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1-1代价
代价
“我生活在最好的时代,人人生而平等。”
睡前L-6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他向来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与大家别无二致——这是“父”建议的,而且“铁律”中规定了了各人都有向“父”分享日记的权利。
此时L-6仍在梦乡之中,他享受不到太阳初升时散发的第一缕阳光,或说没有人有这样的权利。在L-6生活的村落外,包围了整个“世界”的高大围墙直插云天,人们只有在正午时分才能一睹骄阳的芳容,这这尝不是一种平等?
从村口传来的一连串脚步声踏碎了一户又一户的美梦,震撼着这巨型的地块,踢开了挡在前头的风尘,就连青草也为之瑟瑟发抖。
钉钉子般的敲门声重重地砸在了L-6的耳膜上,他勃然大怒,连滚带爬地冲到门后一把拉开门,对着来客略带几分尊敬又略带几分斥责地说:“L-11!我想你知道‘铁律’规定每人都有休息的权利!你侵害了我的权······”没等L-6说完,L-11甩下一句话便去敲邻家的门了。
“L-25她要被‘悲剧发生’了!”
余音未尽,L-6像是被麻绳捆紧了般定在原地,和多数站在自家门口的邻居一样,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共享着“恐惧” 的权利。
L-6最后还是去往了广场的路,广场是举行公共事务的地方,上至“悲剧发生”下至钱包丢失。L-6知道此行并不是去帮忙寻找某人的钱包的,但也许他早在一个月前就知道他踏上这条路的原因了······
一个月前,在L村落废品处理场里,时不时会传出高亢的女声。那儿“寄生”着一位女士,一位衣衫褴褛却神采飞扬的女士,她的激情演讲时不时会从废品处理厂传入村落之中。她是L村闻名的“疯婆子”,人们叫她L-25。
和大多数人一样,激昂的演讲词从左耳进右耳出,L-6唯一记得的只有一句话——我们身上明明有这么多“特异点”,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平等?!
人们原以为这只是轮番上演闹剧,而两天后L-25又说出让人大跌眼镜的“疯言疯语”了。那时候是在广场上,当时L-6在搬运送去“父”的住处的粮食,他没有留心听L-25,但那些话语却偷偷溜进他的耳蜗里了,“乡亲们!我将登上那高墙,冲破这荒谬的鸟笼!”
L-6在潜意识的引导下来到了广场,广场早已人声鼎沸,人声鼎沸的原因只有一个:证实L-25的疯狂行径。人不约而同地围着广场站着,像向水中丢入一块石头一样激起圈圈波纹。L-25在审判台上,被众人的视线包围着,承受着众人的惊恐、愤怒、窃喜······一袭白衣映入众人的眼帘,广场上的声响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眉头都舒展了,视线聚焦于直抵审判庭台的花白胡子,只见那花白瀑布的上方缓缓开辟出一个洞口,呼出的气息吹散了凝胶似的空气。
是“父”要发话了。
“首先,请原谅我侵犯到了大家休息的权利”,话音刚落“父”便在双颊上扇了两巴掌,空气中登时多了几分怜惜的气味。“千百年来,我们的前人都生活在这巨墙之中,人人生而平等,共享着权利,从未有人做过翻越高墙的愚蠢行径,这小姑娘有怎能有如此‘特权’呢?”,从“父”的口中蹦出了个禁词——特权。 L-6在台下听着,看着,脸上麻木不仁,心里却有什么在发酵。
在“父”又要发话时,跪在审判台上的L-25突然迸发出雷鸣般的笑声:“哈哈!老东西,你一天到晚说着诸如平等、权利的空洞词语,不觉得无聊吗?在场的各位,想想自己为什么只得用编号为名,他却能被冠以‘父’之名吧!”,L-25带着轻蔑地说着,可台下却鸦雀无声,“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享受着绝对的权利,这会却连言论自由权都无影无踪了!”L-25见缝插针地又打出一击。一旁的“父”脸上依旧平静,但手上早已青筋暴起,他只说了一句:“‘悲剧发生的时间要到了,还有什么遗言吗?L-25女士”,“父”说出最后一个词时几乎是咬紧牙关的。
L-25沉默不语,只是抬着头,吹着气。众人朝着L-25看着的方向望去,致密的云层仿佛被她吹开一般,一道道强光冲出,阳光顿时洒满大地,原来已经正午吗?L-25自言自语道:“白天加速了?是‘永夜’要来了!享受着最后的阳光吧,麻木的人儿啊。”可这话却被L-6听得一清二楚,他明白“永夜”是什么意思,更明白“悲剧发生”是什么意思······他不再像身边的人一样抬头,他只是看着L-25,希望她再说点什么,但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
台上的L-25仿佛心有灵犀,阳光将她的脸照得无比澄净,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了那句在L-6肚子中永远也无法消化的话语:“去杂草地上奔跑吧!通往自由的‘井’已经为你们挖好了!”
之后的事情没有过多阐述的必要了······人们自然会在心中为“恐惧”留方天地,但L-6却将方天地的一半留给了“希望”。晚上睡觉前,L-6像往常一样写着日记。
“我生活在一个似乎不怎么美好的时代,人人平等,但似乎有人更为平等。”
“晚安,L-25。”

