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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与血火

2023-09-12 11:10 作者:别怡  | 我要投稿

开端

      隆冬腊月,新阳村并没有下雪。天是一色的苍灰,没了叶子覆盖的树安静的伫着,地上是一层败了地脆呼的灰树叶,老吴家正对门除了一条两人深的沟就是这一大片杨树林,树林再后面是被挖机挖的深沟,沟南边靠着地的就是嫩生生的发芽的麦地,笔直的嫩绿夹着微耸出来的细碎土块是这土地主人劳动的证明。当然,老吴家对面的田并不是老吴家的,这和上厕所进门时看到的第一个坑是不是你的差不多。这片树林连带着靠着沟的二亩半地是后街徐春的,地是赵常妈种的。在村里人看来,老吴和徐春二人关系不错,就是不久前徐春死在家了。

     老吴出了门,看着路上的人烟,左朝路东瞅瞅,右朝路东望望,没人。他接下来就去了那片树林,找定了一个地方,把树叶抱一堆,推翻了几棵细枯树,聚了很多柴火,老吴看看这俩东西,刚把手伸口袋摸东西,就被丁立国一群吓一跳。

     “嘿!老吴!烤火呐!”他们在老吴家门口喊。

     老吴轻声啊了一声,他自己都没听见,又大声对他们啊了一下“啊!对!”

     “嗨嗨!自己烤火多没劲儿咧。”他们几个已经踏着咯吱咯吱响的树叶来到柴火边了,汪军猴一样,一下子跳到柴火边折了几根树枝,抓一把树叶,掏出打火机升起火来,于是他们自然地围着火,眼瞅着或升起来,旺起来。老吴把他找的树枝木头搬了几趟搬到火边,蹲得离火很近。他们一群看到老吴面火的一面变成烧红的铁的颜色了,喊起来:

      “老吴!你傻啦?离火嫩近不烧?大春儿传染嘞你?”

      丁立国把老吴抓得远了些。

      “这一大垛柴火够烧!”丁立国笑道,“老吴你看火!”

      火生的很热烈,不知不觉又引来几个想找人说话的。

      “天真冷呵!”郑正对插着袖管,也咯吱咯吱走过来。

      “呀!来吧来吧!烤火吧。”

      郑正走近火也蹲下来,“好险没冻死!”

      丁立国打着嗨嗨:“火在这,放心你成不了大春儿。”

      “不似,老丁哥,”郑正抬头看着他:“他冻死他活该,嫩冷咧天,自介也不穿衣裳,说自介管冻,这不是!”郑正掏出双手一拍,“啪!冻死了。”手又插进去,头扭到一边,脸上表现出来的是惋惜。

      可不是咋!插上衣兜的莫开稍息一样站着,又说:“要不是我去他家要夏天浇地钱,他说不定都臭了。我叫大春儿没人应,门还大开着我推门一进去,嫩猜咋着?一个柜子一张床,灰都落一层,房没有一丝儿人气儿!傻大春儿没穿衣裳跟和尚样搁床上打坐嘞!我一戳他都戳不动——早都硬喽!”

      “大春儿还打坐?嗨嗨!再念个经真成和尚了。”莫开哈哈笑。

      “别说,他还真念经,我都看着大春儿跟老吴一齐念过!”汪军说。

      “耶?嫩俩可成高僧了!”丁立国也打哈哈。

      老吴并没有说话,捣着火炭。

      “唉,也不知道造的啥孽......”老刘头呣的吸口烟斗,烟打嘴里出来。

      “也幸好他没儿没女没媳妇儿,不然,嘿,还得遭罪。”丁立国没说遭罪的是谁。

      郑正说:“不会吧,他都恁大岁数了,四五十除了傻点儿也没啥病,都没个缺胳膊少腿嘞女嘞嫁他?”

      “那谁知道!”丁立国小声唉了一声,小心地说:“我记得傻子本来也不是咱村儿的嘞。”

      “那是哪的?”

      “谁知道,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的。”丁立国看着一旁叼烟杆的老刘头,老刘头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火抽着烟。便试探的叫:

      “老刘叔?”

