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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寺庙的石猴(三月二十五日记梦)

2020-02-19 21:16 作者:五月国王-因幡五月  | 我要投稿

我们是作为异地的旅客来到这里,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留在了这个落后的山村里,也许是因为大巴开走了。不过还好当地人热情好客,我们暂时住在了一座寺庙里。

小莉是我的大学同学,静静和小默是两个高中学妹,不在同一个年级,我并不知道这个人员搭配是什么意义,但是小默是唯一一个尚未高中毕业的人,寺院的结构很复杂,也许是因为这是山村里唯一一个宗教场所。人们的敬畏之情溢于言表,便将其修得很大,村里的街道幽暗狭窄,并不能和庙里的广场相提并论。除此之外,寺庙的侧面有一片大花园,直栏横槛,勾心斗角,正是古典园林的模式,而且看上去养护很精心。村里的不少年轻人便是在这里私定终身。

因为有晚睡晚起的习惯,住下来的第一天晚上,我在住所里独自一个人整理着药理学。合上书本睡觉时似乎正好零点,这时我只是突然感到一阵阴气上升起来。这让我感觉很不好,但好在这种寒冷感旋即消失。住在古老的寺庙里往往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但我像来不怕鬼,从前在宿舍里经历什么鬼压床的时候,除了第一次大呼小叫,后来早已熟悉套路,因为科学无法解释,不妨就理解为大多数鬼和大多数人一样,不会没事去找素不相识的人勒索钱财什么的,况且鬼也不需要这个。

一夜安稳地过去,早上醒来已经接近中午了。走出门来,打算去赶庙里最后一顿饭——午饭,僧人们是过午不食的,之前我也交代过几个女生,而且住在庙里的话,一般就不要在庙外面吃什么荤腥了,我是这样说的:“你们可以不信,但是必须入乡随俗。”

外面没有一丝的风,这让我感到些许诡异,当然,直到饭点的时候我才发现到一些问题。

白天11点是午时,一般来说开饭时间在十点半,但是现在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寺庙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我找到大殿,寺庙做仪式的主要场所,也没有丝毫的一个人,偌大的寺院里我有些慌,看来是要出门去找了。我想,如果是女生们出去玩的话,应该会去花园那边,不如先把她们找到,至于午饭问题,实在不行也可以请求村里的民居做一些素食吧。

果然,在花园那边的庙门口,看到了小默。

她并没有向我问好,而是指着花园那边:“你快去看看,姐姐们都怎么了?”

走进花园,没多远,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小默躲在我身后,说:“这好像是莉莉姐。”

不错,看身上穿的衣服,确实是小莉平时穿的衣服,仲春时节,还穿着长袖,但是我却看不见她任何裸露的皮肤,大面具就像是一只猴子脸,但是有着十分的诡异。她就这样躺在栏杆的长凳上,一声不吭。

“你还好吗?”我问,并没有得到回应。

我便想着把面具摘下来,但是碰到面具的时候我感觉不好了,因为面具彻骨的冰凉,说实话,那种冰凉我只在实验室造出的冰那里感受过。我摘不下面具,就强行把面具的嘴掰开。里面似乎是人的皮肤,但是只有嘴唇还像,其他的地方是苍白的带着少许血丝的皮肤。

我愣了一阵,感受到背后的衣服在发抖——拽着我的小默怕得不行。

……

遇到这么奇怪的事情还是第一次,我大声呼唤小莉的名字,三次。这一次有了回应。

“唉,是我,是我……”

很困难似的,看着她的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这次是正常的肤色。就像初春从土里钻出的蛇,渐渐地暖回了身子。不一会,脸上的面具脱落了下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然后像是被大地吸收了一样,消失了。这时候小莉慢慢坐了起来,显得很疲惫的样子,但是已经完全是正常的样子了。

还没来及问她,她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她赶紧跳了起来,也躲在我后面。这时候我看到,一个石头的猴子,脸圆圆的,戴着瓜皮帽,似乎有八条棱,眼睛也瞪得圆圆的,空灵地似乎要把人吸进去。它没有身体,就是一个圆圆的脑袋。

“你……?”

