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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何皎皎(公主x太傅)

2022-03-19 21:07 作者:陆庭予  | 我要投稿

我在十三岁那年,遇到了一个男子。

他骑在马上,马上簪着红绸,他是当今圣上亲封的探花郎。

他怎么那么好看啊,白净的脸上一双含情眸,浅薄的唇边似有若无的笑。

我一眼就看上了他。

可看上他的不止是我,还有沿街随行的女子,她们大胆的向他身上抛花,可他目不斜视,所行之处,皆是花路。

我看的呆了,脚下不由自主地向着他走。

“公主,且小心脚下。”身侧的人提醒着我。

我回过神来,心下有了想法。

我是当今公主,我的哥哥是未来的太子人选,想要一个区区探花郎,简直易如反掌。

果然,很快,他便做了哥哥的太傅,是最年轻的太傅。

而我,为了寻他,待在哥哥那儿更勤了。

宫里的人都知道,丹阳公主看上了公子裴欢。

裴欢就是那个探花郎,可他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显得轻浮,于是我就给他封了一个新封号“天下第一公子”。别人不好这么叫他,只叫他公子裴欢,因为太傅,是我和哥哥叫的。可他也不喜欢我叫他太傅,他说他是哥哥的太傅,不是我的,我说哥哥的就是我的,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公主切不可胡言。”

我一直觉得,嫁给裴欢,是早晚的事,不管是父皇还是未来的陛下,他们都会顺从我的心意。

可如今,我看着身为阶下囚的裴欢,心中难过不能自已。

“公主不该来此,此处肮脏,会污了公主的眼。”

我低头俯视着行礼的他,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手持折扇教导着我。

他何曾这样低微过。

“为什么,为什么谋逆,哥哥待你不好吗?为什么要在他身边作细作。”我盯着他,想要一个解释。

“公主,权谋之事,女子不可参与。”他住了住,又接着劝我,“不管将来是谁,您都是公主,只要您别参与。”

他最后那句,是为了我才说的,是公子裴欢对公主丹阳说的,而不是太傅,细作。

“可相对来说,二哥是比五哥要亲的。”我俯下身子,靠近他,“若是将来五哥得权,我未必还能像现在这般自由啊。”我的话轻轻吐在他的耳侧。

他瑟缩了一下,面色又忽的凛起:“公主,此话,绝不可再说。”

我不顾他的警告,继续伏在他耳边:“若是你帮五哥得了权,可会护着我?”

“公主,臣已是将死之人。”

我起身,看着眼下依旧在行礼的人,神色悲怆。

“太傅,你不会死的。”

你不会死的,裴欢。因为,我答应了哥哥,我能来见你,能保住你,都是因为我答应了哥哥,我要去和亲了,去北边的突厥,突厥的多奇可汗之前进京看中了我,一直被压着,但我此去和亲,能帮哥哥解决多年与突厥的矛盾,他可以为此放过你,让你随着我和亲的队伍,流放北地。

即便是流放,也比没命了好,太傅,保住命,才有可能重新再来。

等我,等我从突厥站稳了脚,就想办法将你接出来。

我穿着一身红嫁衣,在万臣朝贺下踏上北上之路。

我知道,我心爱的那个人就在队伍的最后面,我每次打开帘子透气,都能远远地看到他。

“停,本宫累了,要下去走走,让队伍原地休息,分些水和食物给大家,每个人都有。”

我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独自走到树下,吹着风。

“公主,我们一上午就歇了三次,若是照这样下去,恐怕原本一个月的路程,咱们得走上三个月。”

“你不愿意走,就回去。”

那人听我这话,立刻跪下请罪:“公主恕罪,臣只是怕突厥那边怪罪下来,还有咱们的粮食,也不够每天这么分啊。”

“他若怪罪,那本宫就不下嫁了,打道回宫。粮食不够,那就去附近买,总不能让我堂堂大梁的人,饿着肚子去送亲吧。”

