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产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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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钦睁开眼睛的时候，孙颖莎大半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她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睡，而且会在后半夜不知不觉地爬到她抱着的东西上面，变成压着睡。
王楚钦看了眼手机，该起床了，今天是产检的日子。
孙颖莎已经怀孕满10周，是时候做一个全套产检了。上次医生说，这回B超应该就能看到胎芽、测到胎心了。
王楚钦想想就觉得兴奋，马上就可以看到那个融合了他和莎莎血脉的鲜活的小生命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身上挂着的孙颖莎挪到一旁的大抱枕上，然后起床去洗漱。孙颖莎像是一根柔软的藤蔓，碰到了抱枕这个依附物就自动地手脚并用缠了上去。
这个抱枕还是他俩刚搬一块去住的时候陈梦送给孙颖莎的。
那时候俩人还没退役呢，平时训练忙，基本上还是住在宿舍。所以虽然名义上是搬到一起住了，但其实很少回他们的小家。
不过尽管很少回家住，孙颖莎还是在少有的同住时间里迅速养成了这个不抱着点什么就睡不着的习惯。
宿舍虽然是双人间，但是床是单人床。
陈梦听和孙颖莎同宿舍的王曼昱牢骚了几回以后，某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就扛了这个几乎一人高的抱枕来给她。
“喏，下回自己夜不能寐的时候就抱着这个吧，别再大半夜的骚扰人家曼昱了，她不是张怀民，要就寝的。”
陈梦笑得一脸晦涩。
“从前你一个人睡的时候也没见这么多事儿啊，怎么现在跟大头同居没多久，臭毛病养出来这么多。”
孙颖莎抱着那个大抱枕，努力地把自己的小脸从又宽又长的抱枕后面露出来。
“你应该感谢我，没在和你住一屋的时候就养成这个习惯，陈指。”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陈梦勾起手指去敲她脑壳，她机灵地把脑袋缩到抱枕后面。
陈梦又瞅准时机抬腿去踢她的屁股，孙颖莎顾头不顾尾，中了招。
她也不急，抱着大抱枕就撒腿开溜，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呐陈梦指导欺负队员啦——”
这会儿天比较早，球馆里没几个人。孙颖莎的声音在空旷的球馆回荡着，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从此体育总局多了一桩怪谈：某一天早上的乒乓球馆，有一个很大很长条的皮卡丘在馆内飞奔，陈梦指导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喊着要为民除害。
大家听了以后纷纷表示：
听上去有些离谱，但想到是乒乓球队，倒也正常。
王楚钦起床洗漱完毕后，去厨房做了三明治，还熬了小米粥。
一会要空腹抽血，所以孙颖莎暂时不能吃早饭。今天产检的项目很多，他怕孙颖莎饿着，就把早饭做好了放在保温饭盒里，打算等下带着让她抽完血吃。
忙活完这些，终于可以叫孙颖莎起床了。
王楚钦特别喜欢喊她起床，喜欢看她赖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样子，喜欢看她眼睛还没睁开就伸手要他抱的样子，喜欢看她睡眼惺忪地问“几点了头哥”的样子。
不过今天没有时间和她黏糊了，得早点去医院。
