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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边月】“毕”

2023-09-13 21:59 作者:苏少君_  | 我要投稿

0. 苏从未想过丹尼尔的离去会如此突然,直到苏看到浮士德老宅里静静躺在水晶棺材里的红发青年和跪在一侧苍白面颊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的布莱斯先生。 穹顶之下是一片黑色,温黄色的灯光不再亮起。黑色的灯罩里微不可见的幽蓝色光芒像是烛焰浮动,苏无端想起了妈妈小时候和他讲过的鬼火。那些幽蓝色的灵魂在坟场乱游,等到爸爸把那些火焰捧在手心里想要仔细观察他们的状态,它们已经燃烧殆尽了。 即便有着沈墨晚特意熏上的夹杂着鼠尾草和海盐味道的香水,苏也还是能够隐约嗅到丹尼尔死去的尸臭味。可布莱斯却像是没有闻到那股腐烂的像是臭鸡蛋一样的气体,他看着棺中的青年,手指在丹尼尔冰冷的面颊上轻触,他抿着唇,顺着面颊往后用手指梳理着青年暗红色的中长发。 那些难堪的尸斑被精致的妆容掩盖,布莱斯只是像无数个午后休憩那样半跪在床边看着恋人的睡颜……只是这一次他的恋人不会再醒来。 那只是实验的一次失误,布莱斯抬起眼睛,盯着黑色灯罩里那一簇簇幽蓝色的火焰,失败的魔法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就把丹尼尔的灵魂撕扯成了碎片,若不是强行停止了魔力的输送,或许连这副近乎完整的遗体都留不下。 布莱斯的脸色更白了。 他从未想过祂会从自己身边夺走最重要的人,那些紊乱的魔力在一瞬间夺走了丹尼尔的性命,他只来得及捉住丹尼尔被撕扯成碎片后不断往外逸散的灵魂。他的灵魂争先恐后地要逃离这里,离开这座囚禁着丹尼尔的城堡。病态的占有欲让布莱斯在这完全失了理智,白发的青年低下头,黑色的灯罩罩住了被撕扯成碎片的丹尼尔的灵魂。 “他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他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沈墨晚把绢织的白花放在丹尼尔的胸口,让红发青年看起来像捧着花静静入睡,他从来都不支持布莱斯把才华横溢的佩杰魔药师囚禁在悬崖峭壁上的浮士德老宅,即便布莱斯给了丹尼尔一切,除了自由。 布莱斯并没有理会沈墨晚的话,他只是继续看着睡着了的丹尼尔,指腹抚过那些流过眼泪而留下的泪痕。自丹尼尔来到这座城堡之后,布莱斯从没看见过他的眼泪,丹尼尔起初还是愤怒地朝他施一些无关痛痒的恶咒来威胁他放他自由,在发现布莱斯甚至非常享受来自恋人甜蜜的折磨之后连那些愤怒的表情都消失了…… 布莱斯抵着丹尼尔的额头看着那双失去了神采了深棕色眼睛,亲吻恋人不会有回应的嘴唇。端庄的礼服因为亲吻变得皱巴巴的,布莱斯才牵起恋人的右手一根一根吻着手指,尖锐的牙齿在丹尼尔的指腹上留下牙印,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恋人。 苏牵了牵沈墨晚的手指,往门外看了看,这种动作是朋友之间多年的默契,显然苏不太想打扰刚刚失去恋人的布莱斯,希望沈墨晚和他一起离开。沈墨晚点了点头,把一瓶紫色的魔药留在布莱斯身边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推开门离开。 温黄色的灯光在地面上完全消失之后,穹顶下只剩下一片黑暗和那星星点点的幽蓝色火光。 1. 苏对着那半本古书,晦涩难懂的古魔文在苏的眼睛里就像是内置了翻译器,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自己的见解,“失败的原因之一是没有设置‘屏障’,就像东方的炼丹师炼丹时会封闭住炉子和魔药师熬煮魔药时不盖盖子的区别。” 