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诗歌 | 萱草海上诗歌2021（摘选）
停住
一个戏剧性的剧用平淡的口吻讲
惊天动地只掰掰手指
若你有一把自由，分发五桶光阴
你该怎么花？
繁华来不及消受，越野跑
从家门到地铁
一座巨大无比的时间坨
将你和此刻封存
你想做什么
上海地铁上有人不停拍照
将你和一棵树封闭
和一滴水珠
一个女郎
一个封闭的自己
让你进入时间的牙床
舌根，胃角，腹膜，生理地带
时间停在你的唇齿
你会做什么
将这停滞带走或留下
将自己压进
写下一行
2021.1.5
书案
父亲从不离开他的书案
那张密布时间略显粗糙的
只有他才可以坐上
打开一本书
父亲让阳光照下
他不言语
在书案里有他
想到父母，仿佛他们一直在
生活的对错无须计较
让我们去做
父亲的书案我们不敢靠近
父亲的灵魂
他给我做了榜样
生命是可贵的
无须分对错
2021.1.9
教师
小时给妹妹们拿小板凳上课
爸爸妈妈让我当教师
不要！不要！
长大了拿身体给自己上课
孩子说背英语学政治
不要！不要！
分享是如此奇妙
教学是师生同修
现在用脊椎仪传道
不要！不要！
2021.1.11
中指
海浪是一个例外
中指也是
毕竟在人间
有时承担
像一匹狼
没有确切的斩杀
啁啾于人间
如一根指
错杀还是他杀
记忆之柱 欲望之巅
在一个黑
一根指
2021.1.12
献词
打开大伽李寄来的百度网盘
另一个声音窜入耳脉
从缪斯音乐酒吧门口的方向录摄
这群年轻人拥在2020年12月29日夜
狂狷的风正好下酒
和珀西瓦尔。和伦纳德。和缪斯。
雨声风声雪声万物声
和李天靖老师
一个刚刚涅槃的神
他在屋外倾听
没有表情
没有声息
2021.1.13
你对自己的事也关心一下
见故人在云彩上还是头一回
他怎么在云上
我听見电话那头的批评
他说每一次都要做好
你也关心下自己的事——
他费心地牵线搭桥
他约我聊诗的事
我像一个呆鹅
我失去好朋友
只有他敢照射我
我身体里的残渣
我没有朋友
2021.1.14
你根本不是一个性情中人
一遍遍看2020年12月29晚发生的事
他说，带着哭诉
我胸口在隐隐作痛
生活是愉快的
当它成为戏
一个人告知你你是什么
想起李老师的那句
一遍遍细察演员们的脸
当摄像机的镜头抚摸他们
一遍遍隐隐的想起
你不是一个性情中人
2021.1.14
腾冲
一个人要走的路只有几里
从城东到城西，上一座山
一个人要做的事只有几件
活着，为了什么活，活自己
腾冲是我的开始
一次做完三件事
一个人要去的城池只有几座
腾冲，别处和自己
2021.1.16
献给上海和李天靖的城市诗
——给诗剧《海浪》的演员们
我和你们的舞台诗静静呆了一个上午
当我的眼泪和我一种想犯罪的冲动
我知奇迹和形式已然诞生——
它是声光的诗，给上海，给李天靖——
这是2020年12月29日狂风大作的夜晚
我执意选择与2017年那个冬夜相仿的时刻
李天靖是这首声光诗的意象
彼岸花开，照我前行——
前面的路何其漫长——
一种城市诗的簇新样式——
我爱你们，在那个想犯罪的诗意时刻——
今夜上海为之啜泣泪奔。
2021.1.17
电影书写如吸一次大麻
你尝试这种新的墨水笔吗
你最亲密的伙伴只消一次
抛弃你的旧情人
让修辞见鬼去更丰富难以言传
尝试穿红色的休闲衫领口向内
你发明了这个词：电影书写
用一根红色的羽毛书写夹带你修补好的翅膀
你吸毒的经历我不想隐瞒
那么就一次堕入一种自设陷阱
放弃你的虚荣和面具
电影书写是一个老旧的称谓
你来一次例假就粘上这习惯
让丰富的表情在你的作品里演戏
尽情挥洒一种绅士风度像杜拉斯
2021.1.19
无依之地
让那些拿文字上刑具的家伙们都去吧
影像的诉说自古就诗意——
她来自一个女人，讲述一个女人，赵婷作品
无依才是依托
整个傍晚我很安静：
这个片子一小时四十七分钟
听说有奥斯卡奖的提名
这个女人很酷的造型，短发，纯粹
如一首诗
诗该怎么写
她知道，赵婷知道
这些被约束的脑子和狂想出人头地的诗人
不知道！
2021.1.25
巴黎
一个下午翻完一本台湾女人描述的巴黎
我想人类的最高形式——
譬如在一个下午消耗于一间叫仓库的艺术影院
或者在K12，或者在许许多多的艺术专卖店
电影、戏剧、诗如手中的柔软
她们构成生命，形而上的餐饮
人类目睹了自己的明天
何需再活 活得更长久？！
在一个星巴克的下午，恍悟自己
将艺术玩完，哲学与宗教，还有什么
生命的虚无如一次次从作品中脱身
再闯入另一种陌生
2021.1.29于浦东
从森林里捡草莓
从一个熟悉的方向迷路
他挑捡生活
他将草莓排向梦的曲谱
一群演戏的草莓
他选择放弃和遗忘
将梦的碎片吞噬嚼碎
在清晨他倾向草莓
一种青涩的执拗
算术题般的爱情
2021.2.4
学诗何用
从演员变成覌众
从那个酣畅淋漓的表演者沦为嗑瓜子的看客
从迫不得已的表演者变成指点江山的杂家
从那个不知生活滋味的白领沦为不食烟火的精神胜利者
从吃尽繁华到洗却铅华
从智者变为慧者
从商业消费到布施传道
从一个长不大的孩童到历经轮回
做一个诗者可以吃尽繁华
将历史嚼碎咀嚼吐纳
做一个诗者不愁生活滋味
他活众生的滋味
商业消费不是他的敌人
他是商业消费的竞争对手
他没有武器
他没有艺术
他用吐纳和无所事事
2021.2.4
办公室
下一个
他在喊，没有抬头
瞬间眼睛被灰侵袭
下一个坐下微笑
办公室的门摇晃不己
外面漂亮的演员们交头接耳却
目光呆滞 如去年在马里昂巴德
他眼睛里的灰尘耻笑他
办公室的门说
下一个
下一个坐在面前微笑
他记得下一个已经不记得多少次
下一个起身抱住他的头 亲吻
他说
下一个
2021.2.5
杭州
雨天 杭州不美丽女孩光着长腿
踩着疫情的节奏我那唯一的女孩啊
雨天 杭州不美丽女孩洁白的脸
被疫情描画得更白我那唯一的女孩啊
长大了我的女孩长大了我的青春
雨天 杭州不美丽我打开戈达尔
被疫情描画得更酷戈达尔戴着墨镜
人们为什么要写诗因为日子太匆忙
孩子们为什么要念书因为妈妈们卖血本
