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练习】《剧终如期而至（思い通りにエンドマーク）》 09
斎藤肇 著
09
并非名侦探的我们要亲手摆平这起案件。
这对平时的我或许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可当亲身遭遇后，我却只能感叹自己是多么的平庸。所谓名侦探，也属于“超人”的一种，他们能洞悉深藏在恐怖犯罪背后的一切真相。
而当这份职责被交付到我的肩上时，我只有深深的无力感，甚至对已经发生的事都懵然无知。
不过，我大致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侦察工作是有一套方法的。我想，至少得先将事实全部整理出来才行。
首先要查明的是这栋房屋的结构，否则密室之谜将无法得到解答。
通过和宇城对话，我制作了房屋的平面图。进而再收集众人的证词，在图中标注出案发时家中人员的分布情况。
我把宇城叫到了我的那间客房，在那里绘制出了平面图。
“这么一看，真是栋不得了的房子啊。”
这是我仅有的一点感想。
“是啊，看得出房子本身的设计理念就挺扭曲的。不过那张图纸还不足以完全体现这房子的特殊性。我觉得还需要这么一张图。”
宇城撕走了一张我的报告纸，在上面画出了另外一幅图纸。原来如此，那是这栋房屋所在的岩架的平面图，尽管图形简单，但无疑是至关重要的信息。如果将案件的发生地比作孤岛，那么两张图纸就分别代表房屋和岛屿。
“不行，光有这些还是不够啊。”
我察觉到了不妥，便如此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这张图里还少了洞窟的地图。”
“对噢。”
这栋房屋还有一个特殊之处在于它是背靠岩壁而建，盖住了原本洞窟的入口。
对我们来说，那座洞窟成了一个“黑箱”。即使真凶藏匿在其中，我们也无从知晓。
甚至往歪了想，洞里盘踞着鬼怪或是潜伏着杀人魔也不无可能。
我的一切恐惧皆是因它而生。自案件发生的时刻起，那座洞窟在我心目中的意义就完全改变了。当然，我不会相信妖魔鬼怪的存在。无论多么蹊跷的案件，最终总能找出一个合理的解答。
但人类的恐惧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未知会酝酿出不安，进而演变成恐惧。
“不过那个洞四通八达的，就连这家人自己也没彻底摸清楚。”
宇城的话进一步助长了我的焦虑。
“那暂时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
他起身打算离开的姿态也令我恐慌了起来。
“你要去哪？”
宇城面色愁苦，说道：
“还有位公主需要我去保护呢。毕竟发生了这种事，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啊。”
他的温柔体贴着实令我佩服。原来这就是我不受女生待见的理由吗，事到如今，我才不禁为自己的愚笨而痛心疾首。由于思考案情太过投入，我完全忽视了美佐绪的痛苦。
不说别的，他不光性格温厚，外表俊朗，甚至还有阳刚的一面。
也难怪女生们会为他着迷。不，会被他迷住的或许不只有女生。
不过转念一想，我也肩负有自己应尽的本分。倘若宇城自封是公主身侧的骑士，能保护在场的公主免遭恶魔毒手，那么我也能以我的方式来保护她。
为达成此目的，必须抓紧每分每秒找出凶犯。与其待在公主身边苦苦等候恶魔的到来，主动出击将恶魔抓捕归案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我先是带着两张图纸走出了房间，打算将图纸和实际地点进行比对，记录下自己的发现。
我暂时没有明晰的计划，唯独想到有一个问题需要尽早调查清楚。那就是房屋周围的情况。
从图纸上可以看出，案发时，这栋房屋被彻底分隔成了两个区域，即我们几位外来的住客、保姆胤婆婆和被害人角馆夫人所在的一块，以及这个家庭的成员们所在的另一块。
但这只是一种假设，是将眼光局限于房屋内部空间所得出的结论。换言之，虽然无法通过房屋内部相互往返，但某些房间是有窗口的。只要能从窗户通向室外，或许就能证明两个区域其实是连通着的。
我自认为这是个不错的切入点。我意识到，最初试图打开走廊的大门时，我们的思维就被局限在了某道枷锁里，想当然地认为人一定是在门的对面。然而事实上，当时我们只要先去到房屋外围，就能通过窗口向房间里的人喊话，比方说犬泽先生的房间。
此外，我还握有一条胜算。昨天傍晚下了一场倾盆大雨，雨势持续到了夜里，所以地面还是潮湿的。假如有人通过窗口进出，按理说一定会留下某些痕迹。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在走廊，我和胤婆婆擦肩而过。
“没什么，就去外边转转……”
“想逃走吗？你就是杀死夫人的凶手吧。”
婆婆神情严峻，满是皱纹的眼睑之间，她浑浊的眼眸投射出的深邃目光如尖针般刺穿了我的身体。
