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如来不负卿(八)【羡忘生子】
【蓝湛——寒山寺首座,蓝涣——寒山寺住持 ,蓝启仁——寒山寺后堂】
【18年前温若寒当朝,大皇子温旭,二皇子温晁,四公主温情,六皇子温宁】
【丞相江枫眠,夫人魏紫鸢,长女江厌离,次子魏婴(实为养子),小公子江澄】
【臧色散人,魏紫鸢师姐,闺中好友,擅诡术】
【护国将军聂明玦,其子聂怀桑】
【兰陵小王爷金子轩,其堂叔户部尚书金光善】
【魏婴蓝湛后有一子思追,避雷。】
其他人物,出场时介绍。

“魏…兄长!”
“江澄?你怎么在这儿?”魏婴诧异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弟弟,仅一个小包袱随身,向来被下人前呼后拥的他是怎么独自来到姑苏的?继而狐疑地扫视着那个躲在江澄身后怯怯露出两只眼睛的少年。
“怎么?只许你游山玩水,我就不能闯荡江湖了?”满满的担心到嘴边只剩顶撞,那个让他放不下心日夜赶路的兄长,除了诧异,现在只紧紧地盯着他身后的人。泄愤似的一把拉过那少年,递到魏婴面前:“聂将军的儿子,聂怀桑,被他家里打发来诵经祈福的。”
那少年一个踉跄,即将跌倒在魏婴的怀里,魏婴皱眉的刹那微微侧了侧身,弱不禁风的少年只得伸手捞住了个胳膊,然后像烫了手一样赶紧弹开,慌慌张张地行礼:“聂…聂怀桑见过魏公子。”
魏婴后退了两步也作了个揖算作回礼,敛了疏远的神色,带上些江湖上的豪爽:“多谢聂公子一路对舍弟的照看,这家伙脾气冲,没给聂公子惹什么麻烦吧?”
聂怀桑连连摆手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江澄一声怒吼:“魏无羡!谁脾气冲了?也不想想是谁惹了麻烦!”他还想咆哮些什么,忽然瞅见那两个将他拒之门外的和尚,又被魏婴瞪了一眼才想起自己真是冒失了:“兄…兄长,我只是想看看名噪一方的寒山寺有多灵验,没想到这寒山寺的门倒是难进的很。”
“魏公子,我们不知这是您的亲眷,但是寒山寺的后堂向来非内门弟子不得涉足……”两个小沙弥对视了一眼,露出为难的神色。
魏婴向后山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转身对江澄说道:“既是来诵经祈福的,那便听从寺内主事的安排。”伸手接过江澄的行李,“走吧,先去安置。”
因香火旺盛且前来求经问佛的子弟大多非富即贵,云深的客房倒是宽敞明亮。聂怀桑带着随从去隔壁歇息,魏婴便拉着江澄盘问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就跑来姑苏?阿爹阿娘知道吗?外面很危险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聂小公子这么熟络了?”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江澄见他虽是责问却隐藏不住的担忧和急切,倒也没废话,只狠狠翻了个白眼,便将在云梦收到蓝涣消息,自己偷偷跑出来,因为没出过远门不认得路又没带够盘缠,刚好在客栈要被赶出去的时候听见聂家的下人也在询问小二云深的去路,便自报家门,央了聂小公子带着他一起的辛酸糗事尽量委婉地告诉了魏婴。
江澄虽然脾气差些,但脑子还是灵光的,开始他也并未与聂怀桑透露是去寻魏婴的,只说听闻寒山寺灵验,想给家姐求个好姻缘。后来一路见聂怀桑手无缚鸡之力胆子还小,对朋友倒是阔绰风趣也够义气,不像会算计人的,二人便渐渐熟络了。据说这个聂小公子也是个可怜的,虽是聂氏独苗,却打小没了娘,聂将军又时常征战在外,回来对他又是极为严厉,便养成了他这个胆小怕事的性子。此次也是因为聂将军回来看他功课毫无长进,又被下头姨娘告了些状,便命他去寒山寺好好为逝去的娘亲祭奠,顺带思思己过,什么时候忏悔了,知道该用功了再回来。
魏婴起初听着,觉着一切似乎都是自己多心了,可又总像哪里不对。后来听到聂怀桑的境遇,忽的又想起蓝湛来,同是亲疏缘薄,比起聂怀桑的唯唯诺诺,蓝湛倒是正气凛然,落落大方。若是…再少些隐忍,多些任性,那定是这世间最恣意的妙人吧。
江澄见他目光逐渐呆滞,托着下巴嘴角微微上扬,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魏无羡?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什么?”魏婴眨巴眨巴眼睛,“哦,怎么称呼你兄长呢,没大没小。”
“嘁,让我叫你兄长你也得有个兄长的样子啊,从小到大,闯的祸比我都多,仗着阿爹阿娘偏心你,尽让我背锅,还跟我抢莲藕排骨汤,幼稚鬼!”
