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在我们的酒吧里喝酒！

不管是这周剩下的日子也好，还是下周新开始的日子也好，瑞秋的脑袋都只是疼得越来越厉害了。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在谈论这些奇怪的可爱的小家伙们，这些好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出现在我们身边的小马驹们。它们出现得越来越多了，起初是上百，后来是上千，直到它们遍布这个世界的每一个国家和每一个城市，而且每天，都会有更多的小马出现在我们的世界上。

虽然很多小马们对于能拜访这个新世界似乎都非常高兴，而且对遇到的任何人都非常友好，但是，有些人也开始恐慌了。很多人都惊慌失措，就好像人类在面对从没见过的东西，遇上意想不到的事情时的该有的表现一样。而现在对我们而言，除了从没见过的东西，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外，这些小马们还能是什么呢？

末日预言者宣称这是世界末日，科学家们坚持认为这些来访是行星生态系统变化的结果。神灵，外星人，侵略，阴谋，我们所熟知的一切通通都去见了鬼，整个世界翻天覆地，人们都在为此而哭泣。理所当然，暴乱也随之而来，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了。

不过总的来说，人类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我们之中现在有了外星来客，而且他们好得简直难以置信。

就瑞秋所知道的，欧盟已经被迫召集所有成员国召开了紧急会议，包括了数十名将军，科学家，经济学家，算命师，还有稀奇古怪的一些圣贤之类的。尽管会议上的议题和具体会议内容，以及与会成员名单还有交涉对象都是高度机密，但有传言称，欧盟领导人以某种身份和这些小马的领袖进行了亲密会谈。

这个历史事件，乃是人类历史上最为重大的里程碑之一。人类现在知道自己并不孤独了。还有其他世界的存在，不同的文明，不同的技术，或者……如果你相信的话，还有不同的宇宙。而现在，他们就明明白白地存在于我们眼前了。无论是艾萨克·牛顿的科学巨著，还是伽利略·伽利雷对恒星的研究，或者是任何科学家、数学家、天文学家的任何成果，都无法掩盖这一重大事件的宏伟意义，乃至它带来的巨大影响。不管怎么样也好，人类过去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而她对此简直完全无法忍受。

那一天，她发现詹姆斯坐在他们的蒲团上，身边还有一匹雌驹的那一天，瑞秋都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小马。实际上，直到她回到自己公寓的那一天，对她而言才算是真正意外的开始。她过去从来不相信有这么一种东西存在，甚至都不相信它的存在。可现在呢？出去杂货店买瓶牛奶的路上，她的眼睛都没法清净了。

小马，各种各样的小马，颜色不同，体型也不同。其中有些头上长着角，还有些背上长着翅膀，另外还有些两样都没有，和地球土生土长的小马没啥差别的。虽然她也遇见过一两只雄驹，但除此之外的绝大多数都是雌驹。这些小马，不管是长没长角，有没有翅膀，或者是什么都没有的，全都那么温和，那么友善。实际上，它们是如此的友好，开朗，活泼，甚至还乐于助人，以至于很多原本害怕它们的人都开始改善了态度，逐渐地，开始对它们产生了好感了。这个过程很慢很慢，但却是个不容置疑的开始。

不管走到哪里，她都能看到小马和人类在交谈，在一同欢笑。还有几次，她甚至看到男人和小马就这样并肩走在一起，而且互相凝望的眼神就和她在花店里看到的一模一样。有些人就像她一样，会在一旁警惕地盯着这些成双成对的，眼睛里带着厌恶之情。但奇怪的是，却没有人专门对他们发表任何评论，或者干些别的什么事情。没有任何人去干涉过他们。

这曾经恍如噩梦的情景，或者脑筋不正常才会看到的情景，或者是世纪谜团什么的也好，现在已经清清楚楚地化为了现实。发生在她身上的遭遇，并不是这辈子可能都碰不上的稀奇事。这些小马就是真真正正存在的，至少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它们还会继续留在这里。为此，再加上她和自己计划中每个感兴趣的男生都迅速重复着见面／闹僵／拜拜的过程，瑞秋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活得这么累过。