我那唯一的女孩啊我那唯一的我
我那曾经青春的脸戈达尔 戈达尔 戈达尔
2021.3.7
少年
我是少年 一个爱少年的少年
我只爱少年少年的我和少年的他
我们猜测一对少年的心思
心如猛虎就是我们这种
我们将心中的少年拿出
去与天上的太阳比美
猛虎是我们的性格
我们互惜的秘密
只有我们永远停在少年
太阳也有落山的时候
只有我们还在互猜秘密
我们是蹲守在彼此心中的
少年
2021.3.8
在杭州延安路寻找爱情
她的腹部和胸口被挖出巨大的
地铁口和银泰街
她的乳房呢可能悬挂在湖边
某杆旗帜上
巨大的屏幕将她的腑脏示人
吃穿 吃穿吃穿 吃穿
我的爱人呢他消失的那片朦胧的
灯影呢 月色下他颀长的足尖
那些细碎的美丽和属于
一个城市秘密私藏的故事
我试着走进一间名品屋
我试着走进西湖
那个爱情走过的季节
当延安路代表爱情
2021.3.8
与王若冰论文化
终于到了这一天我们没约
在西湖边 我们饮茶
我还没打开一本诗集
我不敢用录音笔也没有摄像
我试图记住所有的话
似乎它们是一种测试或判决
熟普和金骏眉
那个秦岭来的人
十多年前激励我来沪的人
我们话语不平淡也不随和
直论关键部位没有悬念
终于到了我和他对坐的时刻
现在我还怀疑这是真的
2021.3.9
在杭州东站读王若冰
我更愿意读另一种诗歌之外的诗歌
从不指向诗 却与诗相仿
它们被一双粗糙细腻的大手整理
像劳动之余揩干汗水的帕子
从未能不厌烦一个诗人整本的诗
这不是诗 只是歇脚时抽的旱烟袋
一个旅行于长途的人
偶然回看西方的红霞和晚云
它们随意地行走于诗人的旅途
踩着他的脚步渐渐长成
它们唱出窸窸窣窣的歌谣
诗人已经走得更远
2021.3.9
春夜
就要比哲学更贴近生活
比近情更直觉
比西方更性灵
比东方更逻辑
比一个未知更小说
比散文更诗歌
比戏剧更电影
比影像更声光
春夜我花了一整个时间
潜入了更多地带
2021.3.12
去顾村看樱花吧
将沉睡一年的人翻晒
让一朵花进来
将反复念及的爱变成春雨
让一万朵花苞闭开
将休闲的嘴塞满诗意
让一朵普通的樱花美丽
让失落的船舤倒塌
将一朵朵樱花顾村的樱花
让樱花进来
2021.3.13
看费里尼《大路》
从文字的麦奇跨入大海
失声痛哭 赞帕诺
文字不敌影像失声 赞帕诺
天空黑将下来湿湿 雨
赞帕诺 两个等待中的学校——
赞帕诺 我失去犹存的爱
灵魂滚落一边赞帕诺
费里尼 大师们的诗
2021.3.16
市民中心
很多的写字楼密得像树林
还有一个不能为理想工作的人
理想在这个年纪死去了吗
对面望见杭州大剧院
孟京辉的《茶馆》曾上演
优人神鼓敲出《听海之心》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诗和诗人在我们身边
我们共饮滇西的滇红
眺望杭州的杭州
市民中心聚拢一群吟诗者
诗在一群戏剧的魔手中
直至夜的雾霾粉沫了写字楼群
我们终于在一群理想中分手
2021.3.17
这些诗并不惊人
它们不顾羞涩拥挤于杭城的烟霭中
樱花巡回西子湖畔它们美丽单纯
说出自己的故事令人想认识它们的主人
一个叫野风的诗人采摘它们如一束樱
早春的湖水微微折皱诉说世间难掩的真实
它们并不惊人只是普通人的心事
它们并不掩饰隐隐萌动的欢喜
2021.3.19
爱吃鳕鱼堡的爸爸
爸爸的眼睛不好
爸爸的精神常常外岀
爸爸说他不能研究
只是写写诗淡泊度日
他没告诉我走什么路
生活会味同嚼蜡
他没尝试和我们一起生活
进取会断裂在工作结婚之后
爸爸爱吃鳕鱼堡这还是麦奇告诉我的
爸爸的眼睛动过手术
爸爸的精神常常外出
爸爸没告诉我走哪条路
爸爸从未尝试同我们一起生活
爸爸不能研究只能写写诗
我想淡泊 只能尝试研究
2021.3.23
在徐汇滨江
奔跑啊不尽的长廊那是一个夜晚
奔跑着的 画布一般的上海
奔跑着剧场和画廊艺术空间
奔跑着霓虹和十万个地产人
奔跑着的夜湿滑温暖
我以为那里总可以栖息一个梦
关于一个城市一颗流浪的心
我们的诗 我们的剧
却依然在湿滑中迷茫
它们张大不安分的眼睛
和空荡的故事
2021.3.24
跳楼和跳水
朋友圈里说男孩跳楼女孩跳水
不是跳水运动员那种
现在的孩子只过来生
今生成为惊人的感叹号
当人们已习惯这种幼稚者的反抗
更多的报道接踵而至——
此案与彼案的近似
我们的不当心不留神不注意
更多的孩子比我们成熟
更多的反抗没有引发战争
2021.3.25
春天的夜晚
将整个夜细细地过一遍
不说出那个秘密
让古典的心独个儿
不将镌刻的故事展成事实
不告诉每个醒着的做梦人
春天容易发生也容易擦身
将醒着的做梦人唤醒
用一杯海子的诗酒
将他灌醉
2021.3.26
在杭州邀月楼吃饭
邀月楼在横燕子弄小区门口
我选了一个僻静的位置
我和女儿在这里吃西湖醋鱼
斜对面还有一家叫米家的饭店
我用笔一字一字描述杭州
这习惯一直带到了上海
今早想起一群年轻人
他们学的不是文学不是艺术
他们学射击将子弹射入敌人的胸膛
他们都是从学校里跑出的娃娃
我在邀月楼吃饭看伍尔夫《到灯塔去》
其实我在杭州没干别的只是写写诗
2021.3.30
写作
一种生活方式
没有其他解释当你疲倦
那表层的光环岂是他人理解
我在一个爱杭州 一种爱
譬如写作 爱的人无须相见
在写作中完成
那个说格丽克文字的人
格丽克 格丽克
写作的人勿须他言在写作中完成
写作是一种方式当你被追棒
写作只是一种方式
像伍尔夫那样
写作勿须相见写作中完成
2021.3.31
她
她在寻找自身的倒影
近似的呼吸命运的巧合
一场谈话吸引她她在找同伴
她需要另一个自己
她用一种最简洁而隐秘的方式
她放空自己没有约束
轻盈 如一枚羽毛
她轻蔑地挥舞着羽毛
将所有声音淹没
2021.4.1
每个人都在一个笼套里
西湖边的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从一个笼套到另一个
已经挣脱的再不会进来
那些有趣的都在笼套里
少年的苦读为了笼套
中年的疲倦为了笼套
为了笼套诞生了生命那些
还没见识的鱼儿游船 风筝 远山
