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墙之危》——第十八章
译者:半自动谐星
校对:lbq

阿巴顿来袭
万军丛中
信仰之诘
雄狮空港的中轴核心 突击开始之后的第二天
在战斗之中蕴含着诸多简单的喜悦可供诉说。一直以来阿巴顿都是一名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斗士。尽管生而为王,他依然选择放弃统治之道而投身于征战之路,放弃这与生俱来的权柄以荣耀他的同袍兄弟。
他的拳套包裹在足以撕裂战甲的能量之中,轻而易举地干掉了一名试图阻止他进入雄狮之门空港上层感应塔的第七军团战士。另一名敌人则倒在了拉亚克剑奴的修长刀刃之下,与此同时巫师自己也用法杖上射出的黑色闪电杀死了第三名对手。
此即为纯粹。活下来并取得胜利,抑或品尝失败与死亡的滋味。清晰的敌人,明确的目标。
阿巴顿开火射击,怒嚎的爆弹如冰雹一般撕开了一位帝拳老兵中士的胸甲装饰。紧接着他迈了一大步,一拳打进那件破碎的盔甲,将其中的骨骼和器官尽数震得粉碎——这一拳打得多恩的战士飞离了覆盖着方砖的地面。
爆弹与剑刃可不会在意效忠的对象,也不会在乎牧师与巫师的诡计。有众多的缘由促使它们离膛出鞘——但无论这缘由是荣耀还是恶毒,一旦它们出击便只有两个结局:命中目标,抑或脱靶击空。阿巴顿回想起了一段同样简单的时光,彼时他刚刚成为一名军团士兵,刚刚被月狼军团征召而成为其中的一员。
遵守命令,屠戮敌人,保护同袍。
现在的他已经难以容忍再和那些曾经视如亲族的人共处一室了。当他举起武器时,身边却站着一个向超越凡人理解的权能宣誓效忠的憎恶之物。而最重要的是,阿巴顿是在为完全无法探知其真实野心的主君浴血奋战。
尽管心怀疑虑,抑或被疑虑所驱使,荷鲁斯之子的首席连长并不愿意以观察者的身份经历泰拉之战。在他身后是三千名荷鲁斯之子,他们的枪炮正朝着多恩的战士们肆意扫射着。他们乘着风暴鸟和雷鹰而来,如同另一柄瞄准雄狮之门空港心脏的尖刀。
他们并非依阿巴顿的命令而来,实际上他们是依拉亚克的建议被战帅派遣至此。尽管阿巴顿自己并没有收到任何指派,他依然接受了这一命令。
艾泽凯尔·阿巴顿,荷鲁斯之子首席连长、战帅的右手、无数战役的胜利者。他可不是来泰拉看别人推翻帝皇的。他宁可在战斗中早早阵亡也不想看到一个怀言者术士带领自己的战斗兄弟率先踏进帝皇的宫殿。
守卫着上层感应塔门厅的黄色阵线在强攻之下开始弯曲,新近抵达的强敌的攻势显然已经让他们无法招架。为了应付房屋内部的狭小空间,阿巴顿用动力剑换下了爆弹枪,用剑和拳硬生生打出了一条通往目标的通路。
而在他身后紧随而来的便是加斯塔林。他们的终结者战甲完全免疫了正在逐渐减弱的齐射,而他们对阿巴顿的忠诚则与他们的战甲一样坚不可摧。每当阿巴顿无所依靠只能倚仗自己的时候,他就会毫无怀疑地把性命交到手下近卫的手中,而他们也毫不犹豫地跟随着他。
最后一小撮第七军团的战士坚守着通往感应塔的大门。他们被拉亚克召来的黑色云雾致盲,云雾的核心部位正闪烁着亚空间的能量。阿巴顿冲入了这片晦暗的阴影中,完全无视了战甲上零星炸开的爆弹。他的剑斩落了第一个对手的头颅,与此同时动力拳套格住了第二名敌人的短剑。一名剑奴猛扑过去,如匕首一般的肢体深深地插入了那位星际战士的脖颈,巨大的动量使他们双双落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阿巴顿大力踏步,带动身体转动起来,剑尖直刺向冲上来的帝拳战士。对方来不及减速,直直地撞上了剑尖。阿巴顿顺势前进,驱使着长剑刺入对手的躯体,直至剑刃从敌人背后穿出为止。他拔出长剑,阴影随着拉亚克法术的消逝而渐渐驱散,于是他跨步迈过倒下的尸体,进入上层感应塔的宽大厅堂。