她需要冷静下来，甩掉所有这些困扰自己的混乱和骚动。她需要一个喘息的机会，一个修整的机会。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也好，也是为了她周围的每一个人。因此，她现在才会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切尔茜一同坐在她最喜欢的偏僻小酒吧——大麦燕麦的桌位前，品尝着一杯温热的苹果酒。

说起切尔茜嘛，就大家所记得的，这个姑娘一直都那么精力旺盛，活力四射。她身材高挑，瘦削而俏皮，随时随地都能开玩笑或者讲出有趣的段子来。她很爱笑，富有斗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成为所有场合的焦点，眨眼功夫就能让郁闷的心情烟消云散。她的声音总是那么高昂而豪爽，更是诚实而直爽。她是任何一个女孩子所能梦寐以求的最好闺蜜了。

“所以，公主是吧？哇塞，换成是我的话，要是有个公主像那样从天而降掉在我腿上，我也会二话不说就把你给踹了。”

……话虽如此，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她可能有点直率过头了。

眼看着瑞秋轻声呻吟起来，切尔茜只是笑出了声，从她在酒保点的……不管是什么混合饮料也好，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咱们能不提这回事么，拜托？”瑞秋恳求道，“咱们就不能只是坐在这里，好好享受一下平静时光和饮料，不提詹姆斯，不提小马，不提……什么都别提好么？”

“公主哦。”切尔茜继续重复道，就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用空的那只手拨弄着自己短短尖尖的蓝棕色头发。“不管你怎么说詹姆斯也好，那个王八蛋还真会挑啊！”

嘬了一小口苹果酒，瑞秋从嘴里吐出一声无力的叹息。通常情况下，这种饮料可以缓解她平日的紧张情绪，让她能安心闭上眼睛，露出微笑，享受着味蕾上苹果和肉桂的芬芳，让整个身体都温暖起来。但今天好像不行了。没有温暖，没有微笑，压力一点儿改善也没有。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浮现在她眼前的只有紧紧把詹姆斯抱在怀中的公主那马脸上露出的可恶笑容，还有安德鲁把她轰出店门时眼中的怒气。

她从杯子前抬起头来，往后瘫坐在椅子里，感觉糟透了。这时候她又瞟见了有一只小马正坐在吧台的另一端。一看到那只小马的时候，她就开始皱眉头了。那是一只金色眼睛的青绿色独角兽，屁股两边印着竖琴的图案。小马正坐在酒吧的两个常客之间，用两只蹄子捧着一杯什么东西。虽然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但是她能看见小马身边的每个人都在专心地听着她说话。而她似乎也很享受自己成为大家瞩目的对象，当她美滋滋地啜饮着饮料的时候，都在凳子上像只开心的狗狗一样来回摇起尾巴来了。

“你该知道，要是你继续没完没了地盯着她的话，那就得请她喝一杯了。”

瑞秋的视线从小马身上移开，转向了切尔茜。她只是咧着嘴笑个不停。瑞秋哼了一声，低头盯着自己的杯子。“你就不觉得很奇怪吗？”

切尔茜弓起了眉头。“啥？你没请过别人喝饮料吗？”

“才不是饮料的事！”瑞秋厉声说道，目光飞快地瞟过那只独角兽，又继续盯着她那一脑袋刺毛的闺蜜。“现在酒吧里有一只独角兽，就在那里大模大样地喝着酒，可是谁都没被吓到！”

切尔茜也扭头朝着小马和她身边那一群人望去。“那你管她身边看热闹的那一帮子人叫什么？他们简直好像在看街头魔法师表演呢。”她随和地往后一靠，靠在椅子背上。“他们恐怕不会像你这么大惊小怪地嚷嚷-”

“你知道我有一天看到那些东西里面的其中一只竟然在和男人接吻吗？！”瑞秋吼道，把她的杯子攥得更紧了。

“我听说那些小马之中有很多雌驹在遇到男生的时候都会比较激动。”切尔茜说着，认真地端详着她。“这是因为她们没有那么多-”

“要是这些情况是在几年之后才发生的，那我还能理解，可、可是在它们突然冒出来之后，这就开始了？！不，不不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它们肯定搞了什么鬼把戏，切尔茜！”

