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未眠
观前提醒：本文为架空民国向设定，如雷避
“你他妈唬老子呢！说好的人呢！”
坐在椅子上的人被男人粗暴地提起衣领扯到一旁，重重摁在墙上，男人手上的力气重几分，那人的脸色便白几分
“朴…朴家少爷…早在他们屠城时……”
被摁在墙上的人话还没说清楚，一阵窒息感又涌了上来，面前是双眼猩红的男人，手上的力度再次加大。
“当初说好的，你们可真会爽啊”
男人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这句话，接着就是手上再次用力，那人双眼一翻便去了。看着倒下的尸体男人的情绪并没有缓解，而是喊来手下的人处理好这一切后，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去到了刚刚那人所说的朴家。
等男人来到后，迎接他的并不是那年气派的大户人家，而是一片早被战火洗礼过的废墟，剩下的不过就是些残垣断壁，还有那棵在战火中奇迹般活下来的梧桐树。
“金长官”
少年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可当金泰亨抬起头看向四周时却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可那声“金长官”切实就在耳畔，他好像离他就几步的距离。
"小乖…别和我玩捉迷藏了，都是小孩子的把戏”
金泰亨低声自语，抬脚走近那片废墟内。院子里的陈设似乎都还在，他好像看见那时，大晚上从家里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一热就往朴家走，看了眼门口便绕到侧边翻墙上去，无意间碰见朴家小少爷正坐在院子里那棵梧桐树下品茶。
“金长官还有私闯民宅的爱好？”
“朴少爷这是什么话”
“您现在这副模样来朴家又是什么样？”
“我……”
想到这金泰亨不禁笑出声，他越过地上的砖块，来到那棵梧桐树底下找了个地坐下，闭上眼将头靠在了树干上，回想着以前和那位小少爷的点滴。
“金长官，屋外冷，为何不进屋”
许久，金泰亨似乎感觉眼前一黑，应该是有人挡在了他面前，于是他睁开眼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结果一睁眼却看见了那早已消失的人。
“金长官似乎见到我很惊讶？”
眼前的少年打开折扇遮住半脸，但却遮不住那双含笑的眉眼。
“你……”
看着少年的笑颜，金泰亨一瞬间感觉自己身处于梦境中，他伸出手想要去抓住面前少年的衣衫，可又担心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伸出一半的手就这样顿在了空中。
“跟我去屋里坐坐，暖和”
少年收起了折扇，伸出手拉住了金泰亨悬在空中的手，一用力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还顺手帮人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手里温热的触感和衣衫被拍打的感觉告诉金泰亨这一切不是梦境，就在少年收回手时，金泰亨一把将人拉过抱入怀中，少年也不反抗，任由他抱着。
“金长官这是想我了？”
金泰亨没有回答他，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又紧了紧。许久，少年低声笑了笑，抬手在金泰亨头上揉了揉。
“跟我走吧”
“……好，我们一起走”
这次绝对不会分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发现朴家废墟里那棵梧桐树下坐着个男人，嘴角的鲜血已经凝固，身上的衣衫也有几处划口可见皮肉，男人早已没了气息，但他的脸上却有着淡淡的笑意。
『朴家早在屠城时被灭门了啊』
……………………………………………………
“少爷，您身子不好，外面风大，先进屋吧”
乡下的某座小屋院内，一名男子披着大衣正站在院里，他看向远处的天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身边的仆人劝他回屋内的话也没听见。
“少爷，我知道您在等，但是要注意身体啊”
一旁的仆人见男人不回话，又开口说了句，这回男人不再沉默。
“我知道，但是我想等”
那个在多年前闯入他生活里的小兔子，在前段时间以书信告诉自己，他被派了出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从那以后，他便用自己仅剩下的能力去追踪他的消息，但也只是寥寥几句话。
“可是……”
仆人还是想再劝说，但却被一阵推门声打断，是男人派去追踪的人回来了，但看样子表情并不是很好，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
“有消息了？”
男人见状眼里多了一丝希望，但接下来手下说的话却让他的心凉了半截
“少爷……田先生……牺牲了”
“这是我捡到的”
男人看着手下递过来的竹制书签，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来。
他喜欢看书，于是他便在他生辰时亲手做了这样一个物件给他送去。
“哥自己做的吗？真好看”
“谢谢哥，我会一直带着的”
“为什么？嗯……我把它当成哥给的护身符了”
少年的话在脑海中闪现，男人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向后倒了过去。
“少爷！”
“玧其！”
这一幕正巧被出屋的闵老爷看见，老人赶紧喊来人把自己儿子抬进屋内，还去请了医生过来。