苏看了眼被捉来用作实验的黑毛鼠,在那段布莱斯先生出错的魔咒作用下,没有使用保护魔咒包裹的黑毛鼠毫无意外地被撕扯成了碎片,而另外一只老鼠则成功转变成了胚胎——空气里蕴含的魔力不断撕扯着新生的白色胚胎,但那层屏障像母体保护胚胎的子宫一样保护着‘黑毛鼠’。 “出错的地方还在于这个魔咒只能作用于生命体吗?”苏看着第一段魔咒的落点——默然在他第一次使用魔咒时让自己分心打偏了,但是结果却并没有出错。而那只被撕成碎片的黑毛鼠似乎还在他的耳边哀嚎着控诉他的残忍和自己的无辜。 默然坐在铺在铁架上的石棉网边沿,抱着一小颗半融化的黑巧克力啃食,察觉到苏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露出微尖的虎牙。 苏伸出手指把小小一只的默然推倒在石棉网上,看着默然怀里的黑巧克力变成黑色的散发着香气的液体,这些和哥哥的互动让苏弯了眉眼。 被推倒的默然把黑巧克力放在灰白的石棉网上,抱住苏的手指,微尖的虎牙在苏的指腹上像是挠痒痒一样戳刺,显然小小只的默然对苏能够造成的伤害很有限,更多的兴趣在于玩闹罢了。 “要是饿了的话,我们就出去找库鲁茜要点吃的?”苏看着默然拍拍手把身上清理干净,然后乖巧地坐在自己的掌心,“香草甜甜圈怎么样?还是你更喜欢的肉丝粥?” “更担心我?”苏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早就转过了一圈,他打了个哈欠,“毕业之前,准备N.E.W.Ts考试的时候,晨昏颠倒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 苏顺着青石台阶走出地下室,更换了主人的实验室不再阴森恐怖,暖黄色的灯光藏在青色的石质灯槽里。空气里隐隐有浅淡的雪松香气,苏看着默然在空气中抽长了身体,然后牵住了白眼睛青年的手。 苏拉开了另一张黑檀木的靠背椅,像往常一样从库鲁茜捧着的托盘上取过两副碗筷放在桌上,然后才坐回自己的座位。 “今天布莱斯先生和晚哥应该都不会回来……安德烈呢,我一天没看到他了。”苏不太喜欢研究的时候有其他人在,哪怕是曾经喜欢着的前男友都不行,于是在研究开始之前洛斐得就被解开了锁链——替换的是一副脚镣,除了禁锢了洛斐得的魔力和活动区域以外,还在脚镣里植入了麻瓜们的定位仪更加方便快捷地来寻找洛斐得。 洛斐得被“请”进餐厅的时候,正看到苏和身边的一团空气说话,黄萝卜的腌菜被苏小心地夹起来喂到另一张椅子旁边,然后突然消失了。 就好像椅子上真的有个人,在享受苏的喂食。 “安德烈,你来了。”苏瞥了眼正在快速减少的肉丝粥,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拜托库鲁茜再准备一些晚餐,然后牵起默然的手,语音变得模糊不清。 洛斐得默默地吃完了送上来的晚餐,味同嚼蜡。他在暗无天日的布莱斯的实验室里感受出了苏对他态度的转变——那瓶被藏起来的橘子汁变质的酸味让他几乎喝不下去。 苏坐在布莱斯身边的时候向来是安静的,从苏进入这个实验室起,洛斐得就察觉到了苏的行为。 黑魔法防御课上对那些小蜘蛛都有些不太忍心(尽管最后还是下了狠手来实验那些毒咒和反咒)的苏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布莱斯的身后看着,在适当的时候挥动魔杖为布莱斯送上一支又一支药材或是试剂,然后默默退到白发魔鬼的身后盯着自己的脸,几乎不会错过自己因为实验而产生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就像看着那些小蜘蛛在毒咒或是恶咒里挣扎一样。 在那个白发魔鬼没有因为心情的原因在自己的脸上留下痕迹的时候,苏就会留在这格外的久。