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SPIN杂志】明日生明日：Soundgarden乐队专辑《Badmotorfinger》口述史（P2）
我们不会迎合市场，我们会等着市场迎合我们。
写在前面：
作者：Corbin Reiff
原文地址：https://www.spin.com/2021/10/soundgarden-badmotorfinger-oral-history-30th-anniversary/
译者：F9startsVI5
标题“明日生明日”的英文原文为“Tomorrow begat tomorrow”，即《Badmotorfinger》专辑中的单曲《Room A Thousand Years Wide》的歌词。
本文写于2021年，所以Chris Cornell的部分都是引用自1992年和2011年的采访（https://www.spin.com/2011/11/soundgarden-rusty-cage-interview/）。
我的翻译能力有限，欢迎捉虫、指正，也欢迎各位对照原文阅读。
随着新贝斯手的上任，是时候让Soundgarden重启写歌和创作新全长专辑的大业了。然而，在先前发行的《Ultramega OK》和《Louder Than Love》等专辑里，他们已经用光了库存，这意味着新专辑的创作得从零开始。但这对于正步入事业高产巅峰的Chris Cornell完全不算问题。而Shepherd的入伙，以及他开创性的独特调弦（tuning）同样帮了大忙。
Kim Thayil：在《Badmotorfinger》之前，我们的歌曲几乎全部都是早前公开过（introduced）、经过现场演出检验的。因为我们都是在排练时候写的歌，有时候是在阁楼，有时候是在地下室，具体要看Chris和Hiro住哪里。我们会在我们的现场首演新歌，并且对我们的亲朋好友喜欢什么、其他乐队喜欢什么了如指掌。《Badmotorfinger》是我们的第一张没法给观众评议的专辑。我们只能依赖自己的直觉。无论好坏，没办法，我们成了自己仅有的观众了。
Matt Cameron：Ben来的时候还是个吉他手。当时他还没怎么在乐队里弹过贝斯。当他第一次来和我们即兴演奏（jam）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贝斯加入了很多吉他技巧，所以我努力给他划重点（zero in），让他关注到我在和贝斯手一起演奏时会着重注意的地方。我们对他印象特别深刻的一点是他作为一个乐手、歌曲创作者、音乐人的非凡创造力。他融入了我们的创作力场，当时大概是1990年。可以说是正好在开始创作和录制《Badmotorfinger》之前。
Terry Date：我认为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让Ben迷信或把他吓倒。Ben面对任何事情都能够特立独行地解决。他一直都很棒。我的意思是，他一直都是那个Ben。他保持着那种非常独特的朋克心态。大概这就是他和Hiro的不同点。
Ben Shepherd：在彩排的时候，Matt因为我的一个失误停顿（译注：the clam I made，讲真不确定什么意思）从鼓后面跳出来和我握手。我漏弹了一根弦，因为我还不算个贝斯手，你明白吗？我漏了弦，再跑回去纠正，接着就这么停下了。Matt觉得有意思，一跃而起，乐不可支。他就搁那说：“太对了哥！你弹得真好！”我就说：“才没有呢！”
Cameron：自从Ben加入乐队，我觉得我们的创作风格就有了点变化。我们迎来了了新的一份子。我一直开玩笑说，Ben和我是想做一张爵士风格的专辑，而Kim和Chris是想做一张硬得不能再硬的摇滚（hard rock）专辑。
Stuart Hallerman（录音师（engineer） / 乐队友人）：他们从一月中旬到专辑发行的那段时间都在排练。Avast（Stuart在西雅图的录音室）那时候才刚起步。我才刚开大概七个月的门。开头他们想一周排练三到四天。他们只想花半天时间排练。根据他们的日程习惯，一般午后时分（beer thirty）才过来，下午排练。这里都像是变成了他们的会所了。一月十五日是第一个晚上。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我们当时有一台小小的黑白电视，上面正在炮火连天，那是海湾战争前夕。TMD。然后他们架好了设备开始即兴，发出那些个Soundgarden特色噪音。他们就是能用自己经典的方式野性大发。头一个晚上差不多就把《Slave and Bulldozers》编排成型。
Cornell（2011年采访）：我遇到的挑战是——“如何写一首打动人心的、快速的、令人血脉贲张的、人声要高亢尖锐的后朋歌曲，又不落入重金属、硬摇滚的俗套（but that’s not a heavy metal song or a retro hard rock song）呢？”一首听起来像我们——一支兼收并蓄的（all over the map）乐队的歌。
