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总算是赶到了这里，从近处看，这颗星球还真是美丽——蓝色和绿色。”

“飞过来可花了不少功夫。要是我们能够使用跃迁，说不定能省下两天时间。”

这艘巨大的母舰停在宇宙中，眺望着地球。

地球上的人们可能不知道第一年代的来访，但是，第二年代就不一定了。悄然间，三四艘第二年代的小艇借着空间调换传送到了火星的边缘——借着火星为自己定位。

母舰不知道它们的靠近，只是按部就班地放出无人快艇群，一群形似太空战斗机的无人快艇冒着亮金色的尾火，向地球飞去。

作为进攻地球的先锋部队，无人飞船蜂群一直是他们最喜欢使用的战术，然而——这次不太一样。

“怎么回事，有一千五百台无人机失效了！”

一根看不见的引力线拉开在机群的一侧，整群的无人机被这虚拟质量产生的引力场拉过去，当它们触到这根线的时候，便开始坍缩。

“发射引力干扰！准备撤离！”母舰长看见了那冒着蓝色电弧的战斗单位——不可能是他们所有，迅速做出了撤退的决定，但这个决定已经来不及了。

一艘小艇张开它的炮轨，在三千万公里外射出一颗直径五六千米的亮球——它以近光速前进着，留下的电磁风暴将无数充斥宇宙空间的尘埃向尾迹汇集而去。

阳离子炮——在第三年代被称作质子撞击炮用了半秒的时间，穿越了数千万公里，将正在展开跃迁稳定锚的母舰击碎成两半。黑色的金属碎片互相分离，向太空深处散去。

无人飞船纷纷失控，加速进入大气层、当晚，南美洲的人们都看到了残骸燃烧的炫目流星。

第二年代履行着单方面条约的内容，将进入太阳系的武装战舰轮个摧毁，第一年代的武装战舰则不断地来到这个本该宁静的偏远星球。而这微妙的冲突结束于一个发现——直到第一年代发现了“干涉例”为止。

二：

“报告。”

张浩宇坐立难安地踱步在房间中。

“进来。”

“第三宇宙研究院找到了观测他们的办法。”

“什么意思？”张浩宇转过身来看着他：“我是说，什么办法？”

他将一张照片交给张浩宇。

这张照片是夸克级微观粒子镜照，在大片大片的各种粒子中，混杂了一些奇怪的紫色粒子——呈方块状。

“我们称它'干涉例'，先生。”

张浩宇左右对比了一下：“这是一个全新的发现……干涉例，意思就是对宇宙干涉留下的痕迹吗？”

“是的，只要循着它，我们就能找到他们——或是他们的殖民地，不管怎样，这仇必须报。”

“那就这样实施下去，告诉前线，这次战斗与以往不同，我们将投身于与高级文明的作战。”

传信者“嗯”了一声，就退出了房间。 

七台巨大的天文信息台向宇宙发射着电波，这就是所谓进攻的信号。

此时，位于一光年外的某个殖民地——不，应该是新被开发的行星，正被隐隐的危险所笼罩。一万余艘亮着强光的无人飞船正在接近。一艘巡逻舰发现了异常情况，它尝试用激光攻击了其中几个目标，没有例外地全部爆炸了，但还有一束光被偏向遥远的空间，显然是被引力护盾所扭曲。

“警报！”

数艘遥远的巡逻舰立刻跃迁到它的周围，敌人环绕包围着它们这几艘势单力薄的舰艇，伴随强引力的共振攻击激光从它们之中射出，切开了巡逻舰薄弱的引力护盾，它们接二连三地被摧毁。

等到巡逻舰已经被清理完，它们才慢慢悠悠地将星球整个围住，随后用集束射击的方式打穿了这颗星球的中心——它立刻从内向外炸开，溢出的岩浆淹没了下沉的大地，几十个本高耸入云的房屋也渐渐地沉入地底，仅仅两分钟，这个被重新还原成岩浆球的星球就自己解体了——连同上面数亿的智慧生命。

星球爆炸，如此重大的事件不可能不被观测，第二年代的主力舰队立刻挥师前往，但最终还是没有赶上它们的脚步，无人飞船已经四散开，进入临近的星云中隐藏自身的轨迹。

张浩宇随后便向他们的母星发送了宣战书，当然，也给第三年代的重心柏林发了一份，胡锦阳不禁暴跳如雷，将自己的大衣狠狠摔在地上。不过，既然是要针对太阳系，就不得不延缓进攻的步伐——保护的任务就摆在那儿。

