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乌斯教的最后一人

第一节：一个不知救赎的灵魂 “国王！你在干什么！你……你”那个牧师的表情已经扭曲到看不出人形了，从他的扭曲变形的样貌中，上气不接下气的吼出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你这是违逆了你的祖先！” “是啊，作为一个宗教的最后一名国王，倒不是最后一个信仰者，难道不是背叛自己的祖先嘛。”但他虽然心里是这样想，身体却在最后一刻，不由自主的退缩了，他在临近改宗受洗仪式的最后几个小时，身体靠在强上，被这句话震的瑟瑟发抖，穿着单薄的衣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抱头，头窝在自己的膝盖上，身子缩成一团，好似一个受刑的犯人。 “我有罪嘛?我真的有罪嘛?这……难道不是对于国民来说，是一个抛弃野蛮传统，走向文明的好机会嘛?为什么……为什么……”他颤抖了。 “神啊，上帝啊，任何人啊，求求你们，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我做的是对的吧。因为……因为……” “我真的怕自己是错了的。” 是啊，最后一位阿里乌斯教国王，现在，要抛弃他祖先赖以为豪的荣誉证明，自我标榜乃至树立自己民族的东西，忠诚的牧师，以这种宗教的标志作为自我标榜，乃至不断的歌颂，乃至赞扬他的人，可能会有那些虔诚的民众一样，内心里坚信不疑的，他们从和罗马人斗争的那一天起，从祖先走出那片蛮荒大地，开始了他们的不可动摇的统治。 但，这种人，或许还会存在，或许以后也会，但，从现在开始起，从那一天开始起的东西，这个存在，几小时后，就要随着一尊雕像，一本圣书，丢到火中，熊熊的燃烧殆尽，从此，再也不复存在，不存于世。 “所以，我做错了嘛?祖先，神灵，上帝啊，救救我，帮帮我吧。我或许是你们迷途的孩子，我或许是一个叛教者，但现在，我只是你们的孩子，一个不知去向的灵魂，所以，所以你们，假如说……” 他哽咽了一下，然后暂停，接着，他意识到了哪里不对，但许久后，他开始笑，他开始狂笑了起来，那种声音，听起来是一个悲喜交加之人，也像是一个鬼魂一样的哀嚎。 或者说，是一个彻底失了心的疯子。 第二节：拯救，或者是，不知去向 “嘿，嘿，孩子，抬起头来。” 他困惑了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醒来了一样，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好像在一片肥沃的草地上躺了很长时间，身上都沾满了泥土。 “你这个小孩，和你爸爸要一起学习的人，竟然自己一个人躺在附近，自己打盹呢！” 眼前的那个男人，身形高大威猛，面容老态，却和蔼可亲，并且用着一种慈祥的眼神，正盯着他，笑眯眯的和他打趣。 哦，对了，父亲。 他赶忙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然后用力的拍着自己身上的泥土，想赶快打理好自己的仪表。见此情景，他的父亲也是微笑，然后把他身上的污渍，用力打了干净，接着，牵着他的手，进了城堡的大门。 经过了九九八十道弯路之后，到了一个大厅前，他父亲终于停了下来，这时候，他才知道他父亲要来带他看什么了：一大堆武器，那种有着历史年代感的武器，和那些各种各样的，简单却有创意的画作。 “我来给你讲讲我们的历史吧。这是你作为一个未来的君王，所必备的知识。”然后转过头来，面色凝重：“记住，你的臣民都指望你呢。我不能让你当一个无能且不爱惜臣民的君主。” 似懂非懂，但还是乖乖点头。 然后，他父亲就开始口若悬河的讲起了那些故事。奇怪的是，他根本听不清父亲说的话的具体内容，他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甚至有时候，吐词也不是很清晰。只是好像在心里头，有人在替他重复，我们的祖先，一帮子部落领袖和长老所共同通过，酋长的征服和祭祀的宗教，一帮子这样团结一心的人们，被帝国称之为野蛮落后的黑森林出来，然后打败了曾经的帝国，并在前帝国的领土，建立起了属于这个民族，却也属于那些曾经的罗马人，共同的国家：西哥特王国。 “我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嘛?” 似懂非懂，还是点了点头，默不作声。 父亲见状，身子蹲了下来，问候到：“我的儿子，你是不是在想些什么?你很少再我面前，这么面色凝重，这么不活泼的啊。” “嗯，是的。” “是什么?” “我在想，如果我们没有，这个宗教，这个教会，这个阿里乌斯教，以别于我们的那些被征服者，那些所谓的罗马人。那我们，是不是就会变得，消失掉了?或者，我们就不在特殊，不在不同，以至于，历史上长河中，就无法留下我们的名字，我们的民族了?” 他的父亲很少这么不慈祥，甚至有些严厉的看着他。以至于，被吓到了，连连道歉。“不是，老爹，我不是在说，我们就不是这个王国，这些子民的合法统治者什么的……我，我……只是在想，什么让我们存在，又是什么，让我们变得不同?难道说，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儿子。”