“我们也将使他们的指挥官陷入盲目。”拉亚克说着,急匆匆地穿过大门,头颅快速地转动着检视这个房间。
“拿下轨道鸟卜频道,”阿巴顿对身着终结者铠甲、正在大厅里展开队形的军团士兵说道。他的传感器数据显示出部队的其他人员正分头去应对反击和控制区域。三十秒内,整个感应器都已被荷鲁斯之子所包围。
“首席连长,在这里。”一名加斯塔林回复,标示着附近的一处控制台。
拉亚克迈步前往,长杖在浸满鲜血的地面上留下一条带着火花的尾迹。
“是的,完美无缺。”怀言者巫师欢呼道,“我要把沃尔克的精华引导到这台鸟卜仪里,以此隐藏它的降临。”
“帝皇的结界呢?”阿巴顿质问,“我没看到你有什么动作去撬开那个抵抗着未生者的护盾。”
“相关的工作正在进行。所有元素必须集齐,艾泽凯尔。”拉亚克转身,六只闪亮的眼睛盯着首席连长,“诸神与吾等同在,枯萎正在积聚力量。我们在这里的工作有助于更伟大的计划。当多恩不得不向太空港派驻更多的防御力量时,他对于内部宫殿的掌控就会随之削弱。他的目光将会被吸引到别的地方。一切都在进行之中,不过是你看不到而已。”
“不管有没有你所谓的协助,我们现在也快要拿下太空港了。”
“诸神将决定太空港于何时陷落。而我们将准时占领它,一刻都不会提前。”拉亚克的注意力转向了控制台,他抽出一柄弯曲的小刀,动手在终端机箱的塑钢外壳上刻下符号,刀刃的刮擦声穿透了他的话语:“当我们向终极之墙前进时,那些升格的原体是会畏缩不前呢,还是会带领自己的军团加入最后的战斗?”
“福格瑞姆已经厌倦了进攻,已从雄狮之门附近抽身走人。”阿巴顿对他说,“安格朗依然在城墙外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莫塔里安仍在继续他的轰炸。在我看来他们的参与并没有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荷鲁斯和他那些升格的兄弟们是诸神的选择——他们就是混沌意志的化身。”怀言者回答,他后退几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符文正在微微闪耀着柔和的绿光和阴暗的红光,“得到他们的青睐就是得到诸神的厚爱。当你最终接受自己的命运时,你就会学会该如何平衡这些力量。”
“如果这是我的命运,那么无论我是否接受,它都会发生。”阿巴顿低吼道,“看起来你很喜欢在劝我一定要做出选择的同时告诉我其实根本无从选择。”
拉亚克对此并没有回应,只是埋头忙着处理鸟卜仪终端,用死者的鲜血涂抹控制台上的符文。他用法杖点燃了那些液体,符文和印记也随之在火焰中起舞,秘术与机械由此怪诞地杂糅在一起。
“没有诸神的助力,所有的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仪式结束时,拉亚克对阿巴顿说道,“胜利并不确定,除非能得祂们的青睐。”
“胜利从来就不曾确定。”
“如果没有诸神,你们的野心早已在达文的那个燃烧小屋里灰飞烟灭。”拉亚克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愤怒,这是阿巴顿第一次听到这种语气。“如果没有诸神,战帅之星就会在升起之后立刻沉沦,而哪怕是他的回忆的残影也远胜你们所成就的一切。”
这一次轮到阿巴顿哑口无言了。他无法确定前后因果——到底是荷鲁斯寻求了混沌的帮助,还是诸神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完成了吗?”他指着鸟卜仪终端问道,“感应阵列会完全失效吗?”