那种凝视自己的眼神不再像是对待恋人或者朋友,苏只是静静地坐在黑檀木的椅子上,用一种洛斐得从未看见过的眼神在自己的脸上逡巡,长睫毛下的眼珠颜色是冰冷的黑暗。 苏的指节偶尔在扶手上敲击发出不成调的轻微响声。那些响声和魔药在坩埚里发出的噗噗声,还有因为疼痛不能自抑的痛苦喘息声是那间实验室永恒的旋律。 2. 浮士德家的晚宴向来都是需要盛装出席的。苏的手指从那件米白色的燕尾服上划过,绝对对称的设计……毫无疑问这是沈墨晚送给苏的礼物,不过也只此一件是苏不太爱穿的浅色系。 “毕业礼物,亲爱的。”苏还记得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直心心念念的装着漂亮的雪白羽毛的水晶瓶——不知是什么缘故,晚哥手提箱里的那只雷鸟向来不喜欢他的靠近——那种喜悦感在他的心湖荡漾出涟漪。 他对着镜子整理好了着装,确信仪表都符合端庄大方的样子,然后才准备前往浮士德老宅。 宴会的主人尚未来到庭院,游走在栽种着悬铃木的庭院里的巫师们互相攀谈,时不时地看向庭院一角独自一人欣赏着石雕造景的东方青年。 苏的手指轻轻撑在砖石的围栏上,指腹粗糙的触感才让他有些安心。晚宴上和择夜布施魔有合作或者是择夜布施魔的巫师有很多,这让苏很不适应。那些目光,注视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那些目光里总是夹杂着对苏能力的质疑,刚毕业籍籍无名的新生没有工作经验,却能够坐上那么高的位置——属于择夜布施魔那些低位的巫师总认为苏是凭借一些裙带关系,包括但不限于那张脸来得到家主的垂怜。 如果晚哥在就好了,苏的手指虚虚地覆上一处空气,默然的安抚并不完全能让苏攥紧的心脏放松,不仅仅是那些目光,就连宴会上的巫师都令他感到焦虑。要是友人在场的话那些目光对苏影响不会如同现在这般大,苏假装看了看时间,然后借口去催促布莱斯先生逃离了庭院。 逃离了庭院之后,那种心脏被攥紧的焦虑感才略有缓解,苏比起礼服更显深色一些的皮鞋在石阶上发出声响,偌大的老宅里静的可怕。 是了,浮士德家这一代,除了独揽大权的布莱斯,也就只有尚在襁褓中的,布莱斯先生的表弟了,血脉凋敝的几乎连婴孩都被立刻确认了继承人的身份——布莱斯先生亲自确认的。很难想象偌大的择夜布施魔背后倚靠的纯血家族竟然到了没落的前兆,王朝的凋敝总是从无后无子开始的。 他还记得那时先生的手指触及阿基欧的脸蛋时,苍白的手看起来想把他的脸蛋掐红,“舅父……莱瓦尔·麦克米兰先生,谢谢。”阿基欧并没有被带回浮士德家的老宅,而是继续由他的生父抚养——用布莱斯的话说。 “跟着我们,他会长歪的。” 本家的主人只剩了一位,爱德华先生又不是个闲的住的主儿,也难怪先生会搬离浮士德老宅,选择更加喧闹的利物浦居住。苏扣响了黑檀木的房门,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又一阵敲击声在老宅里回荡,苏也没有听见房门里任何能够算是回应的声音。 “先生?” 苏的指节在黑檀木门上停留片刻,然后伴随着无声的开锁咒,房间里的景象让苏身边的魔力在一瞬间变得狂暴起来。 青黑色的突触正在从布莱斯先生手腕的伤口处汲取着他的血液,那些血液顺着突触透明的血管流动,最终汇集到黑色的“脑”处。咕蛹咕蛹的声音混合着铁锈的味道让苏有些担心起布莱斯先生。突触的另一端连接着的红发青年的面色变得红润,像是喝醉了酒。 苏知道这个来自于死灵之书上的魔法,生命契约这个魔咒,苏只试验过死灵之书上出现过的原版。那些生命力从黑毛鼠身上被不断萃取,只有最后一丁点儿能从那些突触传到“脑”里,又通过“脑”传到苏的血液里。生命契约的魔咒经过布莱斯的修改,生命力从活人被奉献给亡者……可惜复活的从来都不会是“丹尼尔学长”吧。 就像复活石不能让人真正复活一样,生命契约也绝对不可能让丹尼尔学长回来。 