      老刘叔缓缓嗯了一声,烟冒出鼻子,松开了嘴里的烟嘴。

      “老刘叔,您岁数大见识多,徐大春儿,冻死那个。”丁立国向刘老叔弯弯腰,手虚空指了指:“不是咱村儿的吧?”

      “咹~,好像不是......”老刘头摇摇头,又呣地抽一口,鼻孔出烟的时候发现几个人连着老吴都看着他。

      “那他原来是哪个庄的呀。”

      老刘头又呣地抽了一口。

填筑

      八十年代,徐春出现在新阳村和县道的唯一通路上,拖着塞成圆筒的尿素袋子进了村,吸引得路边喷唾沫星子的女人惊奇的停了嘴打量着这人,抽着烟的男人眯眼思考着这人。并没有人上去问,这实在不是事:一个流浪汉拖着东西从你住的村庄过,不管不顾也没有什么错。况且新阳村原本就有两个傻子,一男一女,男的是个老头,一身灰色,小袄总是嵌在身上一样每天上午傻笑咧着黄色黑斑的牙夹着个半空的白色化肥袋子勾头走过来,走回去。女的是个精神病,裤子高提到胸下露出高耸的腹,红白点衬着兔子卡通头的上衣前摆塞进裤子里,后面盖着屁股。上午和傍晚夸张的甩着膀子也是走回来走回去,走回来走回去,她走两趟。可这个流浪汉和正常人一样的穿着,一丝一毫没有流浪汉的褴褛邋遢。无非是拖着尿素袋子的走路姿势很疲惫。这很奇怪。几个闲着的老头老太小心跟在他后面左右伸头张望着他,他跟没事儿人似的竟在村子里逛开了。道路伸到的、延出的、没铺石子的有铺新土的他的尿素袋子都拖了个遍。天黑下来,老人们在村里的消息飘着散着。天亮时候就有顽童们呼叫着带来了消息:流浪汉在村子东边一处废旧的红砖房里住下了。

      “那一片杨树那点儿?”汪军说。

      “好像是吧?”丁立国回应着汪军,脸对着老刘头。“我记得是大队部盖的是。”

      郑正踢了一下腿:“嘿,他还捡了便宜住上现成的房了。”

      “说的啥话?那房七几年八几年都没人住了,要你去住你去不去?”刘老叔把烟吐出来驳着郑正。

      徐春站在落了灰的蓝漆门前的土地上打量着,这地方并不好找,西边和北边是种满杨树的坑,南边是一排房墙。只有东边被拉拉秧留出来延过来一条黄色小道。大门上边突出来几个圆凸印,圆印上部分被灰尘染成土黄,下面的门缝里塞满了烂叶子,外面门缝被拉拉秧嫩蔓盖紧。门把脱了锈干成铁黄色,徐春拎着尿素袋放到一边草上,端起门上一指粗的铁链打量起来。过了多久了,要钥匙肯定是做梦。徐春摸着链上的铁锈,发现其中一个链环口开的并不小。徐春丢下链子,门被打的咣咣震了几声,他搓打了手,翻开西边茂盛的拉拉秧局促的下了坑,停在半坑腰,背着树冠在这里盯找,找到了半块砖头,就是要的这个。徐春一手拿着砖头一角,一手拨找出那个脆弱的环,吭哧!吭哧!成功了,铁链被徐春砸开,两半都像年久的麻绳蛇盘在他的脚下。咣吱推开门,灰尘又混着腐味的风吹了他一脸。鸟咕叽喳的叫。除了门口的两间屋子,正中的一间堂屋,就是院两边的两颗杏和桃树以及满院的叶子。徐春拖着袋子进了门,先试探着推开左边的半掩的木门,满是灰的地面杂乱着深浅不一的脚印,又从右边缺了一块的木门往里看,全是垃圾,堂屋,也是正房,两边的窗户上黑洞洞的,列着铁棍护网和木窗框。得,省了开门,徐春走到一边的窗户,里边空荡荡的,风荡着蛛网,又一边的窗户里是掉了门的柜子和断了几根木架的床。有床就行。徐春正式站到堂屋土黄的木门前,试着推开门。万好没有被椽上,他就在这里住下来。