拉亚克检查了一遍屏幕中闪烁的图像,阿巴顿看到了旋涡与锯齿,如同舔舐的火焰一般互相交织。对他而言这些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图形而已。
“沃尔克已经看到了信标并且正在赶来。当我们需要的时候,黑暗就会降临。”
“那么我们就继续推进。”阿巴顿接着说,一边握紧了拳头,“帝国之拳正在强化他们对于天空之桥的掌控——我们面对来自宫内的反击只是时间问题。克罗格急着进攻,已经推进得太远并且没有巩固阵地。如果我们没能在下一次突击中拿下目标,那么就再也不可能了。”
“而你觉得光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取得胜利吗?”拉亚克呱呱笑着,“何其自大。”
阿巴顿举起包裹在闪电中的拳套。
“并不只靠我的力量。但在近身战斗中,单单一击也能改变战局走向。”
帝国圣殿 西部区域 突袭开始之后第四天
帝国圣殿的外围是一大片杂乱无章、四处延伸的难民营。永恒之墙内数千平方公里的居住区、宿舍和各类街区被清扫一空,以准备对付即将到来的突袭。一些诸如皇庭拱顶一类的建筑则遭到了敌人的打击,化成了一堆被火焰和毒气所席卷的废墟。在坚不可摧的碉楼为抵抗来袭之敌而关闭大门之前,已经先有数万、随后是数十万人通过雄狮之门转移进入了这片围绕着帝国圣殿的城市。
大街上挤满了各色不同的人群。火光取代了为节省能量而全部关闭的流明灯。仿佛是在对抗如背景音效般不断轰鸣的攻城炮火,数千人的窃窃私语在皇家大道上回响不休。喷泉变成了水井,露天广场变成了集市。每一点材料都被拿来改造成了掩体或交通工具,抑或两者。
而在无可计数的凡人当中,阿蒙正跟随着琪乐。
“我很好奇,当一名禁军从上面看着这一切的时候能看到什么。”她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着那一大群把大街、拱道和废弃的建筑物当做新家的人们。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开。尽管阿蒙并没有多么惊讶,但在看到这片区域居然能发生如此戏剧性改变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一丝丝愉快。他曾经见证过帝国皇宫是如何从一座古代城市的地基上崛起的——显然帝皇在万古长夜之前的古老时代就已建立了这座城市。这是一尊人类的纪念碑——尽管不是它的主人,但帝皇依然对于自己的创造志在必得。这里曾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同时昭示着人类的力量与脆弱。它不止是一座博物馆,更是一片为了未来而建立的建筑群。一个并非模板的模板。
它的功能已经开始整合相应的形式。它逐渐成为了首都——不止是泰拉,更是一个迅速扩张的星际帝国的首都。而出于主持管理如此庞大组织的需要,内政部应运而生。居住片区、生态建筑和巢都在排满雕像的游行大街与宽广的回廊边上拔地而起。庞然无匹的建筑如同祭品一般被献给了另一种形式的神权,一种名为官僚机构的偶像神灵,期冀着能用图像数据板中的数字来驯服这个银河。
帝皇曾经专注于网道计划,而禁军一直拱卫着祂。在马尔卡多的监督之下,禁军已经屈尊将帝皇宫的绝大部分都交给了凡人——尽管他们的肉体并非完全平凡,但他们的心态确实依然凡俗。即便是现在,当阿蒙想起在自己脚下数千米深处,在帝国地宫的重重护卫、门禁与堡垒之后有另一个世界正在蠢蠢欲动时,总是会感到一丝惊奇。而当他回忆起无边无际的一大群未生者正在下方等待、仅仅因为秘术机器和帝皇的意志才被挡在泰拉之外时,总是不由得停驻下来。叛徒们无需进行险恶的仪式来召唤他们非自然的盟友;一支亚空间的大军正无时不刻地考验着防线,如纸一般纤薄的壁障之后便是一整个位面的重压。