为了笼套我独自徘徊
我想逢着一个挣脱笼套的人
2021.4.2
看诗剧《尘埃落定》
我要说阿来是一个诗人他的书是一首诗
你们用稳健的步伐壮硕的舞美
他的书是一首诗背台词不能是背诵的台词
我听不到诗的节律诗剧改成话剧
若干章回将一首诗拦腰斩断
我说你们破费那么多银子服饰固然美好
却忽略了演员自身的能量
像《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观众从声声肺腑中震撼惊悚
诗剧跳跃着诗人悸动的诗心
台上的演员扮演诗人
你们模仿西方固然留有痕迹
自己民族的血性不靠音响和灯光
2021.4.9
海上唱诗班
来吧，别就拒绝，不过是一群飞翔的小蛾子
我们的花朵还在杯中盛放
我们喉管里长满青葱
来吧，别就躲避，不过是一群爱摔跤的小球儿
我们的水母还在墙上画水仙
我们面颊上印着罂粟
来吧，别就迟疑，不过是一群扭曲的小瓜瓜
我们的城市还在海边戏鲸鱼
我们声音中暖着诗篇
“海上唱诗班”——
一群小蛾子小球儿小瓜瓜
海上的一群献诗人
海上的自由艺术家
有大人，也有小孩
有男人，也有女人
有大官，也有小民
有富人，也有穷人
2021.4.11
天堂电影院
绵长缓慢的叙事
可以不必惊心动魄
战后人们慢条斯理地生活
为电影疯狂
从一个孩子到人生大半
珍惜所爱 无法舍弃
电影可以有的
人生都可以有
人生就是电影
人间亦是天堂
在这部电影里
我们不必活在世上
或者我们已经死去
2021.4.12
被艺术占有
被一朵花占有不是占有花
被一种爱笼罩不是侵蚀爱
被一个信仰擎起不是裹挟着信仰
被艺术和诗控制不是控制神
被艺术和诗占有
艺术和诗可以完全占有
2021.4.13
寻找上海诗人——
寻找从地铁和高楼丛林里走出的年轻人
他从早餐桌上的玫瑰嗅出春
他写出一行关于远行的季节
他混迹在一群寻找自我的年轻人中间
向他们散布春天和诗
他向他们说出诗这个职业的时候
一个从不拿薪酬的默默的幸运者
他继续穿行在地铁和高楼间
对那些与他同样渴望爱和温暖的年轻人微笑
他的诗在他的眉间发梢衣裳里
他满满的诗在他开口和缄默之间
2021.4.16
我知道写作的秘密
唐荔园 大约坐在船上品美食
金鱼笔下游
诗人没有秘密
读书 用一支写得熟练的鹅毛笔
不生气的时候永庆坊找不到餐厅
饥饿在笔端船上食客慵懒
他们中没有人写诗
写作没有秘密炎热的五月 广州
你可以乘船游珠江
菜肉农贸市场有人劝你放下鲜花祭拜
写作在白云山马头岗纪功亭
整个广州都燃烧你的胃写作
你的脚也写作你的精神挂肉体上
你的笔藏服务员的手中
写作唐荔园是奢侈的
你饥饿 想念唐姓唐朝 唐饼
写作 雪白的餐桌罗汉果茶
部队领导盯视下你躬鞠三次
第一躬 第二躬第三躬
同伴也是——
第一躬 第二躬第三躬
广东 人们爱喝早茶点都德下午一点
在唐荔园 人们乘小船饮茶
现做的金色鱼片你有了胃口
写作 唐荔园你的。
2021.5.2
城市
城市孕育着可能她动感 欢欣
无时无刻 她爱在爱中成熟 复年轻
她狡黠 幽默深沉 她幼年的病 她忘却不幸
她走在陌生而向往的道路上
她的祖先从未相识她没有曾经
哪怕血腥的被掳掠的 她在音乐里
倾吐她的梦事她不停地审视
被一个钟摆执意悬着悠闲彷徨
她年轻的心试探着未知
城市 当人们谈起她笑
2021.5.10
写打油诗的史迪威
被蒋抄鱿鱼又怎么样
花生米 一大串可气可爱的小绰号
他们不了解的史迪威
孙立人将军的顶头上司
史迪威在解气的控诉后写了打油诗
不知除了诗还有什么能帮到他
史迪威果真只是心胸狭窄
还有一个说法叫嫉恶如仇罢
蒋也很冤枉他几乎放声痛哭
史迪威是一个诗人
诗人的剑从来不手软
2021.5.12
启蒙老师
他们躺在一块艺术墓园里
享受着宁静清风 安闲 自由
卓别林《大独裁者》画面切换
蹒跚学步之前临别已会喊妈妈——
我忙着赶着离开安徽
不 会说很多的话幼稚园路上安慰我……
后来的这段空白由他们填上
所谓启蒙：识字爱国 真假 美丑
还有自由——
在蓝球上 白发女教师和小娃娃
还有所有积攒的人类智慧
教鞭和白发老教授
他们才是孩子的启蒙者
我不过窃取了一门艺术
2021.5.17
失落的文化
所有人都背着她走时
她说她要自己走
她走出我们的时代
她说在下一个路口等我们
我们的列车没有中间站
她失落了前世来生与我们再见
我们写出一篇篇血书
她邀游了世界只钟情异域
我们的民族哭泣
我们说：永别了！武器！
2021.5.27
小说
嗨 跟我说说你的俏皮事
你音乐的袍子那些会动的字母鼹鼠
你的叙述太突然以至它们吓坏了
嗬嗬 人类在这一时刻的尊贵
小说或许是解释的秘方跟紧点
迈出健康的舞步指挥棒插在帽沿上
叙述 我们讲故事的方式
用你的嘴倾听用你的耳思考
我们不过不迷信一种
来吧 再没有更多更好的
自由
2021.5.30
虚幻人生还须真实度过
它们是真实的在虚幻里
它们是虚幻的在真实里
人们在当真她在梦里当真
人们在当真她的梦比白天清晰
她见数不清的人们都在当真
乐此不疲
在似于不似之间
在当真与不当真之间
它们是随意的虚幻 也是真实
2021.6.1
蝴蝶君
这是一个人的殉道
这不公平 东方的完美之爱
这不值得追求蝴蝶是致命的诱惑
爱上自己的完美偶像爱上一个自己的翻版
东方的完美挚爱爱上自己的法国人
爱上一个范例她制造了他 他制造了自己
爱上东方 爱上爱情爱上爱的灵魂所有
这是一个人的殉道这不公正
我们往往爱上自己迷恋一个自己的幻象
而不是所爱的对象这个对象原本无辜
2021.6.4
爱情值得付出生命
我常笑那个泰坦尼克号那个男女主角
我笑人们反复证实一个假象
反复映射自己的偶像
我还笑艺术作品技穷匕现
老套的题材填补现实的残疾
在爱情里奉献是伟大的
奉献不仅仅缘于爱情
我们填补的也不仅仅是残缺
只不过关于梦想的牺牲
2021.6.6
启蒙在2041年
麦奇已回到祖国，在经历了
二十年的流离——
祖国，这个词在二十年后
我们才明白
我还有多少时光，期待
一个民族完成现代式启蒙
当我们共同跨过
我们的船桨已上岸
我们在水中准备了二十年
2021.6.15