我不知道自己在磨什么,可若真是到了北地,怕是从此再也不能见。

“过了长安,就把那人身上的枷锁拆了吧,他太影响我们脚程了。”我上了马车,随口向侍从吩咐。

“可是公主,那囚徒,我们不必顾及他,他若耽误了,抽几鞭子,自然就跟上了。”

我握紧了拳头,努力让自己忍耐,随行里有突厥的使臣,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误了我的大计。

身边的侍女见状,立刻呵斥,那人连忙请罪退下。

可我分明听到,他走远后,有人对他说:“你疯啦,那囚徒可是公主的心上人,公主疼惜他还来不及。”

我心下难过,那囚徒,他是天下第一公子,当年人人向他抛花的探花郎裴欢啊,如今,什么样的人,都敢来羞辱他。

即便我日日停留,还是到了北地。

我没能下车送送他,因为北地的尽头,就是突厥。多奇已经带人在那等着我了。

多奇是个粗犷的人,大约游牧民族都是如此,与裴欢白净的形象甚是相反。

我其实有些怕他,我所接触的人都是裴欢那样文雅的儒士,可多奇,他只是靠近我,我便低头不敢喘息。

可他却那样温柔,他说:“公主,此行可辛苦你了。”

“公主莫怕,突厥的人不会打扰你的。”

“公主,我倾慕你许久,为了你学了中原文化,只为了这一日。”

“公主,我知道,你有想嫁的人,来突厥只是权宜,我不会勉强你的。”

他那样高大,我只到他肩膀,可他总是俯下身子,目光与我平视,笑起来,满脸的络腮胡子随着抖动。

他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选择和亲,让我有一条活下去的路可走。

可是,他不能知道太傅的存在,他不能有任何意外,他的事,我不信任何人。

不要急,不要急,这才一年,再过几年,等多奇对我没有了兴趣,等二哥慢慢忘记太傅,我就安排人去北地,把他带出来,假死的药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身边也买通了暗卫,只等时间,将所有过往都淡忘,我便出手。

可我算漏了一点,战争。

二哥把我嫁过来,是为了中原与突厥短暂的和平,可我忘记了,部落之间还有战争,大梁的太子之位被虎视眈眈,突厥可汗之位也是虎口求食。

多奇的弟弟多利壤在这次的可汗之争中取得了胜利,而多奇,他甚至没来得及同我说上一句嘱托,就被他的亲弟弟斩杀于我的眼前。

我是大梁公主,是关系突厥与大梁和平的唯一经脉,多利壤不敢对我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只是从可汗的帐子里,将我带出来,对着奋战的多奇说:“嘿!哥哥,大梁公主可是你心上人,听说一年的时间你都没舍得碰她,啧啧啧,真是丢了我们突厥勇士的面子,可是不过,公主马上就要是我的了,因为汗位,马上就是我的了。”他抓着我笑的那样狰狞,我满脸都是恐慌,我不要,我不能做他这样残忍凶狠之人的可敦,我还要去救我的太傅,若是再嫁给他,我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我的太傅面前。

“你别碰她!”多奇看到被制住的我,眼睛血腥,他像疯了一样向着我杀过来,可连我都看出来了,他乱了,他的步伐乱了,兵法也乱了。

慌乱之人总是会更容易露出自己的弊端,我是那个会让他乱了步伐之人。

多利壤见状,更是叫嚣,他把鼻子凑近我的脖颈间,细细嗅着,仿佛回味般:“哥哥,你怎么这么不懂享受,中原的公主可真香啊,丹阳,你要是我多利壤的了。”

我尖叫着想躲开他,我来此一年,多奇都只会称我为公主,他怎么敢,怎么敢直呼我的名号,我拼命挣扎,可是他将我抓的死死的,我根本无从挣扎。

“多利壤!”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然后在他冲向我和多利壤的途中,被多利壤的一个兵用长枪刺穿膝盖,他堪堪跪下的那个瞬间,头颅被砍下。

他死了,他的身子还向着我。

如果我没来到突厥,或许,这场战争,他未必会输,未必输的这样惨烈。

可是,发生了。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我想到了远在长安的哥哥们,二哥与五哥的权力之争,也会如突厥这般血腥和野蛮吗?

