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小路和一之濑的番外之一：恋爱、动画与柏拉图
时间设定：跨年级考试（12卷）结束、帆波初步了解了绫小路的身世之后，文化祭之前——这里绫小路还只是抱着“恋爱教科书”的想法在和帆波交往，并没有真正地喜欢上对方。
恋爱，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为了更好地了解恋爱，以及恋爱中女孩子（帆波）的心思，在日和的推荐下，我向图书馆借了好几本由女性作家所写的恋爱小说。
该说是经久不衰的套路呢，还是应该用必备的王道情节来称呼呢？
徘徊不定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一步步地试探着自己和对方的心意，在机缘巧合亦或重重试炼之下终于共克难关、修成正果。
可惜的是，这种书本上的剧情我不曾体验过，
毕竟那时只是抱着了解何为恋爱的想法才向帆波告白的啊。
帆波在2年级，不，整个学校中都是最受欢迎的女孩子，但她在我们交往后总是会毫不顾忌地在人前展露出对我的好感，
要问她是在向其他人宣示占有，还是单纯太过天然的话，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答案应该是后者。
虽然帆波的行为无时无刻不在给人以安心感，但对于想要全面学习何为恋爱的我来说，丧失了互相试探情节的我的恋爱因为少了对应的纠结、酸楚、喜悦是先天不足的。
果然，在各种意义上，人总是这么贪心。
不过现在让我感到无从下手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恋爱之后的两个人该如何相处呢？
抱着寻求启发的想法把床头柜上厚厚一摞的小说翻了一遍又一遍，依然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分享每天的日常吗？但我和帆波的日常并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接点的东西，而且老实说，我对每天重复这种琐碎的话题也不是太感兴趣；
闲聊各自的兴趣爱好吗？但这种事情应该是消耗品吧，并不是什么可持续的方案，此外我也不认为不善交际的我和完美JK能有什么共同的爱好。
做一些有纪念意义的事？虽然小说中总会有各种各样可以称得上是日常的情节，但在我看来，那和真正的日常相比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一段距离，
毕竟，没有情侣会每天都去电影院、游泳馆、游乐园。
得益于白色房间的教育，我自诩也读了不少的书籍，但从中连获得启发都做不到，这还是第一次。
一瞬之间本能地想要痛斥这些作品的虚伪，但站在作者的角度想想，这也只能是无奈之举，
剧情最的精彩的部分往往集中在心与心相互靠近的过程，而至于恋爱后真正的、确实需要去面对的、每一天都要度过的日常，则平平无奇到无处落笔。
正当我还在困惑于如何为这份平凡的日常来编制意义之网，简言之，如何和帆波共度周末的时候，这位对我的苦恼毫不知情的女主角于周六的上午突然按响了我房间的门铃。
[来一起看动画片吧！] 身着便服的她向我摇晃着展示左手中的蓝光碟。
[诶？]
对帆波的举动很是不解，但我还是主动接下了她右手拎着的一大包零食。
[谢啦~]
感受着一直以来都十分元气的帆波的声线，
比平常要兴奋很多啊，看来她真的很期待，
虽然不妨和以往一样，把这当作一种新奇的经历来加以体验，但…
[话说回来，为什么会是动画？帆波不是更喜欢看电影和连续剧的嘛？]
[最开始是想看电影的啦，但那样的话一般也就2个小时吧？总觉得时间太过短暂了呢。在烦恼的时候，朝比奈学姐就向我热情地推荐了她珍藏的这部片子，说着“虽然是3年前的动画，但非常有意思”]
帆波一边开拆着带来的零食，一边解答着我内心的疑问。
可乐、薯片、竹笋山脉、甜甜圈、果冻、罐头、冰淇淋……
她还真买了不少啊。
[“psychopath”么？很微妙的名字啊] 我看向帆波手中的碟片。
[嗯嗯，一共有22集，这样的话就可以一起看上一天了呢！而且听朝比奈学姐的介绍，感觉会是清隆也感兴趣的剧情。]
[那我就期待一下喽]
这么说着，我把碟片插进了电脑的读盘器中。
……
Ps：我国翻译为“心理测量者”，是13年春天完结的动画。绫小路15年入学的，所以时间是3年前。
来自百度百科的剧情简介：在人类的心理状态和性格倾向都能被数值化的未来。所有的感情、欲望、社会病态心理倾向等全部被“西比拉系统”记录并管理，大众以“好的人生”作为目标，竭力于数值性地实现它。