说起莲藕排骨汤,魏婴的神色温柔了起来,那个先他几秒降生的姐姐,似乎遗传了父亲所有的庄重,而他则完美的继承了母亲的全部不羁,细想起来,常常都是他在闹她在笑。每当他闹得狠了,被爹娘罚跪禁食,都会有一盅鲜美的莲藕排骨汤,要么在寝室,要么在祠堂。
“姐姐……这两年可好?”
“你不在,没有烂摊子要收拾,当然好咯。”
“臭小子,好好说话。”魏婴对着江澄的胸膛狠狠地来了一拳。
“咳,亏我跋山涉水来看你,你还下这么狠手!”江澄挨了打面儿上故作生气,却对兄长身体越发强劲心下感到高兴,“近来爹娘在讨论阿姐的婚事呢,好像是那个兰陵小王爷。”
“兰陵小王爷?差点被他叔叔扫地出门那个?”魏婴皱起了眉头,这个小王爷他是听说过的。他的父亲是当朝唯一因战功显赫而册封的异性王爷,只可惜一代枭雄也难逃生老病死,封爵后没两年便去世了,只留下金子轩和他那病恹恹的娘。原本在他姑姑扶持下世袭了王位也算安稳,可当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姑姑也撒手人寰,渐渐的便被他堂叔架空了实权,只空留了个名号,“那个草包,怎么配得上我姐姐?爹娘这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婚姻之事,我也不好意思多问,好像还是因为阿姐自己欢喜吧。”江澄挠了挠头,“魏无羡,阿姐若成了亲,可就到你了。你…可有心上人?”
“我?”魏婴斜着眼睛撇了撇嘴,做出一个咔嚓的动作,“头和脖子会不会分家还不知道,哪还考虑心上人心下人的。”
“情姐姐好像,很关心你。”江澄耸拉着眼睛,几次欲言又止,终是低声说道,“阿爹向皇上告假说你下落不明要去寻子的奏折刚批下来,情姐姐就紧跟着赶到云梦了,连车驾都顾不上直接骑了送战报的快马。若不是阿娘劝阻,怕是她也要天南海北的找你了。”
“战马?皇上可真是宠爱他这个女儿。”魏婴翘起一只腿,把玩起陈情。这个温情,是他唯一接触的宫中之人。说来也奇怪,除了他还在襁褓中随父母去皇城参加了一次宫宴之后,就再没被带进宫过,即便母亲带他一起去皇城探望父亲,都要戴着面具,还不允许随意出府。只有温情和温宁姐弟二人常常会来府中同他玩耍,而爹娘也不排斥,倒是一副欣慰的模样。“你们没同她说我在寒山寺吧?”
“没有。我本来想说的,跟情姐姐有什么不能说的,”江澄摩挲着不知哪儿来的木梳,“可阿爹说情姐姐常在宫中,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安全。”轻手轻脚地揣好梳子,江澄走到魏婴身边,揽着他的肩,口吻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兄长,若是让你迎娶情姐姐,去当驸马,你可愿意?”
魏婴先是一愣,继而一巴掌拍掉江澄搭在肩上的手:“胡说什么呢臭小子,公主的婚事也是你能来开玩笑的?”
“如果呢,如果?”江澄还欲追问,只听“哒哒哒”,房门被叩响。魏婴做了个“嘘”的手势,整理了下面具,走到门前:“谁?”
“江公子,可以用午膳了。是否需要差人送到房中?”
魏婴轻轻松了口气,转头看着江澄还一副盘问的架势,“哗啦”拉开了房门:“不必劳烦了,我们这就过去用。”
说罢,二人叫上了聂怀桑,随同小沙弥一起去了斋堂。
魏婴能下山之后就没在寺中用过午膳,伤未痊愈时也都是由弟子或者蓝湛亲自将斋饭送到静室。今日也算是第一次来到斋堂,刚跨过门槛就被乌压压一片人给惊到:戴抹额的小沙弥不戴抹额的小和尚,衣色虽素质地依旧华丽的各香客,还有一眼便望见的最上头已端坐用斋的蓝启仁,蓝涣和蓝湛。
蓝湛依旧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在众人的隔阻之中,显得那样遥远而不真切。似是心意相通一般,他蓦地抬头,一下与门前傻愣着的魏婴对上了视线,目光中带着些惊讶和疑问,继而扫过他身后一样呆站着的两人,又收回到魏婴眼中。唇齿微张,迟疑了几秒,见小沙弥领他们入座,终是垂下了眼睛,沉默地低头继续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