黑色的魔力将突触斩断,苏将因为过度的消耗生命的布莱斯从那些青黑色突触组成的地毯上扶起来——青绿色的竖瞳失去活力一般暗淡无光,就连苍白的手都因为生命契约泛着青黑色。 魔法被强行终止固然会对先生造成很大伤害,但要是让这个魔法完成,恐怕会造出什么违背伦常的东西。 “您,”苏分明感觉到布莱斯先生的手冰冷而颤抖,短时间过多的损耗鲜血让先生虚弱无比,“我知道丹尼尔学长对您影响很大,先生。” “今日是浮士德家的晚宴,就连文森特先生都来了。您一直说的,巫师界太小了,要是您今日死在晚宴开始之前,择夜布施魔内乱也就算了。那些媒体……预言家日报或是唱唱反调或许都会报道您的死讯。”苏一边把一瓶补血剂慢慢给布莱斯喂下去,一边用手机把布莱斯的消息送去大洋彼岸,一向少言的他此时也不再惜字如金,“先生,生命契约之所以被死灵之书归入黑魔法的行列,不仅仅是因为它原本功效的邪恶,它本身的‘脑’也时时刻刻想要您的命。” “晚哥说爱德华老师和他马上就回来,”苏在更换第二瓶补血剂的间隙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他说等晚宴结束要和您好好聊聊。”多半不是什么正常的聊天,苏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晚哥和布莱斯先生打起来谁会更胜一筹。 “苏,你完全杀死了他。”布莱斯在看到那些青黑色的菌毯被默然的魔力清理干净之后,就知道他的丹尼尔再也回不来了,连承载那些破碎灵魂的“脑”都被那些混乱的魔力绞碎然后吞进黑红色的光球里。 “先别管杀不杀死了,布莱斯·霍根·浮士德,你这次捅的篓子等晚宴结束我就和你算。”沈墨晚把黑檀木的门摔的啪啪响,一瓶色泽鲜亮的活力滋补剂被丢到布莱斯怀里,“老师先去主持大局了,你给我现在好好打扮打扮,再虚弱都得给我坐在主位上吃几口饭。” “你也是,苏,去整理整理你的礼服,十分钟后宴会厅见。”沈墨晚的清洁咒把苏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语气放软了些,“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沈墨晚的话让苏安下心,点了点头去别处打理自己去了。 3. 苏用银质的叉子悄悄拨弄着蜗牛壳子上的蛋泡,坦白说他不是很喜欢吃这种东西,尤其是当那些蛋泡上被覆盖了一层香菜之后,这种蜗牛菜的讨厌程度会更上一层楼。 他放下刀叉看了一眼主位上面色苍白的布莱斯,和文森特以及爱德华低声交流的布莱斯时不时停顿一下,显然是“脑”给予他的反噬。 “哥哥也不喜欢吃香菜!”苏的目光转向坐在对面的小继承人,浮士德的血统给予他们的孩子早慧的天赋,却又会在爱的最炽烈的时候夺走他们最心爱的人,这种等价交换从来都让浮士德们痛不欲生地活着,也难怪爱德华先生从未提过要娶妻或是嫁给别的巫师小姐们了。 他向阿基欧点了点头,放在阿基欧面前加了香菜碎的宝宝辅食显然比香菜焗蜗牛可怕的多,“听库鲁撒说待会儿会有巧克力甜甜圈和提拉米苏,我准备吃那个。” “哥哥,请替我和库鲁撒说,我也需要甜甜圈!”苏歪了歪头,思考着一岁半的阿基欧能不能消化甜甜圈,最终还是叫来了库鲁撒。 “请再给阿基欧上一份宝宝辅食,不要添加任何香菜成分,谢谢。”库鲁撒打了个响指就消失了,苏无视了阿基欧因为吃不到甜甜圈有些气鼓鼓的脸,和左手边属于择夜布施魔的巫师交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时政要闻。 宴会结束苏跟着沈墨晚把宾客都送走之后,一直保持着温和微笑的沈墨晚攥住了布莱斯的手腕,苏几乎是瞬间就觉察出了氛围的变化,只是默默地跟在被拽走的布莱斯身后,走进了庭院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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