我还没来及问完,它便又碎掉了,一样粉碎的干干净净。

我回头看了看她们俩,没啥异常的变化。

接下来是静静,也在不远处,一棵桃树下,桃花还开着,也是一样的症状。我用同样的方法唤醒了,同样的面具粉碎,同样的石猴,同样的碎得连渣都不剩。这一次,静静完全恢复之后,园中吹起了和煦的风。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带着大家一起回到了庙里。看到庙里的师父们正在准备午饭。

……

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我不免有些担心。莫不是这些小姑娘触发了什么机制,引来了什么猴子怪之类的。毕竟猴子有时候猴急,发起火来会咬人。我就去问了师父,结果得到的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若干年前有人抓住了一只猴子,然后有意无意的猴子被弄死了。后来不定期的都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但是不一定在哪里,却离寺庙越来越近,这一次甚至来到了花园里。之前变成那般模样的人,任谁都叫不醒的。这一次我们几个外乡人遇到了这事,解药竟然也出自我这个外乡人。也许事情会有些变化。

虽然如此,我并不打算对这个事情的变化做什么贡献,毕竟作为一个外来者,村子里不同生物间的恩怨,怎么好插手呢?再说,这事情来得太邪乎,我也没那个胆量。

然而也许作为解药,我是逃不开了。等待大巴的日子里,也不能总是在屋里学习什么药理学。总得出门溜达。妹子们听了我的话坚决不敢出去,我就带她们在这个复杂的寺庙里溜达,直到我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排石栏杆,全部是方头的,没有卢沟桥那种狮子,但是唯独有一个,是一个葱头状,不,那不是葱头状,这里不是什么清真寺,那是一个瓜皮帽,八棱的。

我走过去想要摸摸看,这石头是不是和栏杆长成一体了,结果我刚要伸手,它又碎了。

至此我可以确定,还是那天的猴子,只不过更隐秘了,而且可能还是要对我可怜的学妹下手的,并且,它可以进到寺庙里来了。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一直以来在我心中,寺庙是万千大小鬼怪莫能踏入的。

师父表示,如果那天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没中招,那就要小心了,说着就把小默吓哭了,她那天正是因为在庙门里面,所以没有变成她的两个姐姐那样,所以也才能让我知道那天的花园里有了多少危险。

一面安慰着小默,另一面问师父,这可有什么方法解这个局么?

……

已经是第四天了,村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惶惶不可终日。我心里知道要让这猴子碎九次,才能解开这局。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原理的,但是现在,我和小默24小时待在一起,在庙里,寻找着所有可能的踪迹。

第四次,是在庙门的石狮子上,伪装成了狮子的毛发,被我发现。

第五次,是在旗杆顶上,球形的那块变成了瓜皮帽,这告诉我,不只是石头可以变,其他的,比如金属也可以了。

第六次果不其然,在来祭拜的人带的孩子遗落下来的巧克力上。

第七次甚至是一坨狗屎。

第八次则是在斋堂的南瓜上。

很快已经到了第六天,早上去大殿,突然,小默发起抖来。

我想这事可不妙。就迅速找了四周可能的位置,但是都没看见那瓜皮帽在哪里。

“可恶。”心里默默想着,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抱住小默想要用自己把她暖起来。

想不到这种原始的方法竟然起效,接着我听到我的背后一声脆响。原来,那家伙竟然敢于伪装成佛祖的发髻。

九次都已完成,事情应该过去了吧。

……

当天晚上,全村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仪式,这只猴子也许从此就成为了历史。庙里面是清素的斋饭,欢迎大家赴宴,庙外面也照顾了食肉的众生,由他们自己办起了盛大的酒肉宴席。虽然我对此感觉不可苟同,但是也在庙外看望了村里人,他们把我当成救命恩人。当然,我希望自己能救很多命,但却并不喜欢这样子被人供起来。我一概拒绝了所有敬酒——不只因为我酒精过敏,还因为我有更好的饮料和敬意,那庙里山泉泡出的清茶。