“我看到的是战帅的骄傲所导致的流离难民,”阿蒙对琪乐说道,“七年前,帝国因为荷鲁斯的自私而首尾颠倒。那个时刻直接导致了面前的这一切,以及此地的所有苦难。所有依然跟随帝皇的人们所遭遇的伤痛,都要算到他的头上。”
琪乐默默无言。
罗格·多恩来了,把皇宫改造成了要塞。层层叠叠的高墙、盛气凌人的高塔和垛墙,林林总总数以千计的工事强化了帝国圣殿的防御,而如同帷幕一般包围着它们的永恒之墙与终极之墙的壁垒则得到了加高和加厚,并且在各自的范围之内形成了一片城区。帝国的管理者们留在了城墙里,但数以百万计的劳工也进入了这片领域——后者最终被给予了武器,成了士兵,被下令去守卫他们用双手建造出来的高墙。
阿蒙和它一起经历着变化,但他的内心深处依然不变。通过鲜血游戏,他了解了同样存在于皇宫核心区与帝国宫边缘、始终处于变迁当中的社会体系和经济系统。有一些东西则始终不曾变过——煽动者,黑市,匪帮。在过去的数十年中,唯有交易、威胁和支付的手段发生了变化。
而就在上个月,皇宫又蜕变成了某种全新的东西。
他的出现激起了一些反应,使得沮丧的人群稍稍振奋了一点。但此处离帝国圣殿如此之近,就算是非凡的禁军的出现都显得不再稀有。一些绝望的人高声呼喊,恳求着帮助,一些精神更加失常的人则请求让帝皇亲自聆听他们的诉求。其他的人则一边感谢着禁军的警惕一边靠近,显然误认为他是前来对日渐扩大的营地进行非常规的巡视。
“也难怪这些贫民会乐于接受帝皇圣言录的布道,”他对那位自许的泰拉圣女说道,“在人无权无势之时,总会试着从任何源头寻求希望。”
“确实如此。”琪乐皱着眉头回应说。
他们经过一个被大型篝火所占据的广场。阿蒙在火焰中捕捉到了破损书架和内政部讲台的形状。远端的一座建筑物曾是一处会计所,其窗户早已被人砸破,内部也被潜入的人员洗劫一空。临时的灯火正在这座建筑的内部闪动着。
“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可能?”琪乐继续说,“如果这些贫民没有把他们的思想转向对帝皇的信仰,那么他们会往哪里去寻求救济?”
“你并不明白这些行为有多愚蠢。”
“我曾经亲眼看过亚空间那些吞噬灵魂的黑暗,”她平静地回答,“你忘了,我曾亲眼看着战帅被同样的诡计所欺骗,沦为猎物。”
“正因如此,这一类知识更不能广泛传播。”阿蒙对她说。他小心翼翼地跨过那些被被褥包裹的躯体。只有极其微小的动静表明这些人还没死去,他们只是被极度的疲倦所压倒,对周遭的一切都毫无知觉。
“接受祂的神性并不意味着有其他神灵存在。”
“你从哪里听来这些的?”阿蒙尖锐地问道。
琪乐从肩背的包中掏出一本书。阿蒙不用凑近看都知道是那本《帝皇圣言录》。
“这些智慧就来自这些书页之间。”
“然而这些说法是从洛嘉的嘴里说出来的,那个早已背弃了帝皇的荣光、将生命献给完全黑暗的洛嘉。”
“知识就是力量,因此无知就是弱小,”琪乐说道,“在这场战斗中,帝皇让祂的仆人们毫无准备,手无寸铁。他们的堕落只因为帝皇看起来欺骗了他们,这堕落的缘由难道很奇怪吗?”
“帝皇高于一切判断。我曾经在祂身畔与祂同行了很多次,也不敢妄称自己明白祂在这些事务中的想法。”
“然而你却肯定祂会谴责我的信仰?”
“接受任何毫无道理的迷信将会招致猜忌和非理性。而这条道路所通向的正是帝皇所有成就的终结。我们必须与这些势力战斗因为……”阿蒙突然沉默了,他惊觉自己不该和琪乐说这么多。她对于荷鲁斯身上发生的事情有着独一无二的视角,但对网道计划和帝皇真实目的的保密必须得到贯彻。“因为知晓便是诱惑。”
“我已知晓,而我也未受诱惑。”她停在通往内政部建筑门廊的阶梯边上,抬头看着阿蒙的脸,“帝皇赐予我力量以抵抗他们的花言巧语。祂在创造你的时候不也使你免疫了这些欲望吗?”
