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 周浅】星尘鲸歌（二十一）
【二十一】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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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汐蛟把从周族那边找来的影像资料、和一本厚厚的笔记交到了刚刚退烧醒来的玫瑰手里。
：“玫瑰姐，这是他们打开“水晶宫”的视频资料，这是他们私藏的生活舱里的笔记本。”
坐起身翻开本子，玫瑰直接跳到了深的笔迹出现的地方。
考虑到她看不懂海国的古文字，汐蛟特意请了位工作人员过来，耐心地逐页读给她听。
这半本笔记，记录了玫瑰离开海国后，深的一生里经历的大小事情。
他大部分时间和人鱼们生活在一起，到远海去游猎，依旧会帮着出海迷航的人指引方向。还用生活舱为有困难的人提供庇护，遇到生病的人鱼，就把他们送进医疗舱里疗养。
他也会时不时地在本子里记一段对玫瑰的思念，而那些页面里，总会夹放着一朵压得扁扁的玫瑰花。
深还认真地记录了人鱼族和海妖族联姻的经过，听到这里，玫瑰都能想到他写下这些的时候高兴的模样。
人鱼们后来也学会了医疗舱基础的使用方法，在深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经常因为虚弱而被送进医疗舱照料。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会好起来，因为那种衰竭是由于从不吃人鱼肉造成的。深那时候已经一百二十三岁，比当初渊告诉他能活的期限高出了许多。
人鱼们为此很难过，有的甚至想要提供自己的肉给他食用，被深严厉拒绝。他交代人鱼，如果自己有一天不能醒来，就把他沉到自己曾经埋葬人鱼尸骨的海沟里去。
而那里就是后来汐族所说的圣地——神佑渊。
深最后一次进入医疗舱之前，写完一篇笔记，把玫瑰的小塑像和手环都带在了身上。
那座医疗舱有一项特殊的运行机制，会在监测到舱内人员呼吸心跳停止时立即结晶，最大限度地保存身体的完整。
这是木缘星为了完整地回收在外遇难的工作人员遗体而专门开发出来的技术。
玫瑰凭借着汐府棠姑娘跟自己聊过的人鱼族史诗故事，推测着舱内结晶后发生的事。
人鱼们大约是不知道这种情况，又不懂得怎么打开封死了的舱门。眼见着深被晶体包裹住，不能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他既没有腐坏，也不再醒过来。
他们把整个医疗舱抬到了神佑渊，沉进了海沟。而口口相传的故事，就从他沉睡在水晶棺内，慢慢演变成了小海神在深海中修养，住在“水晶宫”里，庇护着神佑渊中的人鱼先祖。
笔记的最后一页里，记录着深所做的各种安排。段落的末尾处，有几处被水滴浸润过的痕迹，纤细的小字写着
：“一百年太长了，她会不会忘了我呀？”
那页里，嵌了最后一朵玫瑰花。
读完笔记，汐蛟等玫瑰悲伤的情绪缓和过来，才敢把带来的视频开启给她看。
那是实验室人员打开医疗舱的影像，深的身体在医疗舱里完好地保存下来，仿佛只是在里面安静地沉睡着。
随后舱门就被人破坏打开，凿碎晶体，把深从里面取出，拿下他的手环、和紧握着的玫瑰的小雕塑。
深的身体接触了外界后，开始明显地僵化起来，肤色也迅速苍白。到这里，玫瑰已经完全看不下去，闭上眼睛转过头，泪流满面。
汐蛟赶紧关了视频，坐到她身边：“玫瑰姐，小海神的圣体取出来不久之后就腐化了，后面你应该也不忍心看，我就说给你听吧。”
玫瑰捂着眼睛点点头，汐蛟就继续说：“他们的阶段性实验报告里说，虽然前期腐坏速度很快，但由于这个舱室的晶体封存很及时，很好地保存了里面生物的基因活性。他们完整地取出了小海神四节脊椎，这也就是后来克隆小王叔所用的组织。”
：“我知道了。”玫瑰擦了眼泪，等巨大的悲痛在心里平静下来后问：“周浅呢？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小王叔现在身体上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还在接受心理干预治疗。”汐蛟的眼神有些躲闪。
：“他还是睡不着、一直做噩梦吗？”
“他的医生说比起之前，睡眠好了很多，但还是会做噩梦。小王叔心里有疙瘩，总觉得自己是个代替品，特别是在你面前就更在意这个。他现在是我们汐族的亲王，从此和周王室没关系了，可他总会想这些都是从小海神身上得来的东西。”
玫瑰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转身准备下床。
：“玫瑰姐，你干嘛？”汐蛟见她忽然动起来问道。
：“我去看看周浅，他在哪儿？”
汐蛟立马扑上来摁住她：“哎玫瑰姐你身体才好，多休息会儿吧，再说小王叔也不在这里，我把他安排在行宫修养了，你过去有好远呢。”
玫瑰并没有停下，依旧伸手去拿床边的外套说：“我现在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可以去找他。”
汐蛟的脸变得像条可怜的青苦瓜，叽叽咕咕地跟在换衣服的玫瑰身后，不停地念叨着让她别去找周浅。在玫瑰即将走出大门的瞬间，直接冲上去抱住了她，玫瑰吓了一跳。
：“嗯？！汐蛟殿下，这是干什么？”用力地把这姑娘从身上撕下来，玫瑰觉察有些不对。