父亲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面容立马恢复了以前的慈祥，接着，他把他放到了一张椅子上，自己也和他面对面的坐了下来。“你很少问我这样一个还挺有难度的问题，所以，我决定认真的来解答你。” 父亲清了清嗓子。 “我们是一个民族嘛?不，从我刚才讲的东西来看，我们不是。虽然和其他的后罗马时代的部落国家一样，都是由杰出的君王，祭祀，乃至血缘关系和利益，所组成的共同点纽带结合而成的部落，但我也不觉得，其他的部落也不是如此。” “甚至是我们现在的臣民，罗马人。”父亲顿了顿，咽了下口水，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天啊，他的眼神是多么的认真，表情是多么的严肃，活生生，像是一个成年人啊。 “罗马人虽然，曾经是一个帝国。但他们的衰落使得我的父亲，你的爷爷，我们所有人的爸爸，爷爷，带着他们的忠诚的士兵和手下，统治了这片疆土，但，我们的臣民并不会因此而不满，毕竟，帝国将倾。我想，一个衰败的帝国，罗马人也不会满意的吧。如果说一个玩笑话，罗马人击败的部落也不在少数，他们对于部落，也不见得会比我们对待这些臣民，强到那里去。” “但，最重要的一点：假如我们没有了这个宗教，这个让我们有别于罗马臣民的宗教，那么，我们是不是就会就此变得和他们一样，就此衰亡，乃至，同化，变成历史长河中，无足轻重的一份子?” “我想，不会。” “事实上，有别于罗马人，这个想法本身，就是我们祖先的一个过错。如果一个国王，和他的臣子，有着巨大的差异，那么，如何让臣民信服呢?并且，难道宗教信仰，是划分一个绝对的东西?” “天国真的存在嘛?神真的不可捉摸且不可动摇嘛?至高无上的东西，真的有现实的意义嘛?” ……………… 许久的沉默之后，他点了点头。“我懂了。谢谢父亲。” “那么，该醒来了。”忽然间一句脱线的话。让他猛的抬起了头。“你该去面对你的臣民了。我的孩子。” 还是那个慈祥的面容，还是那种温柔的笑，只是这一次，他总是觉得奇怪。但是，想要说话的时候，嘴发不出声音来，然后身体，被逐渐的拉，拉，扯出了这个躯体，进入了一片黑暗，脱离了这个世界，眼前逐渐模糊，只有父亲，那慈祥的面容，温柔的笑脸，和父亲那不可捉摸却又好像很重要的，那些话语。 第三节：梦的醒来 “陛下，您醒了。”一个全身穿着教会服饰的人，对着他展露了一种非常正式的笑容。也就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说不上喜欢，也不能说让人讨厌。 “这是您第一次的受洗，对于您王国至关重要的大事情。马上，时间要到了，还有半个小时，请做好准备。这毕竟是我们王国的一次历史时机啊。”仆人对他补充说。 在向那个主教点了头之后，换衣服，洗了洗身子，脸，稍作休息后，走向城堡厚重的大门，这次，他虽然内心还是有些不安，但这种不安，更多来源于他对于自己在历史性时刻表现不好的紧张，而不是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情绪在包围着他，让他无处可去了。 是啊，我们的祖先，一群骁勇善战之人，从野蛮落后的地区，能够取得一大片疆土，并确立这一地区的统治，本身，就是每一个优秀的人才的功劳，而非是某个领导者，乃至祭祀和学者，能够为之的事情啊。 假如，我们的臣民和我们，不能和我们，和谐共生，共存，荣辱与共，我们的统治又有何合理性可言呢。难道我们就此，民族会消失，国家会崩坏，社会会崩溃?不会。臣民和我们，只会更加的一体化，荣辱与共，共进退，共存亡。这样，才是我们统治的意义。我们存在的终极目的。 “谢谢你，父亲。”他扣紧十指，攥紧了拳头。“没有您的指引，我是没有胆量走出来的。” 大门被推开后，走出去，到了广场上的瞬间，一切的情况如他所料：反对者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学者，有平民，他们都是一种，歇斯底里，乃至恐惧，的表情和言语。穿戴整齐的罗马人，则是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疑惑，惊讶，爱戴，又或者是面无表情。 接着，象征物：神像，圣书，被投进了大火中，瞬间不见踪影，接着，宣讲新的道义。在者过程中，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跨入了一个水缸中，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弯下了自己的身子，接受了这个王国的洗礼。然后，随着教士讲道的结束，不同的人们，已经不再觉得这是一场热闹，渐渐散去，各奔东西。 “我的臣民不可能这么快接受这种转变，但是，就是一百年之后，历史会如何评价我?或许，这些坚定的信仰者，还会把我当做叛教者，但是，历史会记载我，是一个杰出的君王。他，为了国家，放弃了一种过时的理念，让他的臣子，迎接了新时代，到时候，所有臣子都沐浴在了这种光辉之下，迎接了未来，而不是在过去的阴影下，苟延残喘。执着于过去。” “然后，谢谢你，父亲。”他虽然想在日记里写下写下这句话。但最终，迟疑了，没有动笔。 只是放下了笔。看向月光，手中握紧了十字架。接着，热泪盈眶。 “不管你是否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