我的父亲
我一直在寻找他的替身
另一个我爱的男人
我渴望一个诗人学者 陶渊明
我不喜欢科学家他们精确
但缺乏幽默感我不喜欢运动员
他们为国争光却不会唱歌
我不喜欢歌唱家他们不会打篮球
虽然他们嗓音嘹亮但他们不会作诗
我不喜欢工程师他们盖高楼
可是他们不会当父亲在孩子们小的时候
他负责英俊潇洒 博学 歌唱
他当然也有缺点从不跟我谈爱情
虽然他已经成为偶像
2021.6.20萱草生日
那年夏天
夏天是我的也是你的
我们是一对天鹅互相梳理羽毛
我们不必开玩笑度过那一天
你我不必那么拘谨我们互相梳理羽毛
就那么单调枯燥的瞬间
动物园里的天鹅白的 黑的
它们枯燥地彼此梳理羽毛
供桥上的人观赏我举起摄像机
夏天是我的也是你的
我们是一对天鹅互相梳理羽毛
2021.6.20
音乐剧
在《北方故事》现场：
我们像松绑的鱼滑入浅白的词藻
音乐和歌喉是巨大的船桨
我们在威尼斯水城失去方向
画面背景影像负责我们的雨水开出花
故事进展到孩子教育 退学
一群北方青年嗨翻了灯光 灯光 像鲨鱼
擒住了 舞台上的生气音响 音响 音响
完全不累 成功松绑从生到死 从戏
2021.6.21
为了写诗
为了写诗他爱上了一个女孩
女孩也写诗因为爱上他
为了爱他立志写诗写诗是爱的表白
他们日日写诗日日相爱
后来 他写诗的女孩成了诗
女孩从诗中向他走来他将诗翻转
后来 他为了写诗杀死了女孩
女孩成了他写的爱
2021.6.25
东四
在东四灰色调的大街上
你尽可以做一支“北漂”——
我窗外的工地正在建隆福广场
那些吊车和模板令我想起
原来我曾经是一名建筑工人
我拿砖块的手正握紧速写笔
屏住气息抵抗来自四面八方的“剧场”：
那些会唱歌的剧场勾走了我的魂魄
仿佛我是那《聊斋》里的书生
在东四你尽可以东逛西逛
这里没有高楼只有三两矮房
院子修得不精致小门旁老人纳凉
大小红旗子插满园艺工人身旁
我想祖国的任何一条街道都像东四
我不应该有离别的凄凉
2021.6.25
宫墙红
我们是那种沉默为多的姊妹
至少我心中明了——
有一天 麦奇靠在卧室门边的模样
我发誓我永远记得
她阐述了她的观点其实是重要立场
只有一秒或几秒我沉默
今天她匆匆赶到宾馆晚上十点
不会是理想受挫更不会掉转方向
她倏地变出一条宫墙红
红袍身 绿滚边
她继续阐释她的美学
我们是那种沉默为多的姊妹
她说 你生日前一天下单的
2021.6.26
喝茶
喝茶我是不会的不是太矫情
就是太枯燥我与淙来到一处小院
国子监胡同侧神仙似的女娃
喝茶我是不会的比如榻榻米怎么坐
比如陈年的白牡丹像枯叶
喝茶须红墙绿柳北京胡同
正值六月 没有过大的烦心事
院子里无人我们对饮
我与淙 电话沛沛在彼端
喝茶我是不会的情歌不是古琴
我没坐成一片枯叶淙在对面正合适
雍和宫是来处宗喀巴大师的面容
2021.6.27
爬藤
那面爬满青藤的校园墙
是童年的我爱读的小说吗
毕业啦 诱惑不再那些赚取经验的
同学们 她说她除了看电影就是
那扇宿舍窗户探出两位女孩
我坐在上海的家中听着京韵大鼓
麦奇继续爬藤——
2021.7.1
现代诗剧
京戏昆曲河北梆评剧越剧沪剧秦腔
我们的古代诗剧
现代诗剧缺位
我在北京看来看去还是古代诗剧强
观众们都是票友叫好的从头到尾
现代诗剧待字闺中不允许约会
更甭提接吻媒人也没一个
我们唤她们出来她们唱京戏昆曲
河北梆评剧越剧沪剧秦腔
2021.7.9
接麦奇回家
从一堆道理学问中接孩子
从熟悉的虹桥机场2号航站楼
我随身的国家大剧院背袋里躺着北岛
手机即时头条APP里亮着卡夫卡
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忙碌
眼睛望向一楼三号出囗
耳朵响起一个南京大学女博士的评论
我的北京九篇戏剧观后感流量激增
一段三十分钟的口头实验写作获得好评
孩子登机前说很棒啊
瞧，她正思想着推着她黄色的行李箱
2021.7.12
父亲
父亲的书案是一个神圣的记忆
父亲在沉思似乎那是一个奇怪的圣坛
父亲教书 但我没见他“背课”
他的书案上摆设着笔墨 纸 砚
台灯 茶杯日历 桌面木板已经开裂
父亲静静地永远在那个所在安闲
天热时 天冷时父亲从未离开
正襟危坐的父亲只在照片上
记忆中的父亲与书案是一体
他从未发一弹却像一个随时准备
发射原子弹的弹手他眯起眼睛
在那个固定的位置享受如一只哲学猫
今天我将贴在墙上的哲学猫端详
仿佛见到了夏日里的父亲
2021.7.14
巢湖的家
就要去巢湖了我来自那个湖——
老家曾经是新家我有一间自己的书房
静静的自来水一滴接着一滴——
爸爸妈妈熟悉的节奏现在他们在哪
我来自一间安静的书房到外面闲逛
我要寻找多样的自己爸妈不阻挡
现在我飞得不算远没越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
爸爸妈妈在哪虽然我想喊出来——
我少年青年的书案布满灰尘
这些年我只顾东奔西逛
我以为人生就是闯荡就是改天换地
可是爸爸妈妈在哪他们是唯一的观众
唯一的读者唯一的收获者 唯一的奖赏
2021.7.15
夜游西湖
这群幸福的人拥有西湖——
游船上嗓门响亮似地铁报站
飞虫叮咬飞舞于灯火惊吓了麦奇
严寒未至炎热最甚比不过“报幕员”
听了数百遍的介绍仍记不住详情
想起一个波兰的导演让阿那亚（也是洋名）
赚了一笔——
鲁迅作品 届时五年王学兵 梅婷
幸福的人拥有天堂拥有响亮的嗓门——
理直气壮介绍三潭印月保叔塔
幸福的男女老少熙熙攘攘亮嗓令
天气分外炎热麦奇摇着一把苏州小扇
2021.7.17
印象西湖雨
感人的故事总是爱情——
我是从何时改写了口语
是的，是一个叫墨人的青年
喜多郎是我的偶像他还活着
他创作了《印象西湖雨》
我在听张靓颖唱的歌那个超级女生
是的，那个叫墨人的青年偷走了我的心
《印象西湖雨》是为我作的
从何时起我开始写了口语
那个叫墨人的青年我的爱
雨还在下 我在西湖守望我们——
无论雨是否真的西湖是否真的
我们是真的已经繁衍 生子 一代又一代
2021.7.18
在新华路听喜多郎