可惜事情并未就此过去,当天晚上,新的怪事出现,在寺庙外的人们,宴席还未吃完,就纷纷腹痛腹泻。按理说应该用雷尼替丁或者盐酸小檗碱治疗,但是,我觉得这样子没用,因为……

庙里的人也开始腹泻。

找不到原因的我,也跟着一起,厕所里人满为患,人们的眼神盯着我,渴望着我有什么解决的办法,那就像一个垂死的人渴求着我开出一个救命的药方一样。

蹲在厕所里,我思索着,唯独没有吃晚饭的静静、小莉和小默,还有师父们没有腹泻。我想,那一定是食物出了问题,所有的食物都出了问题。

是啊,植物和动物做成的食物有什么区别呢。里面都是糖类,蛋白质和脂肪。不论是淀粉还是肌糖原,大豆蛋白还是肌丝蛋白,抑或是大豆磷脂或卵磷脂,都有什么区别呢。再换句话说,里面都是碳氢氧氮磷硫氯,又有什么区别呢。甚至说,都是电子中子质子,都是夸克。我们本来来源于自然,为什么会出现有益有害呢?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和其他割裂开来。我是人,而你只是只猴子呢?肉麻一点,为什么人值得我们去爱,而动物就要低人一等呢?为什么只有异性恋是合法的,而同性恋就是魔鬼异端?甚至说,每个人都会犯的错误,为什么我活着的方式是这样,就一定要别人都和我一样呢。为什么穆斯林要搞什么圣战,为什么罗马教皇要烧什么异端。甚至甚至甚至,宇宙的千千万万种不同的事物,为什么一定要互相讨伐?

当然,这些都是很浅表的东西,最深层的东西,我不知如何表达,但是,我似乎懂了。

也不腹泻了,接下来,我知道,这件事情真的要一了百了了。

站在花园门前,静静问我。

“你真的不怕吗?要去找他”

月光很明亮,花园里的路一清二楚。

“不怕。”

“是因为,你有着坚定的信仰,所以一定有神保佑你吗?”小默问我。

“这倒并不是,我还信仰马克思主义呢,也没见他老人家来保佑我嘛。”

“因为有了信仰,所以该顶起来的责任,就一定要顶起来,即使是送命,也在所不惜,信仰并不会使生活变得更好,但是,会让你变得更幸福,虽然穷困潦倒,虽然生死攸关,但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你,为了她,为了这个世界,为了芸芸众生,为了整个宇宙。也许你只是在搬砖,你不搬砖也有别人来搬,但是这小小的变化,影响有多巨大,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害怕。”

“小默不怕,未来总是难以预料,你们就这样等待吧。不妨郑重道别一下。”

说罢,我走向花园。

月光最亮之处,果然,熟悉的猴子。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瓜皮帽,这一次,圆圆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些许渴望。

我笑了笑:“你这是何苦呢。”

它只有我一半高,我走过去,蹲了下来,这次它没有碎掉。我抱紧了它,脸颊贴在它的额头上。

就这样,似乎,过了很久。

突然,它动了一下。我松开它,看到地面上湿湿的,似乎是它的眼泪?

但是很快,月光越来越亮,照在它的瓜皮帽上。光柱旋即上升,向着遥远的天边飞去了。

我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花园,回头去找她们,明天就是到这里的第七天了,按理说,就是大巴回程的日子,还要带他们赶紧收拾行李呢。

……

……

睁开眼睛,发现在南中医的宿舍,此时夜深人静,凌晨四点半多。感慨颇多。

2016年3月25日中午13:44记录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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