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漫漫归家路（一）
承接《魔王是胜者》（序）
里昂·马赛匆匆走在勉强容纳两辆马车并行的主街道上。只有一河之隔，象征门面的青砖石道路竟有如此云泥之别。初代国王许诺的平等，甚至近在咫尺的王都范围内都没能实现。
此前通过卫兵排查站时浪费了不少时间，本来里昂盘算不暴露身份通过，没想到轮到他时，新入伍的年轻士兵竟然揪着他的长相不放，非等他亮明身份才连忙道歉。
里昂并不知道最近王都盗贼猖獗，连王室贵族都遭到了洗劫。
“真是的，同一座城市还要设关卡，这群官员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里昂低声咒骂。他刚想起来没“大度”的原谅桥上拦住不放的士兵，要是他的上司特意到神殿登门道歉，他就麻烦大发了。教会方面可是三令五申，神职人员不得私下前往贫民和工匠居住的东区。作为名义上制定规定的成员之一，里昂知法犯法，怎么样都说不过去，素来看他不顺眼的最高主教非得多给他找点麻烦不可。
“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才这么拼命。”想起脑满肥肠的最高主教，里昂咂舌作呕，都不想用猪比喻他。
等哪天受不了了，我非得亲手宰了他，然后再亡命天涯。
“里昂大人，这边这边。”
行进速度控制在正常人范围内，里昂的听觉跟着身体能力提升，远远听到一个粗重的声音正招呼自己。打眼一看，朝他用力挥手的是早上登门通知他东区互助会中另一名成员。
“您怎么现在才来啊。”等里昂走近，那人急切的问。家常打扮的中年大婶身上散发廉价的清香，似乎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化了妆。
“抱歉，路上耽误了一下。”里昂摸摸胡茬，环视四周，低声询问，“她在哪里？”
“就在……我带您过去吧。”
“有劳了。”
相较于各种场合下被贵族排斥，担任东区需要高层抛头露面工作的里昂在贫民心中有不俗的地位。其本人年轻时候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帅哥，上年纪后虽然多了些许皱纹，但没有赘肉，基本不算走形，在中年妇女中拥有相当的人气。
又走了大约两百米，里昂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地方美食餐馆的后门处，运送食材的大木头箱子里，身穿黑色修道服的少女猫一样蜷着身子，呼呼大睡，怀里还紧紧抱着酒瓶。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据说早上是饭店打工的帮厨先发现了她，以为是老鼠钻进了食物里面，没想到是个女孩。那人吓到不清。原本装在木箱里的蔬菜也让她啃了不少。
“请还跟会长说一声，这事不要张扬。”
里昂弯下腰，凑近胖大婶身侧提醒。胖大婶脸颊涨红，紧抿不合年岁羞涩的嘴唇，用力点头。
对教会成员来说，没什么比形象名声更重要。要是籍籍无名的修女宿醉，窝在货物箱子里睡一夜这种不知廉耻的事被教会成员知道，最好的结局事发配到边疆寒冷之地劳作。按里昂对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的了解，大概率会推崇进行绞刑或是火刑。
到时候非得完蛋不可——整个世界都得陪葬。
里昂伸出双臂，从木箱子里将修女抱出来，麻袋一样抗在肩膀上。
“要是找到她的帽子，请送到会长那儿，回头我会派人来取。”
修女的帽子肯定是喝醉时候丢了，不能留半点证据给保守派。
“好，好的。”
里昂寻找的这名修女尚在见习阶段，受到统一管理，修女帽为了便于区分，内侧都绣上了她们的名字缩写。之前两次她走丢，他曾经摆脱互助会帮忙寻找，他们大部分都知道修女的名字——艾夏·玛欧。
“你就不能稍微让我省点心吗？”里昂叹息，调整金发修女趴在肩头的位置，掏出魔导器传信给手下人，过来接他。
修女醒过来已是日落之后，她单手从床板上撑起身体，可能是想要下床，却不慎滚到了地板上。
“……天还没亮啊，再来杯酒吧。”开口第一句便是接着喝。
“酒还没醒啊。”
里昂端着银制的水杯走进卧室，趴在地面上的艾夏似乎还没弄清身处的时间喝地点。
“里昂？你也来喝酒啊？”
“我可没你那么大胆。”里昂无奈摇摇头。他来王都之前因为品行不端，差点被革职。知晓他往日劣迹的教会方面为了能保住颜面，禁止他出入一切娱乐场所。
“我不是跟你说，要喝酒就告诉我，我给你去买吗？”
“……一个人喝酒太没意思了。”艾夏扶着床沿坐起身来，“你真该去东区的酒馆看看，体验一下一群人喝酒的热闹场面。”
“放心，那种氛围我清楚的很。”里昂出生在贫民区，好酒的恶习以前就是在酒馆兼职时候养成的。
“那你竟然不带我去！”眼神迷离朦胧，摇摇晃晃的艾夏震惊的嗔怒。
“喝一次和喝一辈子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里昂把水杯塞到艾夏手里。
他现在的身份是除最高主教以外权力最大的三名主教之一，虽然议会日常忽略他，但是他要是发言，其他人绝不能当成是耳旁风。前勇者队伍核心成员，现在役候补的名号可不只说着好听，他要是尥蹶子不干了，现任国王舍命都得跟教会死磕。
是否能度过当前胆战心惊的时代，等待勇者出现固然重要，拥有对抗魔王经验，支援勇者的天才部队同样不可忽略。
尤其是勇者迟迟没有再度降临，国家目前和未来的统治更得靠这几名高阶冒险成员暂时维持。
顺带一提，造成现在局面的人就半瘫在里昂面前。
——没错，里昂之所以不惜冒着可能会失去后半辈子优渥生活的危险，无微不至照顾少女的原由就是，这名外表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的真实身份是，魔王。三年前一举击败勇者，实力排名跃居历代魔王顶端的人类噩梦。
在他人生最接近死亡的时刻，他们见过一面。
“怎么是水，再给我来杯酒。”
艾夏将雕刻精致纹路的银制杯子丢在地板上，吵吵着要喝酒。
自她两个月前偶然与里昂相遇后，唯一的改变就是学会了酗酒，为此她还特地花了两天功夫，将自己毒免疫的抗性中酒水部分分离出来，单独封禁。好在她还没有学会分辨酒水好坏，不然里昂这几年存的好酒肯定全都遭殃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