那是一个人从青年走向少年的时辰
深夜 是听喜多郎的好时光
只需一个电脑按钮一个初识诗歌的人
将命运的摇橹指向陌生国度的陌生男子
他会变幻音乐的目光他拥有无法分辨的圣手
他陪伴一个人走向诗歌——
因为音乐先于诗歌抵达她的心
还有连带的对整个世界的爱情
她从一个茧渐逐化开飞出蚕蛾的羽翅
那是喜多郎一个她从未结识的日本人
那是杭州新华路她成了诗人
2021.7.18
他只是精神敏感了点
听见噪音比别人更响——
除了市声 周遭弥漫着莫须有的
那种莫须有比别的音更清晰
那是使他发呆的原因——
他不过是更敏感期待生活
而不是活着他不过耳朵没瞎 眼睛没聋
他不口述生活只是精神振作——
在任何的时刻他只笃信一种莫须有的
比别的音更清晰那是他对这个世界
始终好奇的诱因
2021.7.20
吹拉的队伍太长
他们喜欢皇族乐队的仪仗
显示之余 无畏其他——
关于文旅 文化文明 文艺 文学 人文
他们以为做足了功课瞧 庞大芜杂的
吹奏队伍 迎面来了背面又有一支
在公众号上在网站上 在各种出台的号召里
吹拉的对象是谁那个坐在凤辇上的
是否梳妆整齐沐浴香薰 当然还要包裹
一颗宽慈微妙的心——
他们来了 迎面来了背面又有一支
吹吹打打 从来只是图个热闹
2021.7.21
装疯
他这是疯了吗？
从一个公交站跑到另一个
他记得那是一个赤着上身捡垃圾的老人
他模仿他——
这样他的家事不会烦恼他
人们不会在他眼前晃动“节奏”
他疯了 就不必看上司的脸色
为下属的过失喋喋不休
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他与这个世界和解了人们当他死了
那些分配 待遇名誉 地位 女人
离他远去了他是一个干什么的
他甚至只记得自己比那位老人
多穿了一条沙滩裤
2021.7.25
诗歌配方
“老板，来份解乏解困的……”
“我要排抑郁的让我再笑起来……”
“嗨！好久不见！那个玫瑰色的美丽配方还有吗”
纷至沓来的人们将诗歌专柜挤破
仿佛这种虚幻之物真的能治百病
萱草已远游西天她的伙计们提供各种产品
年纪大的喜欢浪漫的
年纪轻的偏爱冷色调
那些肥胖的大妈们需要刺激以减肥
而事业成功的中年人士渴望一些清新
所有人都需要回到童年这使他们快乐
童年的配方是狄金森萨福 艾略特
叶芝 萱草哈哈 哈哈 哈哈
2021.7.26
电影书写
女儿中戏毕业电影科班出身
我递给她一本《电影书写札记》
上面布满我的铅笔叫好声着重语
她说她不知道可她看过《洛丽塔》
那是她上初中我禁止她很多事
“好吧 布列松你了解一下？”
“哥大就是帮助你们形成自我风格的……”
我的声音时大时小“其实诗在你里面
只是没将她们剔取出来……”
女儿关上门我继续说
关于诗的“武器”功用——
用它我抄一条近路抵达电影
2021.7.30
小众的快乐
让大众去大众吧
小众自然得小众
那少数或唯一的读者听众观众
就是你梦到的知己挚友
2021.8.1
腾冲
追寻先祖我飞到腾冲一个只知叫腾冲
的所在 我不失时机地造访湿地温泉
我漫步一个古村落发现世代都做官经商
读书的牌坊那是一个极边之地
怒江 我小时候看小画书里藏民的所在
我在腾冲邂逅了一群老人他们每年
都来 不像我陶醉于湖光山色
有一个考察周边高黎贡山的学者还有
一些穿着志愿者背心的四川人
腾冲卖玉器街上的人都说远征军
那是一个云南的小镇曾经被炮火
夷为平地 云南湘西 我梦萦之地
2021.8.1
美国
当我第一次在纽约的时候
我发现自己是一个热爱祖国的人
所以我要迅速变成一个浪迹地球的人
我要站在异国的土地上想念她
还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事亲爱的
如果我真的舍弃了这篇土地的温情
你就真的握不到我的手了——
我要做一个热爱祖国的人为此
我要遍游宇宙地球上的每一个王国
我要在纽约续写我的书
为此 亲爱的来纽约找我吧
看看我们的爱还有不熄的烈火
2021.8.1
在炎热的八月
我们练就了金刚不坏写诗是游艺
在每一个下午的微暝里我采撷了我们的栀子
那是奇香无比的种在我们自己花园里的
从不畏惧 也不卑怯更不叹息
外面的蝉声在笑人类的忙碌
我为时光斟满金骏眉两杯
我们穿着旗帜经过皇帝的走道
那些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是我们的手
现在不是好奇的时辰我们写诗
那是两个玩耍的孩童交换彼此的“瓦子”吗
还是小“沙包”跳房子 橡皮筋
我们被怀疑折磨着它侵蚀我们的心
我们不愿意相信彼此我们觉得过于
美好 只要这个下午不结束我们就一直
在一起。
2021.8.2
屠格涅夫
别相信一个诗人当然 你只能相信一个诗人
…… ……
爸爸让我读《白净草原》：
“我不喜欢屠格涅夫（后来知道那是软弱）
…… ……”
那么我爱的是《叶普盖尼奥涅金》
大约上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我迷恋那种
得不到的至纯至美的爱情——
我依然不喜欢屠格涅夫契诃夫的轻松诙谐
有时候唤起对这个世界的温情
我依然不爱软弱因为我杀伐果断
遇见屠格涅夫是父亲对我的期待
我购买的纳博科夫译本不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托尔斯泰（他似乎
过于宏大）（而陀氏过于细腻）（屠氏
屠氏 屠氏）
2021.8.3
爱从艺术里给我
爱从不单独造访她总是穿着绿裙子——
从口袋里掏出她的礼物总是那么活泼新鲜
她用词造句简朴礼物却多种多样
爱不知道她自己的行为比一个奴仆更为忠实
艺术在爱的光环下取暖她也是一个孩子
爱与艺术手牵手玩游戏我是那个幸运者
当爱和艺术同时敲门的时候我是智者
当她们中任何一位伴随我我可以无憾
现在我自己扮演她们一会儿爱神
一会儿艺神她们说：你演得真好
随即 她们就消逝不见。
2021.8.4
很多女人
她们写诗 诗里隐藏着爱情
对爱的憧憬是她们的光
有的女生比较隐晦但还是她们的爱
