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放逐于你][莫斯提马外传]Chapter4律法、指针、乐谱(一)
(一)缘愁(上)
——我们是在一座时钟上同行的两枚指针,虽然偶尔会和彼此重逢,但永远也无法真正相交。越是深爱,越要远离。
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吗?
莫斯提马披上床头的白色睡袍,走到窗前,怔怔地看着自己新家的后院。
因为这次梦到了和他有关的事?
或许吧。
她用力拭去脸上的痕迹,直到那些液体划过的皮肤几乎和擦伤一样。
不算是个噩梦。
比起她这段时日经历地困惑与惶恐的无意义的梦魇,这个梦简直平平无奇。
她想起朋友们说,今天好像是自己的生日。
视野格外清爽。
没有突然铺天盖地、让人窒息的蓝色花瓣,没有那些挤满整个房间的时钟,也没有朝着你的眼睛和嘴巴里疯狂生长的水晶枝条。
院子里一点儿亮眼的绿植都没有,只有普通量产的灌木和草皮,又缺乏艺术感的修饰,在夜色下,那些月光没能照亮的位置,漆黑的阴影让那些扭曲的枝丫看着格外违和,令人不适。
不过她依然心情很好。
至少相比起日常的失控与不知缘由的消沉,现在的平静都算是难能可贵。
不能感到不满,也不能挑剔,正常就是最好的。
生日快乐,莫斯提马。
她心中默念,回到自己床边,看着已经准备在那旁边的玻璃杯和几粒小药片,这次很顺从地服下,不会给蕾缪安和菲亚梅塔造成什么多余的困扰。
毕竟这世界上仅剩的还关心她的人,也就这两个了。
无论过去如何,她如今只能在乎当下。
过去有些东西记不真切,幻想与现实发生过的事在脑海中搅乱成一片,那些看似清晰的回忆究竟有多少是自己真正的经历,真的说不好。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直到最近才醒来。
虽然她自己觉得问题不大,但所有人都说她必须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才能重新回到自己信使的工作。
教宗阁下的传信承诺过,只要她在测试上得到一个良好的评定,自己就可以顺利赴任。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一开始还会相当抗拒所有人把她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可时间长了,她也开始习惯了菲亚梅塔对自己更紧密的陪伴。
……为什么会是“更”呢。
她没有回头。
“莫斯提马,做噩梦了吗?”
背后有些疲倦又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堕天使早就听到了背后菲亚梅塔的脚步声,只是一直装出不知情的样子。
她一直没有说过,其实在这个房间周围几米远发生的事,即便只是一只野猫从窗前跑过,她都能清楚地听到。她最近的各种感官都相当灵敏,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能听到来自过去与未来的声音。
不过,就当是一个秘密的惊喜吧。
毕竟这样说不定有助于她更快地回到原本平静的生活。
莫斯提马转过身,看着眉宇间残留一些睡意的黎博利人,言语间还是那样漫不经心:“没有。今天很舒服,也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倒是你,每天守在这里不累吗?”
“不用管我,我也就是闲着没事做罢了,”菲亚梅塔明显比白天的时候有些烦躁,不过和她以前跟莫斯提马斗嘴的时刻相比,还是温和了不少:“早就告诉过你,要做什么喊我一声。你这样晚上着凉了怎么办?……还是说,你想出去走走?”
