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涨潮的房间』

{"ops":[{"insert":"《涨潮的房间》\n\n我从开裂的墙面上剥下一叶——浸透了泪水的，湿软的墙皮——置于舌尖。那甘涩而咸湿的味道如涨潮的海水，在我的口腔回荡、回荡着……直到海涛从我所乘的小舟侧面袭来，把整个世界打得天翻地覆。\n\n天已经亮了——穿过我房间窗帘的光线被腰斩作几道断续的光带，如同被撕扯下的昆虫翅膀般，沉默不已。我偏过头去，吃力地支起右半边身子，将长久地压在身下的左臂解放出来——它痛得厉害，却不尖叫，只以酸涩感向我告知这样的苦楚。\n\n“还怄气？”门外的女人尖声叫嚷着，伴随急促的脚步声，紧锁的房门被那女人捶得隆隆作响——“又不肯上学！还不去学校！怎么好意思埋怨我的？怎么反倒认为是我的问题？你就这样跟我对着干？开门！”我说，不是的，我只，只是——可我的喉咙已经被湿软的墙皮糊上，再发不出声来。我张大嘴，我用力支起另半边身子，我竭尽全力地朝房门挪动——“装！你就是装病，装病不去学校！你姐姐都坚持得下去，你一个男生怎么不能坚持？你为什么不能坚强点？”她提高了声音的分贝，如利器般刺入我未能闭合的颅顶，穿过我的每一寸皮肉。\n\n她的鞋底在地板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断裂的几道光缎落入我溃散的瞳孔，在弥散的光晕中，红与白分裂又重合，从床底和天花板涌出的海水在狭小的房间中迂回复还，冲刷着惨白的墙面，将我的歇斯底里悉数尽藏。\n\n我垂下右手，不再挣扎着去转动门把。它们颤抖不已，连带着我的半侧身体痉挛般地抽搐——\n\n因为，\n\n妈妈，是我的，灯塔。\n\n我转向有窗的另一边，堪堪抬起头，去够那抹温暖的阳光。从那柔和的光线所织成的绸缎间，我隐隐嗅到了活着的气味，就仿佛——她的手轻缓地拢开帘子，在午后暖阳的围簇下，抚上我冰冷的面颊。一如我的童年。\n\n她虽不曾遗予我任何完整的记忆，却在我的心里激起关乎温暖的涟漪来。她以那悲痛的泪水灌溉了我最初的生命图景，以那双暴露在风口中，红肿湿润的眼睛，唤醒了我有关爱与死亡的哲思。此后，无论怎样的惨况，哪怕天崩地裂，日颓星溃，我都不怕。我知道，我相信着——只需要闭上眼睛就好——她是我的妈妈，她是我的光。\n\n我张大了嘴，向着那白茫茫的光吐露三个字的唇迹——“我爱你。”\n\n“可你呢？”\n\n“你只能匍匐在地，亲吻她的足尖，不是吗？”\n\n漩涡状的光晕横于这间房室的中央，它一点点伸展着，被生长的蛛丝黏固在半空中。我注视着那颗心脏，那颗人类的心脏，它正有力地跳动着，将血液泵向不可知处。\n\n然后，门外再度骚动起来。东西被打翻了，水管，水在管道里推搡着彼此，尖锐的咒骂声，敲门和砸门的声音，上厕所的声音，冲水按钮弹起的声音——还有模糊而清晰的海潮声。我感到它们时远时近，仿佛海面上的一叶小舟，屈从于海的神秘，由命听天。\n\n从褪去的海潮声中分娩的脚步声里，那女人操着方言，把我的姓和名连在一起，喊了出来——从门底渗入的海水，卷携着咸湿的铁锈腥味，从我的鼻尖滑过。我感到，冰冷的海水正顺着我的腰向上攀缘，从我的肩头开始，逐渐没过我的上唇，掩盖住我的鼻息，最后漫过我的头顶。一股热流从我的眼角滑落，随着涨潮的海水，侵蚀着那几近溃烂的墙面。\n\n我不断地下沉、下沉，直到我的脚底再也无法触碰到任何稳固的结构。那是何等深邃的黑暗啊，整个世界的颜色都在解体，随着流动的时间缓慢地从世间万物剥离。紧接着，我看见一对女人的唇从墙壁中穿过。那对干瘪、开裂的唇，即使最鲜红的血液也无法遮掩岁月的痕迹——\n\n“你就这样折磨你妈！？”\n\n“你知道我多大年纪了吗！”\n\n“你！你真自私！从小就是自私的东西！我就知道，我生下来的和他爹一样，是个窝囊废！”\n\n我想反驳，但我的身体早已沉入深海。\n\n那对干瘪的唇描摹出我的沉默，似是在嘲弄我的软弱与无能。我绝望地抬起拳，用力朝它挥去——没有任何胶水可以修补我们——从掌心破开的伤口里，涌出大量的蚂蚁来，它们顺着我的拳头爬向那黏在墙上的蛛丝。（我知道，它们会吃掉那颗心脏。那颗，属于我的心脏。）\n\n剧痛感沿着我的血管涌向每一个细胞。我站在枯萎的礁石上，向遥远的海平线眺望，被巨浪拍倒在地。这具身体的膝盖融进海潮的白浪间，在自毁般的蛮撞中跌成白色的碎骨——从高悬的夜空投下的光，在海面之上游离不归。套在我脖子上的绳索正一点一点收紧，在沉默中将我撕裂成模糊的血与肉——只留下外露着森森白骨的断手，以狰狞的姿态撕扯下大块的墙皮。\n\n我哭出声来，在剧痛中怀抱着自己的碎骨惨叫，长久浸泡在海水中的蛛丝化为月下拉满的弓弦，在我的泪水中震颤着——\n\n击碎了满月。\n\n我哭着咽下最后一句话。\n\n\n"},{"attributes":{"class":"cut-off"},"insert":{"cut-off":{"type":"4","url":"https://b2.sanwen.net/b_article/4adb9255ada5b97061e610b682b8636764fe50ed.png"}}},{"insert":"\n\n最后，顺便推销一下自己的P站\n直接搜夏桦驿就好。嘿嘿。\n"},{"attributes":{"class":"normal-img"},"insert":{"native-image":{"alt":"read-normal-img","url":"https://b2.sanwen.net/b_article/c3ef37f104f3e4310f348225b676dd77b07d7890.jpg","width":1080,"height":2280,"size":469340,"status":"loaded"}}},{"insert":"\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