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晨宇水仙】家园：复生（下）（末日/丧尸）
原本立风并不知道十辰于为什么说自己是“有生命力的丧尸”“天生就是他们的首领”，可第一次在前线参与了一场战争后，他好像明白了。 有立风在，只要他想，方圆十公里内受伤的丧尸几乎能瞬间恢复。包括十辰于在内的所有丧尸对他都有一种骨子里的服从，他只需要动一动意念就可以操控所有丧尸的行动。那感觉如臂使指，他飘在半空中，像在下一盘摧枯拉朽的棋。 “这些食物足够我们吃很久了，有我在，大家也不会饿得那么快。”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十辰于，“我们撤退吧？” 他身上的王者风范已经初见端倪，虽然是在征询，语气里还是或多或少地带上些不可置疑的意味。好在十辰于并没有任何反对，而是立刻落实，指挥大军带着食物开始后撤。 立风最后看了一眼血流成河的战场。一个长发男人站在最前线，身上扛着脱力的战友，正与他对视着。 那男人的目光里，带着震惊、不解、悲伤、激动甚至欣喜等等等等复杂的情绪，穿过战场的风沙和血气，直直烫在他身上。立风心底一颤，这男人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从前……认识他吗？ “别看了。” 壳哥虚弱地靠在海鸥肩上，摇摇欲坠的，像要休克了的样子。海鸥背起他，什么也没说，回基地的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 “我一定是看错了，”他喃喃，语气逐渐变得肯定，“我一定是看错了。” “……你没有。”壳哥喘着气，“就是他。”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居高临下带领着丧尸大军的，不再是先前的寸头丧尸，而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故人——华立风。 那寸头丧尸跟在他身侧，仍然履行着指挥的职责。立风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话，只偶尔问一些问题，更多时间甚至在闭目养神。可那些丧尸今日却勇猛得过分，人类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在他们身上留下实质性的创伤，只能徒劳地抵抗。 他们几乎以为人类要就此彻底灭绝了，在这绝望之际，丧尸大军却突然开始撤退；似乎是华立风下的命令，竟无一只丧尸违抗。 大家都明白发生了什么，即使无人愿意相信——曾经带领大家生存的Mars创始人现在成了丧尸的首领，想要人类灭绝也只是分分钟的事；而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与之对抗的可能。 整个基地都陷入一片低气压中。壳哥小声嘟囔了一句“当初就该让我一把火把他烧干净”，然后被卷儿掐了一把，立刻噤声了。海鸥不断重复“他是在变异时失忆了”，不愿相信立风是真想要人类灭绝。 怎么可能，眼前这些人可是立风亲手在末世留下的火种。 “可是失忆了又怎么样，忘了就是忘了，他已经不是华立风了。”壳哥说。 “不，他肯定还记得我。”海鸥语气断然，“如果让他想起来，我们还有救。” “想起来？怎么想？”壳哥讽笑，“靠着你们之间那所谓的爱？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这种东西在末世里未免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靠着我们的爱，或许不能。” 海鸥突然停顿了，一字一顿有些艰难，语气却十分坚定： “但，靠着他对人类的爱，一定可以。” 经历这场大战后，立风总觉得脑子乱乱的，心里十分不舒服。 那些送来的新鲜内脏他一口也没有吃，虽然不至于犯恶心，却也升不起一点食欲。十辰于明白他在难受什么，没有安慰他，只是默默地陪伴。 “十辰于，我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哭得好惨好惨。” “十辰于，如果人类都吃光了，我们该怎么办？” “十辰于，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十辰于知道立风并不是真的需要他的回答，只是此时情绪十分脆弱。是的，如果立风还能流泪，此时估计早就哭花了脸——但他不能，他早已失去了这种能力。十辰于心里也闷闷地不好受，他有些僵硬的抱住立风，说： “我们都没有办法。