      第二天,原新阳县八队队长,没了大队后成了大队部干部的老张带着几个人,跟着前面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孩儿来找这“流浪”来的徐春。他们很惊奇站在院子里的看着被大扫帚刮出一道道印子的湿土色的地面,原来满院的枯枝败叶,现在聚堆在西边的墙边。破柜子,破床给许春搬了出来,抓着树叶当扫帚扫了又扫。老张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盘问到了他叫徐春,从县里来的,绝对没有犯法的事,徐春甚至发了誓。又看看其他人东瞅西瞅,观察院屋,确实没什么发现。没说什么,只交代一句,这是原来知青住的地方,地是村里吴边防的。想住下来就跟他说买下来,记得到村委会来办。

      老张他们一行人走了,他们认为这个叫徐春的流浪汉不会有钱,就算有也不足以买下来地。要么他住几天住不下去自己走,要么就是吴边防不得劲,劝或骂,赶他走。再要么,是他真的一下子买下了地,那也可以接受,起码在他找活干的日子里可以观察他。一旦有坏苗头,立即以本村人的名义驱逐。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坏处。

      从后来的找事做的情况来看,徐春这个外来者是有想住在这里的心思,村里的人并没有发现他的什么恶劣心境,徐春很老实的在找事做,起先,他作为村子里的劳力去给政府挖沟。挖沟管饭,没钱发。他没有发牢骚。但他发现同行的村里人貌似有意无意的观察他,他不自在,混在其他村的人里挖。

      老章他们上午去找的徐春,对他说的买地的事。下午徐春就摸到大队部,请求跟吴边防谈谈买地的事。老章让人叫来吴边防,几个人在大队部屋子里商量。

      “他真买了老吴嘞地啦?”莫开看着蹲在对面的老吴。

      “要不嘞?”汪军笑起来,这是要开玩笑的意思。“就老吴那心眼儿封闭嘞很,上回不吭声,摘走俺家门口的大葫芦,我正准备摘起包葫芦包咧,一转眼没有了,叫我好问的。”

      “我去给你拿钱...”老吴说。

     “中了中了,就是说说,门口种嘞,就是谁想吃成拽了,用不着!”

      丁立国也打圆场:“都门口咧,嫩见外弄啥!”走几步拉住真转身回去的老吴。“继续烤火说说话呗!你看没你掌火火都快没劲儿啦。”

      他们坐在大队部里,吴边防脸上有些紧,徐春交握着手,老章抱着胳膊靠着椅背。两人在老章和其他干部的陈列一样的簇拥下谈定了价钱。这对于吴边防是笔不小的收入。徐春这看起来身无分文的样子也一定难交得起。确实。在商定价格后的沉默里,徐春双手贴抚着大腿,不久摸出几张票子,舔舔手,拽住几张大票挺一下身子给吴边防递了过去。吴边防捏在手里横看竖看眯眼瞄着数,勉强十分之一。吴边防收进腰里吭的咳嗽一声,翘起二郎腿,手扣着膝盖说:“你可以慢慢给,当欠我的。打个欠条吧!”徐春在几个人的见证下签的名字,按的手印。

      “老吴,大春还没还完呐?”莫开问。

      “啊...啊,还上了。”

      “问的废话嘛,大春儿还当过老板的,当过老板咋会还不上。”郑正说。

      “大春儿九几年的老板那会儿八几年嘛!”莫开又说。

      “哦,想起了想起了!你忘了大春搁那儿。”郑正指着西头的面粉厂“大春儿搁那打过工!”

      徐春把钱给了吴边防后,老章起身去了隔屋。隔屋是办公的。吴边防也跟了进去,徐春待在那儿仍是交攥着手。这屋没人,那屋有人。门掩着,动静就传了过来。徐春不小心的听着。在发现有面粉厂三个字后提了精神。

      吴边防应该是将钱又掏出来地给了老章:

      “章队,这钱就算我家出的盖面粉厂的钱。”

      老章一定把钱收了起来,因为他说:

      “好,算你家的。”徐春移到从门缝里,看到老章拿出个本子写着,边写边重复吴边防的名字和钱数。

      “章队...”徐春扒开门站在无吴边防后面

      “噢?没走啊,有啥事儿呀?”老章并不反对叫他张队,他还笑着答应着徐春

      “咱村要盖面粉厂?”

      “嗯,是有这回事儿。”老章斜靠着椅子对着徐春,手搭在靠背上。

      “我能不能...”