：“你不会又瞒着我什么事吧？！”
汐蛟忙摇头摆手：“不不不，绝对没有，就是…就是…”
：“你直说吧，不用顾忌。”
汐蛟不安地搓着手：“那个…其实小王叔也不是不在乎你了……你昏迷没醒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的…就是他心里难受才…”
玫瑰揉揉太阳穴：“说重点就可以了。”
：“嗯…那个…小王叔说，他今后…今后不会再见你了了。”
玫瑰听完愣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转身朝门外走。汐蛟忙不迭地跟上去问：“玫瑰姐，你这是去哪儿啊？”
一个小时以后，玫瑰和汐蛟到了安置深遗骸的地方。那是汐族王室专门为小海神腾出来的一处宫殿，现在正着手把它翻修成神殿。
从周王室那里收回的生活舱的物品也作为文物陈列在殿里，玫瑰的小雕塑则放回了深的身边。小海妖的遗骸未来会以大理石等身雕塑替代，受汐族人世代守护。
玫瑰扯下自己一搓头发，开出朵小花，放到深沉眠的合金舱上。她挠挠有些发红的头皮，面对着那座小舱，就地坐下。
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汐蛟已经忙其他事情而离开 ，玫瑰起身轻拂了合金舱，又前往了周浅所在的行宫。
管事告诉周浅玫瑰来访的时候，正直傍晚，他放下手里的餐具，越发地食不知味。
窗子外面撒进来的阳光还有些晃眼，他站起来远远望见长长的花廊那头，玫瑰伫立的人影。
她的剪影像是烫伤了周浅的眼睛，他短暂地撇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
：“让玫瑰回去吧，以后我这边都不会再见她。”带着心口的钝痛，周浅离开餐桌，快步走回了卧室。
之后的日子，每天傍晚的时候，周浅都会收到玫瑰造访的消息，和她带来的一些“小礼物”。
有她从海边捡来的贝壳、有刚看过的电影票、有周浅跟她提过的唱片、有时候是一封写着自己今天都做了些什么的小纸条。
周浅能在窗口望见长廊的尽头，玫瑰在那里或站或坐的身影，总要等到行宫的管事去通知她，周浅收下了东西，才肯动身回去。
他问过汐蛟，知道玫瑰每天上午都为木缘星调查海国历史的事情忙碌。到了下午，她就赶到深的神殿去静坐一阵，为他换一朵新鲜的玫瑰花。然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行宫，把准备给周浅的小礼物交到管事手上。
周浅也每天都把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不敢闲下来。他曾经尝试过给自己放一天假，且不说那些趁虚而入的思念和挂怀，光是想到自己的身份，都让他痛苦厌恶得连最爱的歌唱都做不到。
他那次独自跑到海岸边，坐在礁石上迎着海浪，原本要为难得的自由开口唱出的歌，最后全都变成了裹挟着海风的断断续续的悲泣。
而王室忙碌的公务可以让他不去窥探自己的内心，在外界面前，他还是那个温柔和善从容自如的周浅，甚至开始有人称他为活着的小海神。
他浑身泛起一股被抽干的疲惫，却依旧用温和的微笑回应这些好意和崇敬。
只有那些夜里帮他入眠的药物，和醒来时枕头上没有干的泪痕默默地提示着，他痛恨自己身上的一切。
而玫瑰每天傍晚的造访，让周浅分散了些注意力，也养成了无论如何忙碌，都要在晚饭前赶回行宫用餐的习惯。
有一回他因为抽不开身而深夜才返回行宫，在夜色里望见玫瑰等在花廊下的身影时，只能刻意绕开她，逃似的回到寝殿。
管事那天还是把她的小礼物送到了自己手上，周浅望着窗外面玫瑰站起身离开的样子，红着眼睛拼命忍住那股想要冲出去的冲动，自此再也没有晚归。
他反复地看玫瑰写给他的那些传话的小纸条。看看她今天都做了些什么，遇到的人、遇到的事、看她字里行间都没有提，却总能被感受到的关怀。
这些简短的字条，缓解了周浅入睡前抑郁的情绪。他把它们都收起来，放在床头的抽屉里，和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礼物一起，像是守护着他的一份力量。
一个多月的时间，周浅渐渐习惯和接受了这样的生活，甚至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也不再有什么奢求了。
直到看见今天装小礼物盒子里，出现的是那滴琥珀项链的时候，他才彻底地惊醒。
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他拉住亲自来送信的汐蛟问
：“怎么回事？她为什么把这个还给我了？！”周浅的耳尖都因为突然的激动而泛红。
汐蛟一张脸愁得没办法，对他说：“小王叔，鸢尾大使他们在海国的外交和调查任务都完成了，过两天扶桑木号就要起航回去。”
像是把尖刀剜进了心窝，周浅脸上的痛苦看得汐蛟心生不忍。
：“玫瑰…也要回去了是不是？”
：“木缘星军方查清楚了历史问题，现在他们撤销了玫瑰姐身上的处分，要为她恢复少将职位。今天她就是去扶桑木办理各种流程。”
周浅把那颗琥珀紧捏在手心。
：“小王叔，我本来是来给你递请柬的 ，明天汐族王室会邀请木缘星友人和渊族王室一起参加我还王太女之位给我阿姐的典礼，玫瑰姐也会参加。”
汐蛟坐下来说：“她今天来不了，就让我帮着送东西。也让我问问小王叔，在走之前，你愿不愿意见见她？她还有重要的东西要还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