Shepherd：Chris思想非常开放，愿意接受各种想法。当他看中了某种东西，最后作品大功告成时的每一次，都像是：“酷毙了。那就是完完全全的Soundgarden风格。”你懂我的意思吗？你做梦都想合作的对象，他就是那个人。他可以跟你心有灵犀地接话。他的歌词也是棒极了。
Cameron：那时候Chris写了很多非凡的音乐作品。我在Soundgarden里也开始成长为一位音乐创作人。我觉得，作为创作者，Ben是个很有意思的合作对象，因为他是那么会鼓励人和积极乐观。对于我来说，《Badmotorfinger》成为乐队的新起点的原因是，它的内容都是全新的。已经没有存货剩给这张专辑了。我们在80年代末，大概88年、89年左右，《Louder Than Love》时期，所有人都终于能够辞掉白天的工作。我们开始有能力专注于写歌、排练、演出，就是典中典的作为80年代末的成功在望的摇滚乐队伴随而来的那些事情。
Cornell（1992）：我那时候就是继续创作：你写你喜欢的歌；进入不同音乐领域，因为你对之前不愿意无聊地重复做过的事情，重复其他人都在做的事情；亦或是追寻从天而降的灵感。那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方法论。我们从来不会觉得一首流行风格的歌曲很棒，我们从来不出这种歌因为它烂大街…我能够写一首纯正的流行歌曲，但是它会适合Soundgarden吗？我们想的是：我们不会迎合现有的市场，我们会等到市场迎合现有的我们。（The whole idea was that we don’t change for the marketplace as it exists, we just continue to exist until the marketplace changes for us.）
Cameron：我对Chris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他和（Mother Love Bone主唱）Andy（Wood）一起合租在Capitol Hill的房子的那会儿，他经常在四轨卡带录音机上录歌，他录的不局限是Soundgarden风格的硬摇歌曲，而是作为一个创作者在不断尝试跨界转型。我不知道那是刻意为之与否。他心里蕴藏着无限音乐，而他只想用最为自然舒服的方式把它激发出来。我还记得听到他那时写的许多动人的不插电歌曲。它们的风格和Soundgarden，甚至和Temple of The Dog都毫不相干。我认为Chris能够淋漓尽致地抒发他的内心的创意和情感，而且做起来简直毫不费力。从旁观者的角度，以我自己为例，写歌是一件难事。我记忆犹新Chris在那一段时期写、录demo、给我们表演了多少优秀歌曲。有些只给我听，或者说给朋友听的东西。那段时间他写歌的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Hallerman：感恩节前后，Chris写完了《Poncier》卡带（Chris为电影《Singles》创作的五首歌长度的个人选辑，原剧情设计为男主Cliff Poncier解散乐队后发行的个人demo专辑，Chris根据片中虚构的歌名创作了歌曲）。那是在他完成《Temple of the Dog》的一个月前，一张嗓音优美、情感充沛的风格突变的专辑就这样横空出世。与此同时他也在创作《Badmotorfinger》。
Thayil：《Poncier》大概算是他创作《Temple of the Dog》和《Badmotorfinger》随之而来的产物。他有很多音乐创意和歌词创意、旋律和吉他乐句。他知道什么适合和Mother Love Bone的人一起，给他们选歌，什么适合和我、Matt、Ben一起。这五首有趣的杰作应该不是他依据歌名一夜灵感迸发写成的。而更像是他在这一段时间内积聚的音乐灵感。他总是在弹吉他和录制新想法。
Cameron Crowe（《Singles》导演）：（我的前妻）Nancy（Wilson）（Heart乐队的吉他手）去俱乐部玩，我在Woodinville的家里。她碰上了Chris，他把（《Poncier》）磁带给她。他说：“你要这么干：你回家告诉Cameron，就说你在路上碰到个街头卖艺的在卖磁带，这磁带是你从他那买回来的。”她就照做了。我一看这磁带，好家伙这些歌名和这个封面，不是《Singles》片场里Jeff Ament（Pearl Jam贝斯手）做的假磁带上的吗？”我就说：“这啥啊？”一听，原来是Chris。我不敢相信它有那么高的完成度，那么风格迥异。多美好啊。每首歌我都喜欢，但是一听《Seasons》就觉得它尤其脱颖而出，有一种齐柏林飞艇（Zeppelin）、开放式调弦（open-tuning）的范。真是卧槽了，它可以说是我好长时间以来听过的最好的玩意。Chris的这一面正是我想展现的。他流露出的丰富的个人情感。不仅仅是标准Soundgarden风格的东西，而是他身上更私人隐秘的一部分。我的反应很快就从彻底震撼过渡到：我们怎么能把它加进电影里？