“起床了小祖宗。”王楚钦趴在床上凑近她轻声喊。小祖宗不为所动，依旧睡得香甜，小脸埋在抱枕的怀里，离他老远。
王楚钦无奈，想绕到床那边去喊她，人还没走到先被脚下绊了个趔趄，没站稳差点磕到床头柜上。
低头一看，原来是前几天他们回石家庄的时候和何卓佳一起逛街时买的超大柯基抱枕，被孙颖莎随意得放在地毯上，平时她会靠坐在它身上看视频复盘比赛。
“安全隐患啊安全隐患。”王楚钦喃喃，又审视了一圈屋内陈设，觉得有必要换一些家具来适应他们的家庭新成员。
比如今天，他磕到不要紧，要是孙颖莎磕到可了不得。
好不容易把孙颖莎从床上拔起来，转个身给她拿衣服的空档，她又倒在床上睡着了。
“莎莎，再不起床今天就喝不到酸梅汤了昂。”王楚钦附在她耳朵上低语。
孙颖莎猛地睁开眼睛。
医院边上有一家老店，是一对老夫妇开的，店面不大，每天早上卖一些自己做的包子油条之类的简单早餐。
最近春梅成熟了，老奶奶会在早上煮一些酸梅汤来卖。虽然还不到喝酸梅汤的夏季，但因为它味道很好且没有任何添加剂，所以还是会很快销售一空。
孙颖莎自打头两天听队里有人说起这事就一直惦念着，奈何医院和总局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所以总是没有机会去尝。今天要去做产检，正好也能借机遂她一个愿。
但酸梅汤很快市，去晚了可能就买不到了，所以一听可能喝不到酸梅汤，孙颖莎马上精神抖擞地起床了。
王楚钦笑了，揉了揉她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真不错，喊你产检你不起，喊你吃东西你第一积极。快去洗脸刷牙吧，我去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如果问世界上哪个地方最不缺人，王楚钦想那一定是医院。
他俩来得已经算早了，但医院依旧是车来车往人满为患。
王楚钦开着车在停车场绕了两圈也没看到空闲车位，就跟孙颖莎说让她先去做检查，自己找到车位把车停下就上去。
孙颖莎磨磨蹭蹭不肯：“我一个人啊……想和你一块去……”
王楚钦笑道：“小魔王还怕人呢？”
孙颖莎撅嘴：“那样会显得我是自己来的，没有老公陪着去做产检多没面子。”
其实也是因为她不太懂这些，不知道该是怎样一个流程。之前他俩在家研究的时候都是王楚钦查资料，她就靠在他身上玩他的头发。
不过OK，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个面子老公高低得给你撑住。
又在停车场开车溜达了接近半小时，王楚钦终于逮到一个马上要启动车子离开的人。
目送他上了车，王楚钦握紧方向盘跃跃欲试，而那辆车另一边也有一个人在摩拳擦掌。
两车争一位，两个方向都有停车场出口，现在就看车位里那辆开出来往哪边走了。往王楚钦这边走，那就是另一方赢，反之亦然。
车位里的车子启动了，王楚钦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自主缩紧，孙颖莎也跟着紧张起来，用手扣着安全带边边。
“大哥，拜托拜托往另一边走吧，我这还等着给我老婆撑面儿去呢。”王楚钦碎碎念着。
但天不遂人愿，那辆车倒出库以后直接朝他们这边驶来了。
王楚钦泄了气，看来又得再继续去绕圈子了。
孙颖莎犹豫了一下开了口：“那个，头哥，要不我先去做检查吧，别等一会儿耽误了时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对面那辆“车库竞争对手”的喇叭声打断了。
那辆车的司机大哥把脑袋伸在外面说着什么，王楚钦按下车窗也伸出头去，终于听清了。
大哥说：“兄弟，带孩子看病啊？”
王楚钦摇头：“啥眼神啊大哥，这我老婆，我带她产检来的。”
大哥一拍手：“哎呦哎呦对不住，你早说产检，来来来你先停吧，看你在车库里转半天了都，老婆孩子要紧，我这边小毛病不打紧。”
王楚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推辞了一番，最后不敌司机大哥的美意，终于将车停进了库。
