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春天

在这天晚上，身体中的一阵阵病痛又向他席卷而来了，他难以入眠。现在即使是平时的起居也需要有人来照看。几个医生推门进来把检查结果放在桌上。随后和他的家人小声的交谈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他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苍老的面孔因病情的恶化而扭曲着，入院来的这些天，他似乎意识到了些什么。医生嘱咐过不能乱动，他就像一块钉子板一样被安置在那张狭小的床上。我们几个人轮流守在他的身边。夜晚的月光轻透过窗户洒在洁白的病床上，那一束光悄无声息的照亮了他的脸，痛苦终于在这一时刻给了他一点喘息的机会。他睡着了，像平常一样安静地睡着了。 随后的日子里，病状不断恶化，他的身体逐渐消瘦，那一块块白骨就透过皮肤，透过涨裂的血管显露出来，苍白的面容褪去了原有的血色，就是那黄土般的苍白也不过如此，他躺在那张病床上，昏暗的眼神呆滞地看向天花板。墙上的时钟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走着，它没有留下来等待任何一个人。他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之后的几个月，我们也如往常一样，在他身边陪伴着他。望着他那张完全失去血色的面容，所有人的心里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对那个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恐惧。生者就在痛苦和悲伤中度过，而他在这痛苦和煎熬的过程中又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又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月光照进窗内，洒向病床，再也没听见痛苦声。白色的床单被盖上了一层明暗交织的光。他的家属围坐在病床前痛哭，他走了，无声无息的走了。桌上插在瓶子中的大束鲜花，在黑色的深夜中零碎般凋落。这不是风吹落的，是自己散落的，我站在病房外面，就和他隔着一面墙，墙就好像隔开了生死。 生命不想再绽放，就离开地无比寂静。 记得有一年春天，我到医院的病房中去看望了他。他从床上坐起，很精神，像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我把一束新的鲜花换到了桌上的瓶中。 等到第二年春天，我再到病房的时候。桌上装饰的鲜花已经被换新，房间里的一切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我想着这次能见到大病初愈的他，望着那里，在那张病床上，微风轻轻拂过，却早已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