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已经被升级和联网到一体，通过监视人类的色相浑浊程度和声音、视频等信息用来计算人类的每个心理状态和个性倾向所衡量的值，通称：（即片名：心理测量者PSYCHO-PASS），它被用作判定人们的思想应有PSYCHO-PASS状态、个人精神本身。通过计算这些数值，系统可以自主断定一个人最理想的工作，感情，心理压力，甚至犯罪意图。
因此，为让大众达到“理想的人生”这个指标，人们实现这些数值就变得非常积极。然而，有关犯罪的数值，也就是“犯罪指数”也会被测量，当然犯罪者亦是如此。因此，人们需要不断地保证自己的指数在正常范围，否则会被系统认为是潜在犯，将会被"矫正"。
……
与他人一同认真地看一部动画还是第一次的事情，不过没想到，一开始就是激烈的犯罪剧情啊。
偷瞄了一眼身旁目不转睛盯着屏幕的帆波，
从她呼吸的起伏来看，应该是对于罪犯的暴行无法接受并感到气愤吧，
但尽管如此，她也并没有把自己的视线从这些被评定为15禁也不奇怪的画面移开一丝一毫，
无时无刻不在张扬着自己的正义感，真是坚强且单纯的孩子。
[没想到朝比奈学姐会推荐这种类型的动画啊。] 第一集结束，帆波稍稍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我倒感觉朝比奈学姐就是会热衷于这种作品的人，
收起了略微有些失礼的想法，我向帆波确认：
[这样的话要继续吗？]
[啊，清隆你误会啦，我只是一时没有心理准备而已。继续看吧，而且世界观也很有意思呢。]
确实，如果人的犯罪心理完全可以被测量的话，现代国家的法制或许会完全变革也说不定，
就像19世纪中期20世纪初的那些思想家提案的一样。
……
与存在着激烈剧情的第一集相对，第二集则平淡了许多，
帆波也不自觉地打开了零食的包装袋，开始吃了起来。
[呐，清隆是蘑菇派还是竹笋派？]
[都好吧，看帆波的样子是更喜欢竹笋？]
[嗯嗯，因为饼干和巧克力的比例更为均匀嘛。清隆要不要尝一下？]
成长于白色房间的缘故，似乎好久都没有在正餐时间外吃零食了，
既然如此，尝一下也不错。
这么想着，我将一个蘑菇状的巧克力放入口中。
早就听说女生喜欢吃甜的东西，看来确实是这样。
[啊，清隆也尝尝竹笋！]
注意到了我举动背后的缘由，帆波拿起了本就剩余不多的竹笋状巧克力向我喂了过来。
既然是来自她的好意，我也没有任何在这里将其浪费的道理。
[感觉怎么样？] 之前还是毫不畏惧地看着犯罪场景的帆波现在却因为向我分享她中意的零食而变得有些胆怯。
[嗯，很好吃哦，难怪帆波这么喜欢。]
[嘿嘿…那我们继续看吧。]
……
在前几集的铺垫之后，随着反派槙岛圣护和主角的正式照面，剧情也开始渐渐地走上了主线。
如果说槙岛圣护是邪恶的破坏者的话，那么男主角狡啮慎也则是正义的颠覆者，女主角常守朱则是正义的守序者吧，
三人定位已逐渐明晰的现在，作者会如何安排后续的剧情呢？
我看向身旁的帆波，她桌上的零食正随着剧集的发展而成比例地减少着，在剧情进展到一半的时候，零食也刚好还剩下一半。
一般来讲，零食都会消耗的更快一些吧？
真是令人叹服的才能。
……
在天色渐晚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完了这部动画。
在那之后，帆波站了起来作了作伸展运动，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并时不时发出可爱的声音。
[清隆觉得这部动画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没想到会是这种开放式结局。]
[不是的哦清隆，这种改编自小说或漫画的动画都不会在第一季把所有剧情展示完毕的，制作成本是一方面，刺激大家好奇后续剧情从而去买小说或漫画又是另一方面……] 帆波向我介绍着我不知道的知识。
[原来如此。]
[清隆还真是缺乏常识呢]
[所以才需要帆波大人的帮助啊，没了帆波大人的拯救，我这种与社会脱轨的青年可是会被时代抛弃的。]
我用着小说里男主角常见的话语风格来回应着帆波的玩笑。
[嘿嘿，那是，再多夸奖我也可以哦。]
帆波看上去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样就可以了吧，
在心中记下了我刚才的话语以及她对此的反应后，我向帆波问道：
[帆波觉得呢？朝比奈学姐推荐的动画怎么样？]
[嗯…最有趣的肯定是世界观部分了吧，毕竟由系统来测定人们的犯罪系数以及安排大家的人生什么的，以现在的科技来看应该是无法想象的吧？但是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
[嗯，好像最近读过的书里有类似的描述。啊，想起来了！虽然作品描述了未来的社会结构，但总觉得十分符合古希腊时期柏拉图先生的社会愿景呢。]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名字，我久违地提起了从未在这所学校中产生过的兴趣。
