西，竟然是代表价值本身的钱，老鱼想到这里，甚至有点想笑。

老鱼加快了脚步，叫他来这里的人，估计也是和那富豪女一样，看中了他的价值，让他写几篇烂文章，过几天腻了又把他轰走。

他已经有些麻木了，比起年轻时候的热血，他现在只想着两件事，一件是活着，另外一件，还是活着。

而叫他来的那个人，许诺他写完这些文章，下半辈子的钱他都不用愁了，他也只当那人是放屁，但是挣钱的机会百年难遇，他还是要来看一眼，哪怕可能白跑一趟，他也没脾气，也不能有脾气。

天空中的无人机，它的枪口可不长眼。

老鱼坐在桥洞底呆呆地望着星空。

他听说过记忆体的事，但没想到记忆体能这么厉害。

叫他去富人区的那个人是负责这片区域记忆体的代理，他想以高价买下老鱼的“大脑”，准确来说，是他的“想法”。

那人解释说，最近在虚拟世界掀起了一股复古潮，大家又看起书来了，而有几位富豪提出想看些新鲜的，定制的文章，因此找到了老鱼，希望他能提供他大脑里的那些奇思妙想。

“金钱，名誉，地位，都会有，脑机接口手术也是免费的，你，哦不，您可能因此而改变一生，这可能是您唯一跨越阶层的机会。”

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说的话，他从来都是一个字不听，比起钱他也想过大不了一死了之，和那些随处可见的尸体一样，唯独有句话，一直在老鱼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些想法成书后可以出版在虚拟世界，以您的名字，您以后将作为真正的作家流芳百世。”

老鱼决定听从内心的情感，做回年轻时候的自己。

老鱼死了。

脑机接口手术很成功，他也成功地交出去了自己的“想法”，成了没有文化的非自由人，也获得了大笔的金钱。

但是在提取这笔钱款的时候他被告知，他身为非自由人涉嫌违法拥有脑机接口，同时涉嫌非法在虚拟世界出版。

老鱼撒腿就跑，但是还没有跑出大门的时候，他撞上了舍弃一切来抢劫的穷人，紧接着就被无人机一起射穿成了筛子。

他的尸体被随意丢在巷子里，而他旁边躺着的尸体，手上还拿着他给的烟的残骸。

“这就是故事全貌了，写的咋样？”

“不明所以，感觉好多没交代清楚，不过写的还不错。”一个女人慢慢吞吞说着，躺在床上打量着面前的人。

“老鱼是谁？”

“我在巷子里看到的尸体，估计也是个穷人吧，但他是谁不重要，他已经死了，在我的小说里他就是个穷人，臭写小说的。”

女人突然笑了笑：“你不也是个没几个钱，写小来讨好我的。”

“您说的对哈哈哈哈……”

女人慵懒地翻了个身。

“我有几个姐妹在虚拟世界里，你也是个女的，不如给你个机会，给她们写小说去，金钱，名誉，随便你挑。”

“和你写的小说一样，怎么样，干不干？”

跪在地上的女生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