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夜色凉如水。

少主一夜未归。

家丁抖了抖帽子上的露，和管家打了个招呼。

“我看这次是找不着了。”

管家眉头紧锁又松开，松开又紧锁。

“没办法，只能先稳住夏儿姑娘，待明早老爷酒醒了，再商量定夺办法了。”

“嘿，你说，这夏儿姑娘眉清目秀的，这少爷怎么就不喜欢呢？”

“只要是老爷指的，他都不喜欢，因为他也不喜欢老爷。”

“唉，都是夫人走得早.....”

家丁摸出了个烟盒，散了一支给管家，管家掏出个火机，给自己点上，帮家丁也点上。

“你说这少爷会往哪儿跑呢？”

“山里。”

“为什么是山里？”

“没有比山里更自由的地方了，这人世很苦，有的人被逼着做选择，有的人却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而山里就很好。”

“选择不还是该做就做，又有什么不一样。”

“少爷也不是自己选的做少爷呀，天底下做少爷的，人生的终点就是做成老爷，每个少爷都是一样，腻不腻？”

“这么大一份家业，要是白给我，我能笑醒喽。”

“那是因为你不是少爷，继承不继承，对少爷来说没什么影响，少爷的日子还是少爷的日子，不是说继承了家业，少爷就摇身一变成了皇帝，但为了继承家业，少爷就要继续做少爷，他做不成别的。”

“嗨，谁还不是有一行做一行，哪能都碰上自己喜欢的呢，我要是乐意，我还想当个管家。”

“那你可想好了，要是找不着少爷，老爷可是要拿管家开刀的。”

夜色凉如水，两人沉默地抽着烟，火光一明一灭，远处有些喧闹。

“那你不怕吗？”

“怕，为什么不怕，但是既然做了管家，有了好俸禄，就要有相应的觉悟，我若是做不好，那同等地也会付出更大的代价，世上一切都是平等的，更大的利益背后永远是更大的风险。”

“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但我也明白，要是找不着少爷，我们这些兄弟也没好果子吃。”

“我十七岁子承父业，做的管家，你为什么做的家丁？”

“我家穷，上头七个姐姐，死的死，卖的卖，我考不上功名，于是来做了家丁。”

“没有想过做其他的？”

“别说笑了，张府的家丁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活儿，一个月的俸禄可比那些做小买卖的高多了。”

管家笑了笑，“正常俸禄？”

家丁促狭地也笑了笑，“你知我知。”

“也是，其实对穷人最狠的永远是穷人。”

“随你怎么说，穷人同样也看不起穷人，人就是人，富了穷了人还是人”

有人敲门，管家掐了烟，家丁去开门，一个急吼吼的汉子冲了进来，劈头就是一句。

“少爷找着了。”

管家和家丁对视一眼，同时问道“在哪里？”

汉子一指门外，“护城河里，淹的像条死狗，兄弟们正在帮他吐水。”

“自己跳的？”

“不是，说是跑的时候不小心摔的。”

“人醒了就带回来，通知丫鬟收拾下偏房，让少爷凑合一晚上。”

门关上了，家丁又递了根烟给管家，管家猛抽了几口，如释重负的样子。

“为了逃婚跳河，少爷也是有个性。”

“不，你不是也听了吗，少爷是自己摔的。”

“他不会跳？”

“不会，少爷逃婚，不过是向老爷讨要让步的筹码，要是老爷让了步，他还是会乖乖地回来当他的少爷。”

“那之前什么山里，什么自由，不也是说说而已。”

“是啊，”管家笑了，“都是说说而已，少爷没当真，我也没当真，你当真了？”

“我也没当真。”

两人哈哈大笑，惊起了几只沉睡的乌鸦。

夜色凉如水。

少爷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