切尔茜的眉头皱了起来。“搞了什么鬼把戏？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瑞儿？”她质问道。

扭头瞅了小马一眼，瑞秋又喝了一口苹果酒，狠狠地眯起了眼睛。“你仔细想想看！看在老天爷份上，这些外星怪物到处乱窜，竟然没有人恐慌！”

“那你说新闻上报道的发生在泰国的那件事该怎么解释呢？”

“我们就这么走来走去，若无其事，就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就好像这些玩意儿的存在是天经地义似的！”瑞秋用手使劲拍着吧台。“人们就不该让它们这么四处乱窜！它们说不定非常危险呢！”

她咬牙切齿，怒视着那只雌驹。“万一它们是来这儿把地球给炸了的呢？！或者是暗地里把我们的水和空气通通偷走呢？”不知不觉，她的音量已经太大了，惹得一些人朝她这边看了过来。“为什么我们就这么让它们随便走动？最起码也该限制一下，把它们通通都管制起来关到什么地方去吧！比如说……集中营！或者五十一区什么。”

当瑞秋咬牙切齿地滔滔不绝时，切尔茜只是用手指头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脸颊。“我说大姐啊……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一年级时候看的那个动画片？里面有犀牛，而且教育我们别当个种族歧视者的那个？”她问道，很明显对自己朋友这通发泄非常惊讶。

“我才没有种族歧视，切尔茜！”瑞秋死不认账，狠狠瞪着她，“你仔细想想看！我在詹姆斯身上足足浪费了两年时间！两年！结果他就这么把我给甩了，就为了一匹马-”

“小马，碰巧还是公主。”切尔茜自然而然地纠正道，结果又被她给瞪了一眼。

“我在乎的才不是詹姆斯有多傻逼！要是没什么充分原因，人类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蠢事来？！更别提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人！那就更不可能了！”瑞秋又灌了一大口苹果酒，紧紧捏着杯子，手指关节都发白了。“而且……而且安德鲁更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当初在高中的时候，那些橄榄球队的混蛋们在他的储物柜里塞满了生奶油，他都没这么生气过！”

“好啦好啦，别这样，瑞儿，他们真没那么糟糕。”

“没那么糟糕？！它们当然就是这么糟糕！”

“你有没有试着和他们之中的成员聊一聊？”

“我干嘛要跟这帮畜生聊一聊？每次我跟它们说话的时候都-”

忽然之间，瑞秋意识到周围的酒吧已经静得出奇了。正在滔滔不绝的抱怨不由得卡住了，她开始环顾四周。令她惊恐的是，酒吧里几乎所有的顾客都在盯着她。很多人都眉头紧锁，非常不悦。其中有一两个人表情很轻蔑，不屑地摇着头。甚至连那个酒保，一个胸肌发达，留着浓密八字胡，头上光光如也的老头子，也叉起了胳膊，严厉地盯着她。刚刚还气势冲天的她飞快地萎了下去，缩进了椅子里，脸因为尴尬而红得发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这让她立刻明白了，他们一直都在旁听，而且听到了她刚刚的每一句话。

“……对不起。”她小声嘟囔着，也不知是具体对谁说的。她只能低着头，用食指摸着杯子口。

气氛恢复的速度慢得像是永恒，但人们还渐渐恢复了交谈，尽管她还是能感觉整个酒吧四处不时投来一两道目光盯在她身上。瑞秋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脑子里简直是一片空白。她刚刚到底干了些什么？她真的在大吼大叫吗？为什么她居然变得如此歇斯底里？特别还是在这样的公开场合？

战战兢兢地，她从半空的杯子上一点点抬起了视线。吧台对面，她可以看到那只小马正蜷缩在她的座位里，头顶的耳朵现在正耷拉在脑袋的两侧。她的杯子现在放在了吧台面上，只是低头盯着它看，肩膀也佝偻下来了。刚刚那兴奋而充满活力的样子一去不返，那双金色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光华。

就像这酒吧里的每一个人类一样，独角兽也听到了她说的话。现在，瑞秋只能眼看着那只悲伤而沮丧的小马，苦涩的悔恨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她的心头。