兵刃相接,胜者为王。

那么我的太傅,他在这场战争中,扮演的角色,最后是他一力承担所有人的结果吗。

我败了。

我的这场算计,来突厥的这场算计。老天没能站在我和太傅那边,我知道,我不可能抵过多利壤的,他甚至不会因为我,与中原休战。

那我,只能在他之前,结束自己,如果这辈子我和太傅注定是这样的结果,那我宁愿不负自己不负他。

我把毒药藏在了袖间,打算与多利壤大婚那日下在我俩的合卺酒里。我死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大梁与突厥必有一战,不如我替大梁除了他这个祸害,也算尽了作为公主的义务,也为多奇报仇。

那杯酒没能喝进我嘴里,也没进到多利壤嘴里。

大梁的一支精兵潜入,在新可汗的婚宴上,大杀四方,突厥的一众将士根本没想到这一出,他们没有公布多奇的死,只是先让我与多利壤成婚。

可即便他们没有公诸于众,大梁的探子还是知道了,趁着酒醉,制住了多利壤。

这些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因为我在新的婚帐里握着毒药等多利壤的时候,一个暗卫偷偷潜入,他带了太傅的信物,那络子是我十五岁时,给他的玉佩亲手打的。

那暗卫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太傅派他来救我。

我不知道流放北地的人,如何能准确得知我这边的事,可我相信太傅,他有本事在北地东山再起。

可暗卫没有把我带到北地,他带着我,径直向着南去,我发现,那是长安的方向。

我心下一阵紧张,太傅,回了长安吗?可是,哥哥对他恨的那样咬牙切齿,怎么会放过他?

“公主,前面就是长安,太傅已在那里等您,具体的事,还是太傅来告诉您。”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踏进长安的城门,我甚至想,若是他过的如鼠般逃窜的日子,我便拉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长安。

可不是啊,我的太傅,我的第一公子,我的裴欢。

他如往常那般俊逸,倒是我,风餐露宿这些日子,更显落魄。

我呆呆地看着他,不敢上前,我觉得这是梦吧,是不是我喝了那杯毒酒,但自己忘记了,一切都是幻象,太傅穿的,可依旧是太傅的官服。

倒是他主动走过来,一把将我抱进怀中,轻抚着我的背:“对不起公主,您受苦了。”

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我追着太傅这么多年,他从没有一次是主动的,他只有满口的礼仪道德。

可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真实,他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兰草香。

“太傅……”我轻轻叫他。

“是公主,臣在。”


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是我过于天真了,当初我追随他时,他常教育我,身为公主,也当知理为立,可那些道理,我总是听不进去。

他们可都是权谋家啊,哪个需要我救,而我,才是真真切切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

人云,攘外必先安内。可太子之争却相反,攘内需先安外。

丹阳公主就是那个安外的棋子。

在我嫁到突厥的一年光景里,五哥彻底失了权,甚至连父皇都病重卧床,如今有实权的,正是我的亲哥哥。

原来这一年,我不仅见证了突厥之争,也凑成了中原政变。

在这场政变里,我是棋子,那太傅的身份又是什么呢?局中局?碟中谍?

太傅根本从头至尾都是二哥的人,从很早很早以前,我还不认得他,他还不是探花郎的时候,就是二哥的门下客,替五哥作奸细,这本就是他与二哥的谋。他光明正大的知道五哥的全部动向,光明正大的拿来为二哥所用。

五哥怎么都不会赢的,从他相信太傅那日起,太傅与二哥所为,皆是他们想现给世人的,面上是政见不合的师生,私下里,却是二哥最好的军师。

突厥近些年不断发起战争,致使周边的部族也纷纷效仿,边境不安,朝中也不能放心争权,不管是谁赢,都不能落到外族手中,于是,安抚部族成了二哥夺权路上第一要务,多巧啊,突厥是西北第一大部,突厥的可汗对大梁的丹阳公主如慕已久。