闵玧其这一昏便是好几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屋内，有些许破旧的天花板提醒他这才是现实。
“原来……做了个梦”
原来那个男孩并没有活下来，并没有来找自己，并没有同少年时那样，翻墙来寻自己，说要带自己出去开开眼。
闵玧其艰难抬起手，在自己枕头边摸索着，很快便抓到了一根长条状的物品。
是那个书签，当时的闵玧其因为听到消息后昏倒，并没有仔细去看，现在他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书签，发现上面沾满了血迹，在书签右上角还留着一个孔洞，看上去像是子弹穿过的痕迹。
“少爷！你醒了！”
来看闵玧其情况的仆人一进门就看见闵玧其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发呆，心里大喜，连忙出去喊自家老爷。
而床上的闵玧其抬眼看了眼那仆人跑出去的背影，又将视线移回了手上。修长的手指在竹制书签上拂过，粗糙的质感有些扎手，但闵玧其似乎是忽略了这点，就连书签上的倒刺将手指刺破也毫无知觉。
后来听闻闵玧其醒来的闵老爷赶过来，还让手下的人煎了药送过来，但闵玧其看着送来的药一言不发，也没有想喝下去的意思，为此还和闵老爷吵了一架。
“你出去”
“我是你爹，你个不孝子”
“出去”
一阵摔门声后屋内重回寂静，闵玧其就这样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微微起伏的被褥是这里唯一能证明他还活着的证据。
但闵家少爷还是没能熬过那个秋天，在他走的那天，手里还紧紧抓着那个书签，下人们想把它取出来都没法将闵玧其的手掰开。
在合上眼的那一瞬间，闵玧其想，他终于可以去找他的小雪兔了吧，到时候再重新把这个书签送给他。
『田柾国，你有东西落在我这了』
……………………………………………………
在一切平息之后，再一次踏入那也曾歌舞升平的楼内，迎接他的早已不是那热情的小二，而是一堆冰冷的框架。
他曾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时，在门口和一个小鬼头撞了满怀，后来在那人的院子里见到了那个小鬼头，当着那人的面和人家拌嘴，结果被寻多大人了还和小孩子置气。
想到这金南俊不禁低头笑出声来，是啊，当时的一切还是那么美好，自己闲来无事就来这里听听曲儿，或者……去后院和他讨一壶茶，他一直都不会介意自己这样。
“你怎么又来了，平日里都无事吗”
“让他们自己训了，就想来找哥讨壶茶喝喝”
金南俊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面的小院子，在院子里种着一棵海棠树，但它原本的繁华早在战火中消逝。而在那棵海棠树旁立着一块石碑，不知道是这几天天气过于潮湿的原因，石碑底下已经有些青苔冒了头。
金南俊径直走到石碑旁坐下，也不顾泥土污了军服，靠着石碑自顾自说起话来。
“哥，我把他们都解决了，看我是不是很厉害”
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小骄傲，若是平时一定会有人先瞥他一眼，然后忍着笑意附和道：嗯，我们金长官最厉害了。
可是现在并没有人会这样附和他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这点，男人刚才上扬的嘴角一点点扯平，脸上骄傲的神色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嘲讽。
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在他倒在自己面前，又在自己怀里断了气时，手握军权的他又能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合上眼。
“哥，那些欺负你的人我都解决了”
“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对不起，我没能帮你守护好这”
金南俊抬起右手搭在石碑上，只不过动作一不小心有些大，又将还未恢复的伤口再次撕裂，很快肩膀上就出现了一块殷红，疼痛感让金南俊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一手搭着石碑仰起头，金南俊这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天，在战场上久居的他眼里的天空，有的只是一片灰色，有时候还要担心敌军的飞机空袭，不过好在，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哥，你不是喜欢海棠花吗”
“上次寻了一处地，那片的海棠树很多”
“有空一起去看花吧”
金南俊看着天，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一股倦意涌上来让他控制不住想合上眼，但他还在强撑着想跟那人把未说完的话说完。
“先说好，哥可别…生气”
“也别说…谢谢了”
“还有啊……”
想说的话还是没说出口，最终金南俊还是没法抵住倦意，在他合上双眼的瞬间，右手指尖汇聚的血珠滴落在石碑前的石板上，血液沿着石板上凹陷的印记蔓延。
两滴，三滴……慢慢的，石板上的凹陷印记被鲜血染满，那三个字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石板上，那是金南俊至死都怀有歉意的人，也是让金南俊将那句话藏了许久的人。
『金硕珍』
『嗯？』
『……没事』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下次你路过，人间早已无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