酒吧的一位常客，一个乌黑头发，浅褐色眼睛的小伙子，伸出了一只胳膊，揽住了雌驹的肩膀。他斜靠在小马的耳畔，很明显是在低声安慰她。小马抽了抽鼻子，依然还是拒绝抬起头来，只是用两只蹄子牵住了他的手，把它放在了自己胸前。年轻人朝她微笑着，像是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于是抬起了头。片刻间，他的眼睛和瑞秋对上了，就这么直直地对视了一会儿。最后瑞秋不得不逼着自己低下了头，因为她已经羞愧得再也无法面对他的那双眼睛了。

切尔茜注视着她的朋友。默不作声地，她向前倾过身。“你知道吗，”她把胳膊肘架在桌子上，“有一天，有一只天马问我愿不愿意和她一块儿出去吃个饭。”

瑞秋不得不再次逼着自己抬起了头。让她惊讶的是，面前闺蜜注视着她的视线里并没有半点厌恶、愤怒或者鄙视的神情。她目光很平静，很耐心，带着一丝怜悯。这是朋友才会有的那种关切之情，她想低头继续去观察面前的苹果酒，但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是个挺可爱的小家伙，漂亮的金色鬃毛，深棕色的毛皮，唉，老天爷啊，就连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像融化的焦糖那么甜。无论如何，我还以为她想去的是酒吧或者俱乐部呢，结果啊……”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切尔茜凑得离她更近了一点。“我想象中的那些事儿，她根本就没做。而是真的带我去公园吃野餐了。带了一条小毯子，一个篮子，还有一些她朝我发誓是她自己做的三明治。”

切尔茜用一根手指头有节奏地敲着桌面。“所以呢，我打扮得整整齐齐，穿着你几个月之前帮我挑的那件性感小黑裙子，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就这么坐在公园中间，吃了俩黄瓜三明治，外带喝了一肚子的水果潘趣酒！”

一想到她的朋友穿着全套约会行头，其中绝对还包括了她喜欢的那双足有十英寸高的高跟鞋，嘴里叼着三明治坐在树下的棋盘格子毯子上的模样，光是想想，瑞秋就忍俊不禁。“我敢打赌，你对此肯定不会太开心。”她说道。

切尔茜那贼兮兮的微笑绽放成了真正开朗的笑容。“可能你会这么想吧，但其实我真的挺开心的。”

瑞秋难以置信地弓起了眉头。“真的？”

“对，其实这还是我经历过的最开心的约会了。”切尔茜耸耸肩承认道，然后把脑袋枕在手上，一脸梦幻地叹了口气。“她和我这周末可能还要出去呢。她说她想-”

“你都做了什么？”瑞秋打断了她，满怀兴致地凑了过来。

切尔茜眨了眨眼睛，“你指的是什么？”

“我是说，你们在野餐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才这么快乐？”瑞秋问道，“后来你又做了些什么吗？或者是……”

切尔茜摇了摇头。“没了，我们就只是坐在那里吃饭加聊天。”

“那……那你们都聊了些啥？”

“聊了好多呢。她问我关于我自己，以及这片她称之为‘银类’大陆的事。而我问她关于她自己，还有她家乡的事。大部分都是这样吧。”

“这样很有趣吗？”瑞秋现在是真的很好奇了。“就这样？你们就很开心了？真的？”

切尔茜已经是大笑起来了。她伸手拿起了杯子，凑到了唇边。抿了一小口之后，又放下它，继续娓娓道来。“这些小马……不太一般呢，瑞儿。”

“我知道！我早就说过-”

“嘿，嘿，嘿。先闭嘴听我说好吗，大姐。”切尔茜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伸出指头指着她。“等会你再随便扯什么洗脑啦，精神控制啦，还有外星怪物入侵之类的。”

瑞秋很不爽地哼了一声，朝她比了个粗鲁的手势，惹得切尔茜咯咯直笑。

“就好像我说的那样，这些小马……可不太一般啊。当然，他们看起来各不相同，有的会飞，有的还会用他们的角做些疯狂的事情，但我说的可不是这个。”切尔茜站起身来，将身体探过桌面，和瑞秋凑近到了一个很不自在的距离，直到她们的脸几乎贴到了一起。“他们……就是这样的，你明白吗？不管何时，不管何地，只要你和他们相处就能感觉到，他们……蕴含着某些……能让你微笑，能让你想走过去和他们交谈，让你能在和他们交谈时放松的东西。”