不过，立风，如果真的有办法，那一定要靠你来完成。” 他语气温和，“立风，想想办法，救救我们吧。” 十辰于的怀抱并没有什么温暖，但那天，立风还是在他怀里躺了很久很久。 那个男人的眼神深深刻在了他脑海中。立风觉得脑子里多出了很多东西，却是模模糊糊的，他看不清。 丧尸大军的下一次侵袭，比他们预计得要晚了好久好久。 基地里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要杀出去自寻生路。海鸥没有拦他们，甚至壳哥也没有借机嘲讽，他们都知道，这次恐怕真的要完了。 剩余力量完全不够他们再抵抗一次上次那样规模的战争，壳哥红着眼睛，说大不了就燃烧生命力去杀丧尸，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海鸥只能欺骗自己说这次这么晚是因为华立风恢复了记忆，阻止了丧尸的侵袭。 这话成了大家的最后一丝希望，直到黑压压的丧尸大军再度兵临城下—— 他们还是来了，当海鸥看见空中立风冷淡的神情时，最后一丝希望终于随之破灭。 饿了许久的丧尸大军有些颓靡，战斗力略微下降，却仍然不是他们能抵挡住的。壳哥早已冲杀入阵，背上火翼拍动，如神火凤凰一般直向着立风的方向冲去。海鸥也明白，立风和十辰于是丧尸大军的核心，击杀他们是人类的最后一丝机会。所以他紧跟着壳哥腾身而起，和一只拥有火系异能的炸毛丧尸打的难分难舍。 若不是丧尸们真的快要饿死了，立风大概仍然不想再次发起战争。此刻站在空中，人类撕心裂肺的惨叫和痛哭声声入耳，大地的红色如此刺眼，那种熟悉的心痛越来越明显。这种悲伤，是什么？ 那曾让他产生熟悉感的人类正被暴走状态下的炸炸拦着，身上的伤痕一再增加，却还是执着地向自己这边冲过来。立风的眼神在不经意间和他对上，却又触电似的马上收回。那目光里的悲哀冷得吓人，他们究竟为什么这样看自己？这种遍体鳞伤也要杀了自己的执着，又是什么？ 立风并不清楚，可是他觉得，自己大概快要明白了。他脑海里那些不甚清晰的回忆正在一点点变得分明，这让他看起来有些呆滞，一时顾不上分神照顾丧尸大军；就在这个空隙，那个浴火的人类终于冲到了他面前。 “华立风——你他妈醒醒！” 那人类的声音有些尖锐，还是十辰于先反应过来，护在立风身前。立风似乎清醒了些，皱着眉头，“你……” 那人看见十辰于，最后的一点犹豫也消失了，怒吼着“去死吧”，一道烈焰瞬间烧到近前。十辰于作为一个精神系异能丧尸并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到底还是立风帮他挡下了这一下，可与那火焰接触的瞬间，立风的神色却更加茫然了。 “……壳哥！”海鸥此时终于斩杀了炸毛丧尸，也升空与十飒二人对峙。他很快转向立风，语气里像是祈求，“立风……你真的，不记得了？” 立风茫然地摇头，忽然捂着脑袋，有些痛苦似的蹲下身。壳哥趁着这个间隙一剑刺向他，却被两道光影同时挡住。 “不可！” “飒飒——” 其中一道是海鸥挥出的光幕，另一个，是十辰于。光幕只在立风贴身的近前，十辰于的头颅却被扎扎实实刺了个对穿。那剑上顷刻燃起冲天大火将他吞噬，与此同时，立风一声尖叫： “啊——” 大火被水熄灭，可已经来不及了，十辰于的大脑已经被烧毁。立风跪在那里抱着十辰于的身子，似乎是很努力地想要复活他。这当然徒劳无功，他可以复原十辰于的身体，却没办法唤醒他。立风抱着十辰于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起身。 所有丧尸在那一刻都停止了行动，立风漆黑的眼眶里，竟像是含了泪水。 “海……鸥。”他有些生涩地念。 “你……立风……” 海鸥手里的光剑消失，不顾立风手里的十辰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扑上去要抱住他。立风却没说什么，甚至退后一步，躲开了他的拥抱。 “……怎么了？立风，你不是想起来了么？我是海鸥……你难道不愿意帮助人类了？立风，这是你的梦想……” 立风打断他，摇摇头，“没时间了，听我说完吧。”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计划了很久。海鸥看见他颈上的白色花瓣正在一点点变得鲜红，失去了意识的丧尸正一只只从地面升起，而他朝思暮想的人儿就这样凌空而立，头发被风吹起，神态里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待会儿你有十分钟的时间带领空间系异能者撕裂空间，把幸存者带走。你们需要在其中躲避一天的时间，一天后，”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开口： “……一天后，欢迎回家。” 