跟孙颖莎乘电梯去妇产科的时候，王楚钦感慨：柳丁说得没错，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抽了血验了尿，做了肝肾功能和心电图等大大小小的检查，最后一项就是b超。
一路各种检查做下来，俩人手里的单子逐渐变厚。不止有检查单，还有各式各样的胎教早教营养班传单。
孙颖莎坐在b超室外面的椅子上等着叫自己的名字，王楚钦则坐不住，在椅子旁边走来走去。
孙颖莎看得眼晕：“能坐下老实会不？”
王楚钦就听话地停下来坐在她身边了。
但是消停了没两分钟，孙颖莎就又发现他在抖腿。
“停。”孙颖莎制止他。这种等待椅是一整排座位连在一起的，王楚钦这一抖，整排椅子都在跟着他筛糠，孙颖莎觉得不好意思极了。
王楚钦脚下的活儿停了，手上的活儿又开始了，把手里攥的那沓子传单折来折去，一会儿叠成方块一会儿扭成棍子，厚厚一沓铜版纸在他手里被捏得咔咔作响。
孙颖莎觉得他状态不对，王楚钦现在就好像从前打球时马上要遇到强敌的时候的反应。
“你紧张？”孙颖莎问他。
王楚钦也没回答，不知道是因为紧张没听见，还是因为紧张说不出话来。
“问你话呢。”孙颖莎又问。
王楚钦终于像回了魂儿一样：“啊~昂，我紧张啊。”
孙颖莎觉得他这个样子好好笑：“你紧张啥呀，做个b超而已，我都不紧张。”
王楚钦还在扭手里的传单：“马上要和我闺女见面了，我能不紧张么。”
“噗。”孙颖莎笑出了声。
王楚钦天天在她耳朵边上念叨他闺女如何如何，他闺女怎样怎样，时间长了孙颖莎都被他洗脑了，也开始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是个女孩。
甚至淘宝购物车里开始慢悠悠选的婴儿用品也变得粉嫩粉嫩，偶尔提起的宝宝名字的草案也在向女孩名字靠近。
别人来做产检都是老婆依偎在老公怀里，到了他们这情况好像反过来了。王楚钦此时正把他的大脑袋靠在孙颖莎肩头，孙颖莎则用一只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嘴里还在说着宽慰他心情的话。
“不要紧张，她现在呀才一丁点儿大呢，大概也就我的小拇指这么长，甚至还没长手脚呢。”
“孙颖莎。”护士叫到她的名字了，打断了俩人的情绪。
他俩赶紧站起来，跟着护士进了b超室。前一对做b超的夫妇和他们在门口擦肩而过，王楚钦看见那个丈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和孕妇不一样，由于没有直接生理因素的作用，一位准爸爸对于自己身份的转变其实是模糊又难以感同身受地体验的。
孕妇在怀孕以后，可以通过自己身体情况的变化来和宝宝进行交流。宝宝和她们血脉相通，是她们身体的一部分，自然能够第一时间感受到这种身份过渡带来的改变。
而准爸爸不同，他们多数是迷茫的，不知所措的。而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茫然感通常会随着b超图片的日渐清晰而变得具象化。这个时候他们才终于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小小的生命正在孕育，而那个小生命来自于他和他的爱人。
王楚钦迈进b超室的时候很雀跃，他暗下决心，自己等下一定不能笑得像刚才那个丈夫一样傻气。
b超室里坐着两位医生，一男一女，靠近检查床的是位女医生，她示意孙颖莎在床上躺下，把上衣拉到肚脐上方，裤子褪到露出小腹。
孙颖莎躺好了就要拉衣服，王楚钦却眼疾手快一把给她捂住。
孙颖莎：？
王楚钦眼睛盯着坐得远一点的那位男医生：“那个，大夫，咱这怎么还有男医生哇。”
女医生笑了：“很正常啊，别说b超室心电图室，妇产科也有男医生呀，产房也是有的呀。”
“啊？！产房也有？！”王楚钦跟被夹了尾巴的猫一样，高了不知道几个八度的声音直飚到天花板上。
旁边的小护士捂着嘴偷笑。
那个男医生则一脸无奈地看向女医生。
女医生向王楚钦解释：“这个是我带的学生，帮我记录病例的。您放心好了，在我们医生眼里病人都是没有性别，一个样的。”
