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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和今天的夏天 · 三

2023-05-14 16:29 作者:春川露诺  | 我要投稿

“琪露诺~。”我拍拍尚在熟睡的她。“要来和我一起去市场买菜吗?”

在这里她起的是要比那边晚的,可今天她睡得格外香,一动也不动。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再不去市场的话就要挤不进去了。我这样想着,狠下心来,轻轻拉掉了她胸口前的被子,可她还是没啥反应。“奇怪了,不会是在装睡吧。”我又小心地拨开她的眼皮。她那俏皮的蓝眼睛先是盯了我一些,然后看向别处,再是鼻子一震,扑哧一笑,跳起身来。

“走吧!老娘才没有装睡什么的。”

“行吧,先吃点东西。”


到了市场,从小路出来,果然还是被堵住了。我们不仅要在人群的浪潮中前进,还要躲避毒辣的太阳。我很害怕手一松,她就被挤不见了,于是一直紧紧抓着。等走到里边的肉铺,有地方歇脚后,我才知道她的抱怨被淹没在刚刚的嘈杂中了。她把眼泪擦擦,打量着周围。

“哇。乌龟!”

向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只乌龟。它正缩在人群的脚下呢。

“咱们先去把它抓来吧!”

我还没说什么,她就钻了过去,我没法跟上她。快要捡到那乌龟时,却被人一脚踢走了。那乌龟滑到一个豆腐店旁,自顾自地探出头来,慢悠悠的爬开。她马上就冲过去,拐个弯,蹲下去不见了。

“这谁家小孩?!”那里有一个老大娘大声指着问。

我听到这一声,马上推开身前的人跑过去。琪露诺她正拿着乌龟,蹲在地上和那大娘对峙呢。

“咱捡个乌龟,又不是你家的,你怎么吵这么大声!”

“真是没教养,这乌龟就是我那跑出来的。快把你妈叫来,我不和小孩计较。”

等我挤到附近时,她们俩已经摆好架势,像是要骂街了。我连忙过去劝,并不站琪露诺这边,只是想把事情快点了解。

“真是对不起,我是她哥哥。”我插到她们中间,看着那妇人说。

“你妹随便就拿别人家的东西,要好好管教。小时偷针,大时...”

“咱才不是小偷!这乌龟是自己爬出来的,它不想待在你们那!”

“真是的,哪有这种话。”

她激烈的反驳,但是没有什么效果,而且还生气地朝我吹冷气,啥也不说了。这事对于我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纠缠的必要。

“那我买下这只乌龟就好了吧。我家的事还是我来管吧。”我马上掏钱,付清钱款,马上拉着她走开了。到冰鲜店,我又数了一遍钱,只能买点速冻肉丸和青菜回家了。买龟花了很多钱,我这样和她说。她觉得我们本来就可以不掏钱的:要不就跑,要不就打一架再跑,干嘛要掏钱呢?我们只是手牵手逛着,好一会都没说话。

“下次可以听我的话吗?”

“不行,明明是他们先动嘴的。”

“嘛,那就随你吧。不过出事了你负责不了,你得叫我来。最好是跟着我。”

“嗯...”她有些犹豫。

把要买的菜都买好之后,看了看口袋里的余钱,问她还要买什么。她环顾四周,没找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想吃糖!”

于是我就带她去了便利店,就在市场外边,背靠着许多小巷。这片区的出行就靠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巷。一进门,她就望见有精美糖纸的柜台,跳过去说:“就是这个!”

这一回她倒是显的很安静了,就只是指指要哪个,然后看着我挑糖。我问她要什么口味的,她也只是说“随便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腼腆的孩子呢。

“苹果味的,要吗?”我回头一看,谁也不在。“琪露诺?”

“那孩子自己跑进巷子里了。”收银员说。

我想也没想,扔下塑料袋就跑出去。在太阳下,满目皆人,到处闪着刺眼的亮光,往哪找能找到她的影子呢?她不会在太阳地下跑的,我马上拎起菜向小巷里追去。

小巷左右林立着自建房,它们投下的阴影令人十分凉爽,她经过的地方更是如此。我七拐八拐,没见着一个人,偶尔有几个小孩子推车路过。我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和他们一样高的小孩,他们都说没有,就快活地跑去玩了。寻着冷气,又往小巷的深处走。走了一阵,阳光从自建房的末路中射出来,前面已经没有高大的建筑能抵挡它了。我在最后的阴影里向前望去,只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江,江边的平原上是已经没人居住的砖房瓦屋和连片的荒草。太阳在这里投下了它最大的恶意,我本想去探索那片草地的,太阳太刺眼太晒,我不得不退缩了。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阿公,你们先做你俩的饭吧,我这有点事。”

“你先把菜拿回来先。”

“知道了。”


花十分钟跑到家,阿公看见我一个人回来,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不用那么急,我们这是小地方,她跑不了的。”

我气喘吁吁,回不上话,把菜交给他就走了。她到底会去哪呢?市场的北边只有世纪初风格的小楼能阻挡阳光,若是和那店员说的一样,她就得横穿马路暴露在阳光下了。她肯定在巷子里,往北走了。我往平日常去打乒乓球的那座小公园走去,那是除了空调房外为数不多凉快的地方。正当我走进小门之时,有一片蓝色的影子匆匆穿过林隙,一阵凉风从里吹来。我马上撒开脚追上去,撞着蜘蛛网,扒开灌木丛,在小路上,我停下了脚步,不过是个塑料袋正挂在枝头,而我已经是大汗淋漓了,只好坐在原地,想着她为什么要出走。很快肚子也叫起来了。