      “咋,你也要捐钱呀?”老章他们笑起来。

      “不是不是...我能去里面干活儿吗?”

      “啊~这事儿啊。”老章搔搔鼻子,“现在还早呢,房才盖一半。嗯当然肯定是优先招本村儿的人的,别误会哈。”老章手指刮了下脸,欠条一签了也算买了地咯,这样,厂开了一定通知你,行吧?”

      老章看着徐春捏握着裤子口袋,脸上表情是恍然大悟的。

      “哦,想打工挣钱?”

      “哎,对,对对,”徐春点着头,点的看不清东西。

      “嗯,你刚来也确实不熟。”老章指着其他人问:“你们都知道有哪招人。”其他人稀稀拉拉摇头否认。

      “那麻烦了呀。”老张摸着下巴。“能干重活不能?”

      “能,能干重活。”

      “那去盖面粉厂吧。我和几个盖房班的人说一声,看谁要你。”

      徐春成功入了工地,面粉厂盖好后老章安排招工。徐春也招进去了。面粉厂有些效益,员工工资也不错,几年后徐春还完了买地的钱。又一年多,徐春从面粉厂辞职。收拾东西离了村,这时候是90年代打工潮。

      刘老汉停了下来,没有朝下讲。

      “咋不讲了,刘老叔?”丁立国问。

      老刘头摇摇头,“后面我就不太清楚了。”

      “老叔也打工去了?”

      “我这把老骨头打的什么工,有人要吗?”老叔又灌一鼻子烟,“我儿子给我接城里了那时候。”

      “老叔儿子真孝顺,我儿子整天就是在气我。”其他人都也附和着丁立国,夸老叔好福气。

      “我回来的第一天晚上徐春就傻了,后来的事还是村里打听来的。”

      “那可邪了门儿啦,刚回来的时候可神气,然后突然就傻啦。”

      “老吴,老吴!”汪军喊叫起来,“少放些柴火,看这火大的撩人!”然后有些得意的说起来:“你都不知道吧,我可听说了些,记得赵常吧?”

      赵常是个痞子,新阳村后街的。爹赵安国是退伍兵,情节颇浓。甚至以极严的纪律管束赵常。不从不服不听话时,赵安国脸发红,青筋额头脖子连成一片,怒目圆睁,大骂:不肖子孙!然后弓一样一巴掌呼下来,把赵常呼的眼里泪里全是愤恨。初高中是叛逆期,和父亲打骂了一架。后来高二辍学,翻出来家里的钱自己离家出走,两年才回。回来时后面跟个女的,小腹鼓了起来。他本想着来要钱,钱到就走,却刚进门就看到赵爹背对着他们磨着刀,吓得女的躲在门后。赵妈出来接水,一看儿子在门口,赵常赵常的叫起来。越叫声越大。赵爹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磨刀,直到赵妈惊呼的儿子领来个怀孕的女的时,先是一顿突然呼吱呼吱的大声戏着气,抓着刀的手和腿弯着,僵硬地抖颤着。口吐白沫躺倒。赵爹从此瘫在了轮椅上。几个月后,为了看病家里的钱也花光了,女的也快生了,没办法,赵常提着包瞒着赵妈装了把刀去打劫,钱汇来了几十块,人被判了三年,进去那天他妈告诉他,他媳妇儿被计划生育的抓住,他们也要钱。

      徐春是在赵常进班房第三年开轿车进村儿的。普桑。进了村第一件事就是开着车到大队部捐钱。钱数足够支撑面粉厂三个月的开销。疯了,消息传疯了,半个小时,全村老少甚至两岁的小孩儿,竟开口说徐春二字了。老头老太,半大小伙围着大队部窗户看徐春和老章说说笑笑。围着桑塔纳转圈欣赏,出神的摸。几个小孩对着排气管闻。门把清脆的响,震得观众们闹起来。老章开了门,让徐春满脸笑的一步踏出来,面对他们站着,老章也挂着笑,在徐春站定后关上门对观众做噤声手势。

      “乡亲们,我给大家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村第一个企业家,我县新阳大米代理徐春,徐总!”老张双手举到头左边热烈的鼓掌。观众叫了几声好。

      “各位。”徐春清清嗓子,仍然贴着笑,面向太阳的他眯着眼。徐春对大家说着感谢云云,并承诺会给村里每户一袋新大米,由他雇的车已经在路上,由章队带头发。村里人很高兴出了一个能人。热烈的叫好。老章还宣布:徐老板要在村里盖一个小广场,地点暂定在赵常家的地和场,一会儿叫赵家媳妇儿来领钱。“放心,补偿肯定会让人满意!”