她们没有爱人爱人是她们自己
她们有时候感到委屈因为始终单身
那些男生不符合爱情不产生电力
她们忽然觉得不应该忽视他们
他们与自己是平等的很多女人写诗
用笔或身体爱是语言 爱人是目的
不是被爱就是施爱对象是她们自己
2021.8.6
抱着婴孩
在第一人民医院等医生大眼睛的“小肉团”
大眼睛因为周身的渺小所以她正在成长
他抱着这团缘自他的骨肉
如抱着自己的转世他的转世里没有爱情
爱转化为这个“小肉团”——
我和麦奇旁边有一个陌生的孩子
他正抚着孩子的背部伊睡了 像一个“肉团”
我的他正抱着他的“肉团”从此有了责任感
2021.8.7
给我的孩子
从一大堆忙碌里送你做你开心的事
诗不重要 你重要因为要开心 微笑 满怀喜悦
诉说的表情酝酿的节拍 数不尽的惊喜 诧异
你就要赴一个游学像外婆期望的那样
你不是读书的你还是思想的 编纂的 导演的
舞台的你 奋笔书写的你作家的你 准备好了的你
你就要赴一个约会生命旅程中的一次历险
兴奋 从容满不在乎 花不完的银两
林则徐只有一次机会被放逐不能再出国
你也只有这一次历险，希望未来光明好走
妈妈放下所有的武器包括小说 评论 诗歌
妈妈放下所有的武装包括排戏 写戏 打字
你就要赴一个历史由你亲自书写转折
我是看着你的鹰那里我曾经飞过
从一大堆忙碌里送你做你开心的事
诗不重要 你重要因为要开心 微笑
2021.8.18
死神无所谓地站在我身旁
他是男是女喝燕麦奶还是红茶奶 他正面带微笑
要与我同饮早餐——
我看见被他吞噬的人：我的父母一些烈士 英雄
无数远征军衰老的不认识的老人 小孩的夭折 年轻人
他挥挥斗篷镇定地望着我 坐下来
他的手指修长嵌着黑色的长指甲 他微笑
无数的历史奔涌又消逝仿佛为了我们的相聚
我有些木讷觉得有点早 他猜出了
那些奔向他的人曾热切期待的
他现在全部演示给我在我离开之前
我们甚至做一种猜字游戏：
时间做裁判他的衣袖里藏着所有人
奔向他的时候的渴望 他问我渴望什么
我说 我要所有不是秘密的秘密
2021.9.1
外面打雷了！
我刚清理清洗完女儿的房间
童年和少年都陈列于此——
她的毕业论文我唯一没督促她练字
她的字整齐而刻如钢板
她的宝贝我都收拾得妥帖
一间孩子的记忆房子，甚至一只死去的昆虫
她侃侃而谈的时候我将很少见到
她青年之后可能搬出这间屋子
她信任地飞走了留下这满屋子的宝贝
我只有一个宝贝我重新过了童年
少年和青年——
2021.9.10教师节
第一课
孩子哥大的第一课天气晴好
上海台风 我头脑闪电从未来回到现在
几日来纽约的雾可散孩子辗转
那一百多两百多三百多的街有何危险
孩子哥大的第一课据说所有的电影孩子
都来了 教授可好与国内有何不同
我也听着呢台风不可怕 我的伞歪了
上海很安静我听着第一课
有些许的欢喜些许的紧张 期盼
这样的课每天都有作家 导演 艺术家
孩子正与他们争论老师金发碧眼
或者皮肤黝黑
2021.9.14
觉醒年代
延年 乔念将儿子们送上战场
李大钊 陈独秀从未如此亲切真实
最可爱的周树人鲁迅与《狂人日记》
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
弹幕比剧情更动人——
热血终于有了出口强权最后被击溃
喊出“为了中华之崛起”吧！
胡适之温润改良派君子和而不同
北大蔡公凛凛威风中华风云变幻莫测
伟大的时代知识分子担当责任！
伟大的中国更多的奇迹——
指日可待！
延年乔年 将儿子们送上战场
2021.9.15
在我们离开以后
孩子们后来如何了在我们离开以后
我们当然不会留名甚至只有极少数
即使留名又如何孩子们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世界仍在旋转我们拗不过它
是非曲直仍说得热闹吧冷静也自然
我们离开以后怎么可以没有我们呢
我们在那花里吗孩子们的心里吗
怎么可以没有我们孩子们也会有此境地
世界也会没有他们后来的后来又如何
我正做着的我正坚守的都是后来
孩子们和我们都是“一瞬”——
我于是放慢了速度细细地展开“一瞬”
后来 渐渐不再发文我们仍在此刻
2021.9.16
出名
那些评价的标准那些日常的称谓
学识 研究争执 目睹一场又一场盛筵
那骄傲 可耻自尊 血性 议论纷纷
成就 豪赌时尚 穿衣的方式 奢侈的生活
购买广告词里的虚无为莫名事物悲伤
酒后狂言 与梦想者对饮那些人生点滴
以为是青年青春 青气 青脾 青涩
其实在战争面前已不见——
在空军坟有一位老妇人边说边掉眼泪：
每个现世的古代的 现存的人都有自己的
标准 他们狗苟蝇营地活有时候不局限
于一个英雄或者伟人 其实出名算不了什么
除了这也无一物可恋
2021.10.4于洪崖洞
梦见大猫
在重庆解放碑的“寓所”里最后一个晚上
她 不 伊年方几何？
伊仿佛在与兴趣班的人躲猫猫
偏还记得给我的礼物重庆即将再别
这次我支气管扩张显得愉快中有庄重
伊在梦中仿佛出现数多次不知所终
我还要奔赴西安这个秋天如夏季炎热
伊在梦中似有话对我我也显得平静
重庆这座很有性格的城此刻缄口
天气转凉 我翻出双层旗袍淡赭色
伊小名大猫现在纽约 应该有梦
伊在梦中反复出现活动频繁 很活泼
2021.10.6晨
父亲
父亲领我走进文学——
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的
不是爱好亦不是归宿
是我的生命命运全部
今年我开始写小说——
只有这里设置了“跑马场”:
我的白马一直关在父亲的家中
要试试脚力和希冀——
今年我将麦奇送去了美国纽约
刚刚看的《天才捕手》主人公托马斯·沃尔夫
父亲 我的字歪歪斜斜
但我会用视觉、听觉而不用文字
文学极致逼近音乐你是我的音乐
我用音乐舞蹈、歌唱、写作，感受
我够上您的高徒吗？
2021.10.9父亲去世11周年
风中有朵雨做的花
去看一场真实的筵宴吧不妨认识一下娄烨
张艺谋的轻巧那种墨分五色
即便是《霸王别姬》也是意料之作
认识一下娄烨一个低调的电影狂魔
你会领略来自地狱层级的痛楚：