我无言以对。是啊，不早不晚，偏在我造访家中的当天发生了案件。即使遭人怀疑，我也无力反驳。
“去吧。听说桥已经断了，反正你也跑不掉。”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将眼前这位瘦小的婆婆也当作嫌疑犯来看待。遇上这类案件，我必须去怀疑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这是无可奈何的。
经过犯案现场所在的房间时，我发现那里的门仍是打开着的。不知为何，只有明智先生一个人在，尸体似乎被搬到了其他房间。除他以外再没有任何人。——也包括尸体。
见到我，明智先生摇了几下头，随后一言不发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有事吗？”
“没什么……”
我没有予以理会。或许我本人也正受到怀疑，不过随他去吧，除了接受，我别无选择。
室外还是一如今晨的好天气，我在房屋周围踱步巡视。果然不出所料，地还是湿的。尽管有零星的杂草，但地面整体还是干净平整，如果有人曾试图翻窗来到室外，应该不可能不留下脚印。
利用高跷、绳索等手段当然也在可行范围之内，不过据我观察，并没有明显诸如此类的证据。看来可以排除通过窗户出入的可能性了。
只是，唯独一件事令我有些在意。不，注意到它的其实是明智先生。
原本他只是一心要跟在我的身后，可当走出玄关，到达外墙的拐角处时，却停住了脚步。
起初我并不怎么好奇，可当我确认过房屋周围不存在类似脚印的痕迹后，发现明智先生仍站在原地不动，于是起了疑心，便向他靠近。
“有什么问题吗？”
“是蚂蚁。”
我听得一头雾水，于是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地上的确有个蚂蚁窝。
“是蚂蚁和蝈蝈*的故事吧。”
【蚂蚁和蝈蝈：出自伊索寓言的故事。一群蚂蚁在夏季搬运食物准备过冬，而蝈蝈光顾享乐，还嘲笑蚂蚁，结果到了冬天无处觅食只能挨饿。】
蚂蚁们正趁着夏日埋头辛勤工作。他刚才就一直在看这些吗，这个姓明智的人越发让我无法理解了。
可就在下一秒，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倒也不是地上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东西，对蚂蚁来说，那是极其正常的现象。它们正齐心协力，设法将一只蝴蝶的尸骸拖进蚁穴里。
从七零八落的翅膀判断，应该是乌鸦凤蝶。深黑色的身体衬着微微泛白的地面，有种难以言喻的别样感。
仿佛是某种象征。难不成蚁穴的尽头就是那座钟乳石洞吗。我异想天开着。
“死亡总是来得这么轻易。”
明智先生突然开口说道，同时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脸上。
“要是蚂蚁也能像这样搬运人类的尸骸，也许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他口吻平淡，却语出惊人。
不过，蚂蚁是无法杀死一个人的。无论多么封闭的密室，蚂蚁应该都能钻入其中。固然也存在严丝合缝到连蚂蚁都无法出入的情况，但那与本案的案情并不相符。换作丝线粗细的东西，多半也是行得通的。可即使如此，利用蚂蚁或丝线拉上门闩并按下锁钮似乎也是无稽之谈。
如果只有门闩，那倒是存在一定的可行性，但想操控丝线按下门内的锁钮是不现实的。而当我转动门把时它却一动不动，也足以证实那扇门当时正是以上述状态被牢牢锁住。
应该是一间完美的密室。
不，完美的密室杀人案是不可能存在的，某处一定藏有能让犯人逃脱的漏洞。
思来想去，我不禁觉得在房屋外围转悠或许是本末倒置了。应该尽快解开密室杀人之谜才行。
但同时我又说服自己，应当保持最大限度的严谨，不能一门心思全扑在密室之谜上。毕竟到目前为止，我连谜题的全貌都还未掌握。
我又折返回了屋里。
明智先生也紧随我进了屋。对于他跟在我身后一事，我有种异样的感受，既心烦，又莫名地窃喜。
忽然间，我回想起一条理论。那是“捉迷藏”和“踢罐子游戏”的必胜法则。
“不论你藏得多么巧妙，也总会暴露出破绽”。——依稀记得自己曾听过这样的说法。那是因为聪明的“鬼”知道躲藏起来的人会陷入不安。即使不去主动搜寻，对方也迟早会心生忐忑，自己露出马脚。而为了消除恐慌情绪，最行之有效的策略就是时刻紧盯着“鬼”所在的地方。
眼下的案情可以套用上这条理论。——凶手害怕露出马脚，于是会密切关注“鬼”，也就是侦探的动向。
举个符合此类情况的例子吧，譬如说，罪犯正是将福尔摩斯的一举一动全都看在眼里的华生。
那么，明智先生监视着我的行为不也正是如此吗？——这句话里有个巨大的漏洞：在这起案件中，还没有确定谁才是“鬼”。
至少，我所扮演的不见得就是名侦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