“每一位禁军都是独立的战士,灌输了独特的人格力量与目标。”阿蒙告诉她,“连原体都能被带偏,一个凡人几乎不可能抵挡隐藏敌人的刺激和诱惑。”
“我不觉得我们能达成共识,这也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讨论这个问题。我所请求的是,当你在处理所看见的事物时,”她指着建筑物的内部,“请保持开放的心态。”
“你觉得我今天还能看到些不同的东西吗?这已经是第五个你带我前来的聚居区,而我看到的不过是空洞的仪式和骗局。”
“或许还是得你亲自见识才是最好的。如果你亲眼见证了帝皇的奇迹呢?你会接受它吗?”
阿蒙并未回答,只是做了个简单的手势让琪乐带领他进入这座会计所。
一男一女正等在门厅,不过却只是安静地站在两侧,让来者能够穿过楼梯间并进入之后的一座大厅。低头穿过拱门之后,阿蒙发觉自己正身处一座直径约三十米的圆形大堂中,地上因为数量众多的足迹而覆盖着一层泥土,最初的马赛克图案被污泥完全覆盖。大厅由于若干火焰所产生的烟尘而显得一片漆黑,几个破碎的天窗充当了临时的烟囱。
首先震撼了他的是合唱。此地聚集的绝大多数的人们都随意地跪在一块从别处抢救回来的古旧地摊上,阿蒙从信徒的合唱中分辨出了三十多个不同的声音,一些唱的颇有技巧,大部分则并非如此。歌唱者们所投入的努力与合唱的质量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在门口驻足良久,聆听着歌中的词句,尽可能地分辨着各种婉辞和比喻。
这是一首关于赞颂、希望与感恩的歌。
“他们为何感谢帝皇?”他平静地向琪乐问道,后者正在他身边等待着,“他们的家园已被摧毁,自身也处于穷困潦倒之中。而且他们可能很快就会死于低温或暴力。”
“但他们现在还活着,”琪乐回答,双眼因湿润而闪着微光。她的手按在胸前,外衣之下凸显出了那本书的轮廓,“帝皇在他们承受苦难的时候保护着他们,与此同时许多其他的人就此消逝。”
“幸存者偏差并不是祝福。”
琪乐无视了他的话,走进了大厅。凯瑞尔·辛德曼一边带领着歌唱,一边从人群的前方向两人走来,为他们开辟了一条道路。很多人正跟随着他,大概是这群人的领导者。
在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出现时,歌唱渐渐停了下来。教徒们的注意力转向了新来的人,其中一些人惊叹着,讶异地举起手捂住了嘴巴。一开始阿蒙觉得这是由于他的出现所导致的反应,因为他按照琪乐的建议穿上了自己的全套装备。但他随后就听到了低语——“受祝者就在这里!”“她正与我们同在!”——他还发现尽管那些目光偶尔会看他一眼,但大部分时间都驻留在琪乐的身上。与比自己更受注目的凡人——除了马尔卡多——同时在场,这对于阿蒙而言还是头一遭。
琪乐有所回应,她的脸在火光中涨的通红,双眼大大地睁开。阿蒙听到她的心脏正在加速狂跳。
“快来,快来,”辛德曼叫着,带着他们到人群的前方来。他介绍着众人,但阿蒙并不认识这些要员的名字。这些教众与他之前和琪乐一起出行时见到的那些人同属一类。既有男性,也有女性,大部分人的年纪都大于平均年龄——因为年轻和健康的人都被征召进帝国军队了。还有几个人在他看来只是少年,显然还没到训练使用激光枪的年纪。
他们看他的眼神混杂着怀疑与敬畏。阿蒙明白前者显然是因为这个集会的非法性质,而后者则肯定是因为他是帝皇亲手创造的造物。他们的注视仿佛是带着平静的兴趣在研究着他,使阿蒙感到很不自在,但他的表情并没有暴露自己的真实感受。
而这个夜晚正以预料之中的形式继续着。更多的合唱,对他们圣书之中特定页数的讨论,交易诸如食物、饮料、药品之类的货物,以及自上一次聚会以来搜集到的各类物品。小组的领导们收集这些东西,再分配给那些最需要的人,或者他们宣称的那些最需要的人。至于他们是否诚实,则并不在阿蒙的注意范围内。