王楚钦的尾巴还没从门缝里抽出来：“那，可是在我们普通人眼里是有性别的啊！”
孙颖莎觉得有点丢人，她扯扯王楚钦的衣服下摆：“别说了头哥，咱听医生的话吧，后面还那么多人等着检查呢。”
王楚钦只好梗着脑袋答应。
那位男医生一边敲键盘一边说你放心我就在这看着电脑屏幕敲病例不会看别的。
这阵小插曲过后，终于要开始激动人心的b超检查了。
凉凉的耦合剂被慢慢涂在肚子上，孙颖莎一向怕痒，这时候觉得痒得很但又不敢乱动，就去掐王楚钦握着她的那只手。而王楚钦一脸专注地盯着显像的电脑屏幕，丝毫没注意自己的手已经被孙颖莎掐出一个印子。
医生把探头放上孙颖莎的小腹，然后在上面缓缓滑动。屏幕上显示出黑白相间的动态图像，扇形的视野里，一团王楚钦看不懂的血肉在随着孙颖莎的呼吸微微起伏。
“哎呀。”医生忽然出声。
王楚钦马上紧张起来：“怎么了大夫，哪里不好吗？”
医生笑了：“没有没有，你们这个是双胎呀。”
她把显示屏掰到孙颖莎看得见的位置，然后指着屏幕说道：“瞧，这里是一个，这里还有一个，一共有两个孕囊。”
王楚钦也跟着显示器转动脑袋，然后把头使劲往前伸，仿佛把脸贴在屏幕上就能看得更真切似的。
孙颖莎用手去推他：“你脑袋太大了挡着我看了。”
“恭喜哦，是双胎哦。”女医生继续检查胎心胎芽，旁边的男医生手指在键盘上敲地飞快。
“莎莎，咱怀的是双胞胎，我有俩闺女了！”王楚钦的尾巴刚从门缝里抽出来又挤进去了。
孙颖莎也很激动，使劲儿扭着脸去看屏幕。
旁边站着的小护士觉得王楚钦的反应很好玩：“也可能不是俩闺女，说不定是一儿一女，也有可能是俩儿子。”
王楚钦听到这话果然肉眼可见地蔫儿了下去。
孙颖莎实在是要憋不住笑了：“别逗他了，他现在可脆弱呢。”
“怀双胎很辛苦的哦，妈妈要多注意补充营养。”医生结束了检查，抽了两张纸巾帮孙颖莎擦肚子，“孕囊胎芽都发育得很好，胎心也正常。下次检查记得带这次的报告单。”
王楚钦连忙答应：“好的好的。”
做完检查，孙颖莎说要去趟厕所。
女生在卫生间消耗的时间普遍会久一点，王楚钦站在门外等她，东张西望、左等右等也不见她出来。
倒是看到刚才b超室里那个男医生也来上厕所。王楚钦站在洗手台边注视着他进去，又注视着他出来。
眼见他就要回去了，王楚钦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那个，陈……医生，刚才真是不好意思，没有针对你的意思。”王楚钦瞄了眼他别在胸口的胸牌，为刚才自己的大惊小怪跟他道歉。
陈医生很爽朗：“没啥，这种事我们很经常见，早就习惯了。”
王楚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也是不知道怎么的，刚才忽然脑子抽了，耽误你们工作了真的抱歉。”
“真没事，理解理解。”
王楚钦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手里一个纸袋，摸出两杯刚才在医院门口买的酸梅汤：“陈医生，这个是我刚才在医院门口那个老店买的，你们工作辛苦了，就当慰问你们一下。”
王楚钦买了一大兜，想着回去分给队里的人给他们尝个鲜，没成想这会还能派上别的用途。
陈医生推脱了几次，王楚钦坚持要用它当赔礼，最后还是因为陈医生接到了女医生的电话，问他是不是掉厕所里了，他才拿了酸梅汤匆匆离去。
孙颖莎上完厕所出来，正好看到陈医生行色匆匆的背影：“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在厕所里面都听见了。”
王楚钦说没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摸了摸她的肚子。
孙颖莎一脸神气：“双胞胎！我厉害不？”
王楚钦嘴角都快和眉梢接壤了：“厉害坏了，从前只听说过双黄蛋，还没听过双馅儿豆包儿呢，不愧是我们小魔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