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47)【花怜】
不知是过了多久,谢怜体内膨胀开的法力与燥意才逐渐被压下。
花城微微起身,分了唇,一手将谢怜微敞的领口拢好了,眉间微蹙,目光沉沉,轻声道:“殿下,没事了。”
谢怜微睁着眼,愣神看着眼前人俊意逼人的面庞,眼角方才因燥热堆积的泪缓缓淌下,哑声道:“……嗯,没事了。”
花城扶着他坐起,与此同时,木门一开,姜常情从外探了头,确定二人结束了方才那般的亲亲我我后,这才仿佛获得赦免一般松了口气,推门进来:“呼,真是……”
话方说了半句,他便眼眸一睁,甩手将那盛过圣水的瓷碗丢至半空。一瞬间,那口碗发出一声巨响,当即爆裂成一堆残破的碎片,飞溅开来!
若非他扔得及时,现在怕是双手都要血淋淋的了。
姜常情惊骇地看着一地碎片,又抬头看向花城。
红衣鬼王直直凝视着他,眼中迸发的怒火与狠意如此露骨张扬,五指微收,骨节发出一阵微响。
室内死寂了一瞬,花城先开了口:“你最好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
他右眼遮了眼罩,本应是可以化去部分锐意的,但看现在情形,怕是再没有人投来的视线能像他那般令人胆寒了。
姜常情只觉脊背一凉,赶忙摆手:“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是吗,我还当真不信。”花城抬了眼,直直凝视着他,“假如这圣水的制作一直是你操控把持,眼下这情形,你觉得你脱得了嫌疑吗?”
姜常情五指插入发间,随意抓了几下:“可是你看,方才他只喝了半碗不到,我可是喝了整整一碗呢,我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谢怜有些虚弱,坐着半靠在花城肩头,微转目光看着姜常情,不语。
花城道:“方才你出了门,至少也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你做很多事了。”说话间,他左眼隐隐泛上一抹血色,“制毒的人必定随身携带解药,这是公知。”
他如此步步紧逼,姜常情简直退无可退,最终就地一坐,无奈道:“那你叫人来抓我走吧,把我带去审问一番。”他看了谢怜一眼,又道,“虽说是我考虑不周害得花公子……咳,但我当真什么也没做。”
“姜……咳、姜老板,”谢怜转首看向他,轻声道:“敢问这圣水的制作,你一直都是亲力亲为,从未有旁人参与过吗?”
姜常情点点头:“对,一直是我操持的,不会再有第二人,而且只要圣水制成,我必定是一直在旁监管,绝对不会让人趁机往水里加什么东西。”
如此良机,他大可以说圣水的制作有第二人参与,或是存在被他人投毒的可能。反正这里一天下来人流来来往往的,若是真要一个个查过去,耗费的时间就大了,这样反而能替自己稍稍洗脱嫌疑,但是他没有。
谢怜垂了首,轻声道:“三郎。”
花城知他意思。沉了气,闭眼,再睁眼,眸中血色褪去,扶着他站了起来:“先去找间客栈,休息一下。”
姜常情赶忙举手:“我知道这附近就有一家,环境挺好的,花公子若还有些许不适,去那里疗养最好。”
谢怜朝他笑了笑:“多谢,那便有劳带路了。”
三人行至客栈,要了间房,姜常情留下一句“要是还有什么事,就找我”,便先行离开了。
看他走的方向,似乎也是在这间客栈落座。谢怜关上房门,轻舒口气,回头见花城拍了拍床榻上的巾被,抬头看他:“哥哥,坐。”
谢怜上前坐了。花城又道:“手给我。”
谢怜递了手。花城一手捧着他的手背,另一手两指搭上他的腕,开始诊脉。
吸血鬼没有人类那般温热的体温,因而这两指是微凉的。鬼王暗含劲力的手富有攻击性,作战时能执掌弯刀甩出漂亮的银花,也能徒手碾碎敌人的头颅,像这般温情款款地捧着人的手诊脉,微显突兀,但也甚是好看。
谢怜看着二人相叠的手,又抬眼看他:“三郎?”
花城一直是微蹙着眉,良久,舒展开,随即撤了手:“哥哥别担心,体内没有毒素。”
腕子上还留有些许残凉,谢怜一手握着腕活动两下,眨了眨眼:“啊?哦,没有就好。”
事实上,他本也没怎么在意那半碗圣水是不是有毒,以前比这更厉害的毒他都受过,还不是活下来了,可花城却一直惦记着,非要亲自检查了才放心。
谢怜抱臂沉思一瞬,道:“我觉得,那圣水不像是毒。”
花城道:“怎么说?”