最后,教众们向帝皇献上祈祷以期换得保护、指引和宽恕。最后这一点尤其让阿蒙感到迷惑,搞得好像帝皇也会管这些人虚构出来的道德违规一样。在仪式结尾的时候,阿蒙走向辛德曼和其他的那些教派领头人。
“能够迎来您的到访是我们的荣幸,禁军。”名为科萝尔的灰发妇人说道。她古怪地看着阿蒙,向着他的盔甲伸出手,到了一半又抽了回来。“光是想到您曾沐浴神皇的光辉,忍不住就……”
听到这个词令阿蒙当场僵住,仿佛这个词是特意从叛徒洛嘉写下的禁书中挑出来的一样。它就这么进入了日常用语的行列,证明了松懈怠惰终究要付出代价。而科萝尔的举止就好像担心自己简单的接近会使某种神圣的联系消失。
“辛德曼向我们保证过您并不是来谴责我们的行为的。”另一名皮肤黝黑、手持拐杖的男人说道,他身着的袍子表明他是一名地位低微的官员。
阿蒙瞥了一眼琪乐,后者则抬起了一边眉毛。
“我来搜寻那些奇怪现象的目击者,”禁军说,“大概是共通的视像或梦境。声音,图像,一切无法用自然法则解释的东西。”
“比如来自帝皇的标记?”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人问道,那是一位母亲,背带中的婴儿不过几个月大。阿蒙意识到这个孩子肯定是在围攻开始之后诞生的。他那面甲之下的表情肯定流露出了一丝惊讶。
“他的父亲在城墙上战斗,”母亲的话语中带着骄傲,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婴儿的脸颊。她的声线随后出现了一点颤抖:“至少,在我一个月之前听到的是这样的。我向帝皇祈祷他能在经受苦难后安然无恙。我想您应该是听不到关于他的消息的吧?”
她望着阿蒙,眼中闪烁的希望与她深陷的眼眶和发黑的眼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阿蒙看得出孩子和其他教众一样也被营养不良所困扰。他们衣衫褴褛,家园尽失,却依然对着关于帝皇的文本表示感谢,依然寻求所爱之人的消息,而不是像有些人那样因为自身的困境而向人类之主提出抱怨。
皇宫之战的庞大规模意味着无法去顾及任何单独的士兵。哪怕是一整个连队都会毫无痕迹地死去。但与这样一位绝望的女士分享这种观点显然不具有任何建设性。
“我不认为自己能够听到。”阿蒙温柔地回答了她。
“生活会继续下去,”老妇接着说,“荷鲁斯无法阻止所有的人性。”
“是的,伟大的循环从不停息。”在结束与一名教众的对话后,琪乐加入了他们的讨论。她看着那位母亲:“关于在文图拉大会堂集会的那一群人,你们知道些什么吗?”
“很奇怪的一大群人,”男人一瘸一拐地走近,“还给他们自己起了个名字。契克温都,你说叫什么来着?奥利维亚的追随者?”
“噢……”老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提灯者?点灯者?”
“光之使者!”年轻的母亲说道,“今早我还在西边的拱廊那边看到过一名他们的使者。”
“是的,光之使者,”契克温都接着说,“你想找那些怪事,那么光之使者就是怪事的目击者,我很确定。奥利维亚,他宣称自己能治疗病患,就是从他那边开始的。”
阿蒙与琪乐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她微笑着向领导人群伸出双手,与他们轮流拥抱。
“保持坚强。”她对所有人都如此耳语道。
“我对你们的帮助表示感谢。”阿蒙点头致意着说。他本想即刻出发,但又觉得自己不能这样什么评论都不发表就掉头离开。以他的立场本不应该助长这类错误的信仰崇拜,但捣毁任何形式的希望也并不是他的职责。“这种局面终将过去,帝皇必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