无关光影和声色犬马一种未经修饰的美
这美浸透着狂暴的厉血和着恐惧和伤
你迷失在血的晕眩中生命之路豁开
一条条美丽而诱惑的蛇引领的道路展开
如一只大鹏伸开庞大身躯下的翅膀
你借由一种蛮力和庆幸飞快地一跃
这空空的城堡下一片火光人迹皆失
去认识一下娄烨吧你需要真实和燃烧
2021.10.20
春风沉醉的夜晚
外面是秋天的淡青色的天
伴随着敲击的剧终曲郁达夫出现——
这样的白天如夜晚扑灭又点亮
那般的身姿连花儿也羞惭
这青色的世界何其绚丽有更多的选择
连花儿也变得糊涂它们摇摇坠坠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沉默的伙伴
相似的情侣旅程漫长而疲惫
而娄烨依旧举着手中的DV拍片
忽然想起一位先生告诫的话：
直面 正视惨淡 鲜血 淋漓……
我以为春风不在依然沉醉
秋很高 外面的天是淡淡的青色
2021.10.21
推拿
徘徊了很久，这个夜仓促——
近两个小时，不再是激情，我想死去的
母亲。我踱着，初秋夹着桂花的香气
打开窗户，就是寒气，《推拿》：
将镜头对准盲人，仿佛全世界都盲了
而他们才是复明者。我早早披上了厚厚的
夹棉冬衣，听说西安疫情，温度突降
西安近邻天水，西宁也不远。今日的
《推拿》目睹生活的底部，虽然我们
是他们“眼中”神灵般的存在。我
踱着，夜凉，长久地踱着，更觉得凉
我们都盲了，只有他们是明亮的，照着
西安，照着西宁。
2021.10.22
许鞍华
“这一次我更加热爱拍电影了……”
我心里喊，迥乎于娄烨的命运——
金马奖和威尼斯奖，74岁
“电影永生……电影万岁……”
将女儿家的生命交付给这个
迥乎于大陆的故事
“我热爱香港这个城市……
愿为她做些事……”
“做到疯魔……才可以做得好”
我习惯着磕磕巴巴的港语
迥乎于我们的想象：
一个人可以简单
只做电影导演
一个女生
鞍
2021.10.24
在上海
清晨我在哭泣娄烨的电影还没完
上海的片子很短发现了另一个喜欢偷窥的人
“重要的是这里是上海……”
他镜头下的上海仿佛我诗里的杭州
我们都在描述边缘人或许我们自己
也是 原来上海是洗脱繁华后平凡的
一种 我们更关心一个个鲜活的有生命的
个体 或许我们自己也是
《在上海》一掠而过我的泪干了 胃胀
心情苦涩 我们都是举起镜头思考
的一族 有上海的这个景儿就证明
上海还有你。
2021.10.25
梦佛
佛顶天立地云雾左右 周边小佛们
我发现时 就在我经常出没的一条街
佛慈目 我不信佛它来到这里
是什么令我如是又非如是？
很多陌生的房间打开思想或情感
未知如这尊佛屹立于彼岸 眼前
我已经知晓“真”字的内涵
我恍然摸到了那个硬硬的壳
在我们有限的生命里谁能预知？
今早看到一篇文关于阿伦特 边缘人
“只有边缘才能有尊严地活着……”
眼前这尊佛我左转转 右转转
无法抵达边缘佛含笑 烟雾左右
2021.10.26
映像馆
有偏爱“挑食”的电影人捣腾“美学”
言：读者有限依然不悔（视同己出）
从帕索里尼一路向前俘获一大波导演
问：苍茫还是怡然对方是电影狂爱者
我何时变得如此电影今早女儿
继续说万圣节不放假感恩节或许
她眼中的“紧张”以何为参照当然
睡至下午一点完全不可能我成了女儿的同僚
我不爱任何艺术我只是自由跟着
“乌鸦”走《大鸟和小鸟》 多么有趣
左翼的王安忆如何懂得张爱玲
他们拼命骂许鞍华的《第一炉香》
仿佛动了他们娱乐的奶酪我急忙下单
买下十六册电影大师的“美学”。
2021.10.28
郝蕾
段奕宏和郝蕾的《恋爱的犀牛》
上一回的版本我完全没看懂
更说不上感受恋爱的滋味郝蕾
那个在《宜和园》里“惊艳”的女生
我正在看《恋爱的犀牛》我知道
他俩正在“改写”这部戏虽然是2003年的
让我们相信爱真的存在莫非
大多数的人没有拥有过上一回我
完全没看懂怨恨孟京辉 为此我
还写了一首诗夸过他郝蕾不属于
这个世界 所有的女演员都没她美
她正在舞台上扮演明明让我们
相信真的有爱情
2021.10.29
罗马妈妈
一万个妈妈张大嘴巴哭泣
一万个妈妈奔跑在大街上
一万个孩子被囚禁在铁床上
一万个孩子成了小偷强盗 无所事事
在大光明大影院某个下午
一万个上海人观赏一部帕索里尼的旧片
一万个诗人奔跑在影像的大路上
一万盏灯扑灭又点亮
一万个掌灯人眼神忽闪忽闪
2021.10.31
帕索里尼《大鸟和小鸟》
我敢说谁也没有弄懂究竟说了些什么
结束后照样“掌声雷动”——
那些有趣的画面和人物乌鸦的残尸
几根黑爪 废弃的翅膀一堆灰烬
我敢说这是帕索里尼最杰出的诗作
他翱翔在另类写作的跨越中正如他
跨越性 无视道德为何人们怀念
一个异端 称之为“异端的影像”
他被一百年诞辰提前举着无所谓身后
我们应该汗颜而狂喜人类的无尽
这世界有另一个背后的世界我们身后
有另一个我们
2021.10.31
浮城谜事
狗血故事 异常真实似你似我
身边之事 还是飞驰而下的镜头快速
滑动 抛光转换 腾挪 娄烨风格：
倾盆大雨 死亡异常正常之死 学得冷血
平静 这样的故事已不迷人这样的郝蕾
更不可爱 我心惊肉跳的午夜——
谁能给他一个不狗血的故事还是我们
的时代处处惊险想起昨日遇到的
服务生 男孩和女孩都很莫测果真我们
正在走向深渊为了金钱 为了享乐 为了
所谓的幸福！
2021.11.1
花
理论书上都写着“陌生化”——
我已经看不见之前的自己被改写的
还不止我的头还有我的全身 神经末梢
我无意沉溺于这个法国恋情的故事
虽然我可以是花或那个法国青年
甚至从她与他的身体里面往外看
花的脸上写着什么呢电影末尾她
吃着零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无意再次被娄氏电影改写
这样的“贴肤感”从未见识或许
我们都在掩饰自己真实的东西
无论电影上，还是现实中
2021.11.3
太阳
太阳终于出来了孩子要看牙医
胡续冬正说聂鲁达在缅甸仰光的故事
说这个诗人喜欢写杂诗胃口牛劲儿
胡续冬何尝不是这一波诗教最棒的
太阳终于出来了我的悲秋终告结束