“洗脑。”瑞秋哼哼着，结果被闺蜜在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说，我明白因为詹姆斯的事所以你非常恼火。要是同样的事情被我遇到了，我也会抓狂的。但你不能因此就把火气撒在所有这些小马们身上，你不能因此就把他们通通都叫做怪物。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怪物，他们只是一群可爱的小东西，只想和你交朋友。”

坐回了座位上，切尔茜再次掂起了杯子，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仔细思考一下吧，姐们儿。我所需要你做的就只有这个。”

瑞秋沉默不语，只是把杯子端到了嘴边，又喝了一口苹果酒。她的视线转向了酒吧另一边的独角兽，只见她和那个一直在安慰她的年轻人现在紧紧靠在了一起。小马的脑袋靠在了男人的肩膀上，虽然耳朵依然耷拉着贴在脑袋两侧，但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微笑，依然把男人的手紧紧握在胸前。当眼看着这一幕的时候，她意识到，之前那种好像肚子里开了个洞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

可是……面对着她所看到的，这并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这种感觉……令她几乎上不来气儿的痛楚，是一种……就好像心头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的缺失感。他们俩……小马，还有男人，看起来是如此不同，差异如此之大，但却能偎依在一起，拥抱着……分享着他们心中所有的爱和温柔，谁都没有在意对方的长相，还有身份。对于他们而言，重要的是内在……是那些外表看不见的东西。而且，当她注视着他们的时候，思绪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她的前男友。

如果可能的话，詹姆斯肯定会干些下流愚蠢的事情，比如第一次约会就带她出去野餐。理所当然，她拒绝了。因为这是明摆着的嘛，这可是第一次约会，给女孩子心中留下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你得带她去那些能表现出你能力的地方，让她能明白你有能力照顾她，呵护她的地方才行。第一次的约会对象，与其说是和你约会的那个人，倒不如说是那个人能为你带来的一切。这就是为什么，他带着她去了她想要去的那家贵的要命的法国餐馆。

他们在那次约会的过程中交谈过吗？她不由得又喝了一小口，尽力去回忆着。不是那种肤浅的聊大天，比如互相问好啦，天气怎么样啦之类的俗不可耐的破事，而是真真正正深刻的那种对话，有具体内涵的那种对话。他们有没有过呢？当服务员摆出那些又贵又古怪的异乡情调的食物时，听着背景里的小提琴高雅音乐的时候，詹姆斯有没有笑过呢？如果……只是如果，他们就只是坐在树下的破毯子上，吃着三明治，喝点儿便宜的汽水什么的，会不会……其实更开心呢？

那个男人对着小马的耳朵说了些什么。一丝微笑浮现在她嘴角，当她最后咯咯乐起来的时候，那眼睛中的神采又回来了。她俯下身，磨蹭着小伙子的脸庞，然后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顿时，那个男人的脸变得通红，眼睛也睁得老大，低头看着那只笑眯眯的独角兽，在他们俩周围的其他人立刻发出一阵戏谑的起哄声。

小伙子说了些瑞秋听不见的话。过了一会儿，那只独角兽又说了些什么，惹得年轻人的脸更红了，周围的人好一阵哈哈大笑。但是，瑞秋注意到，他并没有离开独角兽的身边。相反，如果没看错，她都能发誓，小伙子只是和小马偎依得更紧密了。

那只独角兽依然还在笑个不停，凑过去用鼻子蹭着他的下巴。有那么一刻，瑞秋看到了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不由得心中发颤。她手里的杯子被紧紧捏着，她都差点儿以为这杯子会被自己捏碎掉。小马叹息着，继续把男人的手用力按在自己胸前。只见红脸的小伙子虽然很腼腆，但还是尽可能温柔地揉捏着小马的前蹄时，瑞秋只觉得嗓子里好像堵了个疙瘩一样难过。

回头望着她的朋友，然后又低头盯着自己的杯子，瑞秋感觉嗓子发干，胸口紧绷。在吧台另一边，欢畅的笑声依然在回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