“不,我想继续睡会儿。”
“那可不要再像上次一样偷偷溜出去。”
“嗯。”
“听话,真的别那样了。蕾缪安花了好长时间才从树上找到你。要是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拐走……我又不是宠物。”
一边嘟囔着,一边被菲亚梅塔哄回床上,莫斯提马和黎博利人又小声谈了好久。
从以前的回忆,到前几天附近的邻居发生的怪事,菲亚梅塔倒是已经练就了一些说话交流的技能,只是在莫斯提马听来,她讲故事的时候还是有些笨嘴拙舌。
不过这倒是很好的助眠。
在菲亚梅塔讲到“教宗阁下对木炭味的起司蛋糕表达了含蓄的评价”时,莫斯提马就已经开始闭口不言,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缓悠长。
坐在她床边又这么等了几分钟之后,确定莫斯提马是真的睡着了,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关好窗户,上了保险;又仔细检查过她的床头柜,确定她这次没把什么危险的东西藏进她的柜子里。
其实她现在不是那么担心莫斯提马的精神状态——只有极坏的情况下,她们才会看到莫斯提马一个人缩在床头,面无表情,手里拿着匕首对着空气慢慢比划。但她不伤害别人,因为她握住的是匕首的锋刃,只会割伤她自己。
而今天,她的心情显然不错,也没有说什么怪话,甚至还老老实实吃了药。
就是有点早。
按照大夫的要求,她本应该在四小时后才服用的。
……不过也没差。
犯不着为了这点儿事让她受委屈。
离开她的房间,掩上门,菲亚梅塔在回到会客厅的沙发上时,仰望天花板,终于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些年的事,折腾得她也快疯了。
还不敢真的疯,只能这样在心里气急败坏地痛骂一顿这个[*拉特兰俚语*]的命运,然后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要是自己也出了问题,岂不是要把所有的麻烦丢到蕾缪安身上了?
归根结底还是怪那个人。
菲亚梅塔想起某个性格恶劣,却又让人不得不佩服的怪物。
说实话,没人会喜欢他私下里处理那些脏事的残酷做派,但又没人能否认他的人格与能力。
和之前的莫斯提马简直绝配。
……算了。
这样编排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多少有些良心不安。
博士,罗德岛的博士……
你要是能看到今天大家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是否会后悔呢。

早晨,她们踏上前往某个信使后辈葬礼的计程车。
蕾缪安反复叮嘱莫斯提马,这次去一定不可以自己跑到一边,去追问参加这次葬礼的人奇怪的问题;也不可以坐在那里,大家都安安静静哀悼的时候自言自语。
要说的话,就是身为社会人的常识虽然没有意义,但是必须要遵守。
莫斯提马只还给她一个白眼。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这么啰嗦。”
她这样说,看着蕾缪安脸上似乎有些安心,但终究有点儿不信任的表情。
莫斯提马一直戴着自己的兜帽,否则让一起参加葬礼的人看了,多少会引起一些不满的。
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堕天使,还是因为她如今的表情,依然是那副微笑的模样。
啊,说来,她不是不想表达一些对于这个不熟悉的后辈的惋惜,但她是对众人脸上那种虚伪伤感下的冷漠、甚至喜悦,实在无法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
更何况,在旁边有个穿着黑色雨衣的男人也和她一样戴着兜帽,不停地讲着一些颇具灰色幽默的故事,惹得她好几次想要笑出声,却又因为蕾缪安的反复嘱托,不得不绷着脸。
他们并排坐在教堂最后面空荡荡的长椅上,一起听着沉痛的悼词。
“所以说,一件事的好坏真的不能只看过去和未来。如果现在不过得开心一些的话,未来恐怕就没机会了。像这样。哎呀,在你眼里那么重要的事,大家可能只会觉得你反应过激。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受着呗。”
赫伯特这样说着,脸上满是冷淡阴森的讥讽。
莫斯提马忍住开口的欲望,只是用同样有趣的眼神看着他从角落慢慢走到那副停在前面的灵柩旁,一边看着那些像木偶人一样静止不动、神色各异的与会者。
他夸张地拍打着棺材的侧壁,像是课堂的老师提醒那些已经开始走神或者犯困的学生,高声喊着“你们真的知道这孩子之前经历了什么吗”,又走到每个人身边,敲着他们的脑袋,用最委婉的词句问候这些麻木不仁的朽木蛀虫。
这样的戏弄持续了很久,直到她看到赫伯特伸手从那棺材铺满的白色鲜花里抓了几下,最后摸出一只纯白的送信羽兽,再把它放到司铎的头顶。那羽兽扑扇了几下翅膀,低下头,坚硬的喙在老萨科塔的头顶狠狠敲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