Thayil：Chris以前从Andy（Wood）身上学到的：与其不停修改以大肆渲染乐队风格，不如把它当作日常锻炼一样直接写歌、录音，大方展示，一气呵成，他听取了Andy的建议，从此他变得格外高产。然后他给《Temple of the Dog》写了全部歌曲，毫无疑问都是好歌，但是相对于针对特定乐队的风格和个性写歌来说，面向更广大的大众观众写歌无疑还是更简单的。这张专辑的受众可以是不同风格的各种乐队，Chris完成了一张杰作。而且与此同时，他也在创作一些更具有实验性和艺术性的东西，并把它们展示给我、Ben和Matt。
Cameron：对于《Badmotorfinger》，我记得大概是89年底或者是90年初，我和Chris在Avast录音室，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那时候有六到七个新点子。有一个是《Rusty Cage》，另一个我记得应该是《Outshined》。
Cornell（2011）：我在脑海里写了（《Rusty Cage》）的歌词，在Soundgarden在欧洲某个地方巡演的大巴上，我真心记不得当时具体在哪里了。但是我清晰地记得我看出窗外，看着郊区风景，感觉很郁闷。我并没用笔记下来歌词里的任何一个字，但我不知为何就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我们结束巡演回老家西雅图，我拿起吉他努力想出一段能抓住歌曲精髓的旋律。我想要创作出一种我自己前所未闻的乡村音乐（hillbilly）与黑色安息日（Black Sabbath）杂糅风格的歌曲。我觉得这很酷并且是可行的。我就想：如果别人能行，那Soundgarden肯定也行。那段时间我经常听Tom Waits，我一直在思考Soundgarden如何创作出类似的意象，做出来的音乐听起来应该是怎么样的。最后《Rusty Cage》就是我给出的答案。
Hallerman：Chris在八轨录音机上写歌录了Demo。他在西雅图西区（West Seattle）有间家庭录音室，拿了他哥哥Peter（Cornell）的八轨录音机。他想先编好了鼓机，再自己录贝斯、吉他以及各种人声部分。然而给每首歌各自编排鼓机要花好些日子，而他脑袋里已经有不少首歌了，所以他直接找上了我和Matt：“我们能直接在Avast花两天速战速决吗？”就这样，他开始教Matt如何演奏这些歌，过程非常简单，Matt一教就会。和这俩人呆在一起，我就记得我说：“嘿Chris，应该给这些歌的合集起个什么名字？”他就说：“啊……《More Brilliance》！”这些歌包含了《Holy Water》、《Drawing Flies》、《Rusty Cage》、《Outshined》、《Face Pollution》、《SearchingWith My Good Eye Closed》。但他在家里也有录，所以还包括《Mind Riot》和《New Damage》。总之就是各种好歌。
Cameron：我从很早开始就能量体裁衣般随机应变地打鼓。帮助Chris激发他的潜能大概是我对音乐行业做出的最大贡献。我觉得那时候他想得太远，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有些时候，伟大的创作者总是不能在录音中真正实现头脑中的乐章。我觉得当我在场时，我能演奏出他在脑袋里听到的声音。我非常高兴我对当时的音乐发展做出了微小的贡献。
Thayil：我想起Chris以前和Jeff Ament的几段聊天，他们在聊调弦（tunings）然后Jeff说：“假如有人把所有弦都调成E弦，是不是很傻啊？”然后Chris就想：“把所有弦都调成E确实够奇葩的。”然后他就写了《Mind Riot》。他差不多是把这个当成一个挑战了，“那样听起来会是什么样的？“他也确实做到了，就这样写出了《Mind Riot》。我就想：“这样是何必呢？”你完全可以用更方便的调弦写出这首歌。但他就是为了满足内心的好奇心直接这么上了。
Hallerman：Chris录了《Searching With My Good Eye Closed》和《Dirty Candy》的demo。真不知道后者给丢去哪了，是首很绝的歌。
Cameron：对于像《Searching With My Good Eye Closed》这样的歌，Chris整首歌的鼓谱差不多都用鼓机编好了。我觉得他编得非常、非常酷。我照着学了，最终版本和demo差不多。我爱极了他想出的完成度如此之高的鼓组（drum pattern）杰作。他不会说：“嘿，你学下我编的鼓”，或是“你照着demo上的学”。他从来不会这么说。他基本上都是让我决定最终版本的鼓谱会是什么样子的。我觉得他相信我。他知道我能给乐队带来个性化的表达。我觉得从84年左右我们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从我身上发觉了一些讨他喜欢的特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