      赵家媳妇儿后头跟个两岁模样的孩子来了,徐春自在的瘫在沙发椅上抽烟,老章他们去联系货车司机搬米去了,赵家媳妇儿没找到干部,看着徐春一副老板样就向着徐春提问:“是你要买我家的地?”徐春夹着烟的手在黑茶几的烟灰缸上弹弹烟灰,烟灰缸旁边是一个黑包。

      “我要包你家的地,还有那片场。”

      “要盖房?”

      “不不不,我要给村里做慈善,买些健身器材,修个小广场。”

      “十亩半的地可不小”

      “再盖一些小房子嘛。”许春在几根烟嘴里摁灭烟头,利落的划开黑包,丢放在黑茶几上几沓钱。“够不够?”

      钱沓嘭的一声,震的茶几似乎弹了一下,赵家媳妇儿变了脸色,眼里闪过一丝热情,又转瞬被她掩盖住,她丝毫不客气地对着徐春坐下来,把孩儿放在腿上,孩子被呛到一样的咳嗽。一个干部赶回来,老章要他来拿村户本,他听到到徐春和赵家媳妇儿各自的笑声很奇怪,像憋了什么放不出来。

      “赵常媳妇浪的很,我听说她可是没闲着。”莫开你突然放低声音,火哔哔叭叭的应着每一个字节:“赵常不在,她可流了几次胎。”

      汪军迷了一瞬,马上眼神里满是惊奇,但在眼里的火焰顷刻把惊奇烧成灰卷走,几人都没发现。他变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语气:“你知道?”

      莫开笑笑,不置可否,继续看着火。

      “老吴火小一点儿,这么烧柴火都不够。”

      汪军说:“算了,人都进去了,我就全说了,反正赵常打死他媳妇儿,全村都知道了。我跟你们说,我可是第一个知道的!”

      徐春还住着他原来的那个房子,但是却不常来,村里人经常性的看到徐春上午在一道街上走过去,快吃饭的时候走回来,下午不见人,快黑了个把小时,人又走了一个来回。终点是哪儿?在搞什么?在村里的人似乎猜出来了,并心知肚明,并不摆在明面上。像地下的暗河,平日安全无事,一有裂口马上涌上来成滩泉。

      该浇三水了,这次水一浇就可以安心等麦子黄,然而等井口等的并不安心。种地的似乎很少在抢井口上安排有序过。按古老的先祖遗则:先到先得。农家凌晨便起来占井口。浇半天浇一天轮到下一家。可每家地又不止一块儿。汪军就是起的很早,在他家的三处地忙活。一处已经浇完了,另两处里一处地势比旁边的地要低,土质稍硬,很少会钻水,浇着省事儿,水带一伸一出水就能坐下来。另一处不一样,土很松,周边又是坟,所以难免有洞,水会流或浸到别地,要一直看着。汪军正准备齐全去浇三水,却发现水带少了一圈儿,少了一圈儿就浇不到自家的地。他马上就想到去借,可都在浇地,谁家肯定会多?又马上想到赵家卖了块地肯定有剩的,他就骑着装满水带铁锹的车到了赵家。刚出门就碰到赵妈带着孙子也去浇地。汪军说:“老婶去浇地嘞,你家有多余的水袋没有?我借一个。”赵妈减速对他说:“有,在家呢,你去吧,俺儿媳妇儿搁家里。”赵家的门大开着,汪军跳下车进了门走到了院子中央,刚想喊赵家媳妇儿说借个水袋就纳闷儿到听见了些声音,男的女的激动的压低嗓子说话的声音。