虽然经常和日和谈论有关书本的话题，但基本都是一些文学上的内容，
没想到帆波会在这里提及柏拉图。
[帆波可以详细地说一下吗？]
[嗯…比如说柏拉图认为大多数人无法获得对“理念”的洞见，所以就需要那些富有德性的有知识的少数人来引领大家，对应到这部动画里就是西比拉系统的存在。西比拉系统凭借着自身高超的计算能力来指引日本的百姓，也正因如此，动画中的日本才能总体上呈现出无比繁荣的景象吧。不过我个人的看法的话，就和女主角常守朱所主张的一样，西比拉系统也无法在道德上正当地判定大家的幸福究竟为何吧？]
面对给出了我意料外答案的帆波，我也起了认真回答她的想法。
[这其实取决于“正当”的标准是什么，用我们一直以来接受的“自由主义”思想来看的话，西比拉系统当然是不正当的。但是在柏拉图那里，只有拥有知识和美德的人才能真正知晓何为幸福。]
见帆波还是半懂不懂的样子，我把手指向了现已空空如也的零食袋：
[比方说，吃这些零食让帆波很幸福对吧。]
[嗯，是很幸福没错…]
[但这种幸福在有知识和美德的人看来会是肤浅的，因为吃得再快乐，也只是一时的满足对吧？很多人往往会放纵自己的欲望，追求着他们所认为的快乐之事，但这在有知识和美德的人看来，相对于过上拥有美德和善的生活而言，这种快乐只是肤浅的。用在柏拉图之后的思想家伊壁鸠鲁的话来说，是“厌足状态下的麻醉般的狂喜”。]
[所谓欲望得到满足后的空虚感呢…也就是说，如何界定幸福本身会影响着我们对西比拉系统的看法。]
见我点了点头，帆波继续说着她的见解：
[啊，和柏拉图先生的观点的相似之处不仅如此哦，他还认为，只有当每个人都从事最适合自己的工作，并且所有社会职能都得到最好的发挥时，社会才会合乎正义。]
[不过不同于柏拉图的“通过教育不断淘汰”，西比拉系统则是通过庞大的计算能力来专断地实现这一点呢。] 我补充道。
[是的是的！还有中间有关音乐那一集，柏拉图也认为艺术家需要受到哲学家的理智指导，庸俗的艺术应该被舍弃，只有能够提高人们对“理念”的洞见的音乐才应该被保留。动画中也存在着西比拉认可和不认可的音乐对吧？潜台词似乎是在说，被认可的音乐会澄澈人们的心灵，而那些不被认可的音乐则只会让人们的色相更加浑浊……]
[这么说来，帆波喜欢的歌手没准会被关进设施也说不定呢。] 不自觉地，我同帆波开着玩笑。
[就算清隆喜欢的是贝多芬也不能幸免哦？我认为以反抗命运为主题的音乐在那个时代是不会受到认可的。] 帆波则是敏锐地回击。
[不过话说回来，帆波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容的？课本上应该也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柏拉图的观点吧。]
[那个…因为…我说了你不许笑哦！]
在我的好奇的询问下，刚才还伶牙俐齿的帆波突然变得不善言辞了起来。
[我保证不笑。]
[因为清隆有着远超高中生的成熟，所以我时常会觉得，如果在交往后只是聊一些日常的话题的话，清隆可能会感到厌烦什么的…抱着想要能尽可能地跟上清隆思维的想法，我就去图书室借了有关哲学的书，其实我的理解也只是半吊子呢，毕竟老师还是推荐我先从哲学史开始读起。]
[这样。]
[所以…刚才的那些只是很幼稚的观点，而且我也只是第一次看这部动画，所以肯定会有很多遗漏的地方。]
帆波并没有因为她的现学现卖而流露出任何自满，相反，她因为忐忑而稍稍低下了头，就像一个等待成绩发表的学生一样。
为了消除这份不安，我轻轻地摸了摸帆波的头，以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安抚着她：
[我觉得帆波已经很棒了哦，发现了很多我没注意到的地方，不如说我也在刚才的谈话中学到了很多呢。而且愿意去主动体察我的心思并付诸行动这一点真的非常感谢。]
[真的嘛…？]
[嗯，真的。]
面对我的夸奖，帆波不好意思地把脸埋进了我的胸膛，
随后，她有些怯懦地指了指我的床头柜上的那摞恋爱小说。
[那个…我也为清隆愿意去认真对待这份关系而十分开心。]
尽管已经结成情侣，但我和帆波也在毫无疑问地通过互相试探而接近着彼此，
对方会喜欢什么呢？
对方会期盼什么呢？
对方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这么说来，那些恋爱小说中的剧情，我也在确实地经历着、体验着，
而且，即便是平凡无奇的日常，在帆波的这份心意的点缀下，也一定会变得与众不同吧？
不自觉间，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嘴角在微微上扬。
不过既然帆波不许我笑的话，还是不要把这份不起眼的喜悦用言语表达出来了，
低头望向依然把脸埋在我胸口的帆波，我如是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