只要丹阳公主同意和亲,突厥与大梁十年不战。

多值钱的公主,十年的战争,足以耗掉草原任意一个小部族,就算为了将来大梁的生计,二哥也会想法子要我主动答应的。

太傅,就是让我可以点头的那只鞭。

他只是下狱,甚至都还没有受到刑讯,我就难过的不行,哀求着我那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求他放他一码,代价是,我嫁到突厥。

我从没想过这是局,甚至他作间谍都是为我和亲的一个局,我满心都是救他,哪怕流放,也比没了生命要好。

原来这些年,我一直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外,别人想要制住我,一击即中。

“所以,你跟着我去北地,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嫁到突厥,没有意外,是吗?”我坐在马车上,沉默了很久,最后问出口。

可他犹豫片刻,告诉我:“我没有去过北地,路上被流放的那个囚徒,只是二皇子寻的一个与我面容身形相似之人。”

原来如此啊,原来我一路上走走停停,担心脚被枷锁磨破,担心看管之人不给饭吃,担心他跟不上马车速度而受鞭打的人,只是一个相似之人。

原来我到嫁突厥之时,还是一颗棋子,替他掩饰他还在长安的事实,让不明就里的五哥信以为真。

我在不知不觉里,帮我的亲哥哥,拿下了五哥,拿下了皇权。

如今,我的作用结束了,于是他们就接我回来了,因为下一步,他们就要攻打突厥。

十年休战算什么,多奇死了,协议作废了。

多奇死了,多奇死了。

“多奇败的那么容易,是不是你们借兵给多利壤了?”想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是,但不是我们出兵,是隔壁的鲜卑,我们出钱,他们出兵。”

“多利壤也死了吧,你们这场交易,本就是为了拿下突厥,多利壤一个粗鄙之人,哪里想得到这些弯弯绕绕。”

“他没死,但是从此,突厥是我们的了。”

他耐心地向我解释一切,可是,可是,他越是表现的这样平静,我就越是想发疯。

“你知不知道,多利壤这个人暴虐成性,他的几个阏氏,都是至虐而死。”我垂着头,努力不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波涛。

“他不会的,这也是我们协议的一部分。”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温润,却让我的心透凉。

他不会的,可他让我看到多奇惨死在我眼前,他的头颅被送过来时,眼睛还没有闭上,那么温柔的多奇,死的那样惨。

“可他还是要娶我啊。”

“所以,突厥被收了。”他面色无惊,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给了我解释,可我,却是抱着必死又紧张的心,等在帐子里,我要杀死他,可我怕我们谁都没死。

“你这样笃定,事情全在你的掌握之中,不会有意外。若是当初在和亲路上,我就是要把你接到马车上,就是要带着你逃跑呢?”

“你不会的,公主。”你不会的,你怕任何举动都会引来我的任何杀身之祸。

我没有再说任何话,只任凭马车晃荡着把我们带入皇城。

二哥已经入住东宫,可他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是啊,这座皇城,再没有任何人能阻挠他的了。

“事情,裴欢已经说与你了吧,一路舟车劳顿,你先回宫歇着,其他事情,往后再议。”

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顺从的回了明霞宫,宫里的人都换了,也是,即便是过去的旧人,我又敢信谁呢?

多奇,想不到啊,回来的我,竟还不如突厥的日子自由。

我每天躲在自己宫里,不出来见人,直到,有人传口信,说太傅约我在月华池一见。

月下赴约,该是才子佳人的美事。

可也只是才子佳人才有的美事。

“夜里凉,怎么不多穿些就出来。”他脱下身上的大氅替我披上,用手帮我整理着衣裳。

“凉吗,突厥的夜晚更凉,每日都在下雪呢。”我眼瞧着话说完,他拉着我衣服的手顿住。

他说:“公主,我们成亲吧,我去向皇上求娶您。”

他说,他要娶我了,我的心上人,我一直追着喊太傅的人,我替他封的第一公子。

若是在一年前的任何时候,我都会欢喜地跳起来抱住他,毫不犹豫的喊着“好”,甚至拉着他满皇宫奔走,要所有人知道这个好消息。

可是,他说这话时,是现在,是经历了一年突厥之变的现在。

“太傅要娶我,是又有什么新的谋略了吗?能告诉丹阳吗?”