      汪军发现了徐春和赵家媳妇的秘密。

      他感到不安,眉毛飞了起来,后背一阵热流激起一背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害怕,但就是腿软。他扭着脸和嘴摆着身子到门口想坐上车就发现迎面走来的,喜洋洋的,似乎是刚出狱的提着大包小包东西的赵常。他发现半跪在车边的汪军,叙旧的招呼卡在了咽里,奇怪的眼神跟着颤抖的手指看见了屋里的二人世界。

      赵常把胳膊一甩,包向两边抛出去,红色的门被斗牛撞开,发现混着干树叶和枯树枝发酵的沼泽地中央的圆木头上,叠着一小一胖癞蛤蟆,小蛤蟆呱呱叫,大蛤蟆不叫,斗牛被充血的红色腥了眼睛,奔着踏着蹄子。小蛤蟆呱呱叫的跳到一边蜷成团,大蛤蟆哇哇叫的跳到一片荷叶上,呱呱咕咕的叫个不停。斗牛听不懂蛤蟆的语言,他觉得聒噪的很,几蹄子把小蛤蟆踩死,用牛角顶着挂着摔到了桌子角上,小蛤蟆流血死掉了。胖蛤蟆用荷叶遮了生癞豆的腿,一只蹼粘挂着荷叶,三只蹼跑跳,一不小心绊到门口了,碰了门头了,荷叶脱了蹼落下来,胖蛤蟆蜷成了西瓜虫。斗牛低了头顶着沾血的脚眼看刺过来,胖蛤蟆的后蹼瞬间像人一样跪下来,前蹼举着作揖,俨然是在求饶,还呱呱的说着要给斗牛一处沼泽里面有好多苍蝇,蚊子和萍草。斗牛听不懂蛤蟆说话,小蛤蟆的血腥了他的角。他愤怒的低头一挑,没戳到胖蛤蟆。却让胖蛤蟆原地打了个空翻,头着地昏死过去了。做完这一切斗牛轰的趴下来,震吓到了门口扒着车把的癞黄狗呜呜的悲叫。斗牛前肢抵后腿立的站起来,晃晃悠出了门,吓得小黄狗又呜呜汪汪的凄叫,竟下一秒握着车把窜出去了,斗牛望着黄狗哞哞几声,晃晃头,向着派出所去了。

      警察一会儿来到案发现场,几天时间后,在村委会大喇叭的通知下,大家明白了:

      赵常杀掉了偷情的媳妇儿,打傻了徐春。

      赵常打许春下手轻了,应该拿刀一片一片刮肉。

      徐春不是一个企业家,是个黑心商贩,确实做的大米生意,不过是从南方进的劣米,然后上蜡打光当成新阳大米加价卖出去,已经有人吃出病了。

      领了徐春发的米的人家把米扔到沟里或者扔到徐春家里了,吃了徐春发的米的人家呕了三天,小孩呕不出来,大人把指头塞小孩嘴里催吐。

      汪军说:“赵常来我旁边的时候,我以为他也要杀我呢,我对他说我只是路过,马上就跑了,都没敢回家,当天在地里睡的,第二天别人浇地听赵常被抓了才敢回家,”

      丁立国说:“你这出息,你又没干啥,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知道?”

     “老丁哥,不是我有出息没出息,你看那眼神你也害怕,血森森恶狠狠的。不行,我害怕,我走了,我什么也没说。”

      “你看看,给吓傻了!”莫开指着王军的背影,嘿嘿嘿笑起来。别人,除了老吴也笑起来。

      “老吴!给,柴火。”丁立国又抱过来几把柴放老吴身边。却听到老吴的嘀咕:战天斗地...破坏自然...丁立国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寒颤,对老吴说:“老吴你嘀嘀咕咕,嘀嘀咕咕啥咧?多放些柴火,给火加大点儿,我都冷了。”丁立国缩着脖子搓着手。

结局

      老刘叔说话了:“这汪军嘴里没实话。”

      “就是,他就指着第一抢,他会第一个知道?上次一个卡车过路碾死老陈家的一只鸡,我和其他人还有汪军就在旁边看着,一看碾死只鸡,汪军立马跑出去讹了人家司机二百,然后对老陈说吃了他一只鸡给五十块钱。”丁立国眼里发光,有些称赞的意味。“汪军真是赖子。”

      老刘叔说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老刘说你说啥嘞?”