他说一个诗人离不开他的生活
游历 小宇宙马丘比丘之巅
充沛的情感原住民 美洲大陆
惠特曼加强版诺贝尔文学奖
像一个诗人那样活着诗人像
太阳那样活着太阳终于出来了
我终于可以流亡了
2021.11.8
拔牙
智慧的两颗小乳牙如母亲的我一前一后
跟随麦奇在曼哈顿穿行与四位牙医讨论
纽约城的秘密与透影它们像两只可爱的
小麻雀 叽叽喳喳叮嘱着太外公的步履
熟悉的街巷房屋 和咯咯作响的暖气管
那个孩子自己打扮的梦幻般的课业与十个
国家的小电影人们一起排演莎士比亚还是
现代俄狄浦斯王？就是冬令时我也能
从上海的凌晨惊起两颗小乳牙被孩子带
回宿舍 献给纽约的医保和75美元 她
甚至梦幻更多的小乳牙排列成她指挥下
的演戏队伍——她正扮演不 她正是那个
导演 她不停将夜间天堂的渗水泼出
曼哈顿 又从中城和上城之间取来火种
2021.11.9
看派克的电影
我为自己准备了一大堆礼物它们是
西部 马匹新大陆 炼钢炉 蒸汽机
艳情舞蹈 淘金人韩战 二战 断肠花
牛仔 危险的急流木筏子 拓荒者 最重要
的是派克 昨晚在阳光刚刚将金色的
头颅埋进我怀里的时刻我的小鹿跟着
一部《空谷芳草》不期而至我读到了
荣耀 爱情岁月 信仰 唯美 天使之光
这个我唯一热爱的男人他活着 在我的
一块黑色的硬硬的移动盘里他老的
时候演麦克阿瑟他年轻时候演爱德华
大夫 他在那里他是英俊 他是和平的
呼吸 他是尊严和期许
2021.11.9
星巴克
支气管炎就能挡得住胸痛吗？
我与麦奇在星巴克门外视频
见到了普鲁斯特的知音与台湾宝岛通信
我爱这片自由的天地带来的书搁浅
我的笔和纸不够妹妹买来更多
啊 时光被约束在下午3:30到4:00之间
还有什么比得上那位无家可归的女孩
她天天来星巴克我每天遇见她
或许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自由人
星巴克从来没有今天的浅白音乐继续
逍遥的东半球和西半球快乐短暂
友谊在转瞬间熄了又燃星巴克
多少意象死在黎明故乡名字叫星巴克
2021.11.30
拍电影
“写出来的永远比拍出来的多”
这是她不喜爱“拍电影”的缘故
她执意强调这个“不喜爱”
妈妈的我暗自着急，“现在——”
她接着说，昨夜梦中我的财务
帮我拿一件很庞大的“器具”
“无论拍得怎样糟，老师都会！”
哥伦比亚大学的她微笑着，扛着
硕大无比的高级摄影机，“不喜爱”
被强调的那五年，我不坑气
我原来如此沉着，在孩子面前
2021.12.8
我是很小的
与一群阿姨叔叔妈妈辈的人
令我想到初中我参加的男女混合赛
孩子与一大群大人合作拍片 学电影
我与高年级的田径赛手比越野跑
“我是很小的”孩子依然像一粒珠贝
“这里一些很贵”她到的未来世界
我依旧像小说里那样喋喋不休
伍迪·艾伦布鲁克林人 十六岁 长着
一张能赚钱的脸电话接二连三
都是给我政府拨款的我在打字
“哎，去大都会看看哦！”“我是很小的”
我的孩子担负文艺复兴文艺复兴是
很小的
2021.12.9
呼吸科门诊
肖医生是女医生她总是在微笑 仿佛对方不是病人
刘振威医生是一个慈祥的老者喜欢多多开药
普通门诊与专家门诊只隔一个喊话筒
生活是一场冒险我已经冒险了两个月又半
普通门诊外都是咳嗽的可怜人专家门诊已满
这个时间挂号抽血 化验 拿报告 只能下午
我不知呼吸科是那么热门人们心存敬畏
拒绝专家需要一种勇气我们总要为冒险付出
代价 刘振威一生很慈祥肖医生有些虚假
2021年12月最后几个日子 难道在呼吸科度过
我当然可以看白先勇和伍迪·艾伦
2021.12.16
现在正是写“杂文”的时候
大疫到来 娱乐至死媒体轰炸 世界濒死
现在正是“杂文”登场之时还迟疑什么？
“小资产阶级”抒情“横眉冷对”逃避
这些都是不负责任的鲁迅回来 杂文回来
这样“抗战”不亚于1937年的抗战——
作家们互相吹嘘可以休矣“大革命的风暴”前
他们如高尔基笔下的海鸭和平年代的文化
抵御 树立一道知识分子的“天然屏障”
现在正是“杂文”的好时间学习鲁迅 批判
现实 那些躲藏在暗处的怯懦者可以站出来了
大疫到来 海鸭也面临相同的运命
2021.12.17
扬名立万
一部诗意叙事看见戏剧名角——
那时我孤身杭州看《茶馆》一个理想
主义 黄菲说：看！远征军我迷恋一种信号
从戏一开场就熟悉一部诗性作品——
血腥 谋杀悬疑 言情 …… 年轻人懂得诗
节奏 节奏节奏 戏剧和电影 节奏
成为传奇 人们渴望那段历史
我掀开床板孙将军研究资料赫然
2021.12.18
祈祷
祈祷我的笔是天使的甘霖不因人类
的无知而停止挥洒祈祷我不是一个
盲目的旅行者我经过的每个人都爱我如
绿树和花草而我必将为种下的果承担
爱的附属物如每天星巴克茶馆里的妙音
我祈祷我影响过一些人他们开始慢慢
跑向美好的一瞬我祈祷在我受苦的时候
更多的动物和植物变得更为安全安逸
我很少为自己祈祷我从不落泪 只是我有
一个可爱勇敢的孩子她的照片在我手机里
每当屏保出现她的大眼睛就开始眨动
2021.12.19
阿巴斯的道路
那是我父亲母亲去到的“世界”吗？一匹狼出现——
黑白 肌理优美 却默不作声 我原以为
那是一个艺术家的成长之路阿巴斯开始念诗
似乎与画面中的“道路”无关他偏爱这个意象
一个导演和诗人我发现父亲母亲去的
方位 黑白隽永 没有答案 如雪地里的足迹
一条条车辙一般的过往那是阿巴斯
留给我们的谜底和答案我原以为是
描述一个艺术家的成长之路其实是用摄像机
拍摄他的一千多张关于“道路”的照片
世上还有什么堪为艺术人生吗
我见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在一个黑白
的世界 静静地做着生前的事而我
发觉自己也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一种
被阿巴斯“隐喻”的“道路”……
2021.12.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