谢怜道:“方才我饮下那圣水后,调息灵力便是想一验是否为毒。若为毒,即便是剧毒,也应当是先有些许症状,再是逐渐严重,这样我便能及时将毒素退出体外,可方才……咳。”
可方才,那股汹涌燥意却是来势汹汹,完全没有任何前奏,打得人措手不及,甚至还让他思绪混乱,见了花城就抱,仿佛离了他自己便不能活了似的……
他没好意思说,花城也没点明,只道:“即便那水可能不是毒,也绝对有问题。”
谢怜不置可否,蓦地想起一事,腰间抽出芳心,道:“说起来,我每次症状复发,都要麻烦三郎……所以我想了个办法。”
只要在浑身燥热时放放血,岂不是方便很多?而且还能避免尴尬。谢怜点点头,暗自肯定这是个好主意。
花城一震,眸光一沉,制了他的腕子:“不行!”
谢怜一惊,空着的手摆了摆,温声道:“别怕,人的筋脉血骨我都清楚的,绝对不会割在危险的地方。你看,比如这里……”
他做势要上手,却听对面传出一声怒喝:“这与你清不清楚有何干系?!把剑放下!”
听这一声,谢怜手一松,剑直指入地。
看了眼芳心剑柄,谢怜愣了半晌,抬头看向花城:“三郎……”
红衣鬼王眼中血意鲜明,迸发着雪亮的光,脸色很是不好看,带着怒意与些许煞气,却不是带有杀意的怒火,反倒一眼便能看出,他伤心了。
仿佛意识到自己口气重了,他表情微松,手却是没放开,拉着谢怜离芳心剑远了些,仍道:“不行。”
他垂了头,发丝掩映间,血色的眼失了光彩。
谢怜将手轻轻附上他的手,赶忙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本想着是可以不用让你担心才这么做的,没想到适得其反了。”
花城不语,谢怜继续道:“三郎愿意在一次次危急的时候出手帮我,我很开心,但是次数多了,我便越发感觉,过于麻烦你了。”他揉了揉眉心,“你我……非亲非故的,哪能这么逾矩呀?”
“没关系。”
花城转向他,眼中血色已然褪去,承载着数不尽的内容:“不论是否逾矩,都没关系。”
仿佛被那眸光中的热度吸引一般,谢怜凝视着他,便听花城又道:“只要你有什么问题,来找我便可,不用在意是否会麻烦我。”
谢怜轻声道:“我……”
花城目光中的灼意仿佛逼近他一般:“我生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朋友,一直都是我一人。我不知亲情与友情是什么样的,那些对于我,从来都是遥远的,但我从未觉得孤独。”
“殿下,你是我的亲上至亲。”
谢怜睁大了眼,花城道:“你无需在意自己碰到的麻烦是否会给我造成困扰,只要是你想,我便会去做。更不必说'谢谢'或是'对不起',我们之间,不需要那么多规矩。”
他将插入地面的剑拔出,收回了谢怜腰间剑鞘内:“若哥哥只是因为害怕给我带来麻烦而选择伤害自己,我会生气的。”
还有什么话可以回应的吗?
没有了。
谢怜垂了头,浅笑着伸了手,轻轻抱住他。
花城愣怔片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抱歉,我说的有些夸大了,我的意思是……”
谢怜抓紧了他肩部的红衣:“不用。”
他并未抬头,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道:“三郎说过的,你我之间,'谢谢'和'对不起',就不必多说了。”
他不敢抬头看花城此时的表情,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要在他面前落泪了。
亲上至亲,胜似亲人,超出至亲。
多好的称呼啊。
两人抱了许久,待到谢怜心情渐渐平定,从花城怀中撤出,便突然想起一事:“说起来,三郎,我想去审查司看看那些因毒而死的人。若是能知道他们中毒时的症状,大概可以理清一些线索。”他一手抵着下颌,思考道,“但若是没有审查司理事的执掌亲印,外人便不可随意进入,这倒有些麻烦了。”
而且,要是让审查司的人知道有外人要来干涉案件,不把自己赶出来就算客气了。
花城却是眨了眨眼,笑眯眯地道:“不需要那种东西,哥哥要去,直接去便可了。”
谢怜疑惑看他:“不需要?为何?”
花城笑而不答。

好久没更了,不知道文笔有没有下降
城主迟到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