      “徐春不是赵常打傻的,压根没这事,徐春开车回村的时候不傻,回来的几天后村口有群人。一天晚上把徐春绑走打了一顿,这才打傻了,打傻后来才在村里转,他没去赵常家,赵常杀人是真的,被赵常打傻是假的。”

      那天下午,老刘头受不了城里的生活习惯跟儿子搭着车回村。前面有辆大卡车像领着他们一样和他们同路,一直到了村口噗的一声停下来。村口路窄,大卡车就堵的严丝合缝。老刘头他们也停在村口等。他们决定停车的时候,延大卡车门上就跳下来几个人,最后一个在准备跳下来的时候扭头跟里面动了动嘴皮。老刘叔猜测是搭车的给司机道谢呢。跳下来的那几个人交头接耳,围着大哥大指指点点,一会儿终于有个人打通电话,身背频频带着头向下点,满脸讨好。挂了电话,那人跟几个人掂跳着脚插着裤兜走到老刘头车这儿。

     “老师儿?你是这庄咧不是?”

      “是,咋嘞?”老刘叔儿子答着话。

      “嘿,你发财!我们就问一下。”他指着他们几个人,“这村是不是有个人叫徐春?”

      “徐春儿?”老刘叔打起精神,“你们是从哪过来的呀?”

      “我们呐?”他们面对面瞄一眼,说:“从县里来哒,都他亲戚兄弟,这不徐春卖米发财当老板了嘛?来投奔他嘞。”

      老刘头惊奇到徐春竟发了财,小心扫了他们三四个人一眼:“哦,亲戚啊...”

      “对嘛。”

      “村里是有个叫徐春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找的。”

      “噢~”他像鸡一样的伸出脖子打鸣:“中,谢谢你啦。”他不知道从那里摸出来钞票,扔进老刘头怀里。“能不能麻烦你把徐春叫到这儿,我们跟他说说话,说完就走。”老刘头又说:“你们不是来......”“诶~”他们打断老刘头,又给了一张,摆摆手,走到一边的草里,老刘头攥钱想喊住往回走的他们。

      “老师儿!钱收下吧,忘了我们这几个人!”

      老刘头感叹到要出事儿,儿子劝他没事儿。刚进村,就发现汪军和卡车司机在说话,汪军神采飞扬。老刘头让儿子绕路回家。一到家,老刘头赶忙点上烟斗,一盏接一盏的点,鼻子里源源不断的升着缭绕奇曲的烟。他听到儿子对他说他去徐春家了,老刘头看到儿子裤袋里浸了他手汗变成深色的钱跟着儿子去了徐春家。

      “那群人跟徐春有啥仇?”

      “卖假米么!还摆了新阳大米的声誉,有的是人打他,”老刘说着又抽了口烟。

      “唉,也活该。我跟你们说,徐春刚来的时候可勤快了,我家要打墙的时候雇他帮忙,他把小推车的土装的可满了,一车顶人家两车。我都害怕小推车坏掉。”

      “那可是,吃的也多!我让他帮我搬家具留在他家吃了饭,好家伙。”莫开伸出三个指头,“一顿吃了我家三个瓷馍,这么大。”三个指头收起来,双手成箍框出一个区域。

      “当老板有钱的时候也没找媳妇儿,徐春真傻。”郑正说。

      “嘿,当老板的时候指不定又糟蹋多少呢。”莫开不正经的回应着。

      “火太大了,撩人!老吴,老吴!你他妈聋了么!”丁立国终于开骂了。

      “圆满升天...圆满升天...”

      “我说老吴你妈的一直嘟囔嘟囔什么呢?刚开始你就一直嘟囔嘟囔......你干啥?离火远点儿,老吴!”丁立国没抓到老吴的衣服。“拉住他!”

      老吴一下子扑进火堆。

      “他扑进去了!”郑正高喊。

      “啊!”

      “灭火灭火,去找水铲土!”老刘拎着一只树杈在打火。

      ......

      赵妈领着孙子来到这生火的地方,火并没有被灭完,闪闪的发着红光。赵妈把家里的一节蜂窝煤放进红炭里。她家火死了,没法儿做饭。赵妈弯腰在火堆旁捡到了一张纸条:

     (气死了气死了,纸条上的字过不了审。多重要的结尾反而被扣了!总之是老吴徐春信x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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