他看着我的眼满是不置信,“公主何出此言?”

“太傅不会觉得,自己要娶我,是为真心吧,我可是成过两次亲的公主,没人要了才被太子接回来的公主,太傅要娶我,不是为了时局利益吗?”

“你做什么要如此轻贱自己!”他满眼通红,似是恨极我的自暴自弃,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肩,生疼。

轻贱吗,可这话不是我说的啊,是赵国公的小女儿,她那天进宫找到我说的,她还说:“您总不至于因为自己的私心,就要扣着大人一辈子吧,您是什么样的人,当年您高高在上,他尚且看不上您,如今您莫不是要利用他的怜心,再拖累他一辈子。是,我自认自己配不上他,不能嫁给他,可将来该嫁给他之人,哪怕是阿猫阿狗,也该比您更尊贵。”

瞧瞧,这是什么话,阿猫阿狗都比我这和亲归来的公主尊贵,我可真是好脾气,这样都没给她一巴掌,斥她大不敬之罪。

那么我这样身份卑劣之人,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太傅所求的呢。

此次不欢而散,他似乎被我的话伤害到,将我一人扔在寒风中,就独自离去。

我裹紧身上的大氅,里面还有他仅剩的温度。

可太傅,我不信啊。

没过多久,皇兄就召见了我。我以前喊他哥哥,因为我们是同一个母妃生的,母妃说,这座皇宫里,和我最亲的人除了她,就是哥哥了,所以理所当然的,哥哥的一切,我以为都是我的,包括太傅。

可是母妃,我如今再见他,真的很难再叫他一声“哥哥”,他没有亲人,他只要皇权。

“丹阳,朕欲赐婚,你与太傅。”

他坐在皇位上高高在上,周围满是光亮,刺的我看不清那个身居高位之人到底是谁,他从何时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满心算计,满口谋略。

“皇兄恕罪,臣妹已是成婚之人,不该辱了太傅。”我跪下,向掌权者致以大礼。

“赵国公之女辱你一事,太傅已经处理了,封赵氏女为德阳郡主,与多罗国王子择日成婚,她已经在和亲的路上了。”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可最好的报复方式,不就是让她行我所行之事,甚至,她到不了多罗,多罗区区一小国,如何需要我泱泱大梁派郡主去和亲。

果然,“只是她路遇歹徒,失了贞操,当场自尽了,着封德阳郡主为德阳公主,赵国公一家得享太庙,赵氏子永袭爵位。”

他们那样轻飘飘的,说出一条人命的丧失,可赵国公一家,如今是该喜还是丧呢。

“所以丹阳,以后没人敢对你说不该说的话,你放心嫁给太傅吧。”

“可是,我也听不到不该听的话了,对吗?”我抬起头,直视他,直视皇权。

“没有什么是你需要知道的,你安心的做你的公主,做太傅之妻就好了。”

他说这话似是还带着些许责怪,他根本没有对我半分抱歉,是啊,妹妹和皇帝之位,我轻之又轻。

“我不嫁他,我不喜欢他了,我爱上了多奇,我要为多奇守寡。”我撑着头,倔强的不去看他。

“放肆,且不说你是否真的爱上他,这句替突厥人守寡,你可曾把我皇家的颜面放在心上,可曾想过你的身份!”

他听我的话,甚为大怒。

可我不在乎,公主,皇家颜面,不都比不上他心中的谋略吗。

“那就宣布我的死讯,说我死在了同突厥的那场大战中,那么收复突厥,你也有了借口不是吗?”我不再想同他周旋,直截了当替他说出他的想法。

“我怎么可能去用我妹妹的命换江山!”他语气激烈起来,我觉得甚是好笑。

“那你没有嘛,你坐的这个皇位,哪一步没有沾着你亲妹妹的血,你与裴欢口口声声说着会护着我,可是哪里这么容易,若是他们用强的呢,你们是告诉我你们保护我的暗卫会来帮我砍了他们的头颅吗,突厥可汗的命这么好取吗,要是真的这么容易,那还用替我设这么大个局,远嫁做什么!不是你们护着我,是我命好,你们别把自己想的那么伟大,你们就是对不起我,就是沾着我的血,你们谁都不干净。”我也终于忍不住,与他大声吵起来,我受不了了,他们明明将我用作夺权的关键一步,却还口口声声对我说替我着想,凭什么,我就要像傻子一样被他们摆弄。