宇宙的争端已经开始了，第一年代以数百万的太空无人群为底牌向第二年代宣战，在如此宽阔的作战线路上，两方居然势均力敌。

这次并不是只关乎两个文明的争端，他们的输赢将决定整个地球的命运。

三：

这是关乎地球安全的作战，而且敌人已经打入了太阳系以内，那么第三年代就不得不亲自掺和了。

“那个，又见面了。”使者看见迎接他的于锦琳，顿觉十分尴尬。

胡锦阳也知道这一点，特意再遣使者去地球。若是能提前告知他们这一消息，说不定能避免许多风险。

“那么，又发生了什么事？”

“之前说过，太阳系周边有一个十分高等的升维式文明，现在他们开始打地球的主意了。”

“真是言简意赅的介绍…”她扶扶额：“那么，我们甚至连用两年时间航行到太阳系边缘都做不到，我们应该怎么帮到你。”

“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只要让元首看到他想看的，一切就不是问题——我们会提供飞船，务必放心。”

于锦琳发现和他们说话常常陷入迷惑，可能是因为某些潜意识的暗中影响，她有瞬间同意的冲动。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高等文明常常有意无意地在交涉时介入对其有利的潜意识，若是按照Fao-P207的建议让她来交涉，说不定能将影响力削弱不少。毕竟嘛，她们可是让多方感到疑惑的“生物”。

“那…他…想看什么？”

“我们的想法非常简单，我们只是想检验一下，那位让我们数次难堪的于锦霏究竟能有多强的战斗力。”

“那好说，但是请务必送回来。”

“这可是当然，我们向来爱好和平。”

于锦霏和她的那座超级计算机群被纷纷送到了太空中的一艘盾艇上，在全球的默默注视下，她与她乘坐的飞船空间折跃到了目的地。那个位置在冥王星轨道的附近。已经有数艘巡逻艇在此处等待，而不远处，也就是仅仅一光秒外的深空中，两艘并行着的庞大无人群母舰正带着它的成千上万的机群和数以百计的空间稳定锚布置着自己的守御。

空间稳定锚是第一年代的新武器，基于超级科学范畴中的空间形成原理制成，作用只有两条：限制立体区域内所有的空间转移、折跃与跃迁；一定程度上限制物理法则干涉的程度。虽然能力少，但却也是宇宙少有的防御工事了。

于锦霏之所以要带上主机，是因为“脑”信息传递的速度太慢了。如果有足足两年的时差，她就会变得什么也做不成。

“很快呢，这是…折跃吧？空间对折？”

“不愧是你，察觉和猜测的速度竟然如此快。”

他摸摸于锦霏的头，她则低下头让他抚摸——她对大多数人都这样。

因为莫格里所著的《技术应用理论》，第二年代并没有将太多的科技推广至民用，而是一直保持着“科技保留”，即尽量不使用过高科技的生活方式。同时也因为科学法，他们并不能开发列入表中的科技，因此产生了一个结果：自由自然规律。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能够从原子层面上合成生命的他们为什么会对第三年代的妹子感兴趣。

“难道叫我来，只是为了摸摸头吗？”她小声抗议。

摸了十几秒，他才重新回过神来。雷达上的母舰正快速移动，在这个能够观测星系的雷达上，母舰正缓缓驶向遥远的太空，于锦霏仿佛燃起了战意，毅然看向窗外——通过连接集束望远设备，她看到了那以七十公里每秒速度运行的母舰。

“就是它，是吗？”

“是的。”

“那我该怎样攻击它呢？”

“像你最擅长的那样，入侵它的系统，如果它与无人机的联络稍微减弱，我们就能拿下战区优势。”

“那，我开始了！”

装载着她和她庞大主机群的盾艇默默地张开了一张空间裂缝，随后便钻入其中。接近椭圆的飞船慢慢地沉入深邃黑暗中，掩藏了它的踪迹。

四：

于锦霏在母舰的电磁波海洋中游荡着，她的面前是一大堆或简单或复杂的光亮通路——虚拟成像法、将难以理解的网络潜入具像化，这可是姐姐莫兹妮潜心研究四年才做成的方案。

她的“手臂”碰了碰那条尤其宽的亮线，随后便进入一个奇怪的世界。

“780伏，数据处理量…纯输出型数据，3到4GB。”

很显然她到了一个扫描器上，这个扫描器是针对陨石之类的宇宙飞行物而建造，现在则成了于锦霏身体的一部分，她转转头，扫描仪立刻看向那挂载着激光集束吊舱的尾翼——尾翼足足有半公里长。