海鸥愣住了，想说什么。他想说自己做不到撕裂空间送人出去，想问立风到底是什么意思，想问这些天立风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当他对上立风决绝却柔软的眼睛，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知道，立风一定是选择了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去帮他们重建家园。所以他只能深深地望着爱人漆黑的眼睛，简短地说， “好。再见。” “再见。” 立风抱着十辰于的身体，重新闭上眼睛，立于呼啸的风中。 这是他在有了探索其他出路的想法后实验出的意外收获。他发现，丧尸的生命力虽然微乎其微，可由于身体坚韧，对有害物质的吸收能力出乎意料地好。这在当时当然是一种没什么用的发现，可当他忆起了一切，这无疑成了一种相当合适的净化方法。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很难解释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恢复记忆的，可他相当确定，是十辰于挡在他面前的巨大刺激，让他瞬间从混乱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立风和飒飒的记忆融合得十分完美，拥有了人类情绪体验的他清楚地知道，飒飒对十辰于，和立风对海鸥是一样的情感。海鸥的背影早已流星一样消失，飒飒低下头，轻轻吻上十辰于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唇。 陆地上最后一个人类也消失在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中，他没有去想海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只是沉浸地吻着十辰于。灰蒙蒙的空气和海水中似乎有些东西正在被抽离出来，再一点点进入那些丧尸体内，然后在他们身上开出一朵朵大红的山茶。 那些丧尸像是成了山茶花的养料，随着花儿盛开，一点点腐烂并消失在土壤中了。红花漫山遍野地开着，像是大地流出的血迹；天上电闪雷鸣，下了好大一场雨，是地球母亲在为自己身上惨烈的伤痕痛哭。 “山茶四季常青，花开于万物凋零之时。我最喜欢山茶花了……” 他对着怀里的十辰于，温温柔柔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颈上的白色花瓣终于全部变红了，地上的丧尸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漫山遍野的花海，艳若流云。 他并没有化成一样的山茶花，而是就那么消失在半空中。一对纯白的蝴蝶不知从哪里出现，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双宿双飞。 雨停了。天空碧蓝如洗，海天一色，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快要……撑不住了。”海鸥声音颤抖，“马上……一天就要过去。壳哥……我的位置交给你，以你对人类的热忱……” “你他妈闭嘴，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 壳哥骂骂咧咧地，声音里却带了哭腔：“你们两个一样的个人英雄主义……真他妈般配。” 海鸥有些干巴地笑笑，“是吗，我……也觉得。” 原本他们打算一起撕开空间裂缝送大家出去，可是空间系异能者实在太少太少。海鸥毅然决然地选择燃烧生命释放异能，勉强维持空间稳定一天时间。 想不到最终燃烧生命力的竟然是自己。这没什么，海鸥想。立风大概是已经死了，这是他最后交给自己的任务，说什么也要完成。 ……只是，他好像再也没机会看到立风为他们建设的新家了。他们的告别也太过简短，他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立风说。 海鸥有些遗憾地想着，把最后一名人类平安送回地球，微笑着关闭了空间裂缝。 他心甘情愿地被吞噬在时空乱流中。他坚信，在时间与空间的无数个交点里，总有那么一种可能，他与立风相遇在盛世之中。 “我想要用我余生 换夜空繁星闪耀”
“我想要张开双手 给世界一个拥抱”
“我想要祂能听到 我的心跳 哪怕多微不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