“所以啊,孤不是补偿你的吗,让你和裴欢成婚,你这么多年不都是想的这个吗,就连嫁去突厥不都是想着有朝一日与他远走高飞吗。”

“那是我不知道你们这样算计我,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样算计了我,我还要心甘情愿服从你们的安排,我的好哥哥,我根本不信你有这样的好心,你从一开始设下这个局,就根本没有在乎过我的命,你谈什么补偿,你不如告诉我,你一定要我嫁给裴欢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他沉默了,他真的沉默了,原来,原来到现在为止,他真的都还在算计他的妹妹,我差一点儿就信了,就差一点儿,我以为他真的只是在补偿我。

“裴欢是一个多筹谋之人,他今日碟中谍是站在我这一边,将来未尝不会让我作那只螳螂。”他冷静下来,向我说出了心里真实的想法。

螳螂,我想起以前裴欢教我们读书的时候,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问他,那黄雀身后会不会也有什么猛兽等着呢,他笑着哄我,“估计就是公主了,公主最喜欢捉鸟养在笼子里。”我过了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说我是猛兽。

我哪里配当猛兽,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猛兽,他被权利蒙蔽了双眼,他靠计谋上位,更怕计谋伤了自己,他不信任何人了。

“所以……”

“所以,裴欢必死,如果你不嫁他。”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我还是心惊了惊,裴欢为他谋划了一切,谋得了一切,只因为一句他怕,就要杀了他。

“他什么错事都没做,你杀不了他。”

“要不怎么说是我的傻妹妹呢,你以为生老病死,都是天命所致吗,人才是主导的这一切。”

他是说,我不嫁裴欢,裴欢就会得病,最后不治而亡,可我想到了如今卧病的父皇,他面色黑紫,想来,也是有意而为之。

“为什么是我,我嫁给他,为什么他就不用死。”

我心如死灰,他连父皇都能杀死,我们,算什么,

“因为是他害得你这么惨,他对你有愧啊,丹阳,你永远都能替皇兄制住他了。”他的语气慢慢平静,也越来越冷漠。

“那我要是和他一条心呢?”

“那就威胁他,杀了你啊。”


如他所愿,我嫁给了太傅。

是在迎接我的晚宴上,太子下旨的。他把收复突厥之功全给了我一个人,是我用了离间计,让多利壤夺了可汗之位杀了多奇,也是我向大梁传了消息,假装委身下嫁多利壤,实则是迷惑突厥,让大梁一举拿下。

原本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将我捧得这样高,成为所有大梁子民歌颂的对象,只是为了没有人像赵氏女那样胡言吗,不可能。

转而,我就想明白了,为了制住裴欢,我越是高尚,那么将来我身死之事归过于裴欢,他就越是万民唾弃,太子他不想秘密杀死裴欢了,他要裴欢臭名昭著,这才是一尘不染的裴欢所不能忍的。

我不想再成为他们之间斗争的工具,我不想制衡任何人,我想念多奇,他是那样珍爱我,白天为我送上清凉的水果,夜里为我盖上厚厚的毛毡。

我把那瓶原本打算与多利壤鱼死网破的毒药,下在了同他的合卺酒我的杯子里,我的侍女端着它,一路从皇宫到太傅府门口,我要与他在众人面前,他接我下轿之时喝下,以此来表我们的比翼连枝。

他牵着我的手,我低头捂着嘴,大家都说新娘子羞红了脸,他们不知道。

在跨进太傅府的门槛之时,终于毒发,我倒在了太傅府外。没能嫁给你,太傅,真是遗憾。可是,我真的不想再面对以后的事了。


中元二年春,驸马谋逆,败,葬于西陵,合丹阳公主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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