通过电子传导线路，她先后控制了两台相对分离的计算机，一根发射导管和一台超级计算机。

她利用数据大概分析了对手的水准，很明显，在任何他们已知的领域——电、光、传统引力与传统空间学等方面，他们登峰造极。然而，甚至在量子这一较为基础的高科技理论上，他们甚至丝毫不知，这降低了她的难度，若是要和一台超弦计算机对抗，哪怕对方是最普通的安全程序，她也只有被吊打的份。

她想要将对方的安全系统先引出来，于是关闭了一条无人机通路——十分奏效，两台刚要回航补充电力的无人机撞上了外壳，这一举动直接引起了安全系统的注意，它开始挨个排查系统。

“这下应该是出来了…诶？”

在最新控制的舱内监控设备上，她看见了一台AI的图标：“这是…谁？”

它就是这座母舰的安全控制中心。

对于人口本就不多的第一年代来说，维持如此巨额的太空战机运行，光靠人力很困难。比起第二年代像是玩乐一样的研发工程来说，他们对这方面执着多了。

这台人工智能被叫做“基森”，拥有被详细编写和移植的近十亿亿条对换反应程序。比起于锦霏那区区被四台超级计算机驱动的1.7TB的计算量大了不少。

于锦霏从心底对它升起了一股厌恶，看到两个指挥官在拿它开心，她狠狠在心里骂了一句：“就这样也配叫人工智能？”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也可以逗逗它，虽然最终目的是摧毁它，但这不互相妨碍，要制定一份更有意思的战斗计划才行。

自检程序有条不紊地运行着，当它碰到于锦霏操作的清洗柜的那一刹那——它就开始了报警。

“危险，有电子入侵者。”

于锦霏毫不意外，在电磁波之海中遨游的她看见了一个正逐渐具象在自己身前的男子形象——这取决于莫兹妮对杀毒软件的印象。

自己似乎在被包围，没有断绝连接的许多器材都被自检系统所捕获，那个代码人越来越接近，手中有一把代码刀——代码是乱输的，解析实在是太麻烦了。

那台“AI”已经锁定了入侵者的位置，正在开始解析她的程序构造与无害处理方式——这就是于锦霏所等待的时机！她集中计算量，在对方所分散解析她复杂组成的一瞬间，入侵了它的弱点。

既然是摧毁，为什么不干得干脆些！

慢慢地，于锦霏就像是拿了一把大锤，狠命地捶击了它的一部分编码群——有几十个数字与字母被骤然调换，某一程序运行陷入了紊乱。

等到它又分出一半计算量修复自身的那几秒，于锦霏又放弃了这一块，向更深处的目标探去。

既然是传统的计算机科学，就一定有一个负责算法处理的最终中枢！

她失去了一条腿——她与一台超级计算机的连接被中断了。于锦霏看了一眼，但只是继续深入，这点小事她明白，只要摧毁了干扰，哪怕剩一台主机，她也能把剩下的拿回来。

到了一个所有数据汇集的点，这个具象的点是莫兹妮的数万倍大——体积就代表了它的计算量，不过这要什么紧呢？她的任务只是让程序失控罢了。

她伸出已经被破坏得看不出样子的程序手，从大堆大堆的数据中捏出一个等于号。

就如雪崩一般，数字构建的庞大集团瞬间崩塌，只有这一个等于号能使它与外界作出反应，若是没有它的运作，它便只有和自己的错误提示同归于尽的份。

多么巧妙的作战，看着自己的样子逐渐恢复，于锦霏知道她成功了。

“你或许在性能上是超过了我，但是别忘了，”她用一个磁吸附除尘机器人撞掉了它的电缆，电缆与机器人相互碰撞，产生了一场大型电爆炸。

“你总是解析每一组数据，而我却有着你不可能拥有的那份目标性与取舍。”

母舰被完全地掌握在于锦霏的手中，那几个指挥官陷入了慌乱。于锦霏特意设计了一个自己的形象：一只看不出左右眼的眼睛，泛着紫光，就是她自己的人类体眼睛，她缺乏艺术感性，莫兹妮总是这样说。

指挥室内，数百个编组状态屏幕已经被完完全全地掌握了，所有的显示屏上都只有那只眼睛，盯着大厅中的每一个人，这个眼睛让他们感到了来自心底的恐惧与孤单——来自那份对尖端科技的害怕。

“听着。”于锦霏抓着那根被想象出来的话筒。

“这个母舰，现在由我……？”

一阵电波响动，她被送回了在盾舰上的身体。她转头看向送她过来那人，眼中带点愠色。

“为什么召我回来？”

“根据双方的协议，我正在防止你失控。”