10块钱的快餐。我很快就解决干净了。这附近一点冷风也没有,她不在这。她不在小学,不在公园,在哪?我想到了那个小河边的工地、和那片蒲公英田。光靠脚还是太慢了,追不上飞的。她不在身边,我都忘记自己偶尔能瞬间移动了(做梦导致的),只觉得使不上劲,跑到路边,叫住一辆摩托车,跨上便向那工地进发了。

这摩托没有遮阳伞,乘坐时要感受狂风结合而成的热量打击,就像烧烤摊上被鼓风机反着吹的烤肉一样,让我出汗不止。好在路过警察局时,温度降了下来,让我在狂飙到工地时衣服还是半干的。很失望的是在工地外转了几圈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除了空气变冷了以外,一无所获。一阵恋娘铃声响起,是我爷爷打来的电话。

“我这边问了好多邻居,都说没看见。你报警吧。”

“警察能找到神仙的?”

“哦,忘记这神仙没户口了,哎,我们一家才几个人,怎么找嘞?”他挂掉电话。事已至此,只能去警察局了...吗?我勉强付了十块路费,在半路下了车,正好是到了人民广场。

我又渴又累,到小巷里歇息起来。在错综复杂的黑暗里,我左顾右盼,没有人。

“紫小姐,我求你来帮帮我。幻想乡要暴露了。”只有我微弱的声音在小巷中回响。一双手突然把我拽入黑暗中。那不是紫,是一个流浪汉。他看了我两眼,失望的说。

“对不起,你走吧。”那壮汉搓搓脸,把碗收到身后边,竟然流下来几滴眼泪,在黑暗中发光。

“你怎么了?”

“我在找我的娃娃。我娃和你一样大了。”

“叔叔,我看你也挺难过,可以讲讲怎么回事吗?”

“当年俺一个人来到东莞,年轻气盛啊,敢闯敢拼,打工几年,拿钱开了个大排档,有钱就买了地建了房子,才几年啊?零六年,俺娃娃刚会爬就被一帮畜生抱走了。”

“那你现在还在找吧?”

“找啊,在哪啊?就剩俺一个了。害,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把他找到。”

“我支持你 ,可我现在也没钱了。”

“俺也没。不要灰心,你快去找吧,俺到晚上就能去找俺娃了。”

我向他道别,转身朝着阳光离开。望着空旷无人的广场,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找她一辈子,直到隐入幻想。好像下了这样的决心之后,太阳也变得心软了点呢。但那不是主观的幻觉,周围的空气确实是变冷了,虽然只是一瞬间,那冷气像车尾气一样消失在了大路的西方。

那儿刚好驶过一辆警车。

我只剩一双跑的飞快的腿了。先是跑过冒红灯的路口,跑过等客的摩托佬,跑过裹着白布的汽车,跑过休息到近乎晕厥的路人,跑过五金店、五金店和五金店。在跑上警察局高高的阶梯之后,我终于感觉到了她。

她就坐在靠里边的小椅子上,四周围着警察。我向前一大步,到自动门前,可自动门中冒出的冷气简直要把我拒之门外了。我的每一个暴露在外的毛孔都不自主的收紧,挡着冷气,结果身子一缩,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春川!”她担心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我先站起来,没有让她扶,然后才握住她的手。她的小手竟然比冷气还温暖。

“请问您是女孩的家属吗?”一个女警官走过来问。

“我是。”说完,我就要带她走。可女警官不让。

“我们没有她的一切信息,怎么证明你的关系呢?”

听见“信息”“证明”几字,我心头一紧,捏紧她的手准备跑了。

“这样证明,你们看!”

她把手一松,一跃。凉唇轻点我的脸颊,我马上就放松下来了。

“这不够哩,我们要看身份证和户口本。”

话是这么说,我把她牵走也没有人拦着。他们完成一件伟大的事业,要微笑着送我们离开。走在阶梯上,我才发现她皮肤通红,冰翅膀没有出现过。

“那个,没事吧。”我指指她的背后,说。

“咱藏起来了呗。你看好。”

她微微挺身,小臂用着力,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在热浪中走了一路,我只感觉到冷,那是因为衬衫完全湿透了,还结了冰霜。直到回到家,她的翅膀才长了回来。我脱下上衣,在卫生间扭干,泡水,再扭干,然后才丢到洗衣机里。在客厅吹着风扇,我问她

“琪露诺,今天,你到哪去玩啦?”

她听了这话,先是脸颊一红,揉揉脸,说:

“咱去了河边那片高草里呢。呃,然后就挑战了一下太阳,然后咱走去那个工地,飞到顶上去了。”

“没有人看见你飞吧。”

“咱怎么知道嘛。”

我触着她的脸,看到划过的地方先从红变黑,再变白。

“如果你被坏人抓走了,我可就要找你一辈子啦。”

“咱哪有那么容易被抓住,而且哪有那么多坏人。”

“那你是怎么上到他们车里去的啊。”

“咱看他们也不像坏人,而且他们说带咱找你。”


酷热难耐,我不等汗干就放水洗澡。洗完了就倒在床上,让湿发与枕头亲密接触,就如同躺在酒精池中一样,微醺。

这一躺,意识就消失在无意识中了。


下一次更新是在暑假,这也是本年最后一次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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