“那…为什么？”于锦霏有些焦急。

“我们认为，当你掌握了如此大的计算量，你将会成为难以想象的威胁。”他实话实说。

于锦霏也不再说，这话她经常听到，不过在地球上听得少一些，这很正常。

“那么，就开始吧，让它就这样停在那儿也没什么意义，就让我们干掉它。”

盾舰张开了它的密度盾，那是用虚拟质量构筑的实体化盾面，然后向着它飞过去。远处的太空中，数十艘主力大舰正与那成千上万的自动无人机对抗。

盾面接触到了母舰上，它被接触的部分便被拉成数块向外飞去，越往前进，剩余的部分就越少：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它只能就这样被扭曲的空间所撕碎。

等到收拾完残局，似乎已经过了一个太阳日了，第二年代的战斗人员们才把于锦霏送了回去。没什么好挽留的，该诚信的地方还是诚信为好。

五：

战争的结局，仍然是两败俱伤——死亡的双方军队没有超过一千人，但损失的设备难以想象。

张浩宇这才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胡锦阳谈和，他也同意了胡锦阳的提议：在地球上开会。

当然没什么好说的，神仙打架，凡人吃瓜，难免吃到自己头上。

一共打了一个月，第一年代毫无疑问地占据了十足的劣势，勉强依靠那飞速升级的生产速度防御着第二年代以宇宙顶尖科技为依托的进攻。

其实若是胡锦阳想，在他们第一次发现第一年代的确切坐标时，就可以先手从平行宇宙搬来一个被他们称作为“反”星球的东西，用湮灭的力量将他们渣都不剩地干掉——但这样没意思，除非有严重威胁，这种策略只能是下下策，谁也不知道过度干涉会产生些什么后果，或许提前坍缩和时间倒流就是这样被他们给带来的，这说不定，对于这种无法调查也无法研究的东西，没人说得清。

两大势力聚首于地球，这实在让地球人不胜惶恐。

一下飞船，两边就打了起来：这就是主人安排得不周到了，居然让如此有嫌隙的客人同时碰面，幸亏双方都没什么武器，也就是肉搏。

打了两三分钟，一直等到宴请宾客的主人赶到，才把两边劝和。

“那么，老规矩，既然仗已经打完了，那不如签份合约，和平点过日子。”胡锦阳首先提出他们此次邀请的意图，动不动就谈和，这确实是一贯作风。

张浩宇直呼莫名其妙，毕竟他也特地让人备了份和谈稿，毕竟怎么想都是自己打输了。

“会可以待会儿再开么，那个，菜已经上齐了。”

“不行！”

两人都把自己的急切转化成愤怒，怒目圆睁地盯着刚刚插嘴说话的诺曼-莉温斯顿。

她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这显然不是她应该说话的时候：“哈？那…你们先聊着，我继续去忙了…”

等人走光，他们才继续说。

“大致呢，就是这样，我们是保护的一方，你们是侵略的一方，现在你们输了，我代表他们和你谈判。”

“大概的话，赔偿你这些就可以了吧？”张浩宇拿出一份备好的清单，刚要念便被胡锦阳给拦住了：“赔偿倒不是必要的东西，毕竟咱也不缺。”

“那你要干啥？赶尽杀绝？”

“不，接下来就以太阳系为界，我向这一侧探索，你向这一侧发展，尽量互不干涉。”胡锦阳在空间图上画了一条立体线，有“教皇子午线”的意思。

“那，底部呢？”

“这里就留给地球吧，总不能把空间全占了。”

张浩宇翻了翻底部的星体，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富庶的区域，稍微想想，“这是他在劝我让步，那就让吧”。

二人一拍即合，甚至忘了吃饭，就都回到自己的星群去发通告了，只留下不知发生什么事的第三年代。

人类似乎送走了不得了的客人，他们短暂地进入了人类的视野，却又主动地淡了出去，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似乎只是告诉他们有这么一回事情——宇宙中出现了两个亦敌亦友的邻居，仅此而已。

没有更多的故事围绕它发生，只是在后来，他们经常会回这里到处看看。

“嘛，发现飞碟啥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说对不对？”

“啊？”莫兹妮不知道于锦霏身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似乎做了次远行：“呃，对…吗？”

“当然咯，毕竟我也是见了世面的人物嘛。”于锦霏爽朗地笑了几声，吸了几口饮料。

“应该……是的吧？”

天空中出现了一轮新月，但现在是正午。

在遥远的宇宙中，第一年代和第二年代找了颗小行星拖进太阳系，用来支持第一年代的随时来访。从地球看来、就像是一轮光芒非常浅的新月。

在这